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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左传》人物事略14:陈无宇——民归于陈 -- 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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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14附:庆封族歼4/5

《襄二十八年传》:

崔氏之乱,丧群公子,故鉏在鲁,叔孙还在燕,贾在句渎之丘。及庆氏亡,皆召之,具其器用,而反其邑焉。与晏子-邶殿其鄙六十,弗受。子尾曰:“富,人之所欲也,何独弗欲?”对曰:“庆氏之邑足欲,故亡。吾邑不足欲也。益之以邶殿,乃足欲。足欲,亡无日矣。在外,不得宰吾一邑。受邶殿,非恶富也,恐失富也。且夫富,如布帛之有幅焉。为之制度,使无迁也。夫民,生厚而用利,于是乎正德以幅之,使无黜嫚,谓之幅利。利过则为败。吾不敢贪多,所谓幅也。”与北郭佐邑六十,受之。与子雅邑,辞多受少。与子尾邑,受而稍致之。公以为忠,故有宠。释卢蒲嫳于北竟。((p 1150)(09281101))(090、102、113)

我的粗译:

在崔氏之乱那时候,齐国的群公子都逃离了齐国,公子鉏在鲁国,叔孙还在燕国,公子贾在句渎之丘。等到这时庆家也被赶走以后,就又都把他们召了回来,为他们准备好了各种家具用度,还把他们原来的城邑也还给了他们。

接着赏给晏子(晏婴)邶殿所属的六十个村邑,他不肯接受,执政者之一的子尾(高蠆)就问他:“富,人之所欲也,何独弗欲?(富,人之所欲也,为什么您偏不喜欢?)”

他回答说:“庆氏之邑足欲,故亡。吾邑不足欲也。益之以邶殿,乃足欲。足欲,亡无日矣。在外,不得宰吾一邑。不受邶殿,非恶富也,恐失富也。且夫富,如布帛之有幅焉。为之制度,使无迁也。夫民,生厚而用利,于是乎正德以幅之,使无黜嫚,谓之幅利。利过则为败。吾不敢贪多,所谓幅也。(庆某人的“邑”能满足他所欲,所以他被赶走了。我家的“邑”现在还不能满足我所欲,如果加上邶殿的这些“邑”,就能满足我所欲了,满足了我所欲,我也就快被赶走了。被赶到外面,就一个“邑”都享受不着了。所以,我不肯接受邶殿的这些“邑”,不是不喜欢“富”,而是怕丢了“富”。而且这个“富”,就像布帛有“幅”那样,是有一定限制的,才不会走偏。那些“民”,生活好了,干活顺当了,就应当让他们端正态度,把他们管起来,别让他们胡来,这就叫做“幅利”。“利”没了限制就会腐烂。吾不敢贪多,也是为了要“幅”住自身。)”

又赏给北郭佐(北郭子车,曾与晏婴同样拒绝参与庆封攻灭栾家和高家的行动)六十个村邑,他接受了。

还赏给子雅(栾灶)一些村邑,他只接受了一小部分,多数都推辞了。

赏给子尾(高蠆)的村邑他也退回来一小部分。齐国的“公”(齐景公)认为他“忠”,所以他“有宠”。

把卢蒲嫳放逐到了北部边境上。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且夫富,如布帛之有幅焉”曰:

《说文》:“幅,布帛广也。”富与幅俱从畐得声,故以相譬喻。

杨伯峻先生注“为之制度,使无迁也”曰:

古代布宽二尺二寸,帛宽二尺四寸,此即制度,不能增减。《礼记?王制》:“幅广狭不中量,不粥于市。”

下面是《古代织布机草图效果图》,出自《古代织布机-场景制作》,我加了幅宽方向的标注(红色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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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链图片需谨慎,可能会被源头改

“崔”推测位置为:东经117.42,北纬37.05(邹平县-魏桥镇-崔八村)。

“鲁”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燕”(杨注:此燕是北燕,召公-奭之后,穆侯七年入春秋,春秋后二百四十六年,燕王-喜三十三年为秦所灭。都蓟,今北京市西南。彝器有匽侯鼎、匽公匜、匽侯旨鼎、[匽攴]侯载戈。“燕”作“匽”或“[匽攴]”。称侯,亦称公。战国时期称王,而字作郾,传世有郾王戈、郾王戟、郾王大事剑。#北燕,即姬姓之燕,《史记》有《燕召公世家》。都蓟,即今北京市。北京-琉璃河-西周墓出土大量青铜器,据铭文,足证北燕初封,其都在今琉璃河-董家林古城。#燕是北燕,都于今北京市,已为解放后考古发掘所证实。由北京往北,经承德、凌源、宁城、喀左,再沿大凌河至朝阳、北票,通向辽阔之东北地区,此一带为周初由燕去肃慎之重要通道,又多有商、周遗物出土。旧以黑龙江-宁安县以北直至混同江南北岸之地为肃慎国(混同江为松花江会黑龙江以下之水域名),阎若璩《尚书古文疏证》五则又以为肃慎之地即今宁古塔,恐皆不确。#此燕不知是南燕否。若是,则南燕尚存。然自桓十三年以后,南燕已不见于《经》;自庄十九、二十年后,亦不见于《传》,恐此是北燕也。),推测位置为:东经116.06,北纬39.61(北燕,董家林古城,董家林村东)。

“句渎之丘”(杨注:句音钩,句渎之丘即穀(谷)(gǔ)丘。急读之为穀,缓读之为句渎。#句渎之丘又见于二十一年、二十八年、桓十二年、哀六年《传》,当在齐境。参高士奇《地名考略》三。),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8.32,北纬36.79(据云在临淄,我怀疑在淄水曲处)。

“邶殿”(杨注:邶殿,今山东-昌邑县西北郊。“其”作“之”用,例见《词诠》。邶殿其鄙,邶殿之鄙也。邶殿-齐之大邑,其郊鄙亦广。六十,六十邑,参去年《传?注》。),推测位置为:东经119.39,北纬36.86(位于今昌邑市实验中学(原昌邑一中校址)、昌邑复习学校(原昌邑师范校址)、市人民医院、原市检察院驻地、市文化馆,北城墙在现检察院北侧,南城墙在市人民医院南端,东与西关相邻,西与刘家辛戈毗连,都昌故城(邶殿故城)遗址:东西300余米,南北400余米)。

“北竟”,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7,北纬38(此时齐国之北境,今沧州附近,当时的黄河南)。

《襄二十八年传》:

求崔杼之尸,将戮之,不得。叔孙穆子曰:“必得之。武王有乱臣十人,崔杼其有乎?不十人,不足以葬。”既,崔氏之臣曰:“与我其拱璧,吾献其柩。”于是得之。十二月乙亥朔,齐人迁庄公,殡于大寝。以其棺尸崔杼于市,国人犹知之,皆曰“崔子也。”((p 1150)(09281102))(090、113)

《襄二十九年传》:

二月癸卯,齐人葬庄公于北郭。((p 1155)(09290201))(090、113)

我的粗译:

齐人寻找崔杼的尸首,准备示众,但一时找不到。我们的卿叔孙穆子(叔孙豹)听说以后指出:“必得之。武王有乱臣十人,崔杼其有乎?不十人,不足以葬。(肯定能找到。我们武王有十位能干的臣子,崔杼能有吗?要不够十个人,就没法下葬。)”过了些天,崔家的一个家臣就出来说:“与我其拱璧,吾献其柩。(把他的大玉璧赏给我,我就献出他的“柩”。)”于是就找到了。

十二月乙亥朔那天(杨注:十一月有乙亥、丁亥,则十二月朔不得为乙亥,“乙”乃“己”之形近误。《齐世家》作“秋,齐人徙葬庄公”,“秋”字恐误。),他们把齐庄公的尸首挖出来,重新停在“大寝”那里,准备改葬。把崔杼的尸首也找了出来,就用原来的棺材将尸首陈放在“市”那里示众。那些“国人”都还认得他,都说:“崔子也。(那个就是崔大人。)”

下一年,我们的襄公二十九年(公元前五四四年,周景王元年,晋平公十四年,齐景公四年),二月癸卯那天(杨注:癸卯,六日。),齐人葬庄公于北郭。

一些补充:

崔杼死在襄二十七年九月五日庚辰。距“尸崔杼于市”已一年有余。

杨伯峻先生注“武王有乱臣十人”曰:

《说文》:“乱,治也。”乱臣,治理天下之臣。《论语?泰伯篇》:“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郑玄《注》:“十人谓文母、周公、大公、毕公、荣公、大颠、闳夭、散宜生、南宫括。”(桥案:此十人只列九人,不知何故。)

杨宽《西周史》85页:

古本《太誓》记武王说:“余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左传?昭公二十四年》记苌弘引)。《左传?襄公二十八年》记叔孙穆子说:“武王有乱臣十人”,就是依据古本《太誓》的。前人解释“乱”是“治”的意思,“乱臣”就是“治臣”。其实“乱(亂)”是“[辭-辛+司]”字之误,“[辭-辛+司]”即“司”字(西周金文多数如此),因而有“治”的意思。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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