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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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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锦衣异志录Ⅳ】第三十二章节

“此处民风还是淳朴,似乎也甚富足。”

“便是这些?再无其他可关注了?”唐行简眼中掠过一丝狡黠笑意,再问。

高玉疑惑地看着唐行简好一会,摇头道:“再不曾见可疑之处了。还请唐大哥明示。”

“中途我曾与你分开过,可知为何?”

“你不是说交叉街口,分行而观为好么?”

唐行简笑道:“我是这般说,但并非这般做。你我分道之后,我其实又回来跟在你身后了。”

高玉一惊:“为,为何?”

“我们在街上行走时有三人跟踪于后。我原以为是鼠窃狗偷之辈,见我二人似陌生人而盯之,但我与你分开之后却见那三人转而跟踪你而去。便也转回头来跟踪在后。”

“我连走了两条街,他们都在身后?”高玉惊问。

唐行简点头。

“我连走两条街竟都浑然不觉,他们为何跟踪于我?”高玉更惊道。

“这就不得而知。不过他们虽是跟踪于你,但并非外县人,一路行走两条街,都有人与他们招呼说笑。”唐行简笑道:“我见走了两条街他们都无其他动作,方回来与你同行。”

高玉若有所思,忽道:“我太无能了。”

“嗯?”

高玉叹息一声,道:“我连走两条街都不知有人跟踪,若是陛下遇险,我岂不是完全无用?”

“待夜深人静,我们再走走。”唐行简看了他一眼,道。

“不去见宋大哥?”高玉微讶道。

“居易今日都会在县衙内复核卷宗,明日再与他相见不迟。”唐行简笑道。

“你们往日查案亦是如此行事?”

唐行简点头笑道:“他自小琢磨雷火之术,制造雷火的原料不外乎那几种,只要技艺炉火纯青便好,是以他已习惯方寸之间便是天地。”

“那唐大哥好外行看来也是家传身教的。”高玉笑道。

“就是。我们蜀中唐门历代先祖中都有如神农走遍九州尝百草寻天下至毒之物的人。”唐行简笑道:“霹雳堂则自宋起便制雷火,自小便要习学精工画图制线,居易入刑部后将这套本领应用到尸体之上,他那背囊里有一本极细微的人体精工图画,他每做一次尸体勘验都会画图保存,是他至珍贵的宝物,轻易不肯示人。你若有心走刑案之路,倒可以试着说服他,请他让你看看。”

高玉却摇头道:“我一心只想服侍陛下,目今在锦衣卫供职也不过是陛下想要我立功而已。再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斯人已逝,宋大哥还将人画在薄上,似乎有些不敬。”

唐行简点头笑道:“你说得也不错。但其实很多忤作世家都会有图谱傍身。有些命案光靠言语述之不尽,若不画图留存证据,尸首过得几日就变色变形,不好查案。只是此类图大多简略且是家中秘传,绝不对外示人。居易不同之处在于他图画精细入理,丝毫之处亦见真著。这多得他自小受训养成的旧习。不想有一回勘查一桩女子被虐待致死案,他同样将死者勘验前后模样画下,在查访时不慎将图画掉落,结果差些惹下全镇追杀之祸,幸亏我和他皆是武功高强不受世俗礼法束缚之人,硬是把图抢回冲出人群逃之夭夭。此后他就再也不给除我之外的人看那本图画。”

“以你二人武功还会吓得逃之夭夭?”高玉惊道。

唐行简哈哈大笑道:“我和他如何会被吓到?只是镇上皆是寻常百姓,被他们围困出手不得,只好逃走。此后便有人把我俩当成黑白无常到人间索魂。”

“哦。”高玉轻轻点头,心念微动,却不知当不当问,到底没问出口。两人用过晚膳后便起身下楼。

“唐大哥,是去叶家?”高玉问。

唐行简摇头一笑:“你跟我来。”

高玉便跟着唐行简走入夜色之中,无论唐行简行迹匆缓疾迟,他都能紧跟不歇,浑然忘我。

夜风中,唐行简笑道:“高玉,若陛下出巡,你只须紧随陛下就好。你的身后左右,自有我有居易,有石勇、李龙、周昂,大都督甚至国公爷,我们各司其职,各展所长护卫陛下,莫强求短处。”

高玉听了,温柔一笑道:“唐大哥,这话从你口中说出,实在令人感动。”

“哦?”唐行简哈哈大笑。

“你和宋大哥向来行事不遵守朝廷法度……”

“应当说我和居易只是不拘泥于朝廷法度。”

“三法司中人人皆知你和宋大哥只是借重朝廷势力达成自己心愿。”

“他们跟我和居易关系都甚好的。”

“是呢,都知你们不会与他们争功求晋升。”

“我跟居易能查案便心愿已足。”

“如此具有江湖武林洒脱气度的人,却能说出你的身后这样的话,还真是令人感动。”高玉笑道,言语间颇有敬重之意。

“终究是出入朝堂久了,耳闻目染大都督、国公爷等等行事为人,不知不觉间便觉危难来时,誓死护卫陛下是理所当然之事。”唐行简笑道。

高玉轻轻点头。

“啊,且等等。”唐行简猝然停步道。

高玉亦即停步,原来两人停在一间小酒铺前。唐行简进去买了五斤卤牛肉、五斤卤猪蹄、一罐花生米、两坛酒出来。

高玉忙上前替他拎酒道:“唐大哥,你为何买这许多东西?”

唐行简笑道:“你稍后便知,跟我走就是。”

高玉便不出声,跟着唐行简在夜色中一直走,一直走。身边不时有衣衫褴褛的乞丐在穿梭。直到一间破庙前停步。破庙大门口有乞丐进进出出,高玉不由自主的侧了侧身,他自小锦衣玉食,还真不曾与乞丐这般靠近。

唐行简看了高玉一眼,笑道:“我们进去见人。”

高玉以为他们踏入破庙必会有乞儿分立两旁伸出打狗棒拦阻,那知他们一脚踏入丝毫无人阻挡,那些乞儿要么在一旁七歪八倒地睡在地上,要么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着好不容易乞来的残食。唐行简环视破庙一眼,直接走到那端坐在佛像下的老乞丐面前。高玉不由自主的以为他必然会从怀中取出一份令那乞丐信服的江湖信物,譬如一根璧绿玉棒。那知唐行简直接从怀中取出刑部腰牌递上。高玉不禁莞尔,直怪自己太过相信江湖传说。

那老者看到腰牌,又看到唐行简手中的礼品,哈哈一笑道:“你便是江湖上传说的每到一地便会请当地乞儿喝肉吃肉的刑部捕快唐爷?”

“见笑, 见笑。”唐行简便把手中牛肉、猪蹄、花生米儿都放在老者面前。又叫高玉把两坛酒奉上。

“儿郎们,唐爷送肉送酒了。”老者高声道。

瞬时,唐行简与高玉带来的酒食便被抢走大半,老者哈哈一笑道:“唐爷,请坐,有何吩咐尽管说。”

“不敢吩咐,只是想听听乐安县风物。”唐行简一笑道。盘腿坐下,顺手把身边的石板拂扫干净,才示意高玉坐下。

“唐爷是刑部捕,想必最想听的乐安风物便是叶家事了。”老乞丐笑道。

唐行简一笑点头,替老人斟了一杯酒。

“叶家是乐安大户,虽是商人却是诗礼传家,若不然也娶不着孔府女儿呢。”老乞丐笑道。

“胡伯,叶家既是诗礼传家,为何他家父子三人又嫖又赌?”旁边有小乞丐好奇怪道。

“学坏了自然就又嫖又赌。”老乞丐笑道。

“学坏?”唐行简缓声问。

“叶珍对两子向来严苛,叶能与叶宗良岂敢为恶。但自从娶了孔家女儿,便等于做了王府的亲戚,两人时不时会出入王府,久而久之便学坏了,叶珍敢怒不敢言,只得更加严厉管教儿子,尤其是长子叶能。”

“胡伯,这叶能除了好赌,为人如何?平日与那些人交往?”唐行简问。

“儿郎们,那叶能有何好笑之事,皆说来给唐爷听听。”老乞丐啃着猪蹄道。

“胡伯,我跟他在赌坊门前打过架。”

“胡伯,他家娘子好凶悍,好几回都见她去赌坊拎他耳朵回家。”

“哎,别看他家娘子凶悍,他在外面还有相好呢。”

“他那相好是何人?”众乞儿说得兴起,唐行简也听得认真,即问。

“是南巷尽头那家医馆的女儿。”

高玉双眉微挑,看了唐行简一眼。

“如此说来叶能常去南巷?”唐行简问:“不知那叶宗良如何?”

“叶宗良是个没用的,见了叶珍就腿颤。说他嫖,不如说他是躲在妓院里不敢回家。叶能平日将他指东使西,也不曾有好面色与他。”老乞丐翻了个白眼道。

“胡伯,叶珍可有仇家?”唐行简问。

“那叶珍虽脾性暴烈,倒是个讲信义之人,与他做生意最是爽快放心。”

“如此说来,他便只是与儿子有仇?不知那与他斗殴的泼皮赖三是否与他有仇?”唐行简追问。

“赖三儿与叶能倒是常常在赌坊打架斗殴的。”胡伯说完又望向破庙四处道:“儿郎们,这赖三事可知?”

“胡伯,赖三镇日饮酒斗殴谁人不知呢。”

“当日还曾在集市让人捶打赚使费的。谁知第二日便说他打杀了叶老爷,我等甚是吃惊,不知他原来这般能打。”

“就是,就是,白日之时被打得鼻青脸肿,居然还能把叶老爷打杀了,也真是一条汉子。”

唐行简缓声问:“那白日间赖三如何被人捶打?”

“他若是缺银钞花费便在集市圈一地任人捶打,打得愈狠便须给多的宝钞铜钱,那日亦是如此。”

“打完是否去医馆医伤?”唐行简追问。

“这我等便不知了,如何会管他医不医伤。”

众乞儿听之大笑,唐行简亦知深问无用,便也不再追问此节。待要再问,忽有一丐跑进破庙里,抢了一口酒仰脖饮尽,向着胡伯耳语。那胡伯听他说话,眼放精光,旋而疑惑惶然,竟不由看了唐行简一眼。唐行简本要再问王府中事,但见胡伯模样,不由也心生疑惑。

胡伯低头沉半晌道:“唐爷,有件事想跟你说。”

“请讲。”

“江湖上有人在叫卖一块满绿翡翠,据说值价千金。”

唐行简神色如常地问:“哦?这消息是你们打听到的,还是有人特请你们传扬出来的?”

“是要让我们传扬出去的。”胡伯道。

“需请乞儿传扬出去,那此物不知是赃物还是秽物?”

“唐爷,你是刑部捕,我也不瞒你。此物既非赃物,亦非秽物,据说是从大兴一家翡翠铺得来的满绿翡翠,因市面上寻不着高价收货之人,特请我们散播消息,看有否埋名金主愿出重金收购。”

高玉一听,看了唐行简一眼。

“为何说与我听?”唐行简笑问。

胡伯道:“据说此物是大兴翡翠铺刀爷放出,传言刀爷手中有一块价值万金的翡翠在寻找买主,却不知原来他手中还有一块价值千金的翡翠。”

“或许是一块切成数块散买呢?” 唐行简戏道。

胡伯看了他一眼道:“翡翠还不曾打磨便切割来卖,便不值钱了。”

“胡伯您是担心有诈吧?”唐行简笑道:“毕竟你们要两边居中作保,若是有诈,这千金也着实陪不起。”

“这还是其次,若坏了道上规矩,这条财路便立时会断了,以后半分宝钞也赚不到了,甚或会丢了性命呢。”胡伯说。

唐行简笑道:“真是满绿翡翠?”

“既是大兴翡翠铺刀爷放出来的,想必不假。”

“原本我一位朋友想要刀爷那块万金翡翠。”唐行简笑道:“只是万金着实太贵,曾出价三千金购买,但刀爷不肯只好作罢。想不到刀爷又放出一块,买不着大的,能买块小的也甚好。”

“唐爷你那朋友可还要?”胡伯眼睛发亮地问。

唐行简笑道:“我那朋友是要的。”

高玉看了唐行简一眼,不出声。

唐行简拱手向胡伯道:“胡伯,我知你们有规矩,买主卖主双方不可相见免生祸事,我就做个居中人,你寻一日带我亲自去验验货。”

胡伯沉吟半晌道:“我等亦不曾接过千金之巨的货,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再说翡翠品种本就稀少,刀爷手中竟然会有两块稀世珍石也是有些令人不敢置信,确实担心有诈。唐爷你既是居中人,自然是要亲自去验货的。既如此,唐爷且稍待三日,三日后便带你去验货。”

“如此先多谢胡伯,我便在县衙内等候消息。”唐行简道。

胡伯点头连打数个哈欠,唐行简与高玉见状,便不再打扰,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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