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父亲 -- 狼舞

前注：因过年没有回家，某日闲坐桌前念起老爹随性而作。明日是父亲节，送给老爹并祝天下为父者节日快乐……

前几天给家里电话，说今年在珠海过年，不回家了。妈有点伤感，毕竟一年没见着儿子了，爸还是那样，很干脆地“哦”了一下，叮嘱几句变挂了电话。知子莫若父，他向来清楚我做事的分寸，对于我的计划自然不多说。

?? 放下电话才想起来，与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有了很多的默契。有时候在电话里谈论一些事情的时候，看法惊人地一致。彼此之间象朋友一般。不经意地忆起老家的门廊，脑海中便是父亲站在门口，慈祥地对我微笑，而头上则从我十年前记忆里的黑发变成了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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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童年的记忆里，关于父亲基本上是皮带加拳棒的片段。父亲是工人，信奉拳棒底下出孝子的格言。据故乡老人回忆，因为我从小淘气，四岁开始就有被父亲拳脚相加的记录，而最惨的一次则是六岁那年被一脚踢到床底、头上起六个小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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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在小时侯，父亲一回家我和弟弟便噤若寒蝉，“不敢高声语，恐惊太上皇”。要是哪回考试成绩不好，更是踟躇不前，不敢进家门。一次贪玩，期中考试砸了，父亲曾整整修理了我一个星期，每天从他身边经过都是提心吊胆，生怕从哪个角度横飞来一个巴掌。父亲是工人，手劲足，一个巴掌煽在脸上，足以让我半天还是眼冒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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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小学毕业那个暑假开始，整整初中三年是我最痛苦的时光。那三年里，我没有周末、没有寒暑假，因为爸妈都是装单车的工人，我和弟弟在那三年里被父亲抓去“修炼、打造”，说是要磨平我们的性子，不许出去玩，跟他一起装配单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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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来那段日子就痛苦不堪，那正是孩子最贪玩的年龄，我却被关在一个车间里跟那些冰冷的、沾满黄油的零件打交道。心里头更是恨透了父亲，所以上高中后因为可以寄宿，干脆一个月才回一次家，在外边不被家里管的滋味真正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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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奇怪，自打我上了高中后，父亲反而不打人了。临上高中的前一夜跟我谈了好久，大意是你进了高中便是大人了，以后大家有事只讲道理不动手云云。我那时正沉浸在冲出牢笼的喜悦中，只管对着父亲点头，眼角偷偷瞄着他那厚实的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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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说到做到，但我对他依然心有余悸，不敢跟他亲近。到长沙读书后渐渐回乡次数变成每年一次，掐指一算，从那年离乡开始，整整十一年时间，在家呆的时间竟然不足百日。而跟父亲开始亲近则是到长沙后第二年寒假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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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读书的时候还在外面打工，春节的时候给他带了条白沙烟回去。晚上坐着闲聊的时候，父亲把烟拆了，顺手给了我一支。我怕有诈，不敢伸手，父亲嘿嘿一笑：“你读高中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抽烟了，你满十八了，没事，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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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因为有了烟这个契机，父子俩你敬我一支我敬你一支地抽开来。竟然开始发现父亲原来也会爽朗地大笑，渐渐记起父亲原来也不是一直对我们凶巴巴地。每当母亲出远门，父亲便会把我和弟弟叫到他的大床上去睡，父子三人挤成一团亲密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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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没回来的那几日，父亲决不会对我和弟弟动以声色。对我们的要求更是有求必应，似乎生怕委屈了我们。平日里想吃的零食，父亲大把大把地往家里买，偶尔还会给我们兄弟两个塞点零用钱。相比母亲在家的时候我们的待遇，简直是天壤之别――要知道，整个童年，父亲没给我们兄弟两个买过玩具，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我和弟弟才有机会弄点零用钱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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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年前母亲跟我通电话，谈起小时候父亲喜欢打人，母亲又跟我说了件事：我们兄弟两个离家后，某日父亲跟母亲谈起往事，言语间颇有悔意，问母亲：“当年我这么打他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母亲回道：“你才知道过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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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母亲这么一说，心里竟然有点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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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来珠海那阵，因为境况不好，两年没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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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年关，与父亲通电话，也未多说，只是一叹：有空就回来看看吧，到了我这个年龄，跟你见一面便是少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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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忆起父亲这句话，心中百般酸楚，第二天便买了张机票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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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进家门，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下来：那个佝偻着身躯、满头白发、倚在火炉边的老人的人哪里是我记忆中威严、健壮的父亲啊，只是两年，头发居然全白了，脸上尽是沧桑的皱纹。想想两年的作为，愧疚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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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天晚上在家看杨绛的《我们仨》，问自己对童年最深的记忆是什么。回忆了半天，竟是八岁那年的一个周日下午，父亲带我和弟弟去吃冰棍、还给我和弟弟买了当时很罕见的面包，并一起看了场电影。最深的便是父子三人笑呵呵地从电影院里走出来，下午的太阳暖洋洋地晒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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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念至此，当夜梦中蓄泪湿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