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沉香街 -- dreamflyer

“红袖楼”的小红看见一个举子打扮的人从算命先生那里摇着扇子走了过来。她急忙往里面喊了一声，“来客人了！”一面拧着手绢迎上去，带着一种习惯的媚笑对举子说，哟！老爷您来了？

不是老爷，你应该叫先生！举子笑着纠正小红，你又叫错了！

是！先生！小红用手绢捂着嘴笑了笑，你们读书人规矩真多！今天还到沉香姐那里去吗？

对！沉香那里！举子摇着扇子朝楼上走去。

沉香姐！来客人啦！小红朝楼上叫道。

我知道了，让他上来就是。楼上一个女子轻轻地说。声音从一挂湘绣帘子里传出。那是一挂很素雅的帘子，绣着一个唐装的仕女和几竿细竹，仕女的眉毛很细，象竹叶一般，她的神情仿佛是在沉思，一只很小的蟋蟀停在仕女的脚下，蟋蟀上绣着两行小字：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字体娟秀，似是女子手笔。举子隐约闻到一缕淡淡的香气从帘子中透了出来。

你怎么还挂着这挂帘子？举子一边掀帘子一边说，好是好，就是太凄清了点！

我习惯了。女子给举子倒了一杯清茶，换了反倒不太舒服。

我当初第一眼就看出你和一般青楼女子不同。举子喝了一口茶，笑着对女子说，好茶！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刚才我在一个算命的那里，他说我今年有桃花之运！

女子说，你呀！算命的也信！

你不知道，举子说，那算命的简直神了！我亲眼看见他给一个和尚算了一回，结果你猜怎么着？句句都说到点子上了！他还对我说，今年我的亲事不在腊月，就在正月，准成！你想想，腊月正是发榜之时，到时，你就等着凤冠霞帔吧！举子一面说，一面摇晃着扇子，仿佛不是坐着一张楠木椅子，而是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一般。

女子扑哧一笑，看你乐的！当心摔下来！她走过去，拿起一支细细的香，点燃，插在炉里，满屋子便似有似无的染上了一点兰花的香气。

女子走过去，坐在床头，顺手拿起一只纨扇，悠悠地摇了摇，对举子说，我可没你那么乐观。只怕天地之大，容不下我们一张床呢！

嗨！你看你，总是这么忧这忧那的！好吧！你记着：我娶你的时候，一定给你做一张好床！沉香木的！你不是喜欢香味吗？正好，还和你的名字一样呢。我倒看看天地间放得下这张床否！

女子笑了笑，说，男人就喜欢赌咒发誓。我倒是信你，不过，你想过没有？你的父亲，家里人，亲戚朋友，还有你今后做官后的同僚看到你娶了个青楼女子，他们会怎么想？你呀，真是没脑子！

举子正色地说，你忘了我以前对你说过的话吗？我是一个愿为自己心爱的人付出一切的人！

女子淡淡地说，我当然记得。恰好我也是一个愿为自己心爱的人付出一切的人！她笑着说，也许，两个这样的人遇到一起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举子郑重地把手里的折扇奉给女子，这把扇子从我读书时就跟着我，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作为凭证！今年冬天，梅花开的时候，我一定来迎娶你！

女子接过扇子，打开扇了扇，又把扇子放在膝头，低着头看了一回，扇子上很雅致地画着几枝腊梅，旁边用工整的小楷题道：暗香浮动月黄昏。

女子抬起头，说，这是林和靖的诗吧？他也是个爱香的人。

举子问女子，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我当然相信！女子扑哧一笑，你认真的样子真好看。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吗？青楼女子的话是不可信的。

她走过去，把香炉里燃残的香摘下来，又换上一只新的，点燃。回头对举子说，好了，别生气了！看你那个样子，连个玩笑都开不起！

香炉里慢慢地飘出一缕清烟，从镂花的窗格中飘到了街上，于是，整条街的人都似乎闻到了一点兰花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