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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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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锦衣异志录Ⅳ】第六十四章节

“英哥哥,我们成婚可好?”二姑娘说。

“你要把我当成我的徒儿?”老人眼露精光,问道。

“你就是我的英哥哥,我只要英哥哥。”二姑娘执着道。

“二小姐,我们接老前辈到京是奉陛下旨意,你们能否成婚,也要等陛下见过老前辈之后才能定。”山海道。

“那就去问陛下。”二姑娘即道。

“陛下正在闭关,要九月方才出关,若二姑娘、老前辈不介意,你们可先在孔府居住,待陛下出关后再行请旨。”赵良道。

二姑娘点头应允,老人也半点不介意,众人便先行告退一起离开孔府。

“你们既然回来了,今夜中秋且先回去团聚,明晚我们师兄弟一道在大都督府聚一聚。行简、婉儿你们也来。我再去请张鸾。”赵良看向柳佐和山海道。

山海、柳佐点头。

婉儿笑道:“柳大哥,中秋之后你那鹰要替我加紧驯。”

柳佐笑道:“你放心,保管在你需要之时,给出好鹰与你。”

“婉儿姑娘,我这豹你不要?”山海笑道。

“豹太注目,不要为好。”

山海哈哈一笑,不再强求。

沐琚道:“大师兄,我今夜到你家吃酒去。”

赵良点头。

“阿琚,你可把家眷接到京师来住。”周义说。

沐琚摇头道:“不了。我自会请假回云南府探亲,目今有三师兄的飞鹰,我回云南府也快。”

“为何不肯把家眷接到京师?”周义问。

沐琚笑了笑道:“我不想五师兄看到我儿女双全、妻妾成群的样子。”

“老五不会介意的。”山海道。

“我知五师兄不会介意,但能免还是免了的好。我也想在京师有更多机会与五师兄相处。若是家眷到京儿女缠身,与五师兄相处机会便会少了。”

“阿琚这般想就随他吧,你们也辛苦了,且回家团聚。”

“我与婉儿去见见我那新徒儿,今夜便在那里过,明晚一定赶回京师喝大都督的酒。”唐行简笑道。

赵良点头,唐行简与婉儿先行离去,山海、柳佐、周义送赵良、沐琚回大都督府,再一起转道皇庄回豹房,三人商议,今夜便三家并做一家共聚过节。第二日唐行简婉儿回来,还带回来徒弟送的新鲜瓜果,加上张鸾、刀眉九人一道在大都督府欢乐痛饮,不醉不归。

“我那徒弟种的瓜果甚是好吃,你们多吃些。”唐行简在宴席上不时推销徒弟的好瓜。

“行简还叫徐珣到皇庄租个摊挡卖瓜呢。”婉儿笑道。

“这寒瓜过了中秋怕是吃不到了吧?”沐琚边尝边问。

“秋冬之际有种其他瓜果,若只种寒瓜,我那徒儿早就饿死了。若是能在皇庄租个摊档,日子也有着落。更可专心钻研如何种更好的寒瓜。”唐行简笑道。

“行简,想不到你堂堂蜀中唐门的掌门弟子,居然成了农夫。”刀眉笑道。

“我也想不到,我们唐门钻研毒药暗器数百年,还真不曾有一个如我这般做了农夫的。来来来,刀眉,我与你共饮一杯。”唐行简兴致勃勃举杯道。

“我与你都不一般,这杯酒当饮。”刀眉豪气万丈,举杯笑道。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赵良举杯向张鸾:“你我也饮一杯吧。”

张鸾微笑点头,举杯致意,掩袖轻饮。

“我跟陈云说了,待中秋假日之后会去刑部自首。”赵良饮尽杯中酒,看向张鸾道:“他承认当初看了马父状纸,轻信人言将马纪等人释放。但指天发誓否认毁弃五城兵马司与镇抚司的卷宗,还说他以为此事早就解决,都不曾放在心上,想不到竟会演变成命案。也许真相要等潘松递解到京才能知晓。”

“好。”张鸾只是轻笑,应了声。

“张鸾,最近刑部也算多事之秋,若潘松一事被都察院知晓,恐怕于刑部更是不利,对你的尚书之位恐怕也会有影响。”周义缓声道。

张鸾面容安静,轻笑道:“这半年杨御史基本只盯着刑部,刘公公把他弹劾刑部的折子都给我看过。于我而言他的弹劾,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你能这般想就好,杨一清也是忠臣,若刑部行事端正,他自然也不会无端弹劾。”山海道。

刀眉却笑道:“忠臣也会杀人的。你们说我与义郎是不是好人?当初不也自相残杀?”

“你当初意图谋逆,我奏旨讨逆,怎是自相残杀?”周义道。

“我当初是意图谋逆不假,但即便同殿为臣,便无有自相残杀之时么?若无,当初于少保又是怎么死的?张鸾,你不觉得近半年都察院过份追究刑部过失吗?”刀眉缓声问。

“不会。”张鸾微微笑了笑,干脆道。

“你不觉得我也不好说甚,近半年张公公与杨御史走得很近,而刘公公与张公公则渐成陌路。历朝历代朝臣争权夺利多不胜数,也难说胜者便是奸,败者定是忠。”

“那倒是。诸如汉室霍光,能说他不是忠臣?那与他争权失败的上官桀、桑弘羊更非世人眼中的奸臣。”柳佐点点头道。

“张鸾虽是刑部尚书,却也是少林弟子,若当真在权争中落败,大不了脱了这身朝服反出江湖,何惧哉。”婉儿笑道。

“我不会反出江湖,除非陛下罢我的职永不录用。我家世代忠良,我去少林寺是为学武,并非想做江湖人。”张鸾平静道。

“哎呀,莫说这样的话,怎么说得好似你必会被杨一清扳倒一般。若杨一清真参你一本,我叫爹爹救你。”沐琚看向张鸾道。

张鸾看向沐琚一笑道:“多谢好意。不过我自信若刘公公不倒,我亦不会被都察院参倒。若刘公公倒了,你们也救不了我。若真有这一日,只望你们一如既往爱惜邢缨。”

“我们师兄弟一体,自然会爱惜他。”周义道。

“从陛下开皇庄推行宝钞通兑至今,朝廷每出新政皆有阻滞。分拨科考名额也闹、令寡妇再嫁也闹,清理京师长期不葬之棺也闹了一场,令病休超期官员致仕,更是大闹特闹,但闹得最凶的是我提议定期考查京师官员,从始至今都有人反对,六科给事中年年上书要求取消,皆谓我擅作威福,刻薄寡恩。弹劾我的折子比弹劾刘公公的折子还要多。目今更是六科衙门消极怠工,扣留各地公文以抗。但我自觉陛下新政无一不对,无意改弦更张,只愿尽力推行直至成功或彻底身死方罢。”张鸾眼神坚定,语气却甚是温柔。

众人见他如此,也不再劝。刀眉举杯笑道:“你意已决,我若再劝便是扫兴了,来,我敬你一杯。”

张鸾举杯一饮而尽,轻笑道:“你们皆是锦衣卫,在京则尽心保护陛下,出京则为苦主伸冤便好。”

赵良看了张鸾一眼,笑道:“今夜难得相聚,就莫谈国事了,来来来,大家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

对于八月十六日傍晚才堪堪赶到安陆的钟信来说,能在兴王府后花园观月台上,由兴王亲自作陪饮一杯美酒,欣赏一轮圆月,确实是值得一醉方休的事情。兴王也十分高兴开怀,握着钟信的手不停饮酒,饮着饮着,眼泪就直掉。

“哥哥,我外放多年,却从不曾如目今这般思念京中的亲人。你能来,我这心真是开怀。”兴王动情地说。

“杬弟的模样居然愈发像皇兄了,白日在迎客亭骤见杬弟,直以为是皇兄再生。”钟信也落了泪。

“哥哥可要在此多住几日。”

“我也想多住几日,只是皇命在身,不敢久留。”

“有何皇命?”兴王眼光一亮道。

“陛下要我护送世子与王女入京团聚。皇爷爷一系的藩王世子王女都会陆续到京。”钟信说。

“世子王女?藩王不许入京?”兴王忙问。

“今年只有世子王女可以入京团聚。”

兴王愣了好一会,举杯痛饮,道:“不去亦可,我在安陆还有事未曾做好,也不急着去京团聚。”

“世子可安睡了?”

兴王笑道:“睡了。哥哥,世子与我真是饼印一般。我有子若此今生无憾。既然要送世子王女入京,那我也不久留哥哥,明日你们就启程回京吧。”

钟信点点头,饮尽杯中酒,吃了些小菜,便回客房将息去了。高玉、钟谨、撒哈答都已早在客房将息。他们的客房就在世子所居的别院,与王府正院相隔开来。第二日一早,两人起床洗漱,就听到回廊上兴王的叫声:“我儿,我儿,小心走路,莫摔着了。”

高玉洗漱停当,出门见兴王。就见不远处一个小婴孩晃晃悠悠咯咯笑着跑过来。跑到高玉面前见有人挡着去路,竟就利索停步抬首。高玉那心着实怔了一下,微笑蹲跪于地,凝望世子道:“世子殿下,臣来接您去京师。”

“抱抱,抱抱。”世子奶声奶气地叫着,向高玉伸出双手。

高玉抬头望了走过来的兴王一眼,兴王笑道:“我这儿子最喜欢有人抱他。”

高玉便伸手将世子抱在怀中,起身。

“听说陛下招了皇爷爷一系的所有藩王世子王女入京?”兴王问。

高玉点头道:“是的,殿下。”

兴王笑道:“许多世子王女入京,少不得会有人在陛下面前争宠。我这儿子太小,还请高侍卫多担待担待。”

“殿下放心。陛下不是偏心之人。”

“吾儿虽小,却与我十分相像。想必在众多世子王女当中,与陛下也生得最为相似。但凭此点,陛下应当就会喜欢吾儿。”

高玉听着兴王的话,不由得再仔细打量世子,只觉世子眉目间倒真有几分正德的帝王风貌,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钟信在撒哈答服侍下出得门来,看到兴王与高玉,正要开口说话,背后就传来钟谨兴奋的声音:“爹爹,我可否多留安陆几日,这里有些好玩,我想在此好好玩一玩再回京师去。”

撒哈答笑道:“公子,您此次来安陆是奉了陛下皇命来的,可不能私自留下。待世子离京,我陪您向陛下请求护送世子回来,再留在安陆好好玩几日如何?”

“是呢,我是奉了皇命来的,不能私自留下。好吧,我们护送世子回来再玩。”钟谨笑着点头道。

众人用过早膳后起行。世子由奶娘陆氏抱着,兴王的女儿永福郡主也由奶娘抱在怀里一起坐上马车,兴王相送十里,握着钟信的手依依不舍地道别。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在洛阳投宿时居然在客栈大堂碰到孤身一人在此用膳的钟贞。

“妹妹,你为何孤身在洛阳?”钟谨奔过去,讶道:“师父不管你?”

“师父忙着卖石头呢,哪里有空管我。”钟贞抬头看到哥哥,微微一笑道。

“你是到洛阳寻友还是?”

“去寻风清扬。”

“你还追着风大哥跑呢?”

钟贞道:“华山派内讧,听说他受了重伤不知所踪。”

“那你到何处去找他?”钟谨惊道。

钟贞看了走进大堂的钟信一眼道:“这天下之大,能在危难之中令风清扬想要倚靠的人并不多。”

钟信望着钟贞,轻唤:“贞儿。”

钟贞却不理他,只对钟谨说:“哥哥,你们又去何处?”

“我们才从安陆回京师呢,妹妹,这天下之大,你这般没头苍蝇乱寻风大哥,多半是寻不着的。不如随哥哥去京师可好?”钟谨看了父亲一眼,对钟贞说。

钟信并不在意女儿对自己的冷漠,听着儿子的话微微一笑。

“妹妹,哥哥估摸着那风清扬多半会去京师寻爹爹,你就随我们去京师吧。”钟谨努力说服钟贞。

钟贞轻轻点头:“好,我随你去京师等他。”

“妹妹可有地方住?”

“还不曾定房。”

“哥哥替你定房,明日随哥哥一起去京师。”钟谨开心道。

撒哈答向掌柜要了五间客房,将其中一间给了钟贞,众人在洛阳将息一宿,第二日继续启程。及近京师时又迎来一个夜晚,世子突无端哭闹起来,钟信便停下车马,要高玉与撒哈答去寻一处客栈留宿,第二日再继续前行。两人去之不久,回来时带来一人,原来是宜兴大长公主的管家,听说钟信一行到此,特来请钟信到公主府居住。这宜兴大长公主乃英庙第十女,母亲是英庙德妃魏氏,成化九年封宜兴公主下嫁驸马都尉马诚,弘治元年加封大长公主,钟信要叫她一声姑母。

钟信见姑母相请,刚想叫车马前去公主府,却见前方马蹄声急,就见国舅爷夏臣打马前来。钟信见到夏臣,方才记起姑母与国丈夏儒正有一桩田产纠纷待决,不由讶然而笑,这两家看来是想借他好处请他美言啊。正自迟疑间,又有数匹良驹疾奔而来,领头的是李龙,李龙身后跟着东宫十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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