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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顾剑二战风云系列】译作:哈尔西回忆莱特湾海战 -- 顾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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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顾剑二战风云系列】译作:哈尔西回忆莱特湾海战

前段时间写军事纪念地游记的时候,曾在文中顺便提到哈尔西回忆录,因为没有时间也没有出版社约稿的动力,并没有翻译的想法,但是在战争的艺术论坛上有朋友请我至少把哈尔西本人关于莱特湾海战的回忆部分翻译出来,这只是16页的一章,工作量不大,就遵命顺手翻译了出来。原本是玩的意思。真正做翻译才发现,原来做好翻译也不轻松。自己写文章,只要注意文字流畅就可以了,而翻译作品,还要兼顾“信、达、雅” ,尤其“信”字是基础,真有点戴着脚镣跳舞的感觉。仅此一章而已,博方家一笑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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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西将军的故事 第13章

(1944年)10月23日拂晓前,我收到第7舰队前哨潜艇“射水鱼”号发来密报:“发现多艘舰艇,3艘疑似战列舰,北纬08-28东经116-30,航向040速度18节。我正追击。” 这个位置接近菲律宾群岛的西南顶端,而航向正指向科龙湾和马尼拉。我们清楚,日本联合舰队主力分别驻扎在新加坡和婆罗洲的文莱湾两地。如果他们避战不出的话,我们计划主动去那里把他们挖出来痛打。但是22日,我们的潜艇和巡逻机已经报告敌舰队活动频繁,现在,射水鱼发来的情报证实,日军正在展开一项重大行动。

要了解这场即将到来的巨大海战,我们有必要先澄清一下舰队组织的一些细节。这里面关键的问题在於:美军在菲律宾海域,有两支舰队分属不同的总部指挥:我的第3舰队受尼米茨将军节制,而汤姆(托马斯的怩称--顾剑注)。金凯德的第7舰队则听命于麦克阿瑟将军。如果我们能够做到军令统一,共享同一个战场情报和控制系统,那么莱特湾海战将完全是另一个样子,另一种结果。逝者已矣,不可再追,但是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找出经验,吸取教训,却是必要的。我的个人观点是,今后海军再也不应该在同一海区将舰队置于令出多门的危险境地了。

第3舰队和第7舰队的任务和武装是不同的。第7舰队的任务是防御性质,它负责将麦克阿瑟的部队护送到莱特岛,然后以自己的驱逐舰,巡洋舰,旧战列舰,和护航航母保护滩头阵地。第3舰队的任务是进攻性质,它以其新型战列舰和快速航空母舰编队在大洋上机动,随心所欲地搜寻敌人并发动打击。舰队主力集中于皮特。米切尔的第38特遣舰队,它由4个战斗群组成,分别由麦凯恩海军中将,谢尔曼、博根、戴维森三位海军少将指挥。各战斗群具体编成不尽相同,平均起来拥有23艘舰只,包括两艘大型航母,两艘轻型航母,两艘战列舰,外加3艘巡洋舰和14艘驱逐舰组成的警戒群。我的旗舰“新泽西”号战列舰属於博根集群,米切尔的旗舰“列克星敦” 号航母,随谢尔曼集群行动。

在10月23日凌晨,麦凯恩集群正在驶向尤利蒂环礁进行整补,其他三个集群在菲律宾群岛以东,一边准备为支援陆上作战继续发动打击,一边等待轮换整补的时机。根据射水鱼号的情报,我命令各个集群向群岛靠拢,并于第2天上午起飞数个搜索小队,呈扇形搜索整个群岛西方的接近海域。凭以往的经验,日军的头脑比较僵化,不会根据变化的形势调整自己的计划,只要我们能先发制人,一定可以成功地打乱他们的行动步调。

23日晚,所有3个集群机动到位:谢尔曼在玻利略群岛外海,他东南方140英里是掩护圣贝纳迪诺海峡的博根集群,博根再向东南120英里,是苏里高海峡处的戴维森。各个集群的搜索机群于24日拂晓起飞,8时20分,博根的一个搜索组发现日军舰队,包括5艘战列舰,9艘巡洋舰,和13艘驱逐舰,位於民都洛岛以南,航向050,速度10至12节。(这支舰队,是日军的中部编队,已经于前日被射水鱼号发现并报告过。射水鱼号和姐妹艇鲦鱼号一起,已经击沉了他们两艘重巡洋舰,并重伤一艘) 。(事后证实,美军两艘潜艇击沉日军旗舰爱宕号重巡洋舰,摩耶号重巡洋舰,重伤高雄号重巡洋舰。高雄号被拖回文莱。--顾剑注)

我的航海日志记录了随后数分钟发生的事件:

8时22分,我以最高音调在舰上广播了博根的报告。

8时27分,我命令谢尔曼和戴维森以最高速度向博根靠拢。

8时37分,我向三个集群下令:“出击。重复一遍:出击。祝你好运。”

8时46分,我命令麦凯恩调转航向,准备海上加油。如果战事象我预料的那样发展的话,我们会需要他的。

我们的飞机一整天反复打击日军舰队,飞行员报告击沉了武藏号战列舰(日本最大最新的战列舰) ,3艘巡洋舰,和1艘驱逐舰,并击伤许多其他舰艇(战后证实,仅击沉武藏号超级战列舰,击伤各型舰艇多艘,迫使2艘重巡洋舰妙高号和利根号,及2艘驱逐舰返航。--顾剑注)。日军好像被打懵了似的原地转圈,先是向西撤退,然后又向东折回,象是奉到了天皇本人下达的死命令。(一年之后我才得知,我们的猜测不算离谱。中部舰队司令官栗田海军中将曾想撤退,但是收到了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丰田副武海军大将的如下命令“全舰队相信你的坚强领导,出击。”)

现在我必须考虑到这样一种可能性:尽管日军受到重创,他们仍有可能试图穿越圣贝纳迪诺海峡。因此,15时12分,我向第3舰队各特遣舰队司令和第38舰队的4个集群司令发出一份作战预令,指定38特遣舰队的4艘快速战列舰(包括新泽西号) ,2艘重巡洋舰,3艘轻巡洋舰,和14艘驱逐舰,“将组成由战列舰分队司令威利斯。李海军中将任司令官的第34特遣舰队。第34特遣舰队将进行决定性的远程作战” 。

这份电报在第二天的战斗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但我当时只是想事先告诉各舰:在可能出现水面炮战的时候,这些舰只将要从38特遣舰队分出来,组成34特遣舰队,进行炮战。这绝对不是一份作战命令,而是作战预案,而且在电报上标明了。为了不引起误解,我稍后用电传通知各下属指挥官:“如果敌人穿越圣贝纳迪诺海峡进攻,第34特遣舰队将在我的命令下组建。”

与此同时,上午9时43分,我们收到戴维森集群侦察机的报告,发现日军南方舰队,有2艘旧式战列舰,3艘重巡洋舰,1艘轻巡洋舰,8艘驱逐舰,位於尼格罗斯岛西南方,航向060,速度15节。我们没有向这支较弱的日军舰队派出攻击机群,有两个原因:1,金凯德正以几乎3倍于敌的实力在苏里高海峡等着他们呢,6艘旧战列舰,4重巡4轻巡,26艘驱逐舰,外加30艘鱼雷艇。2,戴维森集群的飞机是我们唯一能到达日军南方舰队的打击力量,而对日军中央舰队的作战急需他的集群,因为谢尔曼集群正遭受来自吕宋岛日军陆基飞机的猛烈攻击。日机被击落110架,但是成功地击中了普林斯顿号轻型航母。大火延烧到军舰的弹药库和油料舱,当天下午谢尔曼不得不下令弃舰并击沉熊熊燃烧的普林斯顿号。这是两年前几乎在同一天黄蜂号在圣克鲁兹海战中被鱼雷击沉以来,海军损失的第一艘快速航空母舰。

(普林斯顿号舰长是海军上校威廉。布拉克,曾在开战前后担任过我的作战处长。他当时已经快要调离普林斯顿号,他的继任约翰。霍斯金斯海军上校,已经上了舰。致了普林斯顿号命的那颗炸弹,也几乎杀死霍斯金斯上校。他的脚受重伤,不得不在舰上立即截肢。截肢手术之后,霍斯金斯被装上担架,穿过舰上熊熊燃烧的火焰,抬到舷侧准备转移,在等待的时候,他还能向布拉克舰长微笑敬礼,并问到“我能得到您阁下的允许离舰了吗?”

(后来,霍斯金斯装上假肢,请求再次指挥新的普林斯顿号,他自荐说“比任何别的申请人都领先一腿的优势” ,况且,他说如果比赛夜里拉紧急警报,占领指挥位置的速度的话,他肯定比他们都快,因为他至少有一只脚早已现成地穿好鞋袜了。我很高兴告诉大家,霍斯金斯如愿以偿,并且现在已经是海军少将了。)

发现日军南方编队这件事,证实了我的观点:小日本全力以赴了。可是最重要的情报依然阙如:他们的航母呢?我们的潜艇和侦察机都没有发现他们,但是我们百分之百肯定它们一定会出现,只是不知道从哪个方向。米切尔认为会从中国海来,我的幕僚认为是日本海域。我同意我的参谋的意见,命令向北作全面搜索。大家等待报告的期间,道格。莫尔顿(哈尔西的秘书--顾剑注)近50次地用拳头猛砸海图大声问“该死的航母,死到哪儿去了?”17时30分,我们的猜测被证实了,谢尔曼通知我“3航母2轻巡3驱逐北纬18-32东经125-28,航向270速度15” 。

这个位置在吕宋岛东北顶端恩加诺海角以东200海里。就算现在不是黄昏,我们的飞机也难以达到。但是现在,我们终於把七巧板的最后一片拼上了。我们发现,日军3支舰队有一个共同特点:推进的速度不快,从来不超过15节,这说明他们注重配合的时机和地点。被打残的日中央编队三心二意地再次向贝纳迪诺海峡前进,虚弱的南方编队同时向占绝对优势之敌进击,这些,都只有一个解释:他们奉了严令,要与北方舰队的航空母舰于明天,25日,在萨马岛外会合,合力打击莱特湾内的美军运输舰。

我们不想无所事事地等待预言被证实,我们要尽快投入战斗。有三场仗可以选择:南方编队,我可以忽略,有金凯德罩着哪。而根据我们飞行员的汇报,日中央舰队幸存的各舰艇上层建筑全都严重损毁,尤其炮塔和火控系统受伤严重,不可能进行决定性打击,所以中央编队,我也可以留给金凯德。(事后证明我们飞行员的报告过於乐观了,但是当时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他们的报告) 。另一方面,日军北方编队不仅毫发无伤,而且他们航母的打击半径比水面舰艇要多出数百海里。况且,如果我们干掉了这些航母,未来的作战就不必担心这些来自海上的威胁了。

我们就这样选定了重点打击对象,剩下的就是决定怎样迎击敌人。这里,我还有三个选择:

方案1:我以全舰队警戒贝纳迪诺海峡,等待日北方编队前来袭击。方案拒绝。该方案把主动权让给了敌人的航空母舰和陆基航空兵,允许敌人不受干扰地利用这些基地。

方案2:我以第34特遣舰队警戒贝纳迪诺海峡,以航空母舰迎击日北方编队。方案拒绝。敌人的海空实力不允许我采取这样半心半意的对策。如果敌陆基航空兵和舰基航空兵配合起来的话,我的两个半支舰队所可能遭受的损失,远比集中全舰队所可能遭受的损失为大。

方案3:我离开圣贝纳迪诺海峡,以全力打击日北方编队。方案被采纳。这个方案牢牢抓住了战役主动权,集中兵力,而且提供奇袭的最大可能性。即便日军中央编队突破了圣贝纳迪诺海峡进入莱特湾,它也只能给登陆场造成一点麻烦而已,无法真正占领滩头并发展胜利,因为日军舰队没有运输舰和供给船伴随,只能打了就走。

全力打击敌北方编队,作出这个决定对我来说非常困难,但是如果我再处於同样的处境,只能拥有当时同样的情报的话,我还是会作出同样的决定。

我走进指挥室,手指向图上日军北方编队的位置,它在三百海里之外,我说“我们就去这里,米克,向北开拔。”

这是19时50分,米克急忙开始起草一系列电令:麦凯恩以最高速度向我靠拢;博根和戴维森,“航向000度速度25节” ;谢尔曼在我们接近的时候会合;给金凯德,“按照出击报告,日中央编队遭重创。我以3个集群北上日出攻击日北方编队。”;给搭载了夜间战斗机的轻型航空母舰独立号,“午夜起飞5架飞机搜索320-010区域(大约西北到北偏东方向) ,至350海里距离” ;最后,23时30分电令米切尔,“降低航速至16节,保持航向至24时正,然后向纬度16经度127前进(东北方向) ” 。

这样做是为了避免错过日本舰队的“天明圈”。“天明圈”是指他从我们最后知道的位置到天明之前这段时间,可能到达的范围。如果敌人从我左翼溜到我和吕宋岛之间,他就能直接攻击我滩头补给船队,如果他从我右翼溜走,他就可以对我进行穿梭轰炸:从航空母舰起飞,轰炸我,然后飞到吕宋岛的机场降落,补充燃料和炸弹,回程再次对我进行轰炸。我必须将敌舰队抓个正着,而我依赖独立号上的夜间战斗机给我指引方向。

夜鸟们凌晨2时8分果然发来报告:发现敌舰,位置北纬17-10东经125-31,5舰2大2小1未知。

2时14分:更正。6舰3大3小航向110速度15。

2时20分:又一群在第一群之后40海里。

2时35分:第2群6大舰。

我们抓住他们了。

后来白天的侦察报告证实,日军北方编队由1艘大型航空母舰,2艘由战列舰改装的航空母舰,3艘轻型巡洋舰,和至少8艘驱逐舰组成。(实际还有3艘轻型航母千岁,千代田,瑞凤号。重型航母是袭击珍珠港6舰中仅存的瑞鹤号,2艘航空战列舰是伊势、日向号--顾剑注) 。

我命令组建第34特遣舰队,在主力前方10海里占领阵位,同时命令各航母集群司令,立即装备好甲板上的第一攻击波,天一亮马上起飞,然后尽快放飞第二攻击波。之后的几个小时,我全军都处於焦急的等待之中。飞行员和地勤们都清楚,他们将面临一场伟大的航空母舰对决,而护航的军舰上也确信,空战之后将继之以重炮猛轰。

第一攻击波于6时30分起飞,一个半小时过去了,杳无音讯。。。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一刻钟。。。上帝,这是怎样的等待啊。(米克后来承认,他把手指甲“一直咬到了胳膊肘上”) 。终於,8时50分,我接到快报“一艘航母大爆炸以后沉没,2航母1轻巡重伤,其他航母无恙。敌航向150速度17” 。

我们已经把速度增加到25节。如果敌人保持目前的航速和航向,中午之前就会处於我舰炮打击范围之内。我想到用大炮将已被我战机打瘫的敌舰一一送到海底的前景,就忍不住直搓双手。

接下来,我要开始叙述不堪回首的部分了,今天这个记忆还在隐隐作痛。我最好还是从我的作战日记里面摘录片段,来按顺序重现事情的原委吧。

6时48分,我收到金凯德的电报:“我正在苏里高海峡与敌交战。问题是34特遣舰队是否在守卫圣贝纳迪诺?”我回电的时候有点摸不着头脑“没有。它正和我航母一起与敌航母交战”。这是我第一次感觉金凯德好像已经截获并误解了我头天15时12分所发的作战预案电报。我说“截获” ,是因为那封电报原本不是给他的,电报抬头就应该可以避免他产生这个误解。但我还是没有引起警觉,因为8时02分我收到他的通报“敌舰撤离苏里高海峡。我轻型舰只追击。”

当24日午夜日军南方编队驶进苏里高海峡的时候,它是一头撞进了海战史上最为完美的陷阱里面。金凯德的战场司令官,杰西。奥尔登多夫海军少将,一直等到敌舰完全进入狭窄水域,先用鱼雷艇驱逐舰两翼夹攻,再继之以战列舰巡洋舰的兜头痛击。他成功完成了“T字头上一划” ,这可是每个海军军官梦寐以求的事情。日军还没能开火反击之前,就已经丢了全部2艘战列舰和3艘驱逐舰,余部四散,金凯德的飞机第二天上午逮住并击沉了1艘重巡洋舰,陆军的B24轰炸机在下午又击沉了1艘轻巡洋舰。奥尔登多夫有1艘鱼雷艇沉没,1艘驱逐舰受伤。(战后证实,日军南方编队山城号扶桑号战列舰,最上号重巡洋舰,阿武隈号轻巡洋舰,和4艘驱逐舰被击沉--顾剑注) 。

8时22分,金凯德的第2封电报之后20分钟,我收到第3封电报:“据报敌战列舰巡洋舰正从背后袭击77。4。3特遣小队” 。77。4。3特遣小队是第7舰队第77特遣舰队第4集群的3个小队中最北端的一个,用于守卫莱特岛东边海域,由6艘护航航空母舰,3艘驱逐舰,4艘护卫舰组成,司令是克利夫顿。斯普拉格海军少将。敌舰明显是夜间突入圣贝纳迪诺海峡的日军中部舰队残部。我不懂金凯德怎么会让“拐子”斯普拉格这样被抓住,也不懂为什么拐子的侦察机没能及时给他预警。但我仍然没有警觉,我以为18艘轻型航母上的飞机足够自保,能支撑到奥尔登多夫的重型水面舰艇赶到。

8分钟之后,8时30分,金凯德第4份电报到了:“莱特湾急需快速战列舰” 。这令我非常惊讶,我的任务又不是保他的驾,我的任务是用第3舰队发动进攻,而我们正在截击的日军舰队,不仅对我和金凯德都是威胁,而且可以影响到将来整个太平洋战局。不过,我还是命令正在东方加油的麦凯恩,并抄送金凯德“火速向北纬11-20东经127-00附近之敌出击。”

9时,我收到金凯德第5份电报“我护航航母遭到敌4艘战列舰8艘巡洋舰等的攻击。要求李火速增援莱特湾。要求快速航母立即进攻。”我已经派去了麦凯恩,现在除了越来越生气之外,只能等待。

9时22分,第6份电报到达:77。4。3特遣小队遭敌巡洋舰战列舰打击,方向0700东经126-25北纬11-40。请求立即发起空中打击。请求重型战舰增援。我的旧战列舰弹药不足。”

弹药不足。这可是新情况,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金凯德怎么不早告诉我?我查了一下他这份电报的发出时间。那是当地时间7时25分,也就是1小时57分钟之前,我这才意识到,他这份弹药不足的电报,实际上是他的第3封来电,当他电告我77。4。3小队遭受攻击之后18分钟就已经发出了。我后来永远也没有知道,是什么耽误了这份来电的翻译和递送。

我5分钟之内回电“我仍在与敌航母交战。麦凯恩率5航母4重巡奉命立即增援你。” 我同时通知金凯德我的位置,以显示快速战列舰不可能及时赶到。

之后的两份电报将近10点几乎同时到达。第一份还是来自金凯德:“李在哪。派李来。”电报的绝望语气我倒是不感惊讶,令我震惊的是,他竟用明码发报。几乎可以肯定日本人能够截获这份电报。我还在估量这份明码电报可能引起的后果,第二封来电接踵而至,这次它令我目瞪口呆。直到今天,我一闭上眼睛还能看见它在眼前晃。

发自:太平洋总部

收报人:第3舰队司令

全世界都想知道第34特遣舰队在哪里。

我就象脸上挨了一巴掌。电报纸在我手中簌簌作响,我一把揪下帽子狠狠甩在甲板上,冲口骂出一句话来,直到今天还是羞于记起。米克。卡尼(哈尔西的参谋长,罗伯特。卡尼海军少将--顾剑注)冲上来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别犯傻,你他妈是怎么了?镇静一点。”

我将电报递给他,转过身去。狂怒使我无语。我绝不可能相信切斯特(尼米茨的名字--顾剑注)怎么会这样侮辱我。当然,他根本没有这样做,但我那几周并不知道。这里得解释一下海军的惯例。为了增加敌人破译我方密电的难度,大多数电报都夹查一些无意义的话。译电员一般都能立即辨认出这些话并且删去。可是太平洋总部的加密员不是睡着了就是聪明过分,他夹进的乱语“全世界都想知道” ,读来太象电报正文了,我的译电员错认作是电报的一部分。后来我告诉切斯特的时候,他当即暴跳如雷,把这小玩儿闹(squirt)揪出来几乎生吞下去。可是,损失已经无可挽回了。

我后来所下达的命令,都是在狂怒的冲动中下达的。尽管后来厄尼。金(海军作战部长厄内斯特。金的怩称--顾剑注)安慰我说那都是正确的决定,我确信它们不是。我10月25日上午的作战日志描述了事情的梗概:“8时35分变速至25节接敌。9时19分变更航向至000。11时15分变更航向至180度。”也就是从正北变为正南。此时,日军北方舰队仅存的两艘被打瘫动弹不得的航空母舰,离我战列舰16英寸大炮的炮口只有42海里之遥,可是,我的作战日记里写道

“鉴于第7舰队司令的紧急求援,第3舰队司令命令第34特遣舰队(李)和第38。2特遣群(博根)掉头南下圣贝纳迪诺海峡。同时命令第38特遣舰队司令(米切尔)率38。3集群(谢尔曼)38。4集群(戴维森) 继续进攻当面敌舰队。”

(从10点钟我收到太平洋总部电报,到11点15分变更航向这段时间,我们忙於重组舰队,给博根集群中油料告罄的驱逐舰补充燃料。)

我掉头远离了我从军校学员时代就珍藏的梦想。对我来说,战争中最大的战役已经结束,而所谓的“奔牛之战”开始了(奔牛之战是美国南北战争初期的著名战役,这里哈尔西借其名字与自己的绰号“公牛” 相同,意有所指--顾剑注)。我通报金凯德“38。2集群协同6艘战列舰向莱特进发,但明晨8时前无法赶到。”

我向南赶回的时候,谢尔曼和戴维森的舰队反复打击日北方编队,敌人于下午仓皇逃窜,我4艘轻型巡洋舰追击,另2个潜艇群在归路上拦截。当屠杀终於结束的时候,日军北方舰队损失计有

沉没。。。。。。。4艘航空母舰,1艘轻巡洋舰,2艘驱逐舰 (战后证实,被击沉的航母是瑞鹤号,千代田号,千岁号,瑞凤号,轻巡洋舰是多摩号--顾剑注)

受伤。。。。。。。2艘战列舰,2艘轻巡洋舰,4艘驱逐舰(战后证实,小泽的北方编队有两艘战列舰改装的航母伊势号、日向号,2艘轻巡洋舰,6艘驱逐舰受伤逃回--顾剑注)

这场战斗令人迷惑的一点,是完全没有空战。我们的打击机群发现敌航空母舰甲板上仅仅停放着一小撮飞机,而起飞应战的只区区15架。我们猜测大部分日军飞机已经转场到吕宋岛上,结果我们的奇袭正好打在日军航母没有飞机的空档上,因为当天上午我们的雷达发现大群不明飞机从西方向接近,但是稍后调转方向从雷达屏幕上消失了。这些日军飞机肯定是正准备上舰挂载弹药,当他们发现他们的母舰已经中弹燃烧,明显只能掉头飞回吕宋。(事实上,24日中午小泽已经起飞主力76架飞机空袭了谢尔曼集群,但恰好与岸基飞机的空袭同时,所以美军没有判明是日军舰基航空兵。这76架飞机几乎被美军全歼,大半被击落小半逃回吕宋岛,只有3架飞回舰队。所以日本航空母舰舰队当时确实总共只有不到40架飞机,其中18架战斗机。--顾剑注)

与此同时,金凯德又给我发来一系列电报。“敌向北退却” 。后来,是“护航航母又被敌水面舰艇攻击” 。再后来,“形势再次危急。急需你的增援。护航航母撤出莱特湾” 。最后,11时45分,“敌舰队3战列2重巡9驱逐方位北纬11-13东经126-12航向225速度20” 。

这个位置是在莱特湾东北55海里处,但航向却不是朝向海湾入口。而且,这封电报是我收到之前2个小时发出的,我根本不知道中间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最大的可能,是敌人已经顺原路取道贝纳迪诺海峡撤退,而我最好的对策,是把我最快的军舰派出去拦截他们。我手下的战列舰中,只有新泽西号和衣阿华号能长时间高速航行。我用轻巡洋舰和驱逐舰以她们为中心组织了一个掩护群,称34。5特遣群,电令这个舰群“航向195速度28节前进。准备加速至30节。准备夜战。” 同时通知金凯德我将于明晨1时许抵达圣贝纳迪诺海峡,比原计划提前7小时。

我对日军中央编队打了就跑的战术迷惑不解,后来了解整个情况的时候,就更让我不解了。日军舰队在24日我方的空袭中有4艘战列舰,6艘重巡洋舰,2艘轻巡洋舰,和11艘驱逐舰幸存,并于当夜穿越圣贝纳迪诺海峡。当25日清晨6时31分他们再次被我方发现的时候,离斯普拉格的特遣小队仅仅20海里之遥。斯普拉格那些航速17节的护航航母,无论在速度和火力上,都远不是敌人对手。6时58分日军在3万码距离开火。

斯普拉格立即向东转向迎风,起飞所有战机,命令所有舰只施放烟幕。敌编队开始分兵:重型舰只转向右舷,轻型舰只转向左舷,迫使斯普拉格转向西南莱特湾的方向。当敌巡洋舰接近到1万4千码的时候,斯普拉格命令他的掩护舰只掉头向日舰发动雷击。霍埃尔号和约翰斯顿号2艘驱逐舰,和塞缪尔。罗伯茨号护卫舰调转航向,冲到离日本战列舰1万码的距离,齐射一半鱼雷,冲近日巡洋舰7千码距离再射出另一半鱼雷。烟幕掩盖了战况。当烟雾渐渐散去,大家发现所有这3艘小军舰都已经沉没了。

敌舰继续逼近,其致命的火力开始给我方造成损失。斯普拉格的所有舰只几乎个个带伤,如果日军当时有基本的智力,不用穿甲弹的话,可能早已全歼斯普拉格的特遣小队。因为日军大口径穿甲弹穿透我们舰只的薄薄铁皮就象穿透湿透的纸鞋子,根本不会爆炸。所以,除了掩护群中的三艘小舰以外,唯一被日军舰炮击沉的是航母甘比尔湾号。8时20分甘比尔湾号在日军炮火下速度渐慢,在2千码的近距离被日舰8英寸炮弹猛轰之下,于9点正爆炸沉没。

战斗的头两个小时,斯普拉格的英勇战士们孤军奋战,与敌舰几乎贴身肉搏,连护航航空母舰上装的单座5英寸炮都能击中日军巡洋舰。他的复仇者式俯冲轰炸机也极其勇敢,往往在弹药告罄的情况下,还虚张声势向日舰俯冲,希望能引开日舰的注意力。奥尔登多夫的战列舰队不仅远在100海里以外,而且经过5天连续的对岸轰击和昨晚的海战,几乎用光了炮弹和燃料。组成77。4特遣集群的另外两个小队必须承担莱特岛上的对地支援任务,而且南方的小队受到岸炮轰击,而中央小队的航空母舰也受到来自岸基飞机的空袭,桑加蒙号被一颗炸弹击伤,苏瓦尼号和圣蒂号被自杀飞机撞中,圣蒂号还中了一颗鱼雷。但是,这两个特遣小队的飞机从上午9点开始增援斯普拉格,斯普拉格的驱逐舰已经打残了一艘日军重巡洋舰(熊野号),3个小队所有的飞机合力进攻,又打沉了三艘敌舰(重创重巡洋舰铃谷号鸟海号筑摩号,三舰都因伤势过重被日军自己击沉--顾剑注),这时,敌人开始恐慌,撤出了战斗。我在吕宋岛外一松手,放飞了煮熟的鸭子,日本人在萨马岛外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短暂的战斗间隙,好像主动权转入我们手中,但是10时50分,日军岸基飞机又针对斯普拉格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战舰发动了空袭。一架日本飞机冲进加里宁湾号的飞行甲板,引起一场小型火灾;另一架撞进基昆湾号的侧舷;第3架飞机的一颗炸弹击中圣洛号,自己也撞在舰上离弹着点不远处。圣洛号的大火失去控制,不得不弃舰,损失惨重。敌人还是不敢进一步发展他们的胜利,很快他们的机会就一去不复返了。13时10分,麦凯恩的战机赶到。事出危急,他下令美军战机从打击半径之外很远起飞,攻击敌舰之后,降落在莱特岛上的塔克洛班和杜拉格两个机场重新武装,这两个机场几天前刚刚被麦克阿瑟占领。他们与77。4特遣集群的飞机联手,又击沉了1艘轻巡洋舰(能代号)和1艘驱逐舰,击伤大多数其他日舰。斯普拉格损失了他13艘舰艇中的5艘,整个77。4集群共损失105架飞机。

当天下午,日军中央舰队全速撤退,晚22时进入圣贝纳迪诺海峡,而我的舰队还在2个小时路程之外。但是午夜后,我的一艘前卫驱逐舰发现一艘掉队的日舰,我得以从新泽西的舰桥上亲眼观看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水面舰艇战斗。巡洋舰的6英寸炮弹弹如雨下,然后由一艘驱逐舰发射鱼雷作最后的致命一击。他们肯定引爆了日舰弹药库,我在15海里之外都能明显感觉到爆炸。

在那么远的距离,我们新泽西号不可能认出击沉的是什么类型的日本军舰,所以我通过电传向前方各舰询问。回来的答案,真可算是对我们夜战观察准确性的最佳礼赞。

文森斯号轻巡洋舰报告“她是青叶级或者爱宕级重巡洋舰” 。(实际日军叫作古鹰级和高雄级--顾剑注)

迈阿密号轻巡洋舰“一艘吹雪级或朝潮级驱逐舰” 。

比洛西号轻巡洋舰出言谨慎“一艘巡洋舰”

发射鱼雷的米勒号驱逐舰“照月级驱逐舰” (实际日军叫做秋月级--顾剑注)

欧文号驱逐舰“一艘扶桑级战列舰”

驱逐舰中队司令“夕张级轻巡洋舰”

我们的巡洋舰分舰队司令“我没意见,大概是一艘巡洋舰就对了。”

这就是我们所能知道的全部真相了。(战后证实,实际上这是留下来了结鸟海筑摩铃谷三艘受伤重巡洋舰,并接回筑摩号舰员的阳炎级驱逐舰野分号,他们谁也没猜对--顾剑注) 。

这是我们最后一场水面作战。空袭于第2天,26日,由麦凯恩和博根集群的飞机继续展开,追击日军中央编队向西四散奔逃的残部,而我们的舰艇向萨马岛以东海面搜索日军掉队的舰艇,和我们前一天作战中跳伞的飞行员。我们没有发现日本军舰,可是坠海的日本水兵多得象水耗子。我还在吃早饭,比尔。基彻尔(哈尔西的副官--顾剑注)闯进来嚷嚷“全能的上帝啊,小日本到处都是,我们要不要停下来打捞他们,将军?”

我告诉他“等把我们的小伙子全捞起来再说。”

我们记录了日本人的位置,风向和潮汐数据,当我们打捞起所有美军飞行员之后,我命令驱逐舰“打捞几名态度合作的日军询问情报。那些不肯合作的日本鬼子可能是想去会见他们的祖宗,我们应该成全他们。”( 我不能让他们漂到岸上去加强岛上的日本守军) 。驱逐舰总共只捞起6名日军。

尽管恶劣天气妨碍了麦凯恩和博根的追击行动,那天夜间他们还是汇报“2枚鱼雷多枚炸弹击中一艘长门级战列舰,于棉兰老岛南端海面停车起火。10海里以南,一轻巡被1鱼雷2炸弹击中。帕奈岛西北两艘战列舰分属大和级和金刚级被火箭和1千公斤、500公斤炸弹击中。同一地点,1驱逐舰舰首被炸飞但仍漂浮,1重巡中两颗鱼雷和多枚炸弹停车。1轻巡于塔巴拉斯海峡受伤。1水上飞机母舰于归马拉斯海峡爆炸沉没。我们击落40架敌机,自损11架,大多数是因为日战列舰密集防空火力。”

这样就结束了这次持续三天,跨越三个战场的莱特湾大海战。我们有6艘军舰沉没,11艘受伤。敌人26艘军舰被击沉,25艘受伤。我在官方报告中,总结这场海战的收获如下:“1,日军试图阻止我军收复菲律宾群岛的意图彻底破产;2,日本舰队决定性地惨败;3,一劳永逸地消除了对今后作战行动的任何来自海上的威胁。”

最初,海军作战部不完全相信我报告结论中的第2和第3条。10月25日晚间,我向太平洋总部发报“日本海军已经被第3舰队和第7舰队击毁” 。我后来听说海军作战部告诉太平洋总部,他们所收到的战报不支持我以上乐观结论。但是,29日海军作战部告诉我和金凯德“敌海军主力大部已被永久性消灭,剩余一部在一段时间内无法作战。你们舰队所有官兵受到我们最衷心的爱戴。干得漂亮。”

这才象厄尼说出来的话呢。(指海军作战部长金--顾剑注)

当我转年1月在华盛顿向他汇报时,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在那一仗犯了错误。”

他合起双手说“不用再讲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给绿灯。”

但是我仍想一吐为快:“我还是认为当时鬼子已经在我炮口下的时候转向南方是个错误。”

厄尼回答:“不,那不是错误,你当时不可能不这么干。”

所有的大人物都给我们发来贺电。麦克阿瑟将军的贺电最为感人:“我们跟你长期合作,早已预料到你的成功。当你来和我们并肩战斗的时候,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感到无比的鼓舞和信赖。” 马歇尔将军来电“历史性的辉煌胜利。陆军谨致谢意。” 海军部长福雷斯特来电“第3舰队又一次成功了。”

所有这些人的这些赞扬,读起来都让人高兴,可是如果我能够收回当日我自己的一小段电文,我宁可不要这些赞扬。那段电文是:“11时15分转向180度” 。

我试图依照我当时的思考过程和感觉来重现莱特湾海战,但是当我重读此篇的时候,发现这对金凯德并不公平。确实,在战斗中,他的来电曾经让我迷惑不解。后来当我了解到当时我所缺乏的信息的时候,我不仅理解他的处境,而且可以坦率地承认,如果我处於他的地位,我的反应肯定会和他一模一样。

因此我必须再次强调一点:尽管我们在西太平洋的海军实力,是已经强大到了可以单挑全世界所有海军联手的地步,但是它不是置于任何一个单一的指挥之下,这一事实几乎为我们招致灾难。唯一让我们转败为胜的因素是:大家心往一处想。相同的思考方式能导致胜利,这本身是对美国海军教育训练体制的至高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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