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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Taylor Branch:劈波蹈海——MLK三部曲之一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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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孩子们的奇迹4

在跌宕起伏的周六与周日两天里,伯克.马歇尔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种族鸿沟两边的事态发展。弗雷德.夏特沃斯一方面因为来自华盛顿的注意而感到欢欣鼓舞,同时又反对马歇尔在黑人和白人之间来回穿梭说合的做法,因为这种做法只会强化伯明翰白人当局在种族隔离谈判当中的立场。在城镇的另一边,马歇尔发现伯明翰白人领导层已经陷入了如火如荼的内斗。他们如此迫切地想要消除种族无知与暴力的耻辱,想要通过自主行动来恢复这座城市的繁荣和声誉。马歇尔告诉肯尼迪总统,这就是白人当权派的“全部渴求……他们想要将伯明翰变成第二个亚特兰大。”然而白人当权派的骄傲心态又让他们深深憎恨着黑人示威者,把示威者当成了导致麻烦的直接原因。伯明翰政商两界的白人领袖们一想到要在街头示威的压力下与示威者们进行谈判就感到极端厌恶。根据马歇尔的观察结果,伯明翰的保守派白人拒绝与任何黑人谈判,自由派白人则拒绝与“外来者”谈判——尤其是金。

尽管马歇尔使尽了浑身解数,但却没能取得什么显著成果,至多只是在周日当天晚上撮合几位自由派白人与保守派黑人初步接洽了一下。白人一方的代表是市政改革领袖西德尼.斯迈尔和大卫.范恩再加上几位白人商人,黑人一方的代表则是亚瑟.肖尔斯和A.G.加斯顿等人。双方在市区秘密碰了头,见面之后都忍不住感叹游行示威活动多么危险。但黑人们都支持金最初提出的四点要求方案,认为满足这四点要求是阻止游行示威的必要条件之一。最后白人一方拒绝了四点要求,但是沟通渠道至少算是建立起来了。伯克.马歇尔也一直凭借这最有说服力的论点持之以恒地在黑白两面做工作:谈话绝不能中断,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理顺金提出的颠三倒四的要求。马歇尔声称金并不知道他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他的战术目标其实是促使人们认真考虑金的要求,不过直接这么说肯定不行。鉴于D日示威的公共冲击尚未散去,他现在这套说法正合适,而且针对金的批评还能够平衡他对于种族隔离的抨击。在政治层面上,这套说辞将肯尼迪政府抬举上了威严的仲裁地位。通过将伯明翰危机归咎于金的表述不清,马歇尔将自己包装成为了一名见解独立的解决问题专家,同时又不至于让联邦政府的权威受到损害。

很多人都不敢深究伯明翰示威的根源,仅仅将其当作莫名其妙的黑人激情大爆发。这些人很欢迎马歇尔对于伯明翰局势的概括,部分原因在于这一概括旗帜鲜明地贬低了金的能力乃至智力。华盛顿方面尤其欢迎马歇尔的这套说辞,因为自由世界的领袖并不喜欢公然承认自己面对国内缺乏自由的严峻形势无能为力,更何况自由问题眼下正是全世界关注的焦点,所以总统很乐意把黑锅甩到金的头上。甚至在私下里,马歇尔与同事们依然坚守着自己的公开人设:金的诉求好比一团糊里糊涂的迷雾,他们的职责则是在迷雾当中摸出一条路来。几天之后,罗伯特.肯尼迪在白宫向全体内阁成员强调了当局与民权阵营之间的脑力差距:“黑人领导人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示威游行。他们不知道游行是不是为了摆脱公牛康纳,还是为了商店里的种族隔离而游行……我觉得有些游行的人一定不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而且所有的白人全都不知道游行者有什么打算。”一年后马歇尔与罗伯特共同进行了一段口述历史。根据他的说法,当他来到伯明翰时,“我跟金谈话并问他追求的目标是什么,而他真的说不出来。”二十年后,马歇尔回忆道他当时“很难与金进行谈判,因为他提不出具体要求。他想达成某种目的,却说不出究竟是什么目的。”

5月6日周一早上在约翰.德鲁的家里,马歇尔花了两个半小时试图说服金放弃下午的示威游行活动,因为这场示威只会阻碍目前正在进行的谈判。马歇尔承认,白人商会确实可以凭借自身权威同意金的若干要求,但如果他们当真这么做的话,伯明翰市政当局肯定会凭借种族隔离法律起诉这些商人。有鉴于此以及其他各种利害关系,商人们很有理由不情愿向金妥协,因为目前伯明翰依然存在着两套市政班子,而商人们并不敢肯定最后哪套班子当真能够掌权。鲍特韦尔与康纳争夺市长职务一案再过几天就要正式宣判了,在此之前包括联邦政府在内的各方当事人都难免看不到全局,在此期间进行游行示威只会挑起怒火,极大地提升发生暴力冲突的风险。面对这套说辞,金回答道他认为伯明翰商界完全有能力说服任何一届市政府——哪怕是公牛康纳掌权的市政府——废除种族隔离政策。他在奥尔巴尼犯的错误之一就是一直把游行抗议的矛头对准政客而不是商人,却忘记了当地白人政客并不需要黑人投票的支持,而商人却需要与黑人做买卖。既然现在示威游行已经对准了更有效的目标,他很乐意随时进行谈判,但他不会仅仅为了下一步谈判的承诺就停止伯明翰运动。马歇尔提醒金,要注意商人们的行事逻辑,不能一味蛮干。金则回答道,游行示威带来的压力乃至恐惧已经显著提升了伯明翰商界的理智程度。这样的问答拉锯反复进行了一次又一次。大约在中午,马歇尔离开了德鲁的家。记者们从他嘴里撬出了几句关于这次会面的评论:会面本身很有意义,但却并未取得实质性成果。

遍体通红的消防卡车与高压水枪已经各就各位了,金也亲自来到了第十六大街浸信会教堂,但是警方的力量部署却发生了变化,显然公牛康纳打算尝试一套新策略。为了减小与并非运动参与者的黑人暴徒发生冲突的可能性,康纳命令部下封锁凯利.英格拉姆公园的交战区域,不让围观者聚集在这里。现在的公园就是一片饱受践踏的方形草坪,围着一圈头戴钢盔的警察。为了安抚围观者的情绪,康纳几乎堪称彬彬有礼地允许了大约两千名黑人围观者聚集在教堂附近的人行道上。虽然停在路边的几列校车表明康纳正打算试一试劳里.普里切特的“欢迎入狱”策略,但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尝试会有什么结果。金在教堂内部为整装待发的游行队伍进行了非暴力主义布道,詹姆斯.贝弗尔则来到外面进行最后关头的停战会谈。贝弗尔公然伸出手来要与带队警长握手立约:只要游行者保持整齐有序,警方就不会动用高压水枪。警长此时已经与贝弗尔很熟络了。他注视着这只跨越种族战线的黑色手掌,不禁生硬地笑了笑:警方肯定会避免采取不必要的极端武力,但是他本人不能公开与贝弗尔握手立誓。

接到信号后,迪克.格雷戈里带领第一批共十九个孩子走出了教堂。警长下达了常规的逮捕警告并且叫来了警车。年轻人们在格雷戈里身后按照歌曲《老灰母马》的调子气昂昂地高唱道:“我们不怕监狱/因为我们想要自由/想要自由/想要自由……”有些孩子进入警车之前还手舞足蹈了一番,与此同时另一组人又从教堂里走了出来。接下来一队又一队示威者鱼贯而出,每一队的歌声都非常响亮。到后来警长都懒得多说话了,只是挥挥手向他们示意警车与校车的位置。

自从D日以来,年长的成年人们第一次大规模加入了游行队伍,人数超出了游行者总量的一半。有些父母也和孩子一起进入了监狱。也有些父母被恐惧压倒或者一开始就不同意子女参加游行,于是将自家孩子从队伍中强行拉了出来。警棍夹击之下的示威行进并不是轻松愉悦的庆典游行。按捺不住痛苦或者愤怒情绪的个别家长们正是揭示这一点的最初迹象,旁观者的欢乐情绪也逐渐消退了下去。在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们眼看着朋友和亲戚们以每分钟十个人的速率走向监狱,很多人都变得越发郁结愤怒起来,不情愿主动入狱而产生的愧疚感也很可能加剧了他们的怒火。不知是谁向人行道上的警察脚边扔了几个瓶子与几块石子。在酷热天气里执行限制令的警察们不止一次被这些投掷物气得肝火大作,执法的时候也失去了一开始的分寸感。五名警察甚至当着新闻摄影记者的面把一位过度疲劳的黑人妇女推倒在人行道上,并且用膝盖压住了她的喉咙和手臂。

见此情形,金的助手们越发担心起来。这一天的游行即将创下美国历史上非暴力抗议单日被捕人数最多的记录,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暴乱,那可就前功尽弃了,因此见好就收才是上策。于是他们在下午2点40分跑出教堂命令停止游行。“今天到此为止!”有一个人喊道,催促黑人围观者与警察们都各回各家。到此为止已经有将近八百人走出教堂进入了监狱。超过两百多人抵达了秘密设立在城市商业区的纠察线上。第二天《芝加哥捍卫者报》的头版大标题赫然写道:《最大规模游行示威活动震惊伯明翰!》。金的部下们迎来了越来越多的入狱志愿者,因此具有了将此前几批入狱志愿者替换出来的底气。贝弗尔说他们已经为明天的抗议准备了六千人。他和其他领导者指挥人群参加了圣詹姆斯浸信会教堂的弥撒大会。夜幕还未降临教堂里就已经聚满了人。原本乏力的运动正在演变成为一场暴风雨。一浪又一浪的事件相互冲击,大众传媒则将一环环涟漪扩散到了无远弗届的地步。

在纽约,斯坦利.利维森举行了1960年以来的第一次广告募捐活动。自从上次的募捐广告导致了棘手的苏利文诉《纽约时报》诽谤案之后,利维森就暂时搁置了广告募捐的做法。但是自从第一眼看到《纽约时报》刊登的警犬攻击沃尔特.加斯顿的两张照片之后,他在四十八小时之内与杰克.奥德尔反复商谈了好几次,主题只有一个:如何利用这个大好机会为领导大会筹集一笔巨款。奥德尔表示,大规模筹款邮件已经反映出了不可思议的民意转变。筹款数量达到了预期值的好几倍。原本十几美元一笔的小额捐款突然变成了慷慨的大额捐款。皇后区的一名女士寄来了三千美元;还有一张指向加拿大的邮件列表也带来了大额捐款。这些早期迹象导致纽约收发室陷入了混乱,也让奥德尔目瞪口呆。在他的赞同下,利维森准备了一则广告,但在周一下午——就在第一批游行者去伯明翰监狱的几分钟前——广告公司的员工打电话给利维森告诉他:“《纽约时报》的浑蛋们不肯给咱们登广告。”

利维森拉上克拉伦斯.琼斯与《纽约时报》进行了一场电话谈判,琼斯先是找上了几位他通过参与苏利文案件认识的《纽约时报》律师们了解情况,然后向利维森通报说:“他们要求广告文案当中删除掉一切涉及警方暴行以及伯明翰种族隔离与种族歧视的内容。”这个要求其实有点不太讲理,因为《纽约时报》自己的新闻报道早已涉及了这些方面,而且报社要求删除的文案内容还包括《纽约时报》相关报道的大标题与引文。但是利维森是个铁杆实用主义者,不打算浪费时间与报社方面多做纠缠。他表示自己很理解对方律师的苦衷,更何况《纽约时报》早已因为支持金的募捐广告而背负了一场官司,因此小心无大错。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先把广告刊登出去再说,具体文案改成什么样都好商量——只要广告内容包括金的名字,提到伯明翰这座城市,并且写清楚捐款地址,这就足够了。周一下午的逮捕行动结束后没多久,利维森就恢复了与《纽约时报》律师关于广告内容修改事宜的电话协商。修改后的文案不会明确使用伯明翰这三个字,只会提到“西半球最大的种族隔离城市之一”。联邦调查局窃听人员费力地转录了所有这些对话,以及通话双方关于眼下股市行情的零散讨论。不过尽管《纽约时报》的法务人员们与利维森纠结了半天,报社编辑们在报道伯明翰动态的时候却要爽快得多。第二天的报纸头版将会发表另一篇来自克劳德.西顿的特别报道,题目是《伯明翰监禁上千名黑人》。

回到伯明翰,周一的弥撒大会来的人实在太多,圣詹姆斯浸信会根本装不下,于是一部分人就涌入了瑟古德教堂。这座教堂很快也装满了人,多出来的人又赶往圣路加教堂。然后圣路加教堂也达到了容纳极限,多出来的人又转移到了圣保罗教堂,这才作罢。五千到一万名会众同时挤满了四座教堂,运动歌曲与来自监狱内部的证词鼓舞了每一个人的情绪。伯明翰布道人们在会众当中四处游走,抛出各种即兴布道词。独唱歌手们随时随地都要开口演唱。忙着募捐的运动财务主管威廉.肖特里奇更是在人群当中进进出出。他的助理们总共收到了四万美元的捐款记录,这笔钱的大部分都来自美国各地的著名黑人布道人,最远的捐款来自匹兹堡和洛杉矶。他们在周日礼拜期间向各自的会众们筹措了捐款,又将这笔钱作为特别礼物送到了伯明翰。那天晚上,弗雷德.夏特沃斯正和白人进行第二轮谈判,会议由斯迈尔和范恩共同主持,伯克.马歇尔在谈判现场旁听。与此同时,入狱志愿者的亲属们全都因为孩子们在监狱里的处境揪心不已,因此搂头盖脸地将一大堆恐怖故事砸在了运动领导人头上:孩子们根本没有被关进牢房,而是被围拢在操场上经受风吹雨打。此时教堂门外风雨大作,詹姆斯.福曼突然冲进教堂里打断金的谈话,坚持要求金亲自去一趟拘留营查看孩子们的处境。在拘留营外面,金看到成群的亲属们隔着铁链围成的栅栏朝里面投掷毯子与糖果,栅栏里面的年轻犯人全都浑身湿透了。金要求警官们给这些孩子提供遮蔽,又打电话请求伯克.马歇尔向联邦政府施压,为这些“政治犯”们争取更好的待遇,然后就动身回到了弥撒大会现场。

金与阿博纳西一起走遍了全部四座教堂,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围满了送信人与请愿者,无论在哪家教堂门前都要奋力挤进去。在圣路加教堂,运动唱诗班极其精彩地演绎了《震撼我吧,上帝》,以至于台下一位女性忍不住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尖叫,布道台上的牧师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谁都拿不准是否应该对她采取什么措施。金一直坐在布道台后面的台下,身边摆满了电话机。阿博纳西将他请上布道台之后这名女性才安静下来。阿博纳西早已习惯了插科打诨为金捧场的角色,他宣布自己只要看看伯克.马歇尔的脸色说么紧张,就知道他们距离“在伯明翰实现自由的门槛”有多么切近:“今天我与司法部的一位最高层人士待在同一个房间里,他在屋里走来走去坐不下来,从这把椅子换到那把椅子。”阿博纳西的语调既自豪又欢快,他安慰会众们,他们已经成功地抓住了白人的痛脚。“前天我们就已经把监狱牢房填满了,今天我们把监狱操场也填满了,等到明天他们知道了我们还有多少人的时候,我倒要看看他们打算怎么办!”全体会众鼓掌叫好,并且因为阿博纳西自我意识的滑稽膨胀而窃笑不已。他告诉会众们不要担心监狱里的亲人,因为他马上就要打电话给伯克.马歇尔商议犯人们的安全事宜。“如果他无所作为,我就打电话给鲍比,”他信心满满地宣称,会众们哄堂大笑。“如果鲍比也无所作为,我就打电话给总统!”说到这里,阿博纳西看到布道台侧面的金已经做好了登场的准备,于是他进一步鼓励会众们以一笑置之的态度面对运动带来的各种风险,甚至包括死亡本身。“我们的问题在于我们太畏惧死亡了,并且太害怕前往那些可能让我们送命的地方了。”他建议那些非常害怕的人们不要去担心伯明翰监狱,因为更值得担心的地方就在他们家里。“今晚回家之后你最好靠在墙角站一宿不睡觉,因为据我所知绝大多数人都死在床上。”

金的语调充满了喜悦与敬意。他描述了入狱游行的盛况,让大家看看今晚的弥撒大会里里外外挤满了多少人,以至于“想要接近教堂都很困难”。他表示这一天的见闻已经超越了他以往的一切经历。“有的人书写历史,有的人创造历史,也有的人经历历史。我不知道今晚在伯明翰有多少位历史学家,我也不知道你们当中有多少人可以写出一本史书,但你们注定会创造历史,你们正在经历历史,并且你们非常有可能让未来的历史学家为你们谱写一段辉煌篇章。要知道在这个国家的历史上从来没有这么多人为了自由和人格尊严的事业而在同一天被捕!”当欢呼声逐渐平息下来,他几乎有些难以置信地接着说道:“要知道,现在监狱当中已经大约有两千五百人了。”

接下来,金诚挚地、几乎小心翼翼地把话题转向了爱。“在这场非暴力运动当中,你们必须爱那个白人,”他这样告诉他们。众人高呼“好的!”金的声音随即压过了他们的呼声:“上帝知道,他需要我们的爱……请允许我这样告诉你们,当我谈论起‘爱’这个字眼,我并非在探讨情绪上的波动起伏。”他恳请大家包涵自己再次列举出关于“爱”的三个希腊词汇。这段布道词是金的保留节目,不过这一次他增加了一点小小的转折:eros与filia这两个词都包含着鄙俗甚至败坏的意味。“浪漫之爱必然有点自私,你之所以能触动你的爱人,因为你的爱人也能触动你。”这句欲说还休的表述引发了一阵窃笑声,谁也没想到金牧师居然也会打擦边球。金不动声色地将话头转向了agape。“当你的爱上升到这个层次,你就会爱那些触动不了你的人。你会爱那些你并不喜欢的人。你会爱那些行为处事让你反感的人。你会爱每个人,只因神爱世人!”

几秒钟后金匆匆离开,赶往最后一场弥撒大会,唱诗班匆忙唱起了一首跑调的《行百里者》(Ninety-nine and a Half Won't Do)。为了让这一时刻圆满结束并且为金的立场打掩护,阿博纳西再次接过了布道台。他嘲笑金有些自以为是,居然给他这样的阿拉巴马本地人讲解男女情爱。“我一直告诉他我们其实都知道他所说的‘eros’是什么意思,”阿博纳西拿腔拿调地念出了这个希腊单词。“他说‘eros’是那种可以触动你的爱,”——阿博纳西说这话的语气如此诱人,以至于台下观众们的福音狂热一时间被一阵阵笑声取代了——“而且还费了这么大劲跟你们解释。”他恶作剧般地提醒会众们:“这可能是你的爱人走路的姿态,也可能是你的爱人说话的语调,总之我很高兴他没跟你们继续往下说得太细!”这一下人群中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笑声。阿博纳西不动声色地耸了耸肩接着说道:“但是佐治亚州人就好这么说话。在阿拉巴马州,我们的字典里没有‘可能’这个词,咱们这里说什么就是什么。”很快他也跟在金身后匆匆离开,留下了心满意足的会众们。大家都认为这场运动已经万事俱备了:宗教、音乐、戏剧冲突、战友情谊、希腊语课程、历史动荡以及包括牧师讲述的荤段子在内的全套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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