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苦命的鸡（上） -- 叁贴

大家都在谈鸡。其实若论对鸡的熟悉，在这河里，除了养鸡专业户，就得数我了。不说点什么，实在对不起鸡。

我从小就是和鸡一块长大的。鸡一茬接一茬，一直陪我到上高中住校，才渐渐生疏。鸡这一辈子，简单的说，就是命苦，比猪还命苦。这其中也有我的罪孽。

鸡的出生很不容易。一只母鸡可以孵二十五六只蛋。十几天后，蛋壳里面的小鸡就有点成型了。以后每天晚上要拿着鸡蛋对着油灯检查，若里面的小鸡不动，那这个鸡蛋是不行了，要剔除出去。通常可以孵化出十七八只小鸡，其余的都胎死在蛋壳中，出生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三十。小鸡未能破壳而出的鸡蛋成为毛鸡蛋，味道极其鲜美，是小孩和胆大的成人的最爱。小鸡一般二十天破壳，有的人家故意孵到十六七天，然后全部当毛鸡蛋吃掉。

小鸡一出生便可到处跑动。刚出生几天的小鸡是个淡黄色的绒毛团，孩子们喜欢却不知道如何爱护。很小的时候我曾经在鞋盒子里装过两只小鸡，跑到邻村的小孩家，只是为了告诉他我也有了收音机。这两只小鸡后来死了一只。

和鸡妈妈在一起，小鸡有几个月的幸福时光。鸡妈妈为了保护小鸡，敢于攻击一切敌人，比如猫，狗，和小孩。但随着小鸡慢慢长大，鸡妈妈渐渐不再疼爱鸡宝宝了。想和鸡妈妈亲近的小鸡通常会被鸡妈妈啄开，有时候，第二天鸡妈妈对鸡宝宝又疼爱如初。此时的小鸡十分可怜，想和鸡妈妈亲近又不太敢。这个过程持续约两个星期。终于有一天，虽然在同一个院子里跑来跑去，鸡妈妈和鸡宝宝好像谁也不认识谁了。

这也标志着小鸡长大了。再以后，小母鸡变成大母鸡，开始下蛋，下完蛋后，能得到额外的食物奖赏。小公鸡变成大公鸡，可以自由的和别的公鸡打架，和母鸡调情。

但这一切只是理想，特别是公鸡。主人是不允许公鸡这么生活的。和人一样，爱打架又好色的公鸡，必定黑而瘦，不适合做年菜。

每到这个季节，便有挑着工具的鸡医从村里走过，扯着嗓子喊“骟~鸡~啰~~”。这鸡医也是兽医，但总被阉猪的看不起。

这阉割公鸡的手艺据说是从华佗那儿传下来的，和阉猪制造太监的方法相同。但阉猪造太监主要靠胆量，阉公鸡更讲技术。一是这小公鸡和小母鸡实在是难以辨认，即使是经验丰富的鸡医也会弄错。好点的会说，“呃，搞错了，再免费做一只。”坏的干脆不说，等着过两个月后被人骂娘。另一个难处是公鸡的那个东西不像人猪那样在体外，而是在肚子里，不好找。所以要做真正的外科手术。先用小刀在肚皮划一道小口子，用一个小绷簧把割口撑开，成一个小洞。然后从洞中伸进去一根小棒子，梆子顶端用细线打了个活结。找到位置后，把活结套上去，外面紧结割断那活。最后用小镊子捡出来。放鸡收工。鸡肚皮上的伤口不用缝，立马可以到处跑，和没事鸡似的。阉割一只鸡的报酬是一只鸡蛋。

最多有一只幸运的小公鸡被留下来长成大公鸡，其余的都被阉割掉。阉割的公鸡长的更高更大更胖，但打不过真公鸡。阉鸡命中注定只能活到过年。

除了少数被错当成公鸡而挨了一刀的，大部分小母鸡都能快乐的成长，在主人的宠护中下两三年的蛋。两三年后，不幸又要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