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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安多佛王——嘉木样呼图克图【下】 -- 京华烟云AM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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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安多佛王——嘉木样呼图克图【下】

仓央嘉措之外,嘉木样另一位重要的学生,便是和硕特汗国的末代君主拉藏汗。

公元1701年,固始汗的曾孙拉藏汗继承了和硕特汗位,不甘心像父祖那样放弃政治权力,他借助对桑结早有不满的清廷暗中支持,开始强力反击。藏人为主的宗教及行政机构和蒙古人为主的军事机构矛盾重重。巧合的是,拉藏汗为自己选择的师父与仓央嘉措不谋而同:黄教中仅次于达赖喇嘛的二号活佛五世班禅,以及黄教中最有知识的学霸嘉木样协巴。其实,拉藏汗当时也没别的选择,地位最高的六世达赖喇嘛不但是他的政敌,而且还没有受比丘戒,并没有资格收徒授法,

五世班禅比嘉木样小十五岁,他俩都曾是五世达赖的弟子,两人的性格也颇为类似,同属于好静不好动的那种,宁肯待在自己的庙里念经,不问外界是非,可惜由于名声在外,政治偏偏主动找上了他们,无论仓央嘉措、桑结嘉措还是拉藏汗,都与二人有着密切的关系。

另一方面,他们都学识渊博,嘉木样一生弟子众多,他为学生们编撰的课本《五论注释》——“五论”乃藏传佛教五种基本课程,包括《因明》、《般若》、《中观》、《俱舍》和《律》——除了自己的哲蚌寺郭莽扎仓采用外,后来也被拉卜楞寺、塔尔寺、外蒙古的甘丹寺等众多黄教寺院做为标准教材,其中一些内容甚至沿用到了今天。做为黄教二号人物,五世班禅的学生自然更多,据统计其门下受比丘戒者一万六千余人,受沙弥戒者一万三千余人,善知识者四百余人,而在授徒之余他还写了二十多卷佛学著作。

很显然,他俩都更像传统意义上的僧人而非政客。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学生拉藏汗和老同学桑结嘉措闹得不可开交,为了调解他们的冲突,这老哥俩不得不走出庙门,东奔西走来回劝解,可以说操碎了心。一个好调停人肯定不能拉偏架,于是五世班禅在各种争端中始终保持中立,很少发表明确支持某方的意见,而前文中嘉木样放弃被桑结推荐做甘丹赤巴的机会,也就可以理解了,老喇嘛显然想表现得不偏不倚,避免倾向于任何一方。

就在这个纷乱时候,突然有一位蒙古王公求见嘉木样,一座伟大寺院的故事从此萌芽。来人名叫察罕丹津,他与拉藏汗同族,都是和硕特汗国创始人固始汗的子孙,不过察罕丹津的领地并不在西藏,而在嘉木样的老家安多藏区。

固始汗驾崩后,驻守安多的和硕特王公们为遗产分配开始内讧,达赖喇嘛趁机介入,建议固始汗的儿子们将庞大的安多疆域划分为左右两翼分别管理,理由是避免他们为划分牧地发生纠纷。这个提议自然得到了大多数王公的热烈响应,因为在固始汗的治下,土地大多都是直属于汗廷的,每个贵族的私人领地极其有限,能分家单过自然求之不得。

从此以后,安多的和硕特蒙古就分为了左右两翼。和硕特左翼辖区自西宁边外东科尔寺起,沿波罗充可克河北岸(即湟水上游)、青海湖北部、布哈河、布隆吉尔河至额济纳河为界,也就是今天青海省海北州、柴达木盆地西北部、河西祁连山草原及额济纳河流域这一大片地方;和硕特右翼的地盘则东自栋科尔寺,西至噶斯池,南自松潘边外漳腊营,北至波罗充可克河南岸,也就是包括今青海省海南、黄南、玉树、果洛等州及柴达木盆地东南部这一大片地方。

就这样,仅通过三寸不烂之舌,黄教神王就将原本一个整体的和硕特蒙古分成了互不隶属的左右两翼,双方都不得不依赖他,此后接连两代和硕特汗王的继位中,达赖喇嘛都上下其手暗中操盘。与此同时,黄教教廷还经常慷慨地赠予和硕特王公们各种宗教头衔以与和硕特汗王抗衡,故意在西藏的和硕特汗廷与根据地安多间散布不和的种子。

后来,拉藏汗与安多王公们彻底闹翻,前者只得带着自己的直属部队,孤家寡人般来到拉萨,他不可能在与教廷的争端中得到安多方面的任何帮助。而在这场争端中,几乎所有固始汗的子孙都站在桑结一边反对自己的亲戚,搞得拉藏汗好不郁闷。

到了公元1697年,清帝国在昭莫多的决战中彻底击败准噶尔大汗噶尔丹,驻扎在西北的清军随即向安多藏区挺进,此前和硕特汗王虽然向清帝效忠,但汗国并不直接受帝国管理,双方的君臣关系十分松散。

见势不妙,以和硕特右翼的固始汗幼子扎西巴图鲁(又译为达什巴图尔、札什巴图尔等)为首,安多的蒙古王公们不得不主动与清廷会盟,承认从此归附朝廷成为博格达汗的臣属。康熙于是册封了他们一系列爵位,包括亲王、多罗贝勒、固山贝子以及辅国公等等,其中,扎西巴图鲁自然是最高级的和硕亲王。他的儿子和继承者就是后来搅得四爷胤禛不得安宁的罗布藏丹津,按辈分来说,罗布藏丹津是被拉藏汗的叔叔,但实际年纪却比侄儿小许多

这次邀请嘉木样的蒙古王公名叫察罕丹津,又名岱青和硕齐,与罗布藏丹津同属和硕特右翼,是固始汗第五子伊勒都齐的后裔。他家本来在青海和硕特蒙古中属于很弱小的一支,仅拥有甘肃甘南和青海黄南的一小片领地,远远不能和势力强大的罗布藏丹津亲王相比。但察罕丹津贝勒头脑极其灵活,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在各方势力间八面玲珑,通过不断地借力打力,最终成为与罗布藏丹津分庭抗礼的一代枭雄。

公元1701年,察罕丹津当时还是一个普通贵族,为了扩大影响力,察罕丹津曾远道进京朝觐康熙,但结果却让他很失望,皇帝只封给他一个多罗贝勒的爵位,并没有实质性的帮助。无奈之下,察罕丹津决定另辟蹊径,通过宗教活动提高自己的声望,他的目标放在了德高望重的嘉木样活佛身上。察罕丹津的地盘虽然不大,但嘉木样的家乡夏河却刚好在其中,于是到了公元1703年,这位蒙古王公专程进藏迎请,希望嘉木样活佛能回到安多,为家乡人民主持修建一座大寺。

安多的寺院其实并不算少,比如佑宁寺(即郭隆寺)、广惠寺(即郭莽寺)、隆务寺以及更广为人知的塔尔寺等,但这些寺院大多都在青海,甘南的寺院规模既小,影响力也相当有限。察罕丹津的如意算盘是,如果能请来如日中天的嘉木样,在甘南修一座规模弘大的寺院,那自己的声望肯定暴涨,尤其是蒙藏人民的生活都以寺庙等宗教场所为中心,这也有利于自己招揽民众提升统治力。

对察罕丹津的盛情邀请,嘉木样颇为感激,不过最后的结果却“允而未行”,也就是他虽然答应了但却没有成行。因为当时,桑结嘉措与拉藏汗的矛盾已经达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双方都暗中集结支持自己的武装,打算用武力解决问题。五世班禅和嘉木样等宗教界头面人物目睹此情极为忧虑,他俩来回奔走拼命斡旋,试图在战争爆发前再做一番和平努力。

抹不开两位高僧的交情,桑结与拉藏虽然表面应允和平解决,但事实上仍在积极准备动武。在这种情况下,嘉木样很可能认为他此时离开是非之地难免有临阵脱逃的嫌疑,既对不起栽培自己的同学,又辜负了供养自己的学生,因而以事情太多为名,最终婉言拒绝了邀请。

察罕丹津失望而归。但他并没有死心,到了五年后的公元1708年底,察罕丹津再次派人去请嘉木样。此时的西藏正处在多事之秋,经过一番真刀真枪的火并,摄政桑结嘉措已死于拉藏汗之手,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也被废黜,和硕特蒙古政权与拉萨三大寺为首的黄教势力斗得不可开交。与双方都渊源深厚的嘉木样里外不是人,尤其是他应弟子拉藏汗的请求,再次担任新的六世达赖喇嘛(即拉藏汗自立的益希嘉措)的经师,导致黄教僧俗对他意见颇大。

见察罕丹津再次迎请,正身处争议漩涡中心力交瘁的嘉木样感到对方确有诚意,终于答应返回故乡,当时他已经年过花甲了。

公元1709年,嘉木样回到了阔别多年的甘南,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上百名亲传弟子。其中最重要的有两人,一个叫阿旺扎西,他后来成为拉卜楞寺的赛仓活佛,另一个叫罗藏顿珠,他后来成为拉卜楞寺的德哇仓活佛,此二人在嘉木样圆寂后曾先后继承了师父的位置,成为甘南最高宗教领袖。

在察罕丹津的大力支持和资助下,嘉木样当年就开始了寺院的选址和建设工作,他先修建了最基础的教学设施、学习显宗的帖桑林,即今天的闻思学院,它也是该寺最大的学院,以嘉木样最擅长的“五论”为基本课程。与藏传佛教其他派别相比,黄教尤其重视显宗,祖师宗喀巴甚至定下规矩,只有显宗先学好了,才允许继续进修密宗,他的最根本著作《菩提道次第广论》,也是阐述显宗的。我们常听到的“格西”(大致相当于黄教的佛学博士)学位,其实代表着一个僧人学习显宗的最高成就,与密宗没有关系,黄教僧人获得格西称号,就已经有资格担任堪布等高级职位了,只有想更进一步比如坐上甘丹赤巴宝座的学霸们,才会继续学习密宗。

公元1711年,嘉木样开始建造寺院最宏伟的大经堂,就在这一年,曾经的学生“六世达赖喇嘛”益希嘉措(即拉藏汗自立用来取代仓央嘉措者)册封他为“郭莽额尔徳尼诺门罕”,并送来了代表活佛地位的伞盖。1716年,嘉木样又创建了学习密宗的居迈巴扎仓,即续部下院,也叫下密院,它也是整个寺院现存的唯一一座一世嘉木样时期佛殿。续部下院下设初中高三个级别,学生的淘汰率极高,其中高级学僧中的佼佼者可获得代表密宗成就的“俄然巴”学位,但每年只有一个录取名额。

从史料来看,以上三大建筑应该是年过花甲的嘉木样亲自主持修建的,此外还有其他相对次要的一些房屋,比如僧人居住的宿舍等。期间察罕丹津经常过来视察并帮助解决实际问题,甚至亲自监工。在大经堂的建造过程中,他曾命属民们拉运木料并出工出力,为了解决寺院的经济来源问题,他还将自己部下的五百户人家拨划给寺院做为永久差民,而寺院的第一批新僧人,也是察罕丹津找来的,史载他“献僧百人”。

新寺的正式名称为“噶丹夏珠卜达吉益苏奇贝琅”,但没几个人晓得这名字,人们更愿意称其为拉卜楞寺。“拉卜楞”是“拉章”的转音,意为活佛居住的府邸,这座拉章大概建于公元1714年,当时是嘉木样的住宅。到了公元1718年,尽管规模还不是很大,但这座新寺已经能向第一批学僧授予格西学位。寺院的显宗学习以哲蚌寺郭莽扎仓为母本,密宗则参照拉萨下密院,在寺院管理上,嘉木样总揽全局,他的两大弟子——阿旺扎西主抓教务,而罗藏顿珠则总管内务,其他弟子分担照顾嘉木样的日常起居和教学行政事务。

嘉木样活佛创建的拉卜楞寺,最终成为黄教在西藏之外的最大寺院,有“第二哲蚌”之称(拉萨的哲蚌寺是黄教最大的寺院)。而由于嘉木样巨大的影响力,拉卜楞寺所在的甘南地区遂发展为安多藏区的文化教育中心,各地的人们纷纷不远千里过来朝拜施舍,越来越多的信徒定居于此。察罕丹津不仅声望高涨,赢得了安多地区蒙藏人民的衷心拥护,而且还从中获得了巨大的经济利益和人力资源,完全实现了复兴属部的目的。

尝到甜头的察罕丹津一发不可收,越来越深地涉入宗教事务,最后甚至想干预达赖喇嘛的废立——他与安多和硕特蒙古的霸主罗布藏丹津一起,宣称拉藏汗所立的益希嘉措并非真正的达赖喇嘛,理塘转世的灵童噶桑嘉措才是,为此他们号召蒙藏人民发动对拉藏汗的圣战。此举引起支持拉藏汗的康熙皇帝的警惕,清军已经准备对安多的蒙古人发动军事打击,见势不妙的察罕丹津等人被迫服软,不得不将噶桑嘉措送到塔尔寺交由清军保护。

公元1717年,准噶尔将军策零敦多布突袭拉萨,拉藏汗兵败被杀,立国达四分之三个世纪的和硕特汗国灭亡。清廷随即组织远征军进藏讨伐,但却在喀喇乌苏遭遇惨败,主将额伦特以下全军覆没。就在这天下震动的时候,原本与朝廷不睦的察罕丹津却突然进京朝觐,大喜过望的康熙皇帝认为他“当人心疑惧之时,委身效顺,甚属可喜”,立即将其爵位由贝勒提升为郡王,从而成为安多在罗布藏丹津之外的第二个王爷,察罕丹津这一宝押得大获全胜。

在随后清军驱逐准噶尔的西藏之战中,察罕丹津表现很好,他亲自率兵参战,护送七世达赖喇嘛进入拉萨坐床。战后论功行赏,察罕丹津于公元1723年被清廷加封为和硕特亲王,终于和昔日老大罗布藏丹津平起平坐。

也就在这一年,不甘心被清廷蚕食的罗布藏丹津举兵起事,察罕丹津坚定站在朝廷一边,但这位在政坛呼风唤雨的蒙古王爷却没有多少军事才华,他在战争中损失了几乎全部属民,只带着家眷逃到清军控制区。不过有失必有得,这场造反被清廷严厉镇压下去,察罕丹津亲王连本带利地收回了所有损失,还在善后过程中被封为首旗札萨克,从而成为和硕特蒙古无可争议的第一人。

由于他的领地是黄河南岸的第一个旗,因此察罕丹津的正式封号为“青海蒙古和硕特黄河南首旗亲王”,简称“河南亲王”(当然与河南省毫无关系)。按照清朝史料的记载,他的辖区面积相当大,“南当黄河之曲,东至拉卜楞希拉德布沙,拉南右翼中旗界,南至和托果尔希里克,接士尔扈特南前旗界,西至巴尔鄂博巴彦乌拉,接南左翼中旗界,北至额尔德尼布拉克乌鲁勒卜达克,接贵德门界”。

同样在公元1723年,在为建寺兴寺耗尽了最后一滴精力后,拉卜楞寺的主人嘉木样活佛圆寂,享年七十四岁。离世前两年,他得到了康熙皇帝的正式册封,封号为“扶法禅师班智达额尔德尼诺门罕”,清廷在颁给他金印的同时,还赐予了一项特殊荣誉,即赏穿通常只有皇族和勋臣才能穿的黄马褂。

河南亲王察罕丹津随即宣布将为上师寻找转世灵童,但一连几年都没有找到,亲王却在公元1725年去世,遗留工作交付给了王妃南吉卓玛。这位女士竟是一位来自准噶尔汗国的公主,据说她天资聪慧,见识不凡,政治手腕之灵活相比老狐狸察罕丹津毫不逊色,藏文史料称赞这对夫妇“笃信三宝,遵信佛法,气魄不凡,富比财神,矜持自鉴,忠实十善,憎爱分明,声威盖世”。

但是还有另外一种说法认为,寻访转世灵童的进程其实早已停滞。嘉木样圆寂后,其高足教务主任赛仓活佛阿旺扎西继位,他宣称自己的师父临终前并没说过有转世的打算,因而决定嘉木样不再转世,也停止寻访灵童。此举引起包括拉卜楞寺二号人物内务主任德哇仓活佛罗藏顿珠在内的其他弟子强烈不满,后者坚持伟大恩师的灵魂必须再生,有可能在他们看来,大师兄有自己霸占师父留下的产业之企图。但由于当时赛仓活佛是掌握着权力的寺主,旁人反对无效,因而嘉木样的转世之事也就被搁置下来。

等到赛仓活佛圆寂,德哇仓活佛继位,便立即重新启动了嘉木样灵童的寻访工作,但此时新的矛盾又出来了——新任河南亲王是后来过继的,与老王妃南吉卓玛并没有血缘而且关系不怎么好,在嘉木样灵童寻访过程中,王爷和太妃各宣布自己找到了一个转世灵童,导致宗教事务最后演变为王府的权力争斗,拉卜楞寺新任寺主德哇仓活佛坚定地站在了老太太一边,争端就这样长期持续下去。

最后,太妃与寺主的联盟终于获胜。公元1743年7月13日,嘉木样的转世灵童在拉卜楞寺坐床,该活佛系统此后遂成为拉寺的世袭寺主。德哇仓活佛也得到了丰厚回报,跻身于拉卜楞寺仅次于寺主嘉木样的最高领导层——四大塞赤活佛之列。“塞赤”是藏人对黄教名誉教主甘丹赤巴的尊称,按照黄教惯例,僧人一旦做过甘丹赤巴,便具有了转世的资格,其后世俗称“塞赤”活佛。拉寺其他三位“塞赤”都做过甘丹赤巴,德哇仓活佛系统虽然从没出过甘丹赤巴,但一世活佛在建寺过程中出力不少,后来又寻访嘉木样有功,因而也特批成了塞赤活佛之一。

可惜南吉卓玛太妃没有熬到胜利那一天,她当时已不在人世。为纪念老亲王夫妇的殊胜功德,拉卜楞寺后来为他们特制了灵塔并供奉在寺中,一代枭雄察罕丹津也通过这种独特的方式,将自己的痕迹永远留在了这座黄教大寺中。

史载察罕丹津只有一子一女,而儿子先他去世且没有留下子嗣,因此河南亲王的头衔便转到了其侄子旺舒克的名下,此人便是前面转世争端中的主角之一。此后历代河南亲王都像察罕丹津那样成为拉卜楞寺的根本“檀越”即大施主,这个王族从察罕丹津开始到解放时最后一任王爷为止,一共世袭了十代,是安多藏族地区最为显赫的名门。

最后一代即第十代河南亲王扎西才让竟然是位女性,她是上代亲王衮噶化木却力的妹妹,1941年继位时还是个22岁的未婚姑娘,后来嫁给了五世嘉木样的侄子,两人生有两个儿子。1954年青海成立了河南蒙古族自治区,末代亲王扎西才让当选自治区主席,1955年改为河南蒙古族自治县,她又当选县长,直到1966年47岁时去世。

她丈夫的叔叔五世嘉木样,法名丹贝坚赞,1916年生于四川理塘,虽为藏人,但其家族汉化很深,他的汉名叫做黄正光,幼年由九世班禅认定坐床。当时兵荒马乱,拉卜楞寺也没有幸免,经常遭到各路军阀人马骚扰,少年嘉木样有时还不得不跑到外地避难。长大后,这位年青的活佛成为著名爱国人士,曾在抗战中一次性向中国空军捐献出可购买三十架飞机的巨款,国府特颁发“输财卫国”匾额以表嘉奖。另外,嘉木样还曾组织过蒙藏骑兵队支援抗日前线,不过此举的象征意义显然大于实际意义。

做为安多第一大寺拉卜楞寺的寺主和甘南最大的活佛,嘉木样系统至今已传六世,历代活佛大多都比较长寿,享年通常在六十岁以上,可惜五世嘉木样英年早逝,1947年圆寂时年仅32岁。他的转世灵童,也就是现在的六世嘉木样,1951年由十世班禅确认,也是新中国第一个通过正式寻访认定程序而转世的藏传佛教大活佛,后曾任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甘肃省佛教协会会长以及甘肃省佛学院院长等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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