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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逐日 -- 奔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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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逐日

话说盘古开天辟地,清者上浮,化为天,浊者下沉,化为地。

这时,也不知从哪儿蹦出一条汉子,大号“夸父”,这位不知天高地厚,自诩脚力

天下无双。这一天,突然看着天上的太阳有些不忿,想和太阳叫叫板。于是乎,抬起脚

板就开追,大有不摸太阳的屁股心不死的气概,可人力毕竟不能胜天,最后活活渴死在

路上,他的身体化为了山川,也算是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这一日,俺打点行装,告别父母和媳妇,登上飞机,向着西方,学那夸父老兄,逐

日而去。

原定12点起飞的航班,已经三点了还在首都机场的跑道上趴着,唉,民航的调度水

平是在不能让人恭维,看来当天到达目的地的目标要泡汤了。

快四点钟的时候,飞机总算是离开了跑道,向着灰蒙蒙的天空飞去。

穿过笼罩着北京的这层锅盖,空气变得透明起来,灿烂的阳光将俺裸露的小臂烧得

生疼。俺脱下帽子,罩住手臂,继续向外张望。

出了北京,就是燕山山脉,满眼的深绿,丘壑纵横,倒也气势恢宏。

接着是昏黄的荒漠地带,一座座沙丘连绵不绝,时常有些几近枯竭的小湖点缀其间

,让人好生心痛。原以为应该到了蒙古了,可一看航线显示,还是内蒙古。

飞机进入蒙古以后,出现了大片的草原,一条条银缎子般的河流在其间蜿蜒穿行,

留下无数个牛角状或月牙状的淤塞湖,这儿的生态环境明显要比内蒙好上许多。也不知

当年林彪元帅是不是走的相同的路线?

在蒙古与俄罗斯接壤地段出现了大片的森林,那种浓重的绿色让人好不羡慕。接着

就是苏武曾经牧过羊的贝加尔湖,虽已接近湖的东头,但宽度应该也有数十公里。有机

会一定要喝一口这儿的水。前一阵,有人嚷嚷着要把贝加尔湖的水引到北京来,若真的

这一水利工程上马了,这一人间胜景可就被毁了。

穿过贝加尔湖以后,就是广袤的西伯利亚大森林,唉,这以前可是俺们的国土啊!

唉,如此锦绣河山居然被老毛子占了去,真是让俺一路看来,扼腕叹息不已。那条宽阔

的亮晶晶的河流应该就是鄂毕河,唉,这河水可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俺们国家啊。

飞机靠近欧亚分界的乌拉尔山时,在墨绿色的森林间出现了许多浑圆的湖泊,大小

不一,从其形状看来,应该是陨星碰撞地球的产物,单靠流水冲刷是不可能形成规模如

此巨大,形状如此标准的湖泊的。历史上有名的“通古斯大爆炸”应该就发生在这附近

俄罗斯欧洲腹地被浓厚的雨云所遮盖,什么都看不到,让俺好不失望。

出了俄罗斯,飞机进入到波罗的海上方,这儿的大海果真象俺以前看书读到的,是

银灰色的,也不知是因为海水的盐度较低的缘故?时常能看到一个个小白点,拖着白色

的痕迹,那应该是过往的船只。

进入德国上空以后,常常能在齐整的农田和大片的森林间看到一座座小巨人般的风

车。记得前阵看书,有德国农民自家立起风车,用来发电,自己用剩的电力就卖给电力

公司,看来德国人的确开始大规模利用风能了。

然后是荷兰近海的一系列几乎与俺平行的岛屿,忘了是什么名,好像是“西****群

岛”。

终于到了法国,又是雨云,看不见什么。

穿过雨云,能看见大名鼎鼎的塞纳河了,巴黎的街道出现了,没看见埃菲尔铁塔,

可能是在飞机另一侧吧。

总算到了巴黎,暮色已经开始降临戴·高勒机场。

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巴黎东站开往南锡的最末一班火车已经走了,看来当晚只能是

在巴黎过夜。

出关很快,手续简单的很,简直让人怀疑那种谈及法国人公事公办拖拖拉拉的说法

。等行李却耗费了颇长的时间,俺一边在行李传送带那儿等着,一边惴惴不安。在首都

机场让师弟给俺老板发了封Email,告之飞机晚点的事情,也不知他收到没有?基金会来

机场接俺的人是不是因为多等了三个小时,早就溜之大吉?这晚上难道要在火车站的座

椅上过夜?

总算取到了行李箱,耗时近半个小时。出去的时候,看见一穿黑西服的中等个头的

汉子正在那儿挥动一个纸板,上面写着俺的大名。赶紧走上前去,紧紧握住双手,“兄

弟,终于见面了!”。

这位老哥叫Frank,英语说的磕磕巴巴,但好歹还能让人听懂。来之前他往机场打了

个电话,总算是没有白白耗费时间,否则真是让俺过意不去。

Frank帮我把行李放入他的雪铁龙,然后向巴黎市区驶去。

按照前核心的说法,俺和Frank谈笑风生。这位的英语就是中学时学过那么点,但交

流不成问题。看来俺是必须抓经时间,掌握法语。

和北京相比,巴黎市区的街道非常狭窄,红绿灯奇多无比,几乎到了三步一岗,五

步一哨的地步。俺们走走停停,好不费劲。(不过这倒是一个限制大家使用汽车的好方

法)

听Frank说,巴黎的黑人和穆斯林很多,看来的确如此。不过“Negro”这种说法不

太礼貌,还是应该向人家老美学一下,叫“Francais Afracian”相对礼貌一些。

看见路边停着辆警车,Frank向俺做了个鬼脸,说“巴黎的警察非常讨厌。你们北京

的警察如何呢?”,呵呵,说起来,北京警察给俺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刚回答完Frank的问题,后面的警车就冲了过来,命令俺们停车,难道他们听见

Frank说他们的坏话了?

Frank赶紧靠边,掏出一堆证件,和警察一通唧咕。%^$&^%^&%^%##$$,没法子,除

了个别单词,俺根本听不懂,但好像谈到了俺吧?

警察挥挥手,将俺们放过。原来是俺们闯了个红灯,而且还是在警察眼皮底下,

Frank向他们解释,说俺刚从中国来,只会说英语,他光顾着理解我说的话了,忘记看路

灯,警察看在是国际友人的分上,放俺们一把。

旅馆在火车东站(Gare de l'est)附近的一小巷子里,由于不太显眼,附近又多是

单行道,Frank绕了半天才找到地方。安排俺住进去房间以后,他又带俺去火车站买第二

天早上的火车票。我还奇怪,用得着这么着急吗?难道第二天早上再去不行吗?可事实证

明,当晚买票的举措非常英明。

再次将俺送回旅馆,又嘱咐了一遍如何走到火车站,Frank和俺拥抱了一下,开着他

那辆车消失在街道。已经是11点了,他还没有吃晚饭啊。好哥们儿!

整个晚上,醒过来无数次,好像老有个人在房内说着法语,六个小时的时差看来不

是那么容易倒的。

清晨,天空灰蒙蒙的,落着小雨,十几只鸽子在巷子对面的屋顶和缀着鲜花的阳台

上踱着步。新的一天终于开始了。

八点半,基金会那边就来了电话,让我去他们那儿点个卯,还派来了出租车,就候

在旅馆外面。俺取出行李,上了出租车。基金会在一座略显老旧的建筑内,外部古色古

香,里面装修得却是非常现代。一位黑小伙儿把俺领进了大厅。我发现,这黑人穿上西

服,尤其是那种身材较高、皮肤黝黑的黑人,真是帅呆酷毙级的。

大厅里内随意放着一些宽大的沙发,一些青年学生坐在那儿,大概也是和我一样获

得基金会资助的学生或学者。旁边不远有一中国姑娘,看上去很面熟,好像是一道飞过

来的,她也正朝俺这张望,过去一问,果然是,要去里昂那儿去攻读硕士学位,大家居

然住在同一家旅馆。

等候了约莫40多分钟才轮到了我,秘书小姐胖乎乎的,人很和善,英语说的也很流

利,在她的帮助下,填了些表格,然后去另一柜台报销路费。管出纳的是一黑姑娘,正

在那儿聊天,又不好打断她,我只能不断看表,以示提醒,还有20分钟,火车就要开了

看来俺的策略起了作用,黑姑娘终于煲完了电话粥,给俺办了相关手续,还有15分

钟了。基金会已经替俺喊来了一辆出租车,司机老兄一句英文不会,但大概也知道俺要

赶时间,车开得飞快。可没法子,到处都在堵车,急得俺只踱脚。

总算是在火车开动前3分钟,赶到车站,车上空位很多,随便坐。火车座位间空隙很

大,足够你伸胳膊撑腿。车厢两头还有电源插座,可以用笔记本电脑。火车行驶快速、

平稳,噪音也很小,法国高速火车的技术的确是世界一流。

临座是几个中国学生,和他们一聊,是坐火车去德国玩的,说话软绵绵的,听起来

怪怪的。再一问,原来是来自台湾,其中一位是台湾科技大学的PHD,来法国进修三个月

,临走前出去玩一趟。这位当然也当过一阵国军,不过不是在“前线”--金门,家中

应该有点小门路。

火车开动几分钟后,又过来一位亚洲面孔的哥们儿,相互一攀谈,原来是菲律宾裔

的加拿大人,去德国公干,老哥儿们非常健谈。

法国的原野似乎丘陵居多,阡陌纵横,但随处可见大片大片的森林。一条十来米宽

的运河伴在铁路附近,原以为这运河至多只是为了保存历史遗留的缘故才维持至今,可

居然还时不时能看见货船在上面行驶。

经过三个小时的运行,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南锡(Nancy),法国第十大城市。

下车,用俺几个法语单词,凑成一句子,让零售店老板理解了俺的意思,买了张电

话卡,给老板打了电话。不一会儿,老板出现在候车大厅,开车把俺送到了预订的旅馆

放下行李,总算是可以喘口气,这趟耗人的旅行终于结束了。

生活每天都是新的,太阳呢?当然还是那个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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