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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茗谈174:从鞍钢宪法说开去 -- 本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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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茗谈174:从鞍钢宪法说开去

(一)

中国在50年代(铁人王进喜),苏联在30年代(保尔-柯察金),都有过一个劳动者的黄金时期。那时候,工人阶级为形象的主体劳动群体,有当家作主的感觉,焕发出自觉的工作热情。那时候,工作条件其实很不好,但没有怨言,没有推脱,不需要MBA那样的督战队,劳动者自己督促自己,互相激励比赛。

但是这个时期,持续时间不长,大约15年左右,就会变味道。第一,因为社会是高度复杂的,少数人的特权腐败渐渐会出现,而人民是瞒不了的,口耳相传,亲眼所见,人们渐渐会失望。第二,劳动者高强度付出的劳动,没有得到预期的回报。人民会发现,其实他们做不了主。

(二)

那么,同时期资本主义社会又是怎么样的呢?二战后欧洲很多国家,比如英国,迅速走入“民主社会主义”模式(就是今天美国桑德斯参议员代表的那股思潮),工会坐大,国有企业变成大锅饭。欧洲的颓废,有几个原因。第一,二战太残酷,把欧洲人民都打得性格大变;第二,美国在战后的碾压,使得欧洲没有再奋发的机会;第三,将要有核大战的阴影压垮了全体西欧人,既然明天就可能有原子弹落下来,今天还努力个屁啊。

二战后的美国,比残破的欧洲要有本钱得多------不但有钱,更重要是人们的脊梁骨没有被打断,还挺得起来,而且身为领袖国,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所以他们在不断摸索适合美国国情的社会发展道路,包括与苏联竞争所必需的福利制度建设和平权。

美国在二战中获得的战争红利,体现在财富上,那确实有很大一部分用在本国的“黄油”项目上,首先是1%精英的生活迅速奢靡,并带动社会的时尚,摆脱了大萧条+二战带来的“富人夹着尾巴悄悄过好日子”的清教徒社会风气;其次是劳动生产率随着高速公路建设/大批新设备进厂,而有极大提高,在生产同等数量商品的前提下,工厂需要更多的电,更多的工程师,更多的秒表和统计员(戴明管理法),同时也需要更少的工人。

到1970年代,去工业化开始展开,大资产阶级依靠MBA这样的“类宗教”,开始分化原有的蓝领工人阶层,大批蓝领工人的子女,被吸纳到教育/文化领域,另一部分则用MBA培养成“针对蓝领工人的督战队”。从此,美国存在一个大的“中产阶级”,但没有存在一个大而强有力的“工人阶级”,因为中产阶级是个大杂烩,工人阶级(蓝领+底层脑力劳动者,比如今天的中国码农)只是其中不太重要的部分,而不是领导者。

而教育领域,由原来比较粗糙,直接,可以说“粗暴有效”的教育理念,因为要消化越来越多的文科生,而逐步叠床架屋,无事生非,演变得精致/伪娘/不分是非,最后就是“共用厕所”这样的傻逼结局,而且是奥巴马主席亲自关怀-----我勒个去。

到这个时候,美国的劳动人民其实已经分化得面目全非,大量的劳动是外国劳动者完成,只是把产成品直接运进美国而已。之所以说他们不太重要,是因为“劳动人民”是可替代的,这直接导致美国的铁锈地带破落30年以上,居然没有产生任何工运潮------就是说,这些被损害的蓝领,已经丧失议价能力。

可以说,对唐纳怆不分青红皂白的支持,和对桑德斯不分青红皂白的支持,是“美国特色工人运动”在极左和极右的两个变异体。看看所有这些人,无关左右,他们的底色其实是一样的,就是愿意劳作,愿意流汗,但他们都发现,在美国已经找不到一个地方,需要他们的劳动能力并会支付公平的报酬。

所以他们这个群体,就是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她手里的三根火柴,是:唐纳怆,桑德斯,习近平。这是她挣扎生存的希望。

(三)

"中帝亡我之心不死委员会"(Committee on the Present Danger: China,CPDC)于2019年3月下旬在美国首都成立。

"X帝亡我之心不死委员会"(Committee on the Present Danger:X)最早于1959年成立,目前这厮是老四了,前三届分别是“苏帝亡我之心不死委员会",“恐帝亡我之心不死委员会"等等。

“中帝亡我之心不死委员会"认为,中帝对美国和自由世界价值观构成了严重威胁。该委员会主席是“美国战略集团”主席布莱恩·肯尼迪(Brian Kennedy),创始会员包括前中央情报局局长詹姆斯·伍尔西(R. James Woolsey);前教育部长威廉·贝内特博士(Dr. William Bennett);对华援助协会主席傅稀粥博士(Bob Fu,傅满粥的弟弟),以及史蒂芬·班农等40多名前政府官员、国会议员、智库成员,宗教和人权活动人士。

4月9日,"中帝亡我之心不死委员会"在首都举办茶话会,班农发言说: 那谁谁,麦肯锡、高盛,还有所有的法律公司、会计公司、商业银行,这帮傻逼都知道中帝对维吾尔人、基督教徒和宗教少数派的政策,和对中国人民的奴役,但可恨的是这些鸟人还是和中帝做生意。如果把生产留在美国和欧洲,让当地工人为当地消费者生产,中帝不会这么快崛起;西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面临这么严峻的经济增长问题和社会问题。

他又说,国际金融和经济精英"没有廉耻",出卖了美国(及欧洲)的劳动阶级和中产阶级。中帝依靠廉价劳动力和奴役劳工,让巨大数量的过剩产品充斥世界,西方工人因此失去正常的工作岗位和好的薪水,只能买得起来自中帝的廉价商品,结果是在西方造成新的失业人口、社会救济申领者和低薪阶层。他认为,受益的除了中帝以外,主要是西方的金融寡头,受损的则是大多数西方公民。总之,就是两岸的1%勾结起来,一起周扒皮两岸的99%。麦肯锡、高盛等公司和中帝的商业/文化联系,是在帮助TG拆解西方花了几百年,多少先烈抛头颅洒热血,建成的自由社会的国际架构。他说,像美国当时对待苏联那样去制止中帝邪恶的步伐,是必须滴。

班农还表示,中国的制度是极权主义+重商主义,由俄罗斯、澳大利亚、非洲、拉美等呆在食物链下端的国家,向中帝提供原材料,供中帝制造成品,再从美国赚钱。与之相对的则是自由国家互相进行贸易的完美制度。

班农预测,到2025年,中帝将按既定时间表,准时成为全球最大的经济体+最大的生产国和贸易国,并在关键技术领域处于领先地位。他说,中帝试图通过一带一路战略,成为欧亚大陆领先的海军和陆军力量,继而通过对海陆的霸权控制欧洲与东亚之间的贸易,同时又成为全球最大的制造国和销售市场。这样一来,中帝就一箭三雕,跃身成为世界领先强国。他警告说,西方经济巨头们还会继续从“在中国制造,冠以美国商标全球销售”的模式中获益,但西方工人阶级和中产阶级前景将非常暗淡。

当天在茶话会上踊跃发言的,还有德高望重的顽固派老同志纽特·金里奇( Newt Gingrich),以及共和党里著名的非主流参议员(号称杂牌第一旅旅长)泰德·克鲁兹(Ted Cruz),各种奇谈怪论,总之构成了“脱派”(中美脱钩派)目前最强的一次合奏。

班农他们一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如果我们把世界最大三个经济体看作三颗恒星的话,那么就是大刘在《三体》里描述的困境,三个恒星之间的相互干扰太复杂,使得任何一颗都无法如愿驾驭好自己,所以美国有一批人,想简化问题,先把中国定义为敌人,推得远远的,不要来干扰我的运行轨道。美国知道,欧盟在内心深处是心向美国的,所以并不希望欧盟这颗恒星,现在就被撕裂(但是欧盟终将被撕裂)。在欧盟和美国内部,吃里扒外的都太多了,这些美欧的内奸看清了大势,知道中国在经济指标上攀上顶峰,已经很明显了(虽然还不是不可阻挡),当然想分一杯羹。

在这种随波颠簸的困境中,谁艺高胆大,能顺势冲浪,弄潮儿向潮头立?无疑只有中美,这个冲浪里,失手肯定有的,算不准嘛,但谁敢于承担风险,有本钱面对摔跤,谁就能掌握主动。

而在这“三体博弈”中,中美各自内部又有巨大的矛盾和困境,就看从哪里突破,从哪里泄洪,谁做得更好。但不管怎么做,中国与美国保持一个“可间隔距离”,保持两个“生态圈”各自的独立性和独特性,这是第一位的。在这个前提下,我想问大家的问题是:中国肯定要随着这个冒险的进程,自身也“不停在改”(我们嘻西西河的河训哈),但要怎么改,往哪个方向上改呢?

十几年前,我们说最好是“中央岛大联立”,现在中国已经走得有声有色了。既然走起来了,就会看到很多很多细节上的问题和不确定性,本质上就是中国,西欧,中东欧(包括俄罗斯),部分中东地区,涉及上百个比较大的民族,如何在文化上相互掺沙子,相互融合的问题-----这确实是文明层级的问题。

通宝推:川普,桥上,北纬42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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