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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中山国的故事-飞龙在天 000序章--籍田 上 -- 淡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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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中山国的故事-飞龙在天 005丛展江

丛展江起床后眼皮就一个劲地跳,左眼跳财还是右眼跳财,丛展江从来记不住这个。这时候他房间的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是张成行打来的,听说他在宾馆,就说来找他。

丛展江多少有点纳闷,他觉得张成行不该这么有空的。

在这十几天里,这边的局势像走马灯一样飞快地变化着,先是白头鹰驻中山武官被召回国,而且一回国就被捕,以泄密的罪名入狱,最神奇的是,根据一些流传出来的消息,他泄密的对象居然是腹黑兔。而腹黑兔则驱逐了十几个白头鹰在西域的公民,让人吃惊的是前不久在一份网络视频中被击毙的伯恩也名列其中。在一边逮了向对方泄密的情报头子,另一方驱逐了对方的间谍后,观察家们期待的贸易制裁却没有发生,相反,双方拉上中山国签订了三国反恐协议,让大多数观察家掉了一地的眼镜。丛展江在读到这些的时候不免想起李文刚的预言,这老头算命算的还真是准啊。,在三国反恐协议签订后,中山国没等白头鹰的坦克到货,一个坦克营,一个机步营和一个轻装甲侦察营和一个自行榴弹炮营就出动了。出了源鲑山口,不到五公里,克尤甜壤斯坦境内已经是一马平川的来伽荒漠,和中山国的黍米沙漠的流沙不同,来伽荒漠更像上次世界大战中迦太基的沙漠,这里的沙漠表层相当结实,以砾石和亚砂土为主,装甲部队可以在上面全速开进。中山志愿军当天就抵达北丹翰的接近地,坦克营当晚在白头鹰派来的火力强劲的HM77武装直升机支援下对北丹翰进行了一次威力侦察,在发现这里已经人去楼空后志愿军顺利控制了北丹翰。在这之后,中白两军南北对进,很快打通了一马平川的凯步-北丹翰公路。

在这种情况下,丛展江可以想象,源鲑山边防团的连长该有多忙。更别提他手上还有个两个烫手的山芋——白狄布都和她的小儿子。他不会相信张成行找他就是想叙叙旧,他也知道张成行不会相信他相信这个。

张成行来了后就拉他进了卫生间,让丛展江吓了一跳,几乎要拉开捕俘拳的架势,却见张成行取出一个小玩意,在卫生间墙壁上来回滑动。

丛展江闷哼了一声,道:“不用了,我来的第一天就扫过了,墙壁里没有半导体元件。”他已经隐隐猜出张成行找他干什么了。对自己念叨了几句:左眼跳财,右眼跳挨。这次记住了啊。但是他知道,下次眼皮跳的时候他还会想不起跳财的是左眼还是右眼。

张成行一把拉住他:“请你帮个忙。”

丛展江把手抽开,说:“你倒够直接,说吧,不过有言在先,犯法的事情我可不干。”

张成行喜道:“那就行了,不犯法,就是帮我把白狄布都送走。”

丛展江在听到上半句的时候差点没忍住笑,不犯法你躲窃听都躲到空墙里面了。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在听到后半句的时候脸色一点没变。

张成行见他面无表情,笑道:“丛兄就是够朋友,我的计划是...”

丛展江双手连摆,道:“打住打住,还说不犯法呢,这都犯了多少条了,偷渡,包庇,拐带人口...”

张成行强笑道:“丛兄真会开玩笑。咱们兄弟一场,我怎么会拉你干犯法的事情。”

“哦,那你解释一下这个怎么不犯法吧。解释的通,咱们再说。就从偷渡解释起吧,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在中山组织偷渡不是罪名。”丛展江在浴缸边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张成行。

“嗯,是这样,组织偷渡当然算犯法,不过要是白狄布都来中山那是偷渡,她离开中山就不是偷渡了吧,她又不是中山人。至于包庇,咱们包庇什么了,你我都明明知道白狄布都不是罪犯。”

“对,自杀背心的确是今年最流行的时装。”

张成行笑不出来了:“你真的不帮忙?”

丛展江也收起调戏的笑容,道:“我为什么要帮忙。”

张成行肃容道:“为了救人。”见丛展江不回答,赶紧又加了一句:“我藏不了她多久了..”

丛展江仍然不回答,张成行急道:“为了她是中岚的朋友。”

丛展江叹了口气,冷冷地看着张成行道:“这才象句人话。但是,中岚知道她是你的朋友吗?”他在朋友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张成行怒道:“你想哪去了。白狄布都是个寡妇,我以前的手下哈桑对她有意思,哈桑是小时候从克尤甜壤斯坦过来的移民,他在那边的时候,他爸爸是白狄布都他们家的管家。所以几个月前我在步兵监视雷达上看到白狄布都那群人偷渡,就让哈桑带队去把他们都抓了回来,扔到了源鲑山难民营。你大概猜的出来,进难民营的人里面没有白狄布都。当我在雷达上看到目标分离的时候,还以为哈桑疏忽了,就亲自开车去抓,哈桑这时候才跳出来求我,告诉我这段小姐落难的爱情故事。原来白狄布都的父母,老公在凯步被白头鹰扔的一枚炸弹炸死了,白狄布都当时带着小密斯里在贾麦特做礼拜避过一劫,但是之后一个阿卡塔的小头目匪号叫什么凯步雄鹰的对她动了坏心眼,她只好偷渡来中山。我和她之间可清清白白的,她开始被我和哈桑在军营里面藏着,中岚也是那时候在源鲑山的兵营里面认识她的,后来哈桑退役就把她带走了,我也是直到那天在籍田丘才再次看到她。”

“你和她之间几个月没有联系,所以你知道她儿子密斯里在哪个幼儿园等着你去救?”

张成行在听到丛展江说上半句时候连连点头,到了下半句立刻跳了起来,叫道:“什么啊。”,丛展江立刻把食指伸到嘴前,张成行压低了声音道:“我是和她没联系,可是我和哈桑有联系啊。”

丛展江打了个哈欠,道:“嗯,好了,我知道了,好困,我得去睡个回笼觉,不送,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给我带上。”

“等等,”,张成行一把抓住他,“你还没听我说完我的计划呢?”

“什么计划?有我听了后应该向巡田使司举报的内容吗,还是等等,让我把录音笔拿进来?你脑子进水了,找我来帮忙?你是这里的地头蛇,我是外来人,你地头蛇都搞不定的,我能有办法?”

“你先听听我的计划,好吗,看在中岚的份上。”

“我要是看在中岚的份上当初在车上就不该放走白狄布都,你们的巡田使司不像我想象的那么饭桶,要是当时把白狄布都交给他们,说不定现在幕后主使都抓到了,哪像现在一样,良心发现的没引爆炸弹回家的全死了,没那么干净,躲到中京贾麦特的小鱼虾捞起来一堆。”

那天皇室宴会后,中京大定府再次戒严,巡田使司全力开动,很快定位出来十几个恐怖分子的行动路线,他们有回家的,有去中京贾麦特后就没出来的,巡田使司立刻以纯北方民族巡田使组成突击队,其他民族的巡田使进行外围控制发动突袭,结果在中京贾麦特里抓获多名籍田丘的恐怖分子,但是按照郝直川的报道,在那里没有找到武器弹药,所以说恐怖分子在中京还有其他安全屋。至于那些回家的,在巡田使冲进去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死了10几个小时了。恐怖分子的身份后来郝直川的报道后也说明了,大部分是本地人,少部分是非法移民,报纸电视上他们的画像被公布后,平常和他们一起上班的人或者其他和他们活动有交集的人纷纷打来电话,原来这些人都已经在这里出现了8到10年了,这也和对在贾麦特抓住的人的审讯的结果一致,他们都是10年前先偷渡到波斯,然后在那里乘坐美服老窝号货船偷渡来的,这件事当年是巡田使司的大丑闻,当年美服老窝偷渡集团买通了中山国最北面仙女港的巡田使,前后偷渡了一年多才被发现,当时的巡田使都指挥使米下胜,国王的叔叔,也因此丢掉了他的乌纱帽。偷渡的人数保守估计认为有近千人,在清查了几次收效甚微后,最后御前会议给出了承认现状的办法,于是国王发布归化令,允许美服老窝偷渡人员办理移民手续,这样才使得这些人中的大部分走进阳光下。但是还是有些人对归化令心存疑虑,不敢来巡田使司报道,在过了归化令期限后就失去了机会。这样的人据郝直川的报道,巡田使司估计有几十到一百多,每年都有巡查时候查到的,这次籍田丘找不到指纹的就是这些人。借着这次事件,巡田使司得到御前会议允许,在中山国进行了一次强制人员梳理,找到了几十个非法移民,同时出现了十几起人员失踪事件——没有人报案,但是在清查的时候,一些工厂,矿山报告有些工人没有来上班,到他们的住处去找时发现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了。于是中京日报再次发表了这些失踪人员的画像,白狄布都也赫然在里面。所以张成行说的他藏不了她多久了应该是大实话。

张成行松开手,叹了口气:“你不帮就算了,不过你不了解中岚,她一定会希望帮白狄布都的。”

“中岚不在了,我的确不了解她,但不等于我想让人代表她来发表那个人自己的观点。”

张成行脸上抽动了一下,脸上有了一丝绝望的狠劲,他咬着牙道:“如果白狄布都落到巡田使司手里,你不怕她说些什么吗?”

“哦,我怕死了,我好害怕她会告诉他们某个年轻有为的军官和她管家的儿子怎么渎职的,我也好害怕她会牵连中山国兵部尚书。至于我怕不怕她会诬告某个抓住她的见义勇为的腹黑兔好公民,哼哼,你要不要猜猜看啊?如果不是这个腹黑兔好公民穷的别的都没有,就剩下名誉,那我还真的要担心了。好了,门在那边,不送!!”

听见门重重地摔响的声音,丛展江冷笑一声:“威胁我,我吓大的。”他挺高兴听到这句威胁,这下他心里最后那点不忍也烟消云散了。

他开始刷牙的时候听见敲门声,心里有点郁闷,这个姓张看来还阴魂不散了。他打开门,却见石溪琅和倪绯站在门口,石溪琅脸上带着责备的意思,语气里面也带着一丝责备:“刚才摔你门的军官是谁啊,咱们来这里做买卖,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别没事得罪这里的顾客。”当初他们还没到医院,张成行已经赶去救小密斯里了,所以石溪琅不认识他。

丛展江一把把他俩拽进卫生间,倪绯眼睛一转,问:“张成行?为了白狄布都?”她当然知道卫生间谈话的意义,卫生间没有向外的窗户,所以不用担心别人在几百米外用激光窃听器来窃听,只要保证卫生间里面没有窃听设备,那么这里就是一个不错的密谈场所。而且,她来的第二天晚上,丛展江就把籍田丘的真实情况向她做了汇报,并拉上石溪琅和霍子冲做证人,当时霍子冲那个愤青还颇为抵触,认为是出卖中岚的家人,第二天就和他们分手,和石佳琪,成婵同机飞回去了。在倪绯通过大使馆向国内发了报告后,丛展江着实忐忑不安了好几天,不知道在籍田丘自作主张放走白狄布都是不是闯祸了。还好国内的回应是以他预备役军官的身份记一次二等功,,并且一行人的事迹上了视野电视台的军事频道。

丛展江说了张成行的来意。

对面两人沉吟了一会,石溪琅道:“也许你该听听他的计划。”

丛展江摇头,“万一他的计划可行怎么办?”

石溪琅不懂,皱着眉头等丛展江解释。

“万一他的计划可行,我还不肯帮忙,那就是我真的不愿意帮忙了。现在我不听他的计划,那么就只是我觉得这件事荒唐,而不是不肯帮忙。这样就留有余地了。”

“那你本人的意思呢?究竟想不想帮他?”倪绯插进来问。

丛展江苦笑道:“要是我一个人来这玩,帮也就帮了,但是现在我是白酒公司的员工,正承担保护自己国家的军火商的任务,在这种情况下,我想不想帮有什么关系呢。”

倪绯眉毛一扬,笑道:“小丛的组织纪律性值得表扬,不过你还是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自己想不想帮他。”

丛展江努力做出一个慷慨激昂的动作,慨然道:“不想。”

库通一声,石溪琅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他揉着屁股站起来,苦笑道:“你都说了你的想法没用,这时候还不说点假话,好歹也让我觉得我的朋友是个大侠。”

丛展江嘻嘻一笑,道:“抱歉了,咱可是个言行如一的...”

“真小人。”倪绯笑着打断他:“好了,废话不多说了,总参二部的同志们分析,这次溪琅的任务这么顺利,是你们在籍田丘的机断行事的结果。你们的行动,赢来了李文刚的个人友谊,虽然坦克平板运输车谈成的结果是顺理成章的,但是争取到白头鹰同意在腹黑兔组装无线电近炸引信炮弹,据在白头鹰那里的同志们说,李文刚在这里起了不小的作用。另外,SBEAS的引进彻底推翻了我们的大地勇士设计,最近的河东路的大演习就是1121师的同志们正在用刚进口的一万套SBEAS进行高级联合战术演练。他们的演习还没有结束,但是据我所知,军训部的同志已经就演习验证的东西要对99版陆军战术条令做大幅度修改了。”

这个丛展江早就料到了,以前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武器,在部队向敌人阵地发起冲击的时候,敌人一开火,这边在三秒钟之后就能知道敌人阵地上开火的武器的性质数量和位置。要是军训部的人对这个无动于衷,那他们就太颟顸了。

石溪琅笑道:“这次我们面子太大了,白头鹰只有他们的第四特种部队才装备。其他部队都没能装备...”

倪绯打断他:“白头鹰在SBEAS73的时候就拿到了样品,不过那时候他们对这种设备不感兴趣,认为对士兵要求太高,97年他们也拿到了SBEAS96,但是白头鹰的发动机公司和好蜂蜜公司的公关们打通了士兵系统司令部的环节,因为这俩公司怕SBEAS96里面的技术影响到他们在大地勇士项目里面的份额,所以就...不管怎么说,他们的动作还是卓有成效的,最后只有天不怕地不怕而且能通天的第四特种部队才小批量装备了点。”

丛展江笑道:“看来社会主义还是有点优越性的。不过,向太祖发誓,我在籍田丘当时想救的是李中岚,可没想到她爷爷是这里的兵部尚书...”

倪绯不客气地打断他:“李文刚不光是因为你救了他孙女所以对我们这么好,还因为你没把白狄布都交给巡田使司。”

石溪琅很吃惊,张口结舌道:“可...可是,他他他还不知道这件事啊。”

倪绯冷笑一声:“他是什么人,赫赫有名的富原之狐,孙女和世仇后代恋爱,认识非法移民,你以为他会不知道?你们替他救了他孙女,还帮他撇清和恐怖分子的联系,这份人情比你们想像的大的多了。”

丛展江迟疑道:“那组织的意思是...”

倪绯回答:“没错,就算李文刚现在不知道张成行来找你帮忙,他迟早也会知道。如果从组织的角度,张成行的忙应该帮。”

丛展江哈哈一笑,心中阴霾尽去,慨然道:“没问题,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倪绯打断了他:“但是,如果一个白酒员工,腹黑兔军火商保镖私自协助籍田丘恐怖分子逃走被中山国发现,那就悲剧了,而如果中山国发现在这个过程中腹黑兔提供了官方的支援,那就不仅仅是悲剧了。所以,在这种行动中,如果被发现,里面不会有腹黑兔官方参与的任何痕迹——也就是说这种行动不会有任何支援。甚至就算中山把这个人交还给腹黑兔,幽州还要把犯错误的白酒员工提交法庭审判,参与者会锒铛入狱,虽然对你来说是名义上的入狱,实际上你会回到黑豹突击队,在那里戴一到三年的面罩。所以,这项行动需要完全的自愿,而你刚才已经回答了,你不想帮张成行,所以...”

三个人都沉默了,丛展江第一个打破沉默:“如果成功呢?会有什么奖励吗?”

倪绯笑了一下:“当然,不过这种行动的奖励不能见光。你大概听说过这种秘密嘉奖会议,在那里你会第一次看到你的记功证书,但那基本上也会是你最后一次看到,以后职务提升会优先考虑,还会有对应的奖金,以及秘密任务津贴等等...”

丛展江不止听说过这种会议,当年黑豹突击队捣毁寿麻的恐怖分子训练营后,他还参加过行动后的秘密表彰大会。

丛展江深吸一口气,然后...很猥琐地笑了:“早说吗,那不结了,为了祖国,为了人民,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石溪琅叹了口气,对倪绯道:“这个人明明不是个混蛋,为什么每次他都要装的很混蛋。”

倪绯露出一丝笑意,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丛展江也接口笑道:“好人都让张成行这样的人做了,我不当混蛋当什么,至少没有人动不动拉你做冤大头去替他免费干这干那的。”

再次和张成行见面的地点还是丛展江的卫生间,不过见面的多了一个石溪琅。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是华人的传统智慧。丛展江担心张成行的血液里面还保留着这种智慧,所以需要石溪琅来帮忙扮演一个角色掩饰一下。按照丛展江的设计,自己见死不救,石溪琅对自己当头棒喝,自己幡然悔悟,浪子回头...石溪琅看了丛展江的剧本后,直接给了两个字的评价:恶心。

不过丛展江显然是多虑了,张成行快淹死的人,就算是一根稻草也会一把抓住不放的。听说丛展江答应帮忙后,张成行立刻蹦跶过来——他也坦言,他没时间浪费,当天下午就得回源鲑山。见他满面喜色的样子,丛展江费劲半天准备的浪子回头大剧没有上演的机会,感觉颇为遗憾。

“说说你的计划吧。”丛展江直奔主题。

张成行从口袋里掏出一份中山国的旅游地图,开始讲解:“任务是把白狄布都母子偷渡到寿麻,白狄布都在寿麻的叔叔在我们联系他之后飞到了中山,前几天他回去的时候已经把小密斯里带回寿麻的外山德瓦了。因为小密斯里画像没上报纸,所以我们冒了点险,用假证件让他上了飞机。但是白狄布都肯定不能从这条路走。”

白狄布都没办法从海上或者空中走,机场和港口都挤满了瞪大眼睛的巡田使,这个他们那天送成婵霍子冲石佳琪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

张成行接着说:“陆地上偷渡,中山去寿麻有三条路,一是通过老屋山的中寿边境,二是先从观水镇或者更南面的地方到身毒,再辗转去寿麻,三是从源鲑山去克尤甜壤斯坦再转去寿麻。第一条路现在行不通,我旁敲侧击地向老屋山的战友打听过了,那里的海关口岸里巡田使司的人盘查很严密,从过关那里走不通的,而偷渡,那里也不合适。那里地形险要,很多地方就那么一条路,再加上又和身毒不远,那里的边防巡逻非常严密,基本上没什么希望。第二条路可能性倒是大些,但是,在身毒境内会比较麻烦,在那里,因为人种区别,白狄布都会很显眼,而身毒一向对中山的事情有病态的关心,据我在观水镇的战友说,身毒的电视台也播出了中山的那十几张画像,要是白狄布都落在身毒人手里,那比落在中山巡田使司手里更惨。第三条路本来看起来最不可能,巡田使司在这个方向盘查最严,而且组织籍田丘爆炸的家伙就在克尤甜壤斯坦。但是中山志愿军参战改变了这些,现在中山志愿军的后勤车队天天熙熙攘攘地在源鲑山山口和北丹翰之间往返,这让巡田使司做不到很严格的盘查,否则你可以想象源鲑山口堵起的车队长龙和缺粮缺油少弹的志愿军指挥员的怒火。何况,作为那里的边防团连长,我可以保证不管怎么样白狄布都能通过边境。你们不是正要去克尤甜壤斯坦吗,正好可以在边境的克尤一侧接上白狄布都,让她作为你们的随员走北丹翰,凯步这条路,再从绳子山口进入寿麻。正好和你们的路线一致。”

说起他们俩去克尤甜壤斯坦,那倒不是什么秘密,在中白两军打通凯步-北丹翰通道后,石溪琅接到国内指示,让他联系联军,协调一条腹黑兔运输车队经寿麻,克尤甜壤斯坦到中山的路线。这条路线从寿麻通过绳子山口进入克尤甜壤斯坦到凯步,然后从凯步走北丹翰进入中山。石溪琅已经联系了岭少冲,岭少冲正在联系白头鹰那边,估计这两天他们就要出发了。

国内探路的指示是第一批坦克平板运输车灾难性地行军后发来的,在第一批坦克运输车走中寿公路通过那一百多公里的无人区时候,因为碰上滑坡,损失了两辆车,而且车队被堵在无人区两天一夜,最后在他们通过老屋山孤胆山口进入中山时,一半以上的司机都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高原肺水肿。所以石溪琅的公司希望后面的运输车队能走克尤甜壤斯坦,不用去爬那片高原。坦克平板运输车如此,炮弹就更没必要先运到中山,再运到克尤甜壤斯坦。所以探路的任务对这次联合反恐还是比较重要的。路线勘测小组今天早上就已经到了,虽然说起来他们要走的路已经存在了几百年,变成公路也有几十年历史,但是军车比民用车辆,尤其是坦克平板运输车比起一般的车辆,对公路最小转弯半径,沿途桥梁的承载能力,涵洞的尺寸等等还是比较敏感的,据来的哥们说,除了公路的坡度,他们可能找不到一处能省点心的。他们不担心坡度是因为毕竟那里已经跑了几十年汽车了,军车的爬坡能力怎么不比老百姓的车子强。这次勘测是给正在向寿麻部署的腹黑兔工兵营做前期准备的,他们人已经到了外山德瓦,正在进行适应性训练,装备还在路上。

石溪琅皱眉问道:“我们多了这么个随员,怎么向一起去的人解释?”

张成行正要回答,丛展江插嘴道:“对我们这边就说白狄布都是中山给我们找的克尤甜壤斯坦翻译,对中山那边,白狄布都就是我们的随员,对不对?”张成行鼓掌道:“对,英雄所见略同。”

石溪琅打断了他们:“可是我们到凯步安排好勘测事宜后就回中山了,勘测小组才会在白酒的保护下一路勘测到寿麻的。”

这个倒是张成行没想到的,他愣在那里,丛展江看了一眼,笑道:“张兄弟不必担心,这件事包在我们身上。作为白酒护卫小队的指挥员,我还是能做到一些事情的。但是我想知道,你那个手下哈桑究竟是怎么回事?上次白狄布都在车上说他和恐怖分子一伙的,一起绑架的密斯里,你还和他一直联系?我们可是要去克尤甜壤斯坦的,要是这边有个他们的人,那我们就死定了。”

张成行肃容道:“我绝对相信哈桑的为人,上次的事情我也问清楚了,白狄布都的汉语不行,她的意思是在哈桑家认识的赛义德,那家伙应该是恐怖分子一伙的,现在也在报纸上的画像上,他和哈桑是在中京贾麦特认识的,当时他大概想招募哈桑,在这个过程中他看到了白狄布都,就转而把她作为了招募目标,哈桑当时没看出来他的为人,不过现在哈桑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了。”他顿了一下,道:“不过我明白你的担心,我来找你们帮忙,不会透露给哈桑的。”

张成行走后,丛展江又找来了倪绯,向她汇报了进展。倪绯听了后点了点头,向石溪琅道:“行程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在你们回来之前我找你们公司安排你去寿麻一次,这不会是什么难...”

石溪琅的脸刷的一下白了,从中山到凯步是一回事,但是从凯步经过绳子山口到外山德瓦就完全不同了,白头鹰控制了凯步周边20公里的平原地带,但是再向南进入山地,那就是双方你来我往的地方了,所以这次勘测小组不但有白酒的护卫,还要协调好白头鹰。真的遇到大规模袭击,白酒最多只能在白头鹰飞机的协助下挡住袭击者的头几波攻势,解围的必须靠白头鹰的部队。而石溪琅这次凯步之行就是去协调这个的。

丛展江知道自己这个朋友的斤两,赶快打断倪绯的话:“老石不用去,我有个主意,等一下。”他跑回卧室,抓起笔记本跑回来。他打开笔记本里的一个文件,指着里面的内容洋洋得意地说:“看这个...”

倪绯皱着眉头问:“这不是我给你发的敌情通报吗,有什么特别的吗?”

“你看这个,有印象吗?”丛展江指着里面的一个名字。

“艾哈迈德,在阿卡塔武装里面被称作凯步雄鹰。”石溪琅念着。

“对啊,就是这个家伙,在凯步对刚成寡妇的白狄布都动坏心眼的那个下流胚。早上张成行跟我说的,我没跟你们说过吗?”丛展江说到最后一句有点心虚了。

石溪琅和倪绯对视一眼,石溪琅道:“好像你说过,我光记得事了,忘了这个小头目叫什么,你怎么记住的?”

“照相机一样的记忆力。”丛展江傲然指了指脑袋道。

早上听张成行提到“凯步雄鹰”,他就觉得这个名字耳熟,转头就去翻了翻倪绯发给他的敌情通报,果然找到了这个名字。这个“凯步雄鹰”艾哈迈德着实有两把刷子,他现在在凯步和寿麻的外山德瓦之间的山区指挥一支一百到三百人之间的阿卡塔部队,是那里最大也是最活跃的一支阿卡塔武装,在最近的一个月内已经对白头鹰进入山区的部队发起了六次成功的袭击,加上路边炸弹的的成绩,他赫然成了白头鹰在这片地区最大的敌人。

石溪琅看着屏幕念道:“...因为他破袭得手,在白头鹰那里的悬赏从开战时候的十万白头鹰元升到了五百万白头鹰元。靠,敢情你是这么记住这个人的。”

丛展江依然是一脸猥琐的笑容:“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圣人都说了,爱财的都是君子...”

倪绯打断他们的斗嘴,问道:“这个和白狄布都偷渡有什么关系?”

丛展江笑道:“白狄布都偷渡不难,虽然在战争中,凯步和外山德瓦之间还是有大量的民间车辆来往的,混在里面,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但是,那样是不是可惜了点。这么好的机会,你猜猜看,要是雄鹰老哥知道白美人从他的地盘上跑路,他会怎么着?”

石溪琅“嘁”了一声,道:“这算什么主意,艾哈迈德当然是来个王老虎抢亲了,而且人家一百多人对咱们十几个人,肯定能得手。我说十几个人就是把勘测的哥们也算上了才凑够人头,他们应该没有你们出外勤的人那样的身手吧。”

丛展江也“嘁”了一声,道:“你个土豪才带着100多人来抢亲呢。这个艾哈迈德能从开战活到现在,应该不是那么简单。带着大部队在这片地方招摇,那才是给自己招白头鹰炸弹的套路呢。据说这个地方的老百姓支持他,也就是说他有遍布这个地区的情报网,白头鹰一直怀疑山上那些牧羊人很多人和他有联系,我觉得他们的怀疑有道理。如果他能得到白美人上路的大致时间,他就很容易建立情报,地形的优势,要是我是他,看到就一个白酒保镖陪着白美人跑路,我会觉得带上五六个人干这活都富裕。”

“你是说用白狄布都为饵,歼灭艾哈迈德,一举消除凯步和外山德瓦之间公路的安全隐患?”倪绯眯起眼,但是随即摇头:“如果艾哈迈德带的人不多,就算打掉他,他们另选一个指挥官就行了,如果他带的人多,咱们那么点人,不被吃掉就不错了。”

“干掉他?他可值500万呢。我是想着引他带十几二三十个人出来,然后抓住他们这群人,卖给白头鹰。听说他们审俘很有一套,把艾哈迈德卖给他们,他们应该能顺藤摸瓜,捣毁雄鹰抢劫集团吧。”

“你说让人家带十几二三十个人出来人家就乖乖照办,你以为他是谁,你儿子,这么听话?”倪绯嗤笑道。

“山人自有妙计,他肯定会比我未来的儿子听话。”丛展江自信满满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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