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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Taylor Branch:高天火柱——MLK三部曲之二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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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高层政治3

以利亚.穆罕默德在新年夜采取了行动。身在凤凰城的他逐个通知了约瑟夫队长以及其他几位高阶教士。此前马尔科姆.X之所以要编出一套关于先知的作风问题的神秘“寓言”,就是为了试探一下能否争取这些人支持自己反对穆罕默德。所有这些人都警告穆罕默德当心马尔科姆即将发动的叛乱,但是穆罕默德却没给他们留下两面三刀骑墙观望的一丁点余地。他毫不留情地斥骂马尔科姆的寓言无非是一堆“烂货”。马尔科姆曾经主张要在魔鬼的宣传散播开来之际捍卫伊斯兰国度,这一主张同样遭到了穆罕默德的讥讽:“你们觉得我倒是有多傻,才会听任他跟别人这样编排我?”再没什么好说的了,马尔科姆就是个叛徒。“很久以前我就已经看透他了,”穆罕默德说道,“不过当时我还真没想到他能搞得这么可笑。”他宣誓要解除马尔科姆的一切职务。“我要剥夺他的一切,”他这样告诉波士顿的路易斯.X阿訇。他警告各位阿訇们不要被马尔科姆的名气迷住双眼,跟他一起走上叛变道路,因为“马尔科姆在大学里进行的那么多场演讲并没能带来一名皈依信徒,在哈莱姆区之外他劝人入教的成绩也很可怜。”归根结底,皈依信徒才是伊斯兰国度的基石,无条件服从才是伊斯兰国度的核心信条。穆罕默德要求各位阿訇们仔细权衡一下这场较量的对阵双方,“想一想你更情愿跟谁站在同一边”,究竟是“安拉与祂的信使”,还是“那个家伙”,也就是马尔科姆。

各位阿訇全都宣誓忠于穆罕默德,并且恳请信使大人不要听信谗言。路易.X告诉穆罕默德,华盛顿的朗尼.X阿訇——也就是那位数学博士——因为马尔科姆的爆料而感到“心如刀绞……完全拿不定主意”。他还自告奋勇地向信使大人提出愿意接管马尔科姆的纽约教区。穆罕默德则表示要等到马尔科姆“彻底被解决”之后再考虑教区的归属问题。与此同时各位阿訇们要放话出去:信使大人将会“毫不留情”地收拾一切胆敢与马尔科姆站在一起的人们,“无论是做工人还是阿訇,只要沾染了一丁点毒药都要立刻解职。”穆罕默德还警告巴尔的摩的以赛亚.X阿訇,“我决不允许这样一号人在我面前捣乱,败坏整整二百万人的人心。”

穆罕默德整整等了两天,让自己的警告充分回荡开来,然后才打电话与马尔科姆.X当面对质:“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拿起这毒药到处播撒,还告诉他们这是毒药……如果你敬爱安拉,那也理应敬爱身为安拉信使的我。”马尔科姆先是半心半意地为自己辩解了一阵,然后又承认自从去年2月在芝加哥露面以来,自己已经丧失了一大部分工作动力。当时华莱士.穆罕默德向他确证了自己的父亲有非婚生子女的谣言。穆罕默德训斥道:“你当初在芝加哥与华莱士发现火苗的时候就应该扑灭,而不是到处去胡乱放火。”接下来马尔科姆与自己在伊斯兰国度上层经济腐败问题上的两位主要敌人——约翰.阿里秘书长与雷蒙德.谢里夫(Raymond Sharrieff)总队长——进行了电话会议,联邦调查局的窃听人员也不请自来地旁听了会议。在会上马尔科姆乞求安拉能够原谅自己。

另一方面,穆罕默德也在极力控制早已传播开来的马尔科姆讲话的影响力。他的一位助理向他汇报说他的妻子克拉拉因为他给一名女秘书买了一套孕妇装而感到十分难过,穆罕默德则声称这一行为“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他通过中间人与另外两名秘书伊芙琳与露希尔进行了步步惊心的谈判,后者“已经有了”,这将是她为信使大人生下的第三个孩子。露希尔早就因为伊斯兰国度仅仅为她的每个孩子提供每月一百美元的生活费而感到愤愤不平,这次她坚持要求拿到八千美元搬家费而不是伊斯兰国度提出的五千美元,因为她打算一路搬到夏威夷去,彻底避开本土的各种危险。穆罕默德下令赶紧给钱了事,“就算她们打算搬去斐济岛也无所谓。”与此同时,他又告诉约瑟夫队长彻底控制住纽约第七号圣殿,决不能继续允许马尔科姆自行选择客座阿訇。穆罕默德还让自己的助理告诉华莱士.穆罕默德,马尔科姆指责他才是这一切背后煽风点火的元凶——“务必要让我儿子知道这一点”——接下来他又传唤这两人在1月6号来凤凰城接受质询:“我和马尔科姆还没了事呢。”

这次听证会显然是为了坑害两位被传唤人而召开的。华莱士.穆罕默德表示他的假释官不让他离开芝加哥,借此躲过了这一关。马尔科姆独自来到了凤凰城。穆罕默德将他的停职期限从九十天延长到了无限期,是否终止停职期取决于马尔科姆的信仰是否坚定。马尔科姆对此没有发出一句反对。作为第一项测试,穆罕默德命令马尔科姆亲自收回他所说过的一切。于是马尔科姆紧急要求华盛顿的朗尼.X与巴尔的摩的以赛亚.X两位部长在华盛顿与他碰头,因为他的航班要在华盛顿转机。在机场,马尔科姆告诉两位同事,他说了好些关于尊贵的以利亚的谎话,现在正在忏悔当中。他说话的时候踱来踱去,看起来焦虑得几乎有些语无伦次。在赶飞机之前,马尔科姆向两位同事保证说肯定会尽快告诉他们自己怎么会犯这种错误,但是那之后他就消失了,朗尼.X再也没见过他。

回到纽约之后,马尔科姆.X用录音机口述记录了一份事无巨细的供状,详细描述了自己此前针对伊斯兰国度芝加哥地区领导层提出的指控,指控内容生活作风与财务两方面的腐败、宗教信仰不真诚以及外行领导内行——他声称有好几位占据伊斯兰国度高层领导位置的穆罕默德家族成员就连五功六信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然后他将这份磁带邮寄给了穆罕默德,以此证明自己忠心未变,按照指示将所有麻烦都呈交到了信使大人面前。不出所料的是,这盘磁带记录的语气语调以及谈话内容都让穆罕默德大惊失色。磁带内容恰似一把双刃剑,一面是坦白认错,另一面则是兴师问罪。尽管马尔科姆的语气十分谦卑,但却掩藏不住威胁的意味。一开始穆罕默德向一位助手袒露了自己的焦躁不安,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要拿着这个伊斯兰国度的变色龙怎么办:“有时候他说话真好听,还有些时候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接下来马尔科姆很快又寄来了一盘磁带与一封信,他在信中声称好几位阿訇正在讥讽他,希望借此夺走他的职位,而他将会尽一切力量阻止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穆罕默德认为这些接二连三的通信表明马尔科姆已经走投无路了:“下坠的人不管碰到什么东西都会拼命抓住。”

1月14日,马尔科姆躲进了一家机场酒店的客房里,与一位杂志撰稿人亚历克斯.黑利(Alex Haley)独处了七个小时。这两个人的搭配可以说十分出奇。黑利的父亲是一位不苟言笑的大学教授。1939年,迷糊懒散的黑利挂掉了大学里的法语考试,令父亲非常失望,于是老黑利将儿子送进了美国海岸警卫队。孤身在海上漂泊的年轻黑利很快就发展了一项很有油水的副业:为肚里墨水不如他多的白人战友们代写书信,每一封信都根据发信人的个人特点量身定制,尤其是寄给岸上女友们的火热情书。二十年后,凭借海岸警卫队退休金的支持,黑利把他的文学爱好变成了第二职业,成为了美国为数不多的黑人自由撰稿人之一。1960年,《读者文摘》雇他他写了一篇诋毁以利亚.穆罕默德的文章。三年后,受雇于《花花公子》的黑利又采访了马尔科姆.X。从那次见面之后,黑利与马尔科姆的合作逐渐密切起来,最终他成为了马尔科姆自传的写手。

黑利知道马尔科姆不信任录音机,于是就耐心地坐在了打字机前,而马尔科姆则尽力将自己的思想传达给他。身背罪名的穆斯林派系领头人与温文尔雅的作家在一定程度上建立了某种基于共同兴趣的工作关系:两人都很热爱莎士比亚戏剧。尽管马尔科姆逐渐向黑利披露了自己的生活,但他在私下里依然保持着对于穆罕默德的严格敬意,换句话说黑利根本不知道马尔科姆与芝加哥方面的爆炸性分裂。马尔科姆对于这件事守口如瓶,仅仅借用名人名言暗示了一两句,黑利将这句话草草记在了记事本上:“堵住某人的嘴并不能使其认同你的观点——约翰.莫莱。”

机场会面结束后,马尔科姆带着怀孕的妻子贝蒂与三个女儿飞往了迈阿密。这是夫妻二人结婚六年来的第一次家庭旅行。联邦调查局迈阿密分局接到了一条奇怪的线人报告,声称有一位举止张扬的年轻人在机场迎接了马尔科姆一家人并且将这家人护送到了酒店。此人名叫小凯瑟斯.马塞勒斯.克莱,是一名职业拳击手,圈内人称“路易斯维尔的嘴唇”。眼下他正在备战2月份的一场比赛,对手是重量级冠军桑尼.利斯顿。联邦调查局的分析人士早已通过窃听充分掌握了伊斯兰国度内部的政治生态,只有极少数几位伊斯兰国度领导人才比他们知道的更多,因此他们一开始并不太相信马尔科姆会和这样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走到一起,所以也就并没有将这条情报在第一时间上报给总部。五天后的1月21日,迈阿密分局又收到了另一条线报声称凯瑟斯.克莱将会与马尔科姆一起飞往纽约并且参加七号圣殿在洛克兰宫举行的晚宴会。马尔科姆没有在晚宴现场露面,以示自己依然遵守着穆罕默德的放逐命令,但是克莱却大大方方地面向四千多位会众道了一声“平安与你们同在”,晚宴结束后又与马尔科姆一起飞回了迈阿密。联邦调查局迈阿密分局与纽约分局都通过无线电报将这条令人费解的消息发送到了总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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