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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文摘】“FOX 2!”-美国海军王牌飞行员对越战回忆 -- 逍遥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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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文摘】“FOX 2!”-美国海军王牌飞行员对越战回忆

译者的话:

  当我第一次读到这篇文章,就被其对空战的详细精彩描写所吸引。细读后,感觉它以当事人的身份,讲述了美国参战军人的感受,不同于其它很多文章。现将它介绍给大家,有心人可从另一侧面看到着世界的一些事物。

  《“FOX 2!”-美国海军王牌飞行员越战回忆》

  作者:Randy Cunningham

  译者注:翻译并发表这篇文章并不意味本人同意其观点,此文仅供各位参考。

  引子

  到一九七一年底,随着“越南化”的快速进行,美军已基本不介入南越的地面战斗。但在空中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美海军、空军和海军陆战队的飞行员们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的对付那些越来越老练,装备越来越好的敌人。

  第二次随星座号航空母舰前往越南的海军中尉兰迪.“公爵”.科宁汉姆(Randy “Duke” Cunningham),是VF-96战斗机中队飞行员。曾于一九七零年随美国号航空母舰前往越南轮战过九个月。那一次相对平静,全中队仅遇到十二次敌对火力。很少飞行员见到过地空导弹。但在七一年十月,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第一部份

  飞行准备

  第一次战斗飞行前,一走进作战室我就惊讶的发现,标图板上代表已知高炮和地空导弹阵地的彩色图钉密密麻麻的,看起来简直就象一棵圣诞树,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一年前,图上基本就看不到什么图钉。

  北越人是必须认真对付的。他们已将地空导弹运到非军事区以南和老挝。很多过去用来保卫北越的高炮现已被搬到南边。北越人似乎认定美国不会恢复轰炸北方。

  那些曾经只能手提肩抗的供应线,现已成为非常复杂的后勤网络。卡车代替了自行车。推土机在丛林中开辟了数百条道路。坦克和步兵正向南方开进。炮兵弹药充足。

  为这次轮战我一直准备着对付来自米格的威胁,却没想到会遇到各种高炮。每次出动都会面对二23毫米,37毫米,57毫米,85毫米,100毫米,120毫米高炮和地空导弹。我根本没想到头两星期的投弹量就超过上九个月的总和。

  北越人已大量渗入老挝的奇庞河谷。道路上运输车队奔忙不息的运输来自俄国和中国的物资。保卫这些运输线的防空系统已大大的加强了。

  随着作战计划逐渐清晰,作战室渐渐静下来。四架F-4“鬼怪”式,四架A-6“入侵者”式和四架A-7“海盗”式将要和一架呼号为“运输队632”的OV-10前进空中指挥机会合。我们将以四机小编队通过大囊机场北边的走廊前往老挝。小编队较为容易规避地空火力。我们将前往被严密保卫着的胡志明小道。

  我的僚机,布里安。格兰特中尉,看着我问:“这家伙是在开玩笑还是在吓唬我们?每个人都对我们讲上次非常容易。“我侧身说,作好应付最坏的打算要远好过到时手忙脚乱。他的后座杰米。“海牛”。苏里安中尉和我参加过作战。我们知道将要去对付什么。但这是布里安和我的后座比尔”爱尔兰人“得力斯科尔中尉的第一次战斗飞行。海军通常用一个有经验的飞行员配一个菜鸟以防错误和减少损失。但我们全都感到紧张。

  接下来是气象简介:“天气晴朗,但会有很重的烟雾,因为农民正在烧收获后的稻草。”烟雾会降低可见度,使得发现地面目标较为困难。然后被我们戏称为“鬼家伙”的情报官作简介,因为他讲的总是些鬼头鬼脑的东西。鬼家伙给我们仔细讲解了进入和退出的最好路线并指出需要时哪些地区可以跳伞,但麻烦是那些所谓的己方控制区并不总是正确。

  米格发起攻击的可能很低,但有威胁的区域还是都被标了出来以防北越人发神经。我们主要关注高炮和地空导弹。越南人是真正的伪装大师而且经常移动阵地。现在根本无法知道高炮和导弹的准确位置。“鬼家伙”标出那些已知的阵地并推荐已考虑过太阳和地形等因素的飞行线路和进入方位。

  我们必须象去拉斯维加斯赌博一样仔细算计。要想成功就必须认真的计划。计划的越好完成任务并平安归来的可能就越大。每次任务都需要数小时时间来计划,每一问题都得分别考虑到。别想存有侥幸,所有飞行员都得用专业精神来对待。

  医官“卡克”雷恩黑尔德中尉负责关照我们的身理和心理状态。我肯定他敏锐的观察防止了很多事故。他发给每个飞行员一小包谁都不愿用到的东西-吗啡和对付高温的盐块。

  弹射起飞

  走到外面,阳光明亮耀眼。谢天谢地军舰迎风航行带来的微风吹散了东京湾的闷热。A-7的带队长机乔治.高里安尼克中尉对我喊到“嗨,公爵”。他手中比画着,脸上带着微笑。乔治长着犀牛般的身材。如果碰到对头他的脾气也象个犀牛。他可以把一千磅的炸弹投进茶杯,当然往啤酒桶扔会更容易些。乔治的最大梦想是用他的A-7打下架米格,好让战斗机飞行员们无地自容。在七二年五月十号他差一点就做到了。

  我们开始作起飞前检查,见到机械师忙着给我们和飞机照相。我忙作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走向飞机前方。然后我突然发觉不知怎么地我已躺在地下了,而爱尔兰人则站在旁边看着我。原来那固定飞机的链子狠狠地绊了我个跟斗。我灰溜溜的急忙爬起来,尽量不去看飞行甲板上那些看着我摇头的人。

  我们的飞机早已准备完毕。地勤人员干的非常出色,现在轮到我们了。我清楚记得爱尔兰人上飞机时的目光和他说的话:“走,干掉他们,公爵。我会一直在你后面。”如同赛车,一个声音在喇叭里高声叫道:“启动发动机!”。康尼(星座号)迎风展开她美丽的衣裙,用她那叁十节的速度帮助我们弹射起飞。

  关闭座舱盖,熔炉似的热流从发动机里喷射而出,我汗如雨下。弹射走一架A-6加油机后,飞行甲板人员导引我把飞机开上弹射器。我顺着弹射器望向舰首,望着六十英尺下的大洋。爱尔兰人定好弹射顺序手柄。弹射官右手举起,伸出食指示意我将发动机功率开到百分之百。拼命向前的F-4被牢牢地固定在弹射器上。然后我收到开加力的信号。空调这时开始向布满汗珠的脸上送来凉风。弹射官快速的作好最后的检查,然后向我们敬礼,我们则用传统的手指还礼。弹射官将两个手指向下触到飞行甲板,这是向操作员发出信号,弹射!加速度是如此之大,两眼发花。弹射良好。我们已在空中遨翔,雄鹰开始狩猎。

  飞向战区

  收起落架,收襟翼,F-4平稳的加速。我转回头飞向编队集合点。我一直都非常惊异弹射器居然有能力将五万六千磅的战斗机在数秒钟内射上天,特别是在这十一月份的潮湿闷热的日子里。

  当我们回头飞过军舰时,我越过肩头看见布里安和海牛已飞到僚机的位置。当布里安给出检查完毕一切正常的信号后,我们把油门杆推向前,将飞机加速到四百节的爬升速度,并在两万英尺改平。

  由布里安作我的僚机,我感到舒服和兴奋。他的技、战术都很好。我不希望队长司令什么的作我的僚机。很多高级军官只想着怎么才能平安回家。而我却希望我的同伴也和我一样一想到打落米格就兴奋莫明。我不是不想平安回去,我只是不希望级别高的领导能力却不强。

  当我们接近大曩的飞行走廊时,各四机编队都需向一个代号为“小山村”控制站报到。超高频通话器支支查查响了起来:“小山村,这里是‘表演时间’;每架飞机两颗”FOX 4“(空地导弹),高度两万,六个MK82(五百磅炸弹)。任务代码631。”

  小山村然后就察看他的战术图板。从在非军事区以南各分区的前进空中指挥机送来的情报不时更新该图板。

  “表演时间,”小山村回话道,“参照顺化塔坎电台,方向二百八十度,一百海里距离。将频率定在303.0,请和运输队632直接联系。”前进空中指挥机已观察到叁辆卡车试图穿越奇庞河谷,现正在路边伪装隐蔽。

  我们从预定地点越过海岸线后,转向二百七十度飞行约七十英里,避开了限制区域,然后转北飞向奇庞。我们沿着北越边境飞,布里安飞在左僚机位置,他说飞在左边感觉好一些,因为威胁来自右边区域。

  会合点越来越近,我们开始认真观察丛林覆盖着的地面。前进指挥机通常在叁千英尺高度飞行,这样可避开小口径火力。他们的OV-10“野马”式飞机执着的慢慢的用只比一百节多一些的速度在敌人头上飞行。虽然敌人的炮手大多时间都在静静地等待着喷气式飞机,但是如果野马式过于冒险,飞的太靠近敌人,迎接它的将是一片弹雨。这些前进指挥机的飞行员都受到我们真正的敬佩。

  由于机翼上部漆成白色,我们很容易就看到了“运输队”。就在那里,它准时到达了指定位置。“表演时间,叁辆卡车就停在路边。”

  这听起来好象很简单,但其实越共并不蠢,他们早已在卡车周围布好了高炮阵地,正等着我们。

  “表演时间,”运输队又开腔了,“给我从北向南来两趟,瞬发引信,向南拉起。”瞬发引信将炸弹百分之九十的威力作用在地面以上,可摧毁有效半径内的所有目标。我们也使用延时引信,炸弹会在穿透地面后爆炸,造成大弹坑或山体滑坡等破坏。

  向南拉起后会进入克斯特山地。如果我们被击中被迫跳伞,克斯特山地会成为我们的庇护所,避免被越共捕获。我想到,如果我真要是跳出去,我希望得到所有可能的援助,直到救援直升机到来。为了驱散这些烦人的思绪,我努力告诫自己,以前也曾被告知有高炮,可到头来都是胡说八道。我认为没有那个飞行员认为自己就是那个倒霉蛋。倒霉的总应该是别的什么人。

  进入俯冲

  我们在一万五千英尺盘旋,看着“运输队”投入行动。这架轻形螺旋桨飞机推机头进入大角度俯冲。在它前方是那些我们在这种高度根本看不到的卡车。他将一枚发烟火箭打到那些卡车南面十米的位置。但当我和布里安绕过一片云后,强劲的地面风已将烟柱驱散。

  我们请求再打第二枚火箭。这时一名空军飞行员的声音哔哔叭叭的从超高频中冒了出来,“真是的,你们这些海军老爷们,我可没有一整天来和你们泡。”然后他又转向目标。

  这时37炮弹爆炸的白烟出现在OV-10的周围。我急忙呼叫,“运输队,他们正向你开火,请注意!”他继续冲向目标并且把一枚发烟弹正好打在卡车的中间。

  当看到他的机头平安的开始向上拉起时,我感到一阵轻松。“OK,海军,”运输队在无线电中说,“得分是六比零;空军六,海军……”

  “野马”式突然串出火焰。一颗37炮弹直接击中了它!我感到极端恐惧……我从未亲眼看到飞机被击落。

  无助的感觉在我内心滚动。当看到他撞到丛林地面,我心中顿时怒火万丈。“这些该死的正向我们开炮!”

  两架A-7“海盗”也飞入我们盘旋的线路,领头的“海盗”叫道“我看见了炮口的闪光。几秒钟内他已进入攻击通道。炸弹以无可争议的精确击中目标。它们肯定击中了高炮和它的弹药库。引爆的弹药震撼了丛林。

  在我的生命中第一次我真的想杀人。布里安和我滚了进去,把我们的炸弹正正的投在卡车中间,但是我们无法帮助那被击落的空军飞行员。当我从那燃烧的飞机上飞过,寻找生命迹象时,我感到五腹六胀都在作痛。

  这时我们的油量已很低,空军的F-4现在已在上空指挥搜救行动,我们于是掉头返回星座号。我们以后再也没有那飞行员的消息,不知他是死是活。

  我汗流浃背的从机舱里爬出来,晕晕糊糊的走回飞行准备室,里边鸦雀无声。我们都有着同样的感受。那天我们还将执行另一次攻击任务,我们都迫不及待的想让敌人尝尝我们复仇的滋味。这听起来不太好,但那确实是我们当时的感觉。

  躲避萨姆导弹

  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飞行联队进入有规律的日常战斗飞行。两个F-4中队,我们的VF-96和VF-92,都给予了四种基本任务:轰炸,为侦察机护航,在航母舰队上空巡逻和压制地空炮火。“鬼怪”式的飞行任务大都是后两种。

  通常在北越上空为RA-5“民兵团员”式照相侦察机护航时都会平安无事。不过例外是肯定会有的。

  我的第一次照相护航是护送默非.怀特队长飞越明机场。他的速度始终没有低于五百节。我则等待着炮火轰击。但下边却安安静静的一片平和。

  带着一种虚幻的安全感,第二天我又执行一次同样的任务。一越过海岸线天空就布满了高炮弹爆炸的黑烟团。接近明时电子对抗告警灯照亮了机舱,敌人一定正忙着准备发射什么名堂。

  “萨姆导弹!”

  我的胃部由于极度恐惧而抽搐起来。这后来变成了一种条件反射,每次听到萨姆发射呼叫时都会发生。冷汗顺着我和威利(我经常这样称呼爱尔兰人)的脊背往下直淌。“民兵团员”飞行员将飞机向导弹拉过去,用一个大过载机动甩掉了一颗导弹。第二颗导弹却是直奔我们而来。

  越南的SA-2导弹阵地

  “公爵,萨姆在3点钟方向!”威利叫道。

  我这时候看到RA-5正继续它的飞行,但我却管不了它了,我必须对付导弹。我转向右,那高速靠近的白铅笔跟着修正航向,我向左,它也向左。它已经牢牢锁定我们。

  我这时候已打开全部加力,叁万六千磅的推力把F-4加速到六百节。我很紧张,非常的紧张。我攥紧驾驶杆的手几乎抽筋。威利和我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越来越近的萨姆导弹。我感到口干。我把飞机保持在零G,或称之为不加载状态。我在等待摆脱导弹的最后时刻,一切都靠它了。是时候了,我们向导弹拼命拉过去。那导弹终于没能转过那个弯。当它象一条发起攻击的蛇一般从旁边飞过时,我们可以看见它的弹翼转动。北越人今天终于没能搞掉我们,但明天呢?我们的“鬼怪”平安飞回海湾,再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第二部份

  击落第一架敌机

  恢复轰炸北越一九七一年后半年我们接到命令恢复轰炸北越。很明显美国打算好好利用它的空中力量。海军的任务是打击沿海的交通枢纽,机场和仓库。星座号又忙着准备一次大规模空袭。突击群的全部四十架飞机都已在军舰上空会合。当中有A-7和A-6强击机,KA-3和KA-6加油机,压制地空导弹的飞机和压制高炮的飞机,还有制空用的战斗机。全部飞机都已编好队形,等待着出击呼号。当我们爬升到云层上时,海湾上空的天气不好。这时有两架A-7海盗式飞机被派出去检查明机场上空的天气。机窗外的景象十分壮观,湛兰的天空中四十架海军喷气式飞机的雄壮编队与白云相辉映。我没有能长久的沉浸在这带来宁静与安祥的景象之中。

  当A-7(海盗)的脚一踏上海滩,无线电就响了起来:"忙碌蜂,萨姆,萨姆,三点钟方向;忙碌蜂,另外两枚,十二点钟方向,向左转脱离;另一枚在九点钟方向,正在追踪。"海盗们最终未受损伤的逃了出来,并且报告天气太坏,任务不可能有效的完成。我们于是奉命返航。对此我们感觉非常失望。毕竟我们已经作好对付最坏情况的充份准备。降落后飞行员们都来到作战室,看看如果天气不能转好将会如何。结果让人几乎不敢相信。我们将使用A-6的计算机和雷达,在一万二千英尺的高度来确定位于厚厚的云层下的目标的位置。攻击机将与A-6并排水平飞行在云层之上,当A-6投弹时,我们也同时投弹。

  在一九六五年和一九六七年期间,作战计划的制定者们就已学会了,一定不能在厚云层之上进行空袭。更不要说亚音速飞行在一可预知的航路上,好让萨姆和高炮雷达准确测定机群的位置,引导已规划好的地空火力。使用仪表飞行战术在那些低危险区域已是不可思议,而在北越则将带来双倍的风险。所有这些都没能改变作战计划。

  无论海军还是空军都必须在指定时间内完成‘深度傲慢‘作战行动。为了破坏可能到来的越共攻势,高损失的战术风险不得不被采用。结果五天之内共损失二十六架飞机。攻击广琅机场在一九七二年的头一个月里,北越米格机越来越活跃。每天晚上米格二十一都要从克,印白,分克印和广琅机场起飞。米格机天天都在北越上空飞行,进行训练或巡逻。但我们仍然被束缚着,不能进行拦截除非受到攻击或者舰队受到威胁。一九七一年十二月由空军飞机护航的B-52在老挝上空受到两架来自广琅机场的米格二十一的攻击。随后北越米格机又对B-52进行了两次未成功的攻击。看来米格获得成功只是个时间问题。于是上头命令对广琅机场进行一次照相侦察以查明米格机的数量。一个由A-7,A-6,A-3和F-4组成的大型攻击编队伴随一架RA-5维京照相侦察机前往广琅机场去查明敌人的力量。民兵团员受到了高炮的攻击,攻击编队立即进行了一次有效的‘快速反击‘。随后的相片显示,米格二十一被推进了洞穴,机场周围环伺着萨姆和高炮。

  一月十八号,我正坐在架子床上,我的中队长,爱尔。纽曼一个电话把我叫起来。"公爵,叫上你的后座到作战室来,你们准备为袭击广琅机场的攻击编队护航。"消息使我变的非常兴奋。上一次攻击时米格曾经起飞迎击,这说明我可能会有机会和米格交战。而这才是我刻苦训练的真正目的。我拿起我的兔子脚,擦了擦,然后前去倾听任务简介。这个长着毛和尖指甲的兔子脚是我的神秘物品。两年前我的一个来自密苏里大学的朋友送给了我,以后我一直带在身边。每次任务前我都要擦擦它并自言自语的说"就是这次,我会搞掉架米格。"常此以往,每当看起来有点希望时,中队的其他人就会问我兔子脚动了没有。

  简介最后搞的很长。为了欺骗敌人,我们不从海湾方向进入,而是通过非军事区以南进入老挝,然后转北。我们要让机群看起来象是去攻击老挝的目标。进入陆地后无人打破无线电静默。下面的丛林郁郁聪聪。这是大伙第一次向北飞这么远。我们感觉仿佛无人曾踏足此间。"嗨,公爵,醒着吗?"内部通讯机里传来爱尔兰人愉快的声音。"嗨,公爵,你的兔子脚动了没有?"他总是能设法打破紧张气氛,让我感到放松。

  无线电静默终于被打破了。艾格特队长叫出阿尔法(A)点,这是我们的第一个检查点。所有弹药的保险都被打开。布来乌(B)点在北面三分钟距离。三分之一的飞机脱离了编队。三十秒后第二单元也脱离编队飞向目标。我们的战术是占据机场的西南和北面的位置。一旦敌人开火,我们将从三个方向同时向目标攻击。当听到无线电中传来布来乌(B)点的呼叫时,就如同睡觉时被一桶凉水浇醒,我的脉搏猛然升高。我看到A-7攻击机和压制地空炮火的F-4向右舷拉开,这提示我带领本组飞机加速飞到第二单元的前边。萨姆导弹电子对抗灯亮了起来,这表明北越人已经知道我们进镇了。

  十五英里外,我和布里安就已经开始受到57毫米炮的轰击。为避免飞在可预测的航路上,我们不停的转变航向和高度。然后那个用来探测萨姆雷达的美妙的小黑盒子开始闪亮告警。"表演时间,萨姆在低空!"我脱口而出。我们正好闯进两个正在工作的萨姆阵地中间。(表演时间是VF-96中队的无线电呼号。)我们轰鸣着飞到机场上空,搜寻是否有米格起飞,但是跑道上空荡荡一片。我和布里安的工作是所有战斗机飞行员们朝思梦想的东西:我们首先需要飞越机场,检查是否有米格,然后飞到北面,把我们小组放在广琅和敌人在北边的机场中间,阻断敌机攻击我机群的通道。机场在几秒钟内就被抛在后面。北面的萨姆阵地已把我们锁定在雷达上。现在没时间去想那悄悄动的兔子脚了。在我眼前两颗导弹从萨姆阵地升起,助推器把那些电线杆似的武器推上空中,尘土杂物满天飞扬。这世上没有,根本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描述一个飞行员看到萨姆升空时,他的五腹六胀里的感觉。

  助推器脱离,取而带之的是明亮的白色火焰,将导弹加速至三倍音速以上。我叫布里安向左急转。而导弹也随着他转向,这表明导弹已经锁定,可他和杰米都还没有看到导弹。当它急速接近时我要求他们作最大过载急转。萨姆近距离椋过布里安的F-4,但未能引爆,大概是因为我们正处在它的最小有效射程以内。如果它炸了,布里安和杰米就玩完了,或许,他们不久后会在伤心?馆喝南瓜汤。很快南面的萨姆阵地也把我们锁定。告警器指示在两点钟方向,两颗导弹接连飞离了发射架。我们向另一边脱离,飞回机场上空,此时从两个萨姆阵地同时发射了两颗导弹!一颗跟着我,在我试图躲避它时复制着我的动作。这下麻烦大了。"布里安,"我叫道,"你自己管自己罢!"我们快速分开了,因为他们向我们成对的发射了总共十八颗导弹。这时对抗米格已即时成为第二任务,我们不得不先集中精力保命。

  我们总是需要等待直到最佳时机才能操纵飞机机动躲避导弹。这种等待常常让人不堪忍受。惊慌的感觉把心提升到喉头,极力驱使我失去冷静。我终于等到那最后关头,向右下方拉到8G的过载。那导弹终于没能转过来,在几千英尺下方爆炸了。转这么猛其实是个错误,虽然当四面八方都飞舞着电线杆时仿佛只能这么做。当我慢慢爬着去寻找那金贵的,丢失了的商品-飞机空速时,北面阵地又射出两颗萨姆!布里安看到了它们,作出了规避机动。北越人真是打牌的高手,而我们却判断错误,结果被夹在两个阵地中间。南面的阵地逮住了我们,从我们的盲区又射出一颗导弹,简直不可思议!!现在我已经没有速度机动,虽然威利正用不好在此重复的语言催我赶紧离开此地。追踪的导弹在很近处爆炸了,但没造成损害。我在一万五千英尺高度翻滚着把机头垂直指向下,开足加力,试图找回我在躲避萨姆时损失的能量。"

  FOX 2!

  我曾注意到,前方四英里外,有两架我认为是正在向北离开目标区的A-7飞机。这时我回头望向机场,突然发现这两架A-7有点特别。虽然距离太远,不能看清楚,但在其尾喷管处的白色光泽表明这是带加力的发动机。海盗机没有加力。"爱尔兰人,有两个怪物,低空,向北,但我不能判明它们是什么。"我想它们是米格二十一,可两年来我都没有见过一个米格。而且我的兔子脚也没有动。两天前一个VF-92中队的飞行员曾对着我们的RA-5大叫"米格,米格,米格!"。那飞行员最后给搞得灰头土脸。我可不想犯同样的错误。

  机头继续向下,我加速到六百五十节,倒转,把飞机置于两架未知飞机后的最佳位置。当我们靠近时,我看到两架最漂亮的三角机翼的米格二十一飞机。长机以五百英尺的高度飞行在一个峡谷之中,僚机侧在其后七百到一千英尺,保持着作战队形。"表演时间,"我狂叫起来,"匪徒,蓝色匪徒(米格二十一的代号),机场北面!"布里安听到呼叫,立即转北跟了过来。一件奇怪的事发生了,我向后倾压着了兔子脚,它抓进我的肉里。直到现在我带着伤疤。

  威利和我离地二百英尺,六百五十节,紧盯着领头的战斗机。我调节雷达并叫威利同时也操控雷达。"公爵,他已被雷达锁住,射程内,开火!开火!开火!"形势非常适合发射雷达引导的麻雀导弹,但由于我过去训练时的经验,我不太信的过这种导弹。我伸手过去,选定热寻的,得到一个清晰的信号音(表明导弹已探测到敌人发动机的热源),按下发射钮,从致命的六点钟位置射出一颗响尾蛇导弹,同时叫道"FOX 2!"

  就在导弹离开轨道的一瞬间,那架米格作了所有的米格都做的很好的动作,向右作最大过载的急转脱离。他应该还没有看到我。要么是他的僚机发出了警告,要么是他的机尾雷达告警。我拉起,将F-4向左滚,向米格的机腹方作了个堕后追踪滚转,把我们置于米格的外侧。由于我们的速度优势,我们维持了和米格相同的旋转速率。在转动的过程中,我越过右翼向后看到敌人的僚机已逃跑了,丢下他的长机单独和我格斗。我可以看到我的对手的头在机舱里不停的转动。他没有受到良好的训练,犯下了致命的错误。他不该在做躲避转弯时损耗了过量的动能。而且很明显,他看不到我。他的机翼几乎碰到山谷里的岩石。而响尾蛇正拼命想跟上他的大过载转弯。导弹最终没能跟上,在威力半径外爆炸了。

  我们的鬼怪正以五百节的速度,在二百英尺的高度倒飞。"蓝天使(美海军表演中队)可以在此高度倒飞,可我不是蓝天使!"当我想到我们可能撞到地面时,惊慌的感觉再次把心提到喉咙口。我下意识的向左满副翼,满舵,同时推杆。一瞬间负过载将我们推到皮带上。我最后完成了个快速的副翼横滚。还好飞机已改入正飞,而且机头正对米格,与它的飞行方向成四十度角。当他开始改出并向反方向转弯时,他的左翼开始放低。爱尔兰人提醒我注意高度;没有米格跟踪。他的声音由于激动而发颤,"抓住他,公爵"。我知道,如果我等到他完成转弯完成后,再发射另一颗响尾蛇,导弹就可能象前一颗那样被甩掉,于是当他刚开始向另一边转弯时,我就按下了发射钮并叫出"FOX 2"。米格在我前方不超过三千七百英尺,零角度,正处在完美的导弹发射包线上。正好在敌机翼改平的那一瞬间,响尾蛇击中了他。那效果看起来非常壮观,飞机尾部整个被打掉,剩下的机身猛烈的翻滚着撞到地面,变成一个巨大的火球。

  我们穿过一些翻飞着撒向附近村子的残片。我的目光在两点钟方向突然扑捉住一个银色亮点。布里安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它并叫道"公爵,米格二十一在两点钟方向,三英里;几乎看不见。"敌机在导弹射程以外。我打开加力,将飞机加速到六百五十节,但它仍以五十节的速度拉开距离。没有哪个米格二十一能飞那么快。这家伙一定是带液力控制的新的米格-21JS。米格-21A,C和D型都不能在海平面维持这种速度。米格二十一是如此的小,以至于当它直着向外飞时,我们就看不到它。但俄式训练却在帮我的忙。共产党飞行员都被教导用转S弯的方法去摆脱来自六点钟方向的威胁。每当他转弯时我们就可重新看到他。用超音速在几百英尺高度追击,在山谷中擦着树梢和岩石飞行可不是开玩笑。凯旋横滚"公爵,我们的油量怎么样?""威利,现在别打搅我,让我追那架米格,"我不客气的将他挡了回去。"公爵,你的油量?"强迫自己把目光收回到机舱内真是件非常难办的事,一瞬间的脱离视线就可能再也找不到了。现在回想起来,那天我真有可能一直追到中国去。然而当我发现我们只剩下七千五百磅燃油时,我大吃一惊。雷达操作员防止了一起由于油料耗尽而损失一架F-4飞机的事故。

  差不多了。我向回带杆,转向老挝。广琅和它那熟悉的萨姆阵地又回到机头前方。我们必须直闯过去才能与在老挝上空盘旋的加油机会合。敌人再次锁住我们,但我们已在射程以外。我们还有足够的油飞到大囊,但我们想直接飞回康妮。那架加油机刚刚试图给一架A-7加油而未成功。而我仍然想试试。蜂蜜般的燃油终于源源流进我们那干涸的油箱。我们那美丽的康妮出现在机头前方。

  我一点时间也不浪费,立即呼叫飞行指挥官,请求为干掉一架敌机做传统的凯旋横滚。在狭小海湾里的军舰,这时已没有多余时间了。"不同意,立即着陆,"传来生硬的回答。"不同意,请求凯旋横滚。""不同意!这是命令!""是,长官。""爱尔兰人和我冒着烟,以五百节的速度和低于飞行甲板的高度,进入转弯点。当我们通过军舰时,我看到数千人站在通道上望着我们。我做了个六G转弯,九十度坡度。"OK,公爵,别把事搞砸了;现在放松点,"爱尔兰人说。他知道我现在发狂了,除了他谁也不能让我静下来。在我做了我最好的通场后,我降落了。当我关掉发动机,打开舱盖时,甲板已是人群潮涌。我可以看到海军上将库魄,第七十七特遣队司令;舰长J.D.沃得,康妮的指挥官;我的上司,指挥官阿尔纽曼和怀特金,执行官。VF-96中队的其余人员都挤在他们后面。没等任何人来得及说话,我最喜欢的军械士,威利.怀特,几乎把机械师撞倒,跳上F-4,握住我的手说"科宁汉姆先生,我们今天打下了米格,是不是?"在他的眼里闪动着激动的泪光。五千人才打下一架米格,但他们却感到非常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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