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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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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锦衣异志录Ⅳ】第二十四章

邢缨不再言语,拂袖坐下。

“你和行简这一夜可查到甚么线索?”钟信问邢缨。

“既然刑部与兵部来人,想必是已知徐鹏被劫掳之处,待高玉问到内情再做打算就是。”邢缨却赌气道。

“师父,县令还要不要查?”石勇问。

婉儿笑道:“县令若是贪污,他家人不会不知,我且去他家宅走一趟。”

“国公爷,我可否去牢里见见那种瓜少年?”乃诺问。

“暂时不要去,以免旁生枝节。你若有疑,先去查查苦主家人是否与人结怨。”钟信缓声道。

“他人证物证俱在,有何可疑?”邢缨怒道:“诺儿,你怀疑我断案不公?”

“我只是,只是?”乃诺想了半晌,也说不清道理。

石勇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朗声道:“师父,我和乃诺先去城里走一走,看看那县令官声如何。”

钟信点点头道:“午时之前无论如何都要回到此处。”

“是。”石勇应道,拉着乃诺转身下楼。婉儿也随后跟去。

钟信看着邢缨,微微一笑道:“此处仅我师兄弟二人,昨夜查到甚,可否说与我听了?”

“我与行简去向附近的村民询问,但村民大多只是埋头劳作,并不知身边发生何事。我们每一家都去问,甚至不怕他们放狗出来咬我们,用水来泼我们。”

钟信一笑出声。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与行简蹲守至后半夜,终于等到五名趁父母熟睡出来玩闹的顽劣小子。从他们口中得知徐鹏失踪之前曾与三名与他们同样大小的孩童在瓜田里摔跤。当时他们看得哈哈笑,只因徐鹏那般高大居然摔不过那三个孩童。我仔细问过,那五个孩子说得甚是清楚,徐鹏次次皆被三人摔倒,毫无还手之力。他们还与我各种比划。”邢缨说着站起身做了几个摔跤的手式。

钟信眉头一抬:“这可是行家里手才会的摔跤手式,徐鹏也算是有些功夫的人,不可能被三个孩童轻易放倒。那三个孩童甚么模样?”

“我也问了,但他们说只是远远看到,且随后便被父母叫回家去,不曾再管到底发生何事。”“邢缨继续比划,半点细节亦不放过。

“你向来甚少这般细致。”钟信缓声道。

“我也多年不曾与他相见了。”邢缨沉默半晌,缓声道。

钟信看了邢缨一眼,闭目。

“我还是不解,兵部和刑部为何这般快便知此事?定是有人故意图谋。”邢缨眼中还是露出些许怒意道。

“我们能知此事,刑部和兵部的探子必然亦知。就算探子不知,县令必然也不敢隐瞒朝廷勋贵在大兴被掳劫一事。”钟信重启双目道:“在我所思所想中,京师并无有摔跤高手。徐天赐花天酒地多年,若是他叫人所为,只可能是请京师武林中人替他做事。但有何人会不顾灭门之祸帮他做这等事?他平日也不是个能施重恩于人的。”

“行简为何还不回来?刑部还好,若是兵部侍郎蔡卫来了,徐鹏便大大不妙。”邢缨深吸一气,叹道。

“蔡卫是出了名的耿介悍勇,你是怕他强攻贼巢导致徐鹏身亡?”

邢缨抿唇不语。

钟信起身道:“你我换件闲服,也到这大兴县城走一走。”

邢缨点头,两人换了一身布衣闲服,钟信戴了纱帽,随后一同离开客栈。

乃诺与石勇、婉儿走在街上,当他看到婉儿过衙门而不入时,不由疑惑地问:“婉儿姐姐,你不是要去见县令家人么?”

婉儿笑道:“县衙里满是刑部兵部的人,进去也是麻烦。且先到街上走一走。”

“石大哥,该如何查访县令官声?”乃诺又问。

“像你平日在京师那般即可,不必刻意为之。”石勇笑道。

“我平日在京师都是包打听,但这一时半会如何包打听?”乃诺挠头疑惑道。

石勇哈哈一笑,紧走两步随手抓住街上一位大汉,把眼一瞪,道:“这位兄弟,可容我打听些事?”

大汉受惊,半晌方道:“这位大哥,您要打听甚事?”

“这位兄弟,我有冤在身,请兄弟带我到大兴县衙,找青天大老爷与我报官伸冤如何?”石勇认真道。

那大汉看石勇模样,疑惑道:“这位大哥,你这般高大,还会有冤?”

“如何我这般高大便不会有冤?”石勇反问。

大汉瞪着石勇看了甚久,摇摇头走了。三人面面相觑,接连在街上问了男女老少数人,皆摇头离开,有人甚至嘻笑逃开。直到石勇遇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询问,老者方才给出原由。

“我们那位大老爷断案向来武断,你这般高大要去告状,轻则被大老爷喝令乱棍打出来,重则就被当成凶嫌了。我劝你还是莫去为好。”

“岂有此理。”石勇假意怒道:“怎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

“我们那位大老爷向来如此,若是两人打架,只要被打得惨的,大老爷便判他赢。若是女人告男人,便是男人倒霉。若是婆婆告媳妇,便是媳妇不孝。”

“那若是娘子告相公呢?”婉儿笑问。

“自然是娘子不守妇道了。是以我们这里向来不去衙门里打官司,以致京里来人考察官绩,最是无风无浪,平平安安。”老者看着石勇道:“你这般高大,也不必去衙里受罪。”

“既然如此,我须得去向谁讨还公道?”石勇追问。

“你真要讨还公道?”老者问。

石勇点头。

“去寻济养院老人主持公道即可。”

乃诺一惊,忙问道:“那济养院皆是孤寡老者,如何能主持公道?”

“正是皆为孤寡老者有朝廷供养,无欲无求,反能主持公道,不偏不倚。”

婉儿笑道:“如此倒是有趣,多谢大哥,我们这就去济养院寻长者主持公道。”

“不谢,不谢。”老者拱手辞去。

石勇待那人走远,方道:“看来济养院主持公道已久,大兴尽人皆知。”

“身为朝廷命官不为民作主,必是镇日只想怎么贪污金子。”乃诺怒道。

婉儿笑道:“此官并非不为民作主,而是胡乱作主,以致民不以为官。大兴地界不大县令若真是贪污,必有耳目能知。你们是随我来,还是自行查案?”

乃诺道:“我和石大哥……”

石勇却道:“师姐,我们随你去。”

婉儿一笑:“随我来。”

石勇与乃诺随婉儿前行,婉儿带着他们七弯八拐去了一间拐角深巷内的寒酸老店。乃诺抬头望到那残旧匾额,面上却现出惊喜之情,笑道:“婉儿姐姐,这是家老店,这匾额木头少不得也有百年。”

“老店能开下来,自然是有真宝。”婉儿笑道。

“进去?”乃诺已跃跃欲进。

婉儿点头,三人迈步而进。昏暗店铺内有一女子弯腰而坐打磨一块如寒瓜般大小的石头。石头已磨出点滴真容,翠绿晶莹惹人垂涎。

婉儿凝视半晌,笑道:“刀刀,你这石头赌下来,五千贯宝钞也打不住吧。”

“五,五千贯?”乃诺目瞪口呆,愣了半晌才道:“我自入锦衣卫,每月俸禄加所赐米粮绢帛换成宝钞不过才五贯,一年不过六十贯,十年方得六百贯,天啊,我须活一百年才能出得起这笔钱赌石。”

“待你立功升职到百户,便可加俸更有田租可收。收成年景好,或许三十年后你便能出得起这五千贯宝钞了。”石勇笑道。

“三十年后我比目今的大兴县令年岁都要大了,看来还是贪污来得钱快。”乃诺冲口而出道。

“赌石也能一夜富贵。想必这家掌柜从此便能另寻一光大明亮店铺开店了。”婉儿看着磨石女的背影笑道。

磨石女并不停手,只是道:“我家五代皆在此营生,有些足矣。不过这位小兄弟,我们大兴这位青天大老爷虽说有些令人啼笑皆非,倒是不贪的。”

“大兴邻近京师,是不少京中勋贵后院,想必这石头的赌家亦是京中勋贵?”婉儿笑道。

“大兴当地,自然无有这般豪富之人。我家辛劳五世,也只是这一回赌着了一块立得富贵之石。”磨石女笑道。

“不知此石实赌多少?”婉儿问。

“不多,六千贯。”

“一千五百两黄金。”石勇扳着指头算完,亦不禁砸舌道。

“一千五百两黄金,离一万两黄金还是太远。”婉儿缓声道。

“北方无有此类翡翠,这应当也是掌柜从云贵川之地赌石赌来的。不知这六千贯是掌柜赌石价,还是掌柜出价?”石勇问道。

磨石女停手,沉默不语。乃诺此时已开始在店中搜寻合适宝物。只是店铺狭窄,并无有珍宝,只是些简单的银钗铜件之物,稍带些残翠裂玉。

婉儿微微一笑道:“莫非此件翡翠,刀爷出价一万两黄金?”

磨石女终停手,叹息一声道:“我常听父亲说,江湖上有位奇女子,向来知这江湖武林秘事杂辛,想必便是你了。”

“这江湖武林还真是无有我耶律婉儿不知之事不知之人,刀爷可好?”

“父亲安好,此石上月才运到大兴,确实开价万两黄金。”

“大兴地界不大,若有宝物转眼间便会传遍想知能知之人耳目中,只是不太明白为何此事会与县太爷有关。”婉儿道。

磨石女终抬首,略为惊讶道:“此话怎讲?”

“魏国公次子徐鹏被劫掳,绑匪开价万两黄金赎人。”婉儿缓声道。

磨石女皱眉,良久方道:“我父亲当年行走云贵川遇一书生,两人相见恨晚,一醉方休,说起两家家事,得知两人妻子皆有身孕,当时便写下盟书,约定若是生男便结拜为兄弟,若是生女便结拜为姐妹,若是一男一女便做夫妻。岂知此夜之后两人便相会无期,转眼我便到了而立之年还待字闺中。直至上月中,我父亲到公堂告状,见县太爷与当年老友容貌颇为相似,问起对方家宅,得知果是老友之子,只是老友故去多年,县令身边只得一封当年书写的盟书。”

“你那父亲告何状?”乃诺好奇地问。

“告一少年冲撞于他。”

“那必然是少年输了官司。”石勇笑道。

磨石女一笑点头。

“县太爷如此判案,恐怕积怨不少。”石勇缓声道:“我当年在家乡也甚是霸道,欺老凌少的事也没少干,但真说起来也不是次次我错。有些老的为老不尊,有些少的恃少凌弱,我也会打抱不平,若是县太爷只看年岁来判案,害人不浅。”

“那少年是个泼皮,想来我父亲不会告错他,不过县太爷确是有无数令人啼笑皆非的判案。”

“可知那波皮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婉儿问。

“那波皮唤做李三,就在市坊东头住,你们过去看最破落那家便是了。”

“他知你家有这翡翠出价否?”

“倒是知的。他家母亲时常到我家做些散活。”

“他家母亲最近一次到你家做活是何时?”石勇即问。

“五日前还做的。”

石勇一听,即道:“我们去东头看看去。”

婉儿看向磨石女道:“替我向刀爷问个好。”

磨石女点头。石勇与乃诺先行出铺,婉儿迈出门槛半步,略有所思,停步回首道:“烦请再向刀爷说一声,此翠价值连城,若放在民间私售只怕会惹祸,倒不如当做贡物献给皇帝陛下,谋个出身。”

磨石女一笑不语,低头继续磨石。婉儿见她不应,也不多说,拱手而去。三人去到市坊东头询问李三家宅,到前才见家中已空无一人,三人入内一望,这家只得前后一厅一房,真是家徒四壁,屋漏透光。房内有木床一床,另有一软铺卷于床上,想来是儿子晚间睡时打地铺用的。石勇细看床前床后,一应细软皆无。

“可疑,可疑。”石勇道。

“石大哥,如何可疑?”乃诺问。

“李三母亲五天前还在做工,为何今日便连细软都不见了。多半是躲藏起来以避官兵搜剿。”石勇严肃道。

婉儿沉吟不语。乃诺翻箱倒柜,但仅有的几个柜子也是空空如也。石勇趴在地上望向床底,床底下有一张公文纸,他将纸取出来看,是一张官府不允李氏入住大兴济养院的公文。

石勇道:“此事看来有些眉目了。”

“石大哥,此话何解?”

“李三向县衙陈情想让母亲入住济养院,但县太爷显然拒绝了他的陈情。或许在此之前或许在此之后,刀爷在县衙状告了他。而依着县令判案往例,他自然是必输无疑。由此怀恨在心,劫掳徐鹏。”石勇缓声道。

“那他真是因小失大!”乃诺道。

“那三名孩童摔跤手又是何情形?以李三这家境不似能请得起帮手。”石勇认真道:“朝廷对劫掳案向来是采取严厉镇压手段,一介草民怎会有自信逃得过刑部与兵部联合派来的重兵围剿?师姐,你可算是江湖万事通,可知大兴此地还有甚地下帮派是朝廷所不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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