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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左传》人物事略14:陈无宇——民归于陈 -- 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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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14附:栾氏先亡3/7

《襄二十一年传》:

栾盈过于周,周西鄙掠之。辞于行人曰:“天子陪臣盈,得罪于王之守臣,将逃罪。罪重于郊甸,无所伏窜,敢布其死:昔陪臣书能输力于王室,王施惠焉。其子黡不能保任其父之劳。大君若不弃书之力,亡臣犹有所逃。若弃书之力,而思黡之罪,臣,戮余也,将归死于尉氏,不敢还矣。敢布四体,唯大君命焉。”王曰:“尤而效之,其又甚焉。”使司徒禁掠栾氏者,归所取焉。使候出诸轘辕。((p 1061)(09210506))(104)

我的粗译:

栾盈逃去楚国的路上经过周王室的地盘,周王室西边领地的人抢劫了他,于是他对接待他的周王室的行人抱怨说:“天子(周灵王)陪臣盈(栾盈),得罪于王(天子,天王)之守臣,将逃罪。罪重于郊甸,无所伏窜,敢布其死:昔陪臣书(栾书,盈之祖)能输力于王室,王施惠焉。其子黡(栾黡,盈之父)不能保任其父之劳。大君(杜《注》:“谓天王。”)若不弃书之力,亡臣犹有所逃。若弃书之力,而思黡之罪,臣,戮余也,将归死于尉氏,不敢还矣。敢布四体,唯大君命焉。(天子的陪臣“盈”,得罪于“王”的守臣,想要逃罪,又得罪了天子在郊甸的属下,现在已经无法藏匿,也无处逃窜,只好冒死来请罪。过去天子的陪臣“书”曾经为王室效力,“王”也给了他赏赐。他的儿子“黡”未能延续父亲的功勋。“大君”要是还记着“书”的好处,我这个亡臣还有路可逃,要是“大君”已经忘了“书”的好处,只想着“黡”的罪过,那臣下就是没来得及杀的罪犯,马上得向“大君”的执法者自首,哪里也不敢去了。现在“盈”只有趴下请罪,随时接受“大君”的处置。)”

听说了他的说法,“王”发话说:“尤而效之,其又甚焉。(谴责一种不好的行为,自身却又仿效这种行为,那罪过更大。)”于是下令司徒惩罚抢劫栾某的人,把抢去的东西还给了栾盈,让“候”把他送出“轘辕”。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得罪于王之守臣”曰:

《礼记?玉藻》,“诸侯之于天子曰某土之守臣某”,守臣谓为王室守土之臣。此指晋侯。洪亮吉等谓诸侯之命卿亦可曰守臣,简称曰守,僖十二年《传》“有天子之二守国?高在”可证。则指士匄,不如前说为长。

杨伯峻先生注“其子黡不能保任其父之劳”曰:

《说文》、《广雅》并云,任,保也。保任,同义词连用,犹言保守、保持、保全。《周语上》“亹亹怵惕,保任戒惧”。《周礼?大司徒》“使之相保”,郑《注》云:“保,任也。”亦可证保任同义。

杨伯峻先生注“将归死于尉氏”曰:

《汉书?地理志》尉氏下应劭《注》:“古狱官曰尉氏。”晋有军尉,亦掌刑戮。汉以廷尉主刑名,秦蕙田《五礼通考》二一六谓“盖因于此”。

杨伯峻先生注“使候出诸轘辕”曰:

候即候人,《周礼?夏官》有候人,云:“若有方治,则帅而致于朝。及归,送之于竟。”《周语中》亦云:“候人为导。”《诗?曹风?候人》毛《传》亦云:“候人,道路送迎宾客者。”

“周”——“王城”——“周宗”——“郏”——“郏鄏”——“京师”——“京師”(杨注:京師指洛邑,此时周室都洛邑。京本周祖公刘所居之地名,《诗?大雅?公刘》“笃公刘,于京斯依”是也。其后镐京、洛邑俱亦称京,亦犹绛本晋国所都,其后迁新田,新田亦称绛;王充《论衡?正说篇》所谓“本所兴昌之地,重本不忘始”也。京复称京師者,周人于地名之下往往加師为称,亦犹《召诰》称洛,《洛诰》称洛師。師,金文作[帥-巾]。《小臣单觯》有成[帥-巾],《小臣[言速]簋》有牧[帥-巾],《左传》庄九年亦有堂阜,皆可证。《克钟》有京[帥-巾],当即京師,故知经典古文字作“[帥-巾]”者,汉代经师或读之为師,故有洛師、京師之称。说详杨树达先生《积微居小学述林?驳公羊传京師说》。#宣三年《传》王孙满之言曰:“成王定鼎于郏鄏。”据《尚书》,武王亦无经营雒邑之事。成王之营雒邑,先卜其地,则迁鼎恐亦非武王事。一九六二年出土何尊为成王五年器,云:“唯王初迁宅于成周。”又云:“唯珷王既克大邑商,则廷告于天,曰:余其宅兹中国,自之[帥-巾+立/(亏-二)]民。”似武王早有迁筑王城意,成王不过秉承父命而行。昭二十八年《传》言:“昔武王克商,其兄弟之国者十有五人,姬姓之国者四十人。”古人常以成王事归武王。雒邑即成周,在河南省-洛阳市西南。京相璠云:“郏,山名;鄏,地邑也。”《太平寰宇记》谓邙山即郏山之别名。#郏音夹,以郏山得名(郏山即北邙山),即郏鄏,又曰王城,今河南省-洛阳市。#今河南省-洛阳旧城西部即王城故址。自平王东迁至景王,十一世皆居此。敬王迁成周,王城废。至王赧复居之。详顾栋高《春秋大事表》。#郏鄏即桓七年《传》之郏,周之王城,汉之河南,在今洛阳市。《楚世家?索隐》云:“按《周书》,郏,雒北山名,音甲。(鄏谓田厚鄏,故以名焉。)”#沈钦韩《补注》云:“《续志》:‘河南县东城门名鼎门。’《唐六典》:‘东都城南面三门,中曰定鼎。’韩愈《送郑十校理序》:‘席定鼎门门外。’是古人犹以成王定鼎之事名城门也。”#王城在今洛阳市西北隅。#沈钦韩《补注》云:“周宗言周室也。”),推测位置为:东经112.43,北纬34.67(洛阳-西工区为主)。

“晋”——“新田”——“绛”——“绛县”推测位置为:东经111.31,北纬35.62(成六年后,新田遗址,4000万平方米,在同一区域内有6座城址。春秋中期至战国早期)。

“轘辕”——“领”(杨注:轘辕,山名,在河南-登封县西北三十里,又跨巩县西南。险道也。#领盖轘辕山,一名崿岭。领借为岭。说详洪亮吉?诂?。),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2.94,北纬34.52(偃师-府店-轘辕关)。

下面是轘辕关的图片,出自《轘辕关:扼守洛阳东南门户 征尘落定沧桑犹存(城市记忆 洛阳八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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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链图片需谨慎,可能会被源头改

下面是栾盈过于周的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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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图中可见,栾盈从“著”开始逃亡之所以要“过于周(王城)西鄙”,则他应该是从自家根据地曲沃方向来或往曲沃方向去,似乎他是要和曲沃取得某种联系,或者是要与曲沃出来的一些人会合,可能他还等了一阵子,然后再经过周王室的地盘出“轘辕”前往楚国的“方城”。当时的各大“氏”族族长或重要子弟流亡的条件是比较宽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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