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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最近看到的笑话之八 -- 钛豌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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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番外:猪刚鬣醉入销金帐 孙行者大闹高老庄

且说唐僧并孙行者自离了观音院,取路投西方来,行了半月之上。于路无寺院去歇,只是客店内打火安身,白日间酒肆里买吃。在路免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一日正行之间,贪看山明水秀,不觉天色已晚。但见:

  山影深沉,槐阴渐没。绿杨影里,时闻鸟雀归林;红杏村中,每见牛羊入圈。落日带烟生碧雾,断霞映水散红光。溪边钓叟移舟去,野外村童跨犊归。

  孙行者因见山水秀丽,贪行了半日,赶不上宿头,路中又没人作伴,那里投宿是好。又赶上三二十里田地,过了一条板桥,远远地望见一簇红霞,树木丛中闪着一所庄院,庄后重重叠叠都是乱山。孙行者道:“只得投庄上去借宿。”径奔到庄前看时,见数十个庄家忙忙急急搬东搬西。孙行者到庄前,倚了铁棒,与庄客打个问讯。庄客道:“和尚,日晚来我庄上做甚的?”行者道:“小僧赶不上宿头,欲借贵庄投宿一宵,明早便行。”庄客道:“我庄上今夜有事,歇不得。”行者道:“胡乱借老孙歇一夜,明日便行。”庄客道:“和尚快走,休在这里讨死。”行者道:“也是怪哉!歇一夜打甚么不紧,怎地便是讨死?”庄家道:“去便去,不去时便捉来缚在这里。”孙行者大怒道:“你这厮村人,好没道理。俺又不曾说甚的,便要绑缚老孙。”庄家们也有骂的,也有劝的。孙行者提起铁棒,却待要发作。只见庄里走出一个老人来,但见:

  髭须似雪,发鬓如霜。行时肩曲头低,坐后耳聋眼暗。头裹三山暖帽,足穿四缝宽靴。腰间绦系佛头青,身上罗衫鱼肚白。好似山前都土地,正如海底老龙君。

  那老人年近六旬之上,拄一条过头拄杖,走将出来,喝问庄客:“你们闹甚么?”庄客道:“可奈这个和尚要打我们。”行者便道:“小僧是唐朝来的和尚,要上西天去干事,今晚赶不上宿头,借贵庄投宿一霄。庄家那厮无礼,要绑缚老孙。”那老人道“既是唐朝来的僧人,随我进来。”行者跟那老人直到正堂上,分宾主坐下。那老人道:“师父休要怪,庄家们不省得师父是活佛去处来的,他作繁华一例相看。老汉从来敬重佛天三宝,虽是我庄上今夜有事,权且留师父歇一霄了去。”行者将铁棒倚了,起身打个问讯,谢道:“感承施主。小僧不敢动问贵庄高姓?”老人道:“老汉姓高,此间唤做高老庄,乡人都叫老汉做高老庄高太公。敢问师父俗姓,唤做甚么讳字?”行者道:“俺的师父是玄奘长老,与俺取了个讳字,因我姓孙,唤做孙行者。”太公道:“师父请吃些晚饭,不知肯吃荤腥也不?”孙行者道:“老孙不忌荤酒,遮莫甚么浑清白酒,都不拣选;牛肉狗肉,但有便吃。”太公道:“既然师父不忌荤酒,先叫庄客取酒肉来。”没多时,庄客掇张桌子,放下一盘牛肉,三四样菜蔬,一双箸,放在孙行者面前。行者解下腰包、肚包坐定。那庄客旋了一壶酒,拿一只盏子筛下酒,与行者吃。这孙行者也不谦让,也不推辞,无一时,一壶酒、一盘肉都吃了。太公对席看见,呆了半晌。庄客搬饭来,又吃了。

  抬过桌子,太公分付道:“胡乱教师父在外面耳房中歇一宵,夜间如若外面热闹,不可出来窥望。”行者道:“敢问贵庄今夜有甚事?”太公道:“非是你出家人闲管的事。”行者道:“太公缘何模样不甚喜欢,莫不怪小僧来搅扰你么?明日老孙算还你房钱便了。”太公道:“师父听说,我家如常斋僧布施,那争师父两个。只是我家今夜小女招夫,以此烦恼。”孙行者呵呵大笑道:“男大须婚,女大必嫁。这是人伦大事,五常之礼,何故烦恼?”太公道:“师父不知,这头亲事不是情愿与的。”行者大笑道:“太公,你也是个痴汉,既然不两相情愿,如何招赘做个女婿?”太公道:“老汉止有这个小女,今年方得一十九岁。被此间有座山,唤做福陵山,近来山上有个大王,扎了寨栅,聚集着五七百人,打家劫舍。此间乌斯藏官军捕盗,禁他不得。因来老汉庄上讨进奉,见了老汉女儿,撇下二十两金子,一匹红锦为定礼,选着今夜好日,晚间来入赘老汉庄上。又和他争执不得,只得与他,因此烦恼。非是争师父一个人。”行者听了道:“原来如此!小僧有个道理,教他回心转意,不要娶你女儿如何?”太公道:“他是个杀人不眨眼魔君,你如何能勾得他回心转意?”行者道:“老孙在五台山真长老处,学得说因缘,便是铁石人也劝得他转。今晚可教你女儿别处藏了,俺就你女儿房内说因缘劝他,便回心转意。”太公道:“好却甚好,只是不要捋虎须。”行者道:“老孙的不是性命?你只依着俺行,并不要说有老孙。”太公道:“却是好也,我家有福,得遇这个活佛下降!”庄客听得,都吃一惊。

  太公问行者:“再要饭吃么?”行者道:“饭便不要吃,有酒再将些来吃。”太公道:“有,有。”随即叫庄客取一只熟鹅,大碗斟将酒来,叫行者尽意吃了三二十碗,那只熟鹅也吃了。叫庄客将了包裹,先安放房里,提了铁棒,带了戒刀,问道:“太公,你的女儿躲过了不曾?”太公道:“老汉已把女儿寄送在邻舍庄里去了。”行者道:“引老孙新妇房内去。”太公引至房边,指道:“这里面便是。”行者道:“你们自去躲了。”太公与众庄客自出外面,安排筵席。行者把房中一椅独桌都掇过了,将戒刀放在床头,铁棒把来椅在床边,把销金帐子下了,脱得赤条条地,跳上床去坐了。

  太公见天色看看黑了,叫庄客前后点起灯烛荧煌,就打麦场上放下一条桌子,上面摆着香花灯烛。一面叫庄客大盘盛着肉,大壶温着酒。约莫初更时分,只听得山边锣鸣鼓响。这高太公怀着鬼胎,庄家们都捏着两把汗,尽出庄门外看时,只见远远地四五十火把,照耀如同白日,一簇人马飞奔庄上来。但见:

  雾锁青山影里,滚出一伙没头神;烟迷绿树林边,摆着几行争食鬼。人人凶恶,个个狰狞。头巾都戴茜根红,衲袄尽披枫叶赤。缨枪对对,围遮定吃人心肝的野猪精;梢棒双双,簇捧着不养爹娘的真太岁。高声齐道贺新郎,山上大虫来下马。

  高太公看见,便叫庄客大开庄门,前来迎接。只见前遮后拥,明晃晃的都是器械,旗枪尽把红绿绢帛缚着,小喽啰头巾边乱插着野花。前面摆着四五对红纱灯笼,照着马上那个大王。怎生打扮?但见:

  头戴撮尖干红凹面巾,鬓傍边插一枝罗帛象生花。上穿一领围虎体挽绒金绣绿罗袍,腰系一条称狼身销金包肚红搭膊。着一双对掩云跟牛皮靴,骑一匹高头卷毛大白马。

  那大王来到庄前下了马,只见众小喽啰齐声贺道:“帽儿光光,今夜做个新郎。衣衫窄窄,今夜做个娇客。”高太公慌忙亲捧台盏,斟下一杯好酒,跪在地下。众庄客都跪着。那大王把手来扶道:“你是我的丈人,如何倒跪我?”太公道:“休说这话,老汉只是大王治下管的人户。”那大王已有七八分醉了,呵呵大笑道:“我与你家做个女婿,也不亏负了你。你的女儿匹配我,也好。我的哥哥大头领不下山来,教传示你。”高太公把了下马杯。来到打麦场上,见了香花灯烛,便道:“泰山何须如此迎接?”那里又饮了三杯,来到厅上,唤小喽啰教把马去系在绿杨树上。小喽啰把鼓乐就厅前擂将起来,大王上厅坐下,叫道:“丈人,我的夫人在那里?”太公道:“便是怕羞,不敢出来。”大王笑道:“且将酒来,我与丈人回敬。”那大王把了一杯,便道:“我且和夫人厮见了,却来吃酒未迟。”那高大公一心只要那和尚劝他,便道:“老汉自引大王去。”拿了烛台,引着大王,转入屏风背后,直到新人房前。太公指与道:“此间便是,请大王自入去。”太公拿了烛台,一直去了。未知凶吉如何,先办一条走路。

  那大王推开房门,见里面黑洞洞地,大王道:“你看我那丈人是个做家的人,房里也不点碗灯,由我那夫人黑地里坐地。明日叫小喽啰山寨里扛一桶好油来与他点。”孙行者坐在帐子里都听得,忍住笑不做一声。那大王摸进房中,叫道:“娘子,你如何不出来接我?你休要怕羞,我明日要你做压寨夫人。”一头叫娘子,一面摸来摸去;一摸摸着销金帐子,便揭起来,探一只手入去摸时,摸着孙行者的肚皮。被孙行者就势劈头巾带角儿揪住,一按按将下床来。那大王却待挣扎,孙行者把右手捏起拳头,骂一声:“直娘贼!”连耳根带脖子只一拳。那大王叫一声:“做甚么便打老公。”孙行者喝道:“教你认的老婆!”拖倒在床边,拳头脚尖一齐上,打得大王叫救人。高太公惊得呆了;只道这早晚正说因缘劝那大王,却听的里面叫救人。太公慌忙把着灯烛,引了小喽啰,一齐抢将入来。众人灯下打一看时,只见一个黄毛瘦和尚,赤条条不着一丝,骑翻大王在床面前打。为头的小喽啰叫道:“你众人都来救大王。”众小喽啰一齐拖枪拽棒,打将入来救时,孙行者见了,撇下大王,床边绰了铁棒,着地打将出来。小喽啰见来得凶猛,发声喊,都走了。高太公只管叫苦。打闹里,那大王扒出房门,奔到门前,摸着空马,树上折枝柳条,托地跳在马背上,把柳条便打那马,却跑不去。大王道:“苦也!畜生也来欺负我。”再看时,原来心慌不曾解得缰绳,连忙扯断了,骑着摌马飞走。出得庄门,大骂高太公:“老驴休慌!不怕你飞了。”把马打上两柳条,不喇喇地驮了大王上山去。

  高太公扯住孙行者道:“和尚,你苦了老汉一家儿了。”孙行者说道:“休怪无礼。且取衣服和直裰来,老孙穿了说话。”庄家去房里取来,行者穿了。太公道:“我当初只指望你说因缘,劝他回心转意,谁想你便下拳打他这一顿。定是去报山寨里大队强人来杀我家。”行者道:“太公休慌。俺说与你,老孙不是别人,俺是花果山齐天大圣孙悟空,为因大闹天宫,出家做和尚。休道这两个鸟人,便是一二千军马来,老孙也不怕他。你们众人不信时,提俺铁棒看。”庄客们那里提得动。行者接过来手里,一似捻灯草一般使起来。太公道:“师父休要走了去,却要救护我们一家儿使得。”行者道:“甚么闲话!俺死也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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