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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花非花,雾非雾 -- 履虎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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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花非花,雾非雾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这首小诗,出自香山居士的《长庆集》。白居易主张,“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作”,因此,他的诗作在语言上,通俗易懂浅近直白,被称为“老妪能解”;在意境表达方面,亦开心见胆,直抒情怀。然而,这首“花非花”却神龙不见首尾,模模糊糊似醉似醒,很难捉摸其到底要表达些什么,颇有点“朦胧”的味道,这在白诗中确乎是一个特例。《花非花》不过四句,每一句都是一个比喻。这四个比喻环环相扣,如云行水流一般。读起来字字皆识,句句都懂,可是连起来是什么意思呢,却让人模模糊糊,难以捉摸,如坠云雾之中。履虎尾初读《长庆集》,见诗中云来雾去,朝云春梦的,便朦朦胧胧以为,主题所暗喻的,一定是男欢女爱的春情吧?

前日惊闻噩耗,又一同窗撒手离世。剧痛之时,脑海中突然闪现出的竟然是这四句小诗。于是俺顿悟了,这首“花非花雾非雾”,其主题恐怕不是什么郎情妾意,而是对短暂人生的叹息,对秀丽青春的赞美,对生命的惋惜吧。

人生是短暂的,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君不见,今日黄土垄中埋白骨,昨霄红纱帐里卧鸳鸯。生命怎么如此的短暂,这时间,时间都到哪儿去了?

古时候有个国王,一生的荣华富贵,到老了不愿放手,于是派人到处去搜寻长生不老仙方。世间毕竟没有长生不老仙药,国王很不甘心,直到他偶遇了一个老农。老农的语言振聋发聩:长生不老其实一点儿也不好!国王很奇怪,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呀?老农说:陛下如果真的长生不老,那,您将会看到,忠诚的大臣先您而去,美丽的妃子先您而去,英勇的王子先您而去,可爱的公主先您而去。你爱的人,爱你的人,一个个死在你的眼前,唯独您自个儿活着,请问陛下,难道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痛苦的吗?

人是社会动物,一个人,就是他的所有的社会关系的总和。人活在世间,就如同鱼儿活在水中一样。人若是离开了社会关系,还成其为人吗?那不是植物人吗?那不是行尸走肉吗?

有春便有秋,有生便有死,死亡也是人生的一部分,人是哭泣着来到世间的,最好的归宿,难道不应该是含笑而去吗?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然而,死亡毕竟太过凄凉,太过阴冷可怕,太过让人无法接受,人们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所创造的一个载体之上,这艘能超渡此岸与彼岸之间的航船,就是宗教。西方哲人费尔巴哈曾经说过:“如果人永远活着,如果世界上没有死这回事,那么,也就不会有宗教了。”宗教告诉我们,人是从土里来的,因此最终还要回到土里去;宗教告诉我们,忍受不能忍受的痛苦,才能得到解脱,才能获得永生。

俺不信宗教,但是,俺尊重宗教对人生的关怀,俺尊重宗教对痛苦心灵的慰藉。先母重病时候,她的教友们来家里念经。在充满中原地方口音的诵经声中,俺听到他们似乎在一声声地诉求:“仁慈的圣母啊,您关怀一下您的信徒吧,您解除她的痛苦吧,您多多地保佑着她吧。”

寒假陪领导回娘家时,有一天应邀去亲戚家做客,那家亲戚恰好住在领导家的祖坟旁。这些年人口膨胀,村庄扩展,本来地处村外的墓地,被院落人家包围了起来,变成了“城中村”。岳丈去世刚刚一年,领导思念慈父,泪流满面,拉着我到坟前致意。我们正在伤心感慨,岳母走过来拉我们出去,露在头罩外的眼睛里透露着不满:你们的行为破坏了规矩,我们又不是汉民。俺绵绵的反抗了一句,妈,人情大过王法啊,那不是别人,那可是她的亲爸爸啊!

穆圣说,不要把家庭当成坟场。人回到真主身边,回到天园,是脱离人世间的痛苦,家人不要悲哀凄切,应该替他高兴才是。伊斯兰教用这种看似粗暴的干涉,呵护着自己的教众,严格的规范中蕴藏的却是对教众的深切关怀。

宗教说:人生是虚幻的,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如雾、如电,遇事想开一点,不要太执着,还有很多人不如你。生活说:人生是实实在在的,是美好的,要珍惜青春,及时行乐,人不风流忹少年。

人的一生充满了酸甜苦辣,生老病死是苦,爱别离怨憎会是苦,求不得五蕴盛还是苦。同时,人的一生又充满了诗情画意,成长是美好的,青春是美好的,就连老与死都可圈可点,最美不过夕阳红啊。恒河畔的诗人更是满怀激情地讴歌着: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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