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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中山国的故事-飞龙在天 000序章--籍田 上 -- 淡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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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中山国的故事-飞龙在天 004岭少冲 上

岭少冲在门口等着,那几个腹黑兔人却还在记者的那排桌子边,宴会结束时,他们本来向门口走,却被一个记者叫住,然后他们就围在那个记者的座位前,看记者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里面的什么东西。岭少冲本想走过去,但是他认出了这个记者是郝直川,就停下了脚步。

他并不讨厌郝直川,事实上他订中京日报,而且不错过郝直川的任何一篇文章。但是,他是李尚书的机宜文字,尽管平常他也没少看到过李尚书看中京日报上郝直川的文章,知道李尚书也不讨厌郝直川。但是,在公开场合,岭少冲没有资格表露自己对郝伯防儿子的真实看法。他必须表示出对郝伯防儿子的厌恶。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被分配的角色,要想把事情办好,就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管自己喜欢不喜欢这个角色。李尚书如果对郝直川温言相对,人人会夸他不计旧嫌。而要是自己做了相同的事情,人人都会觉得自己忘恩负义,愧对李尚书的提拔。

他们看完了,开始七嘴八舌的争着什么,从看的时间长度来看,他们看的肯定就是那段东西。巡田使司在宴会中告诉了李尚书这个东西,自己和他在半小时前刚刚看过。以这段录像内容的敏感以及火爆,在你个土鳖上播出后,显然不用多久就能引起郝直川这样良好嗅觉的记者的注意。他当然会给这些腹黑兔人看,一个是卖好,另外,这些腹黑兔人的评论本身也能够给郝直川这样的记者一些值得挖掘的东西。

他们离开记者的桌子,叽叽喳喳地向岭少冲走来。在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那个丛展江却突然走快几步,在所有人的前面走到自己面前,问:“你是谁?找我们有什么事情?”

岭少冲一愣,随即释然,自己站在门口盯着人家看了那么久,象丛展江这样的专业人士肯定早就看在眼里。不过在皇室宴会这样的场合,他基本上能够确定自己没有恶意,所以才有这么开门见山的一问。

既然对方这么坦率,岭少冲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他直接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我是兵部尚书李文刚的机宜文字,奉李尚书之命,邀石溪琅先生一叙。”

石溪琅也走到了跟前,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岭少冲招了招手,一辆翰墨开了过来,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石溪琅却为难地看了看身后的众人,翰墨车虽然能挤下这群人,但是这种邀请肯定不是让他们挤着去的。倪绯笑道:“人家又没有请我们,我陪嫂夫人和石大小姐回酒店就是了。”

丛展江却道:“虽然李尚书没有提到我,但是现在石先生公务在身,他所在的公司已经雇佣了我们公司的安全保护。作为他的安全人员,我得和他在一起。”

岭少冲笑了笑,也不说什么,直接上了副驾驶座位,丛展江和石溪琅也跟着上了车。

车子直接开进了中京高级指挥学院的训练场,停在观礼台旁边。几个人跳下车,向观礼台上看去,李文刚已经坐在那里了。他们走上观礼台,丛展江先向李文刚对他提名自己为中山名誉巡田使一事致谢。李文刚摆了摆手手,用嘶哑的声音道:“那是你自己挣来的,我不过顺水推舟而已。”说完,他眼光越过丛展江,盯着石溪琅问:“溪琅可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

石溪琅苦笑道:“在国王陛下演讲时候,如果李尚书问这话,我可以很肯定的回答,是为了两国的军事交流,但是现在,我就不敢肯定了。”

李文刚突然瞪了丛展江一眼,道:“你还没有跟溪琅说清楚状况吗?”

丛展江被他猛地杵了这么一句,一时有点手足无措,李文刚却继续说起来,又像是自言自语:“马文武官这次被你们算计的自寻死路,你们腹黑兔人,太狠了。”

这次轮到丛展江苦笑了:“李尚书说的,我不太明白,不过如果牵扯到马文武官这个层次,那么就算我能听明白,我也不敢向石溪琅讲明白。您知道的,三军之事,莫亲于间,赏莫厚于间,您看着我像是很有钱的样子吗?而且,那后面还有一句,事莫密于间。您大概知道我们那边,不该问的,那是不能问的。”

李文刚定睛看了丛展江几秒,突然笑了:“好吧,那就由我这老头子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吧。你们也看了你个土鳖网上的那段录像了,腹黑兔武警击毙恐怖分子,名字够威风,但是,把这段录像放出来的人,初看起来,恐怕不是想让人赞扬腹黑兔的武警训练有素,战无不胜吧。”

丛展江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道:“是啊,从头到尾,突击行动搞笑的成分多点,显得很不专业。”

李文刚冷笑道:“是吗?不见得吧,虽然说的好像是情报错误,抓毒贩抓了个恐怖分子,但是那队形,那队员之间的配合,破墙而不是破门的进屋方法,进屋后毫无顾忌的泼辣风格,明明是训练有素的军队突击队的架势,根本不是你们武警的战术风格,更不可能是哪个缺乏训练的搞笑部队能做的出来的。而且行动本身反差也很大,你看被抢枪那个,进屋之前和进屋时候动作多流畅,进屋后却那么外行的站在目标旁边,还一只手持枪一只手抓在目标肩头,给足人家机会。”

丛展江不由得又点了点头,道:“是啊,是显得很外行。控制了屋里的所有人后,一个简单的检查证件都做的那么乱哄哄的,而且还能让嫌犯趁乱抢枪逃跑,明明应该在进屋前就应该建立好外围控制,如果那样做了,就算让嫌犯抢枪,他也跑不出几十米,非得最后一路狂追才形成对峙。而且对峙后后居然能让外面逛大街一样逛进来一个无辜群众给他做人质,逼得现场队员只好一枪击毙这家伙来救人质。”

李文刚冷笑道:“是只好吗?欲盖弥彰吧。你不会不知道这个人是森特映泰在西域的指挥官吧,哦?你真的不知道?那你也不知道他是马文武官的私生子伯恩吧。”

岭少冲在旁边看着,看着丛展江震惊的脸色,心里也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听李文刚的说法,显然是说腹黑兔人早就掌握了伯恩的身份,在决定和中山白头鹰联合反恐的会议之后却搞了这么一手。刺激了一向反腹黑兔的马文武官跳出来破坏联合反恐。他多少有点不敢相信,要是腹黑兔人不愿意联合反恐,那么他们有的是借口推脱,用不着用当众击杀伯恩这样激烈的手法来。这种做法,也不符合腹黑兔一贯的低调做法,要知道他们可一直想方设法想避免和白头鹰的直接对抗。

丛展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脸上却有不以为然的神气,道:“李尚书是说我们故意这么干?不会的,我们如果不愿意进行联合反恐,用不着捣这种鬼。而且,不管你说的伯恩干了多少坏事,一个在我们监控下的情报头子也比一个新派来的不明高手对我们更有利。”

李文刚叹了口气,道:“亏我还高看你一眼,原来你也和石溪琅这样的笨蛋见识差不多。在敝国国王发起那个会议的时候,我对这个联盟的前景并不看好,看来你们家里也有人和老夫所见略同。能看明白,只要有马文武官在,这个联盟就是镜花水月。当年你们在阿兹密尔训练营的成功对这个人的影响太大了,他对腹黑兔的敌意几乎已经变成了一种本能,而他在白头鹰政界的人脉加上他现在的位置,在克尤甜壤斯坦这样的小角落里,他的敌意会变成真正的风暴。你们这次把他从棋盘上拿掉,干的漂亮。我猜,你们还会有后手,否则因为杀伯恩引起一场腥风血雨的间谍热战就得不偿失了。虽然我还不知道这后手在那里,不过我猜过两天就应该能看到。怎么,不服气,觉得糟老头子在装算命先生?那我问你,听说你在西域的突击队里待过,你们那里有没有人会把袋鼠国翻译成断链鹰国?”

丛展江默不作声,不点头也不摇头。岭少冲也想起录像里的内容,多少有点相信李文刚说的欲盖弥彰了,虽然在牛语里袋鼠国和断链鹰国的发音前半部分有点像,但是袋鼠国的发音比断链鹰国长的多,不应该弄错的。

李文刚笑了:“我就当你默认了啊,录像里那些人装模作样地拿着一本袋鼠国的护照却联系断链鹰国大使馆去核对护照的真实性,而且还在电话里叫嚷说抓到了一个恐怖分子,这个恐怖分子犯下骇人听闻的罪行后对我们声称是你断链鹰的公民——断链鹰大使馆当然会象他们希望的那样指出这是一本假护照,在他们把护照传真过去后,大使馆告诉他们护照假在哪里可能都超出了他们的期望了吧。你能想象出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吧,嗯,不好意思说,那老夫替你说了吧,因为如果去袋鼠大使馆核实,那么那里的大使一定会说护照是真的,而断链鹰那边,伯恩不会去联系他们,告诉他们作为西域的白头鹰间谍头子,自己做了一本袋鼠国假护照。伯恩只有拿断链鹰假护照的时候才会这么做——那是森特映泰的情报告知原则,只有需要才告知——,而如果他真拿了一本断链鹰假护照,我敢肯定录像里的腹黑兔突击队员在搜到这本断链鹰护照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把它翻译成袋鼠国,去袋鼠国大使馆核实吧。嘿嘿,这些做作是什么意思,很简单,是在事后用来抵赖的手段,这些可以用来对白头鹰的人说,我们不知道此人是你国公民,我们不是有意杀你们的人,瞧瞧,我们甚至联系了他护照上的大使馆,你们的人干嘛持假护照跑我们家里干坏事呢。这样击毙伯恩后,双方都有台阶下。但是用这么烂的借口,故意的吧,好让马文一眼看出来你们就是要当众干掉伯恩,刺激他在那个场合发飙。”

然后李文刚又转向石溪琅道:“你现在可以放心了,没有了马文,咱们三个国家在克尤甜壤斯坦的联合反恐就是板上钉钉了。你认为我们军事交流应该在哪个方向上开展呢?”

岭少冲暗暗腹诽:没有马文?马文站长还在那里活蹦乱跳呢。

石溪琅笑道:“和老爷子说话就是爽快,说实在话,老爷子说的美好前景我还不敢相信,不过相信老爷子也不介意我在这个我还不敢相信的前景下说一下咱们之间可以合作的地方。虽然说起来你们和白头鹰的大多数装备都比我们的强或者不比我们的差,但是毕竟从白头鹰运到这里的难度是大大超过了我们,而有些消耗量很大的东西,比如炮弹,我们生产的符合提特标准的炮弹种类和质量您应该有所了解,有些弹种,比如枣核弹,底凹弹,底排弹的性能已经超过了白头鹰的同类产品,而价格却只有白头鹰炮弹的二分之一,加上运输上的优势,我们的成本优势应该会比较显著。”

腹黑兔当年在波斯和巴比伦打得死去活来时候同时向两方出口弹药,因为波斯的武器来自白头鹰,所以波斯的火炮发射提特标准弹药。提特是冷战时候白头鹰牵头成立的一个集体防御组织,采用一国受到攻击,所有组织参与国都会对攻击宣战的方法提供集体安全。这个组织同时制定了参与国的武器系统的弹药标准来简化战时后勤,但是在白头鹰的主导下,这些标准还是有些让人腹诽的地方,比如白头鹰自己曾经在轻武器上用自己的意志强压小兄弟们通过了7.62X51提特步枪弹的标准,尽管牛国的7毫米口径当时看起来更合适些。而后来在交趾,因为受不了提特步枪弹的连发性能而开始使用ST124突击步枪,最后又把这种5.56X45弹推成提特标准。尽管有这些龃龉,应该说提特标准正面的影响还是显著的。比如腹黑兔生产的符合提特标准弹药就可以向任何一个使用提特武器的国家出口。

但是岭少冲却并不认可石溪琅的其他吹嘘,他忍不住反驳道:“你们的价格其实优势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大,比如你说的白头鹰价格是他们在国际市场上的报价,实际上他们军队的采购价格没那么高,我们买也是优惠价格,而且像无线电近炸引信炮弹,你们的报价实际上不比他们的低,质量还不稳定。”

石溪琅笑道:“我们也可以以优惠价格提供,如果我们联合反恐的话。至于无线电近炸引信炮弹,我们的制造成本和质量问题主要来自那些ic元件,我们的集成电路水平还是比白头鹰差很多,预期可以随着今年年底明州两个芯片厂的投产,我们能把成本压到白头鹰的水准,而且预计到时候质量也可以稳定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实际上我们可以提供弹体,咱们使用白头鹰提供引信的方式来做买卖。”

岭少冲笑了,还真是无孔不入啊。他回答道:“我们倒是能弄来引信,不过不敢给你们,那玩意在白头鹰的对兔出口限制清单上呢。我们要是给了你们,自己就要有大麻烦了。”

石溪琅叹了口气:“我们也可以只提供弹体,由你们或者克尤境内的白头鹰承包商来装配引信了,其实你知道我们人工便宜很多的。”

岭少冲笑道:“这个可以让你们的大头头和白头鹰谈谈,看看他们在这方面能不能松动点。”

李文刚突然插口道:“小岭说的是,你们可以直接找白头鹰谈一下,昨天我们和白头鹰的国防部已经谈过了,都觉得把部分弹药的生产放在腹黑兔是符合各方利益的。另外,我们还有一些提议,这次联合反恐,中山国会以志愿军的方式派出一个装甲旅战斗队,他们将装备白头鹰的格雷夫顿坦克,奥马尔步战车...”

尽管不是第一次听到志愿军这件事,岭少冲在李文刚提起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笑。李尚书真能雁过拔毛。

中山志愿军的提议当然不是昨晚一个晚上的成果,早在阿卡塔崛起的时候,兵部就要求巡田使司密切关注事态发展。所以对克尤甜壤斯坦境内的情况相当了解。在克尤甜壤斯坦战役初期,各支军阀部队被阿卡塔武装欺负的惨兮兮的,他们一败再败,眼看覆亡在即,终于团结在潘策尔雄狮玛索的旗帜下。在他们退入玛索的老家克尤甜壤斯坦北部的潘策尔谷地后,在玛索的巧妙指挥加上复杂的地形,当然也包括船快沉了的态势导致这些军阀们再一次齐心协力(上一次都是几十年前对毛毛熊了),让追过来的阿卡塔武装连吃了几个败仗,形成对峙。不过阿卡塔的反击也正中这个联盟的要害,两个持偷来的撒尿男孩国护照的阿卡塔战士装成记者,在采访玛索时引爆了身上的炸弹。玛索毕竟是无可取代的,如果不是之后阿卡塔用四架飞机撞了白头鹰的大楼,玛索死后土崩瓦解的军阀联盟绝对会被阿卡塔一一消灭。在白头鹰介入后,地面战的主力仍然是这些军阀的部队,在这些炮灰把阿卡塔武装咬住的时候,跟在后面的白头鹰特种部队就在地面引导绰号鬼的炮舰机炸射,激光制导炸弹的精确打击让阿卡塔损失惨重。甚至于在凯步都没能组织有效的抵抗。但是在攻陷凯步后,眼看阿卡塔大势已去,军阀部队就没有那么积极了,何况白头鹰这时候也觉得大势已定,不再容忍他们贩毒的陋习——毕竟毒品80%是流入白头鹰的。

中山国兵部参议司在掌握这些情报后进行了无数次图上推演,他们得出下面的结论:面对克尤南方的复杂地形和当地民众对阿卡塔的支持,失去了军阀炮灰的白头鹰军队将会承担真正的战斗损失。无疑,白头鹰也会得出这一结论,就算他们没有进行这些图上推演,从在他们在巴比伦那边战斗的损失也不难得到这一结论。所以李文刚在御前会议提出了志愿军这一提议,御前会议一致认为,这能大大改善中阿边境安全态势,并且能够因此加强中山和白头鹰的传统友谊,而且这将给中山军一个现代化条件下锻炼部队的机会。在向白头鹰通报这一提议的时候,白头鹰对中山国的志愿军提议显然是又惊又喜。甚至没有一个白头鹰官员提出志愿军这个名称比较刺耳。而李文刚提议用志愿军这个名义,当然不是闲得无聊,主要还是看中了志愿军的非政府色彩,既然非政府,那么就有理由提出由白头鹰来装备这支军队了。在去年引进了一个营的白头鹰格雷夫顿坦克后,部队对这种坦克赞不绝口,认为比之前的krgm-330强的太多了。但是户部对这种好坦克的“好”价格则是咋舌的厉害,坚决驳回了兵部后面四次的引进申请提案。所以李文刚这次准备的志愿军的提案里,部队的编成是一支重装坦克部队。岭少冲他们做方案的时候用了骑一师的建制,一个装甲旅里面三个坦克营,一个机步营,不过因为这是一个旅,不像骑一师有师属炮兵,所以又加了一个自行榴弹炮营,到李文刚这里,他毫不犹豫地划掉了那个机步营,加了一个坦克营。

这个方案拿到和白头鹰的会议上时,会议室里几乎吵翻了天。白头鹰国防部的参谋们对这种明摆着骗装备的做法极其为不齿,岭少冲在会议上介绍提案的时候也有些脸红,毕竟即使是陆军初级学校出来的士官也会明白在这里应该以山地部队,空中突击部队等轻步兵为主。

李文刚面对白头鹰那些年轻参谋的叫嚷面不改色,也不反驳,只是面带轻蔑冷冷地看着他们。白头鹰的国防部长只好休会,然后和李文刚去共进午餐,在下午复会后,白头鹰方面一改早上的激烈反对,开始认真落实这个方案,而李文刚也再次修改方案,恢复了当初砍掉的那个机步营,并且加了一个轻装甲侦察营,结果这个志愿军旅的编制达到了6个营。

在会议结束后,他们在向御前会议汇报会议进程的时候,作为与白头鹰会议的参与者,岭少冲被特许列席旁听会议。李文刚在御前会议上讲了他用来说服白头鹰国防部长的理由:中山国最优秀的山地轻步兵主要来自北方的少数民族,但是为支援白头鹰而出兵克尤甜壤斯坦组织志愿军,他们“志愿”的热情不会太高。如果真有热情高的吓人的人,恐怕这个人就真的是吓人而且值得巡田使司好好的查一下他和阿卡塔组织有什么关系了。所以李文刚能拿得出手的将是来自平原地区的士兵。让他们去进行山地作战,显然是弃其所长,用其所短。而他们如果蒙受象之前克尤甜壤斯坦军阀部队那样的损失的话,将会沉重打击向克尤甜壤斯坦派出志愿军这一政策,没有一个中山国官僚敢于面对这一政治灾难。

御前会议的大臣们哈哈大笑,在座的没人会认为北方民族会比其他民族更反感到克尤甜壤斯坦打仗。克尤甜壤斯坦人在千年前和中山国北方民族流着相同的血液,但是千年后,他们已经互为异族了。何况就算真的是同族又如何,克尤甜壤斯坦的军阀武装和阿卡塔够同族了吧,在凯步的陷落之前,他们之间的战斗可是不死不休的。虽然那时候没人知道会在籍田丘发生昨天的爆炸,不过就算没有昨天籍田丘的爆炸,北方子弟也会毫不犹豫地杀进克尤甜壤斯坦。虽然如此,象这种涉及民族的事情,白头鹰只能中山国政府说什么,他们就得信什么。而这个志愿军提案在白头鹰看来,实质上就是中山国的士兵来替白头鹰的子弟来流血,他们也不好意思说中山人就应该替他们象那些军阀炮灰一样流血,如果过分强硬,白头鹰也担心中山国来个一拍两散——“没有一个中山国官僚敢于面对这一政治灾难”,这就已经是李文刚接近挑明的威胁了。

白头鹰的国防部长不是笨蛋,当然听的出来,所以他回答说:既然去山地作战,一堆没法上山的坦克部队上战场,这不摆明了让白头鹰军人冲锋,中山人躲在后面...

这的确有点说不过去,李文刚本来也有拆屋开窗的意思,先说要拆掉屋子,人家反对的时候再退到开窗的最初立场上。所以在白头鹰的国防部长说到这个份上的时候,李文刚也就顺水推舟的加了两个步兵营。

不过李文刚的汇报引起有些大臣的另一层担心,工部尚书把这种担心问了出来:来自平原的士兵是否真的不能打山地战?

李文刚的回答就是让岭少冲取来了去年的中山国军人的训练成绩,中山国士兵不是按照家乡选择服役地点的,源鲑山边防团里姓李的华人子弟不少,而潦凫沼地的舟艇部队里面,训练成绩最好的士兵也不姓鲑而姓鹰。

在岭少冲脑海里还在盘旋御前会议的场面时,李文刚已经接着向石溪琅说道:“我们去年第一次引进格雷夫顿坦克,这种坦克不错,就是可惜太重了,原有给krgm-330用的坦克平板运输车运送它的时候感觉有点小车拉大马,很勉强,运输车百公里故障率高到令人无法容忍,而这种坦克的外廓尺寸也导致它无法通过我国大部分地区的铁路隧道。所以我们迫切需要一种能运送格雷夫顿坦克坦克的坦克平板运输车。”

外行可能会不明白李文刚说的,坦克不是牵引火炮,可以自己行军,一般续航航程都在数百公里,但是要真的用坦克行军,连续跑这么远,坦克的故障率就会迅速上升,相比之下,坦克油耗大简直是个可以忽略不计的问题。岭少冲知道面前两人是内行,他们显然很明白坦克平板运输车节省坦克摩托小时的意义。

石溪琅高兴地接口道:“那好啊,我们的秦川-5刚刚完成高原试验,虽然我们的坦克没有格雷夫顿那么重,但是比它马力还小一点的秦川-4前年出口到骚地大食过,他们就用它运格雷夫顿坦克,用户反映很好。”

李文刚点头道:“对,我们至少需要400辆...”

石溪琅困惑地问:“可是您刚才提到你们只准备组织一个装甲旅的志愿军?”

李文刚笑了笑,道:“白头鹰的在克尤甜壤斯坦部队正在集结,现在战场上的几辆格雷夫顿是他们打下凯步,在清理好凯步机场后用星系运输机运过去的。大规模的调动当然不能用这个方法。他们会用船运到宁海港,然后先走铁路,再由坦克运输车接力,进入克尤甜壤斯坦,我们的装甲旅到时候走的也是这条线。你可以想象,用体积庞大的坦克运输车占货船仓位显然不合适。所以决定由我们出人,白头鹰出钱,你们出车子,然后由我们会组建一支战区坦克运输车部队来统一做这件事。”

石溪琅笑道:“真羡慕你们能有个这样的财主为中山的武器装备现代化添砖加瓦。”

李文刚也笑了笑,笑容里却有一丝苦涩。他向石溪琅道:“我们也不是平白无故获得白头鹰的友谊的。67年侦察你们第一颗氢弹的乐队高空侦察机就是从观水镇机场起飞的。”

石溪琅愣在那里,丛展江却在旁安慰道:“那时候您还不是兵部尚书,这些决定和您无关啊。”

李文刚眉毛扬起,带着一丝讥讽的微笑道:“因为我也是龙的传人,所以就会维护故国的利益?实话实说,如果我在那时候坐在兵部尚书的位子上,做出的决定和禾士其不会有任何区别。象中山这样的小国,旁边有个对她有敌意的却又庞大的国家,或者说像身毒一样的国家,你以为她有很多选择吗,她必须依靠一个可以依靠的大国。既然身毒因为武器交易,和毛毛熊走的比较近,所以中山境内的乐队高空侦察机基地就是必然的了。”

丛展江奇道:“为什么没有选择?和身毒的6月战役不是你们打赢了吗?”

“打---赢---?”李文刚拖长了的声音中满是苦涩。“你是一个军人,应该听说过所谓身毒的运气吧。”

丛展江点了点头,六月战争后,军人们流传一句话,身毒人是非常善于打败仗而不受惩罚的,62年和腹黑兔打了败仗,当时不要说别的,如果腹黑兔晚停战一个月,躲进深山的近万身毒军人就得要么自己出来当俘虏,要么冻死饿死在雪山里,但是腹黑兔迅速停战甚至交还了战斗中抓到的俘虏和缴获的武器。

如果说一次还是偶然的。到了六月战争,,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虽然三个师五万多人被合围在海拔同样高的老屋山,每天激烈的战斗,冻饿和高山病都在导致这五万人大量减员,可是突然之间,中山国提出了谈判,双方用飞一样的速度签订了和平条约,而在这样不利的态势下,身毒居然并没有在和平条约中吃很大的亏。从那以后,就开始有说法说身毒人就是有天生的运气,能放心大胆的去打每一场败仗。

李文刚冷笑道:“这个世界上哪有那种运气。你很清楚你们腹黑兔为什么给了身毒第一次运气,而我们给了他们第二次运气,也是因为不得已。没错,我们围住了他们三个他们最好的师,没错,在拉杰峡谷,我们虽然只有一个营,但是这个营的打的不错,向北,一个连主动进攻,借着突然性的帮助,打掉了松骨峰下身毒军的炮兵阵地,拿下松骨峰天险。向南,扫荡了十来公里的身毒兵站仓库,广布疑兵,在地形的帮忙下成功的欺骗了身毒的空中侦察,身毒人一直到停战都以为卡住他们后路的是一个师。所以一直没有试图重新打开通路。但是正面进攻,当时骑一师的师长鲑典激虽然是个很好的和平时期师长,骑一师训练的相当不错,但是指挥作战不是他的长处,他用一个缺编的师加上老屋山下响堂镇筑垒地域的机动部队仰攻老屋山,而且缺乏火力支援。筑垒地域的重炮一脱离筑垒地域的防空导弹保护就被对方空军摧毁,突击部队也在对方的空军打击下损失惨重,虽然有陆续加入战斗的部队,但是后来赶到的部队,除了骑一师的部队以外,其他地方部队战斗力都远远不如骑一师,结果只是勉强守住开始骑一师打下的老屋山山口维持着合围。而身毒虽然没有试图从拉杰峡谷解围,却正确的把后续部队投入了观水镇方向,他们在那里完成了突破,并深入50公里,一直到平林府才被勉强挡住。之后他们转向北方,鲑典激不得不从已经被严重削弱的正面部队中抽出骑一师去南面在富原挡住他们,实际上这时候留守老屋山的部队已经在战斗中削弱到无以为继的程度了,而身毒在老屋山的指挥官显然是个白痴,一直没有什么积极的举动。在白头鹰促成双方停战的时候...”

丛展江震惊道:“白头鹰促成你们停战?”

李文刚撇嘴道:“你觉得很奇怪吗?当时白头鹰希望保留身毒人的力量对付你们腹黑兔,所以他们的航母舰队开到了距离琼浆岛200海里的地方,然后他们向作战双方发出停战谈判的呼吁。”

岭少冲插嘴道:“当时寿麻人为这个还非常不爽了一下,通过邀请你们的国家主席来访来抗议,结果白头鹰用削减给他们的军事援助作为回应,并因为身毒人在一是很听话地和我们停战,二是停战后后向他们提供了乐队侦察机的基地而增大了对身毒人的援助。寿麻人气坏了,干脆去和毛毛熊改善关系去了,这直接导致白头鹰断绝了对寿麻的援助。直到毛毛熊入侵克尤甜壤斯坦,才因为要用寿麻对克尤甜壤斯坦游击队提供军事援助而恢复了部分对寿麻提供的援助,但是和当年的寿麻从白头鹰那里拿到的东西比起来,已经不再是一个数量级上的了。我们吸取了寿麻人的教训,只要白头鹰能给我们带来安全保障,我们又何必在乎别人是否会因此倒霉,就算倒霉也该找白头鹰说理去啊。所以我们在67年身毒人关闭了乐队高空侦察机基地后就向他们提供了观水镇基地。不过说到底,我们比被你们轰到那个小岛上的那群人强多了,他们派出优秀的飞行员组成黑狗中队为白头鹰出生入死,带回来的胶卷在十天之内自己连碰都不能碰。从我们观水镇起飞的乐队侦察机上的飞行员就有黑狗中队的飞行员,他们返航的时候都会从牛车山脉经过,在他们落地后,拉杰峡谷的身毒驻军照片就会被首先冲洗出来,然后第一时间就会送到观水镇的筑垒地域指挥部第2科。”

丛展江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李文刚叹了口气,道:“其实小岭说的也不对,我们怎么可能不在乎别人是不是因为你倒霉,只是中山国当时根本没有资格去在乎。”

丛展江皱起眉头,问道:“为什么?身毒人打的并不聪明,当时他们老屋山的部队固然没有什么动作,从观水镇向北打的部队进展顺利,直打到响堂镇筑垒地域的外围,但这种顺利太可疑了。从地形上来说,他们进的是不折不扣的死地,富原西面是黍米沙漠,东面是牛车山脉,北面老屋山的部队堵着沙漠高山之间的口子,南面如果能突然收复观水镇,那么身毒一半的野战部队就会分别落在两个包围圈里,困也把他们困死了。要是封闭了响水镇的身毒北上部队——当然这只是假设——以富原平常用水就靠几个深水井的做法,这几万人多半比老屋山的家伙更快的投降,到时候...”

“所以一直以来都有一种说法,说我们是在诱敌深入,等机会一到,就可以重夺观水镇,把身毒人北上的部队封闭在富原的死亡陷阱里,是不是?”李文刚讥讽的沙哑声音打断了丛展江的话头,他叹了口气,接着说:“我们并没有主动诱敌深入,骑一师从老屋山下来建立的阻击线如此靠北原因有二,一是因为担心老屋山正面出问题,所以阻击线不能定的太远,骑一师必须部署在能及时回援老屋山的位置才能用好我们的内线优势,二是阻击线设在那里可以得到筑垒地域炮兵的掩护。就这样,骑一师也只是勉勉强强挡住北上的身毒军。而且,当时的中山和现在的中山不一样,那时候我们是职业军队的做法,我们的军队就是我们所有的武装力量,军队里有服役近二十多年的军士,士兵的平均服役期也都在十年以上。这样的部队的优点是部队训练有素,缺点却是,当出现大量消耗后,我们就很难找到后备力量。当时我们就像一个赤手空拳抓住狼耳朵的人一样,根本不敢放手,所以当白头鹰用航母编队威胁我们去和身毒和平谈判的时候,我们也是松了一口气。战后我们成功掩盖了我们的军队主力几乎已经损失殆尽的情况,但是在战争还在进行中的时候,谁也不敢指望这个秘密能够被掩盖多久。重建一只军队至少也要三个月,如果不为人知的重建,那要用更多的时间,在此期间,如果身毒再次入侵,那对我们就是亡国之祸。所以,我们做了我们必须做的,利用这个契机,全面倒向了白头鹰。”

丛展江叹了口气,却转变话题道:“所以您在《6月战役经验教训》中提到中山国应该通过改变兵役制度来建立可靠的战时动员体制。”

岭少冲替李文刚回答道:“不错,现在的兵役法士兵的服役期只有1年,如果不能在1年服役期满的时候进入骑一师,就要退役。这样,我们每四个月会有一万服役一年的战士转入预备役,他们会在预备役服役五年,所以我们现在有1支服役时间至少1年的1万野战部队——就是骑一师,一支至少三分之二人服役超过四儿月的三万人的边防部队,和十五万预备役部队,其中至少一万人在四个月内刚刚服役一年。如果六月战争我们有这样的力量,我们就能有选择,是歼灭身毒的十万最优秀的野战部队,还是和平谈判。”

通宝推:胡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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