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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文摘】亚历山大征服与克拉苏的远征惨败 -- 机会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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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文摘】亚历山大征服与克拉苏的远征惨败

亚历山大征服与克拉苏的远征惨败――从战术层面的比较

――引自Archer Jones的《西方战争艺术》

[关于Archer Jones和《西方战争艺术》?译者的话]

《西方战争艺术》是美国著名军事历史学家阿彻?琼斯所著。作者在写作本书时已有35年研究和教授军事历史的经历,曾作为“莫里森”式的历史学教授在美国陆军指挥参谋学院及多所地方大学执教。

《西方战争艺术》是当今美国最有代表性的军事历史巨著。《现代世界战争》的作者狄奥多尔?罗普称:“该著作很可能做为一代人研究如何进行战争的标准。”本书内容极为丰富,从2500年前古希腊的长矛、弓箭作战,一直写到现代的坦克战、飞机战、导弹战,记述和分析了有史以来西方陆战、海战、空战的主要战争事件。本书写作角度新,它不像一般军事历史著作那样仅注重史实描述,而是更注重不同国家、地区以及不同历史时期各类重大战役的比较研究,更重视对基本作战样式的分析。作者认为,公元前4世纪以来,作战武器虽然发生了巨大变化,但作战方法在某些方面却变化很小,比如,1973年埃以第4次中东战争以及1940年德国人进攻卢森堡、法国、荷兰、比利时作战中所使用的战术和战略,与悄撒在伊莱尔达所使用的战略战术基本相同。本书兼收并蓄,不仅评论和介绍了克劳塞维茨、约米尼、富勒等西方军事大师的思想,而且评论和介绍了毛泽东的游击战的思想。本书是我们所见到的体系最完整、内容最丰富、理论性最强的论述西方战争艺术的宏篇巨制之一。当然,作者以西方人特有的立场分析西方的战争艺术,难免没有偏见,但这对我们更好地理解西方军事思想和战争艺术也许更有裨益。

……

亚历山大以完全合成的军队所进行的征服

希腊人既没有进一步发展步兵机动,也没有继续发挥在留克特拉被证明了的骑兵的作用。其他国家却有了发展,创造了合成军队的作战方法,在理论和实践上都超过了老希腊人,也超过了最初波斯人的战争方式。马其顿人北希腊王国的腓力国王喜好这种系统,而他的儿子亚历山大大帝则运用这种系统征服了希腊和波斯帝国。抽象地说,马其顿人的战术方法综合了希腊人和波斯人的系统,非常依靠骑兵,但以希腊人的重型步兵代替了波斯人的轻型步兵。马其顿人信赖骑兵,不仅是因为有波斯人的实践,而且是因为他们生活在一个更适合养马的国家,具有看重骑兵的传统。腓力给亚历山大留下了一支重型骑兵部队。与希腊和波斯人骑兵使用标枪、弓箭和随时准备投掷标枪或轻矛的做法相反,一些马其顿骑兵主要依靠突击行动。就像重型步兵一样,这些骑兵也穿着盔甲,携带盾牌和短矛(一种骑兵用的矛)。这种短矛长约9英尺,重约4磅,两头都有利刃。虽然骑兵没有马蹬,但由于训练有索,使他们能够在近战中相当稳固地骑在马背上。当骑兵用短矛利击时,在刺中敌人之时或之前即放手,以避开刺中敌人所产生的冲力影响自己。这样,他们就可以避免被摔下马来的危险。与希腊骑兵的另一个不同之处是,马其顿骑兵纪律严明,经过在编组内协同作战的训练,并且服从指挥。因此,除了主要依靠突击行动之外,他们具有更好的协同、训练和技能。骑兵依靠标枪,很少靠近敌人,这一原则使得他们在突击战斗中,具有与希腊重型步兵在与轻型步兵作战时所拥有的相同优势。骑兵不准备进行决定性突击行动,因此不能抵抗冲锋;而重型骑兵却同样拥有重型步兵与轻型步兵作战时所具有的压倒优势,但有一个重要的不同,那就是轻型步兵难以逃脱。只有身着盔甲、手持长矛的重型步兵队形,才能抵御重型骑兵的冲锋,并在交手战斗中击败他们。马其顿重型骑兵是一支规模较小的精锐之师,被称为禁卫军[即《亚历山大远征记》中的伙友骑兵队]。马其顿军队还有人数更多的传统的混合或普通骑兵。他们主要依靠投射行动作战,主要是投掷标枪。而马其顿军队的大多数仍然是步兵。其中轻型步兵发挥着重要作用:在战斗中,他们部署于重型步兵的前面,运用其投掷石头、射箭和投掷标枪等传统战术打击敌人,同时防范他们的重型步兵对手。在重型步兵交战之前,这些轻型步兵便撤至危险距离之外,至此,其作用就结束了。这种战术是最早发挥了以轻型步兵掩护重型步兵作战时所具有的内在优势的战术。马其顿人也改变了重型步兵。他们把所用长矛加长了两倍,即后排的长矛至少是前排所用长矛的两倍。较长的长矛使后面若干排的矛能够超过前排,从而使后面更多排的人发挥了作用,这样使其方阵的进军确实更强有力了。如果前排使用短矛,而后排人的矛逐次加长,那么若干排的长矛就能同时刺击敌人,因此几乎总是能够逼迫对手后退。加长的长矛还使护身盔甲的重要性减小,后排则可以完全不需要,从而节省了装备的费用。更多地依靠编组战斗,也降低了对士兵个人技能的要求。由于马其顿人进行了加长长矛、将方阵训练成职业士兵等战术改革,所以他们的方阵就具有了部队的功能。此外,他们将军队细分,使原本笨拙的队形具有了一定的协同和机动能力。不过,较长的长矛反映出一种精巧的变化,战斗中更多的是依靠"矛墙"的迸军,而较少地依靠前排士兵的个人努力。这支军队的缔造者,机敏的腓力和他的儿子亚历山大把四种武器系统[指重型步兵、轻型步兵、重型骑兵、轻型骑兵]结合起来,组成了一支相互支持的战斗部队。重型和轻型步兵、重型和轻型骑兵各有其自己的作用,禁卫军的突击行动用于实施决定性的打击。没有一种武器系统独占鳌头,也没有一种武器系统仅仅充当配角;所有武器系统都在这支军队中占有重要地位。在亚历山大统治下的希腊人,以这样一支按照马其顿模式组织起来的职业军队人侵亚洲。他们拥有先进的战术理论和亚历山大这样无可比拟的天才领导人。除了这位年轻国王具有与生具来的高超能力以外,通过训练,士兵们也具有智慧和丰富的经验,其中许多老兵都是在年轻国王的父亲麾下战斗过的。在他的组织下,合成军队与波斯人对阵了。但亚历山大所面对的波斯战术系统也已经过改进。波斯人不仅有骑兵和轻型步兵合成的军队,也有了重型步兵,而且大多数都是希腊雇佣兵。虽然他们惯用将轻型步兵配置于坚固的重型步兵战线之前的方法,但波斯人对这支较强步兵基础的运用并没有改变其依靠骑兵攻击实施决定性战斗的传统。但是,波斯人没有能与亚历山大禁卫军相匹敌的重型骑兵。虽然波斯骑兵也穿了盔甲内衣,携带短剑,但他们仍主要依靠弓箭。标枪战斗,并没有与亚历山大挥舞长矛实施突击行动的禁卫军交战的准备。第一次会战发生在格拉尼卡斯河。作为决策者的年轻国王并没有畏惧波斯人强大的阵容。命令其禁卫军越河向波斯人实施防御的骑兵发起冲锋,迎接他们的是“可怕的如蜂飞镖;但马其顿人以长矛战斗……尽管他们是在马背上作战,却更像步兵战斗;由于他们为征服而战,马与马贴在一起,人与人打得难解难分……最后,由于力量占有优势,军队纪律严明,亚历山大军队开始占据了上风。之所以如此,还因为希腊人使用山茱萸木制造的长矛战斗,而波斯人仅仅使用标枪作短矛。”

波斯骑兵由于装备落后,缺乏突击行动的训练,在马其顿人的冲击面前,终于难以坚守其阵地。“投掷标枪或熟练地驾驭马匹”,一直是波斯“骑兵战斗中的共同技能”,以它对付突击战术没有优势。由于亚历山大的重型骑兵打垮了敌人,他就可以把他们用于决定性的战斗。在格拉尼卡斯河会战中,亚历山大迅速带领取胜的重型骑兵去支援正在进攻波斯重型步兵的步兵方阵。他命令“重型骑兵从四面八方掩杀过去”。他满意地看到骑兵们“不久就完成了包围,开始砍杀敌人。最后,除了藏匿于尸体之中的人以外,竟无一人逃脱被杀的下场”。重型步兵虽然能够抵御重型骑兵从正面发起的直接冲击,但当身披盔甲的骑兵对其毫无防护的翼侧和后方发起冲锋,以长矛进行近距离交手战斗时,只能导致任其宰杀的结果。这次辉煌的胜利显示了亚历山大及其父亲为王位和战争所做的充分准备。亚历山大自幼年时代便得到了伟大哲学家亚里土多德的悉心教诲,从而磨砺了君主的智慧,培养了对科学和文学的兴趣。除了良好的精神素质和王者风范以外,这位风度翩翩、充满活力的年轻人在格拉尼卡斯河会战中还表现出敏锐的判断力以及身体和精神上的勇气。同样重要的是,他的合成军队和重型骑兵禁卫军也表明,它们确实为其实现雄心勃勃的征服计划提供了强有力的手段。

在伊苏斯,亚历山大面对的是波斯人能干的国王大流士三世指挥的军队。波斯人占据了有利的位置实施防御,该地位于一条浅河入海口之后。马其顿人将其骑兵用于两翼,步兵方阵“排成紧密的队形,迈着谨慎的步伐”缓慢地向敌人靠近,“以免轻率的进军导致方阵的任何部分偏离战线,与方阵的其余部分分离”。当到达波斯人的战线时,以方阵越过浅河,向波斯人雇佣的希腊重型步兵占据的对岸攻击。由于大家都希望以相似武器系统对抗,因此,占据精心选择阵地的防御者获胜。“马其烦人发现,河岸的许多部分水深岸陡”,或者有波斯人的栅栏防护,因此“在同样的战线上,马其顿人根本无法对自己方阵的前方进行保护。于是,这里的战斗陷人绝望”,而无组织的进攻只能归于失败。但在内地,也就是波斯军队的左翼,亚历山大已经率领其重型骑兵跨过了同一条河,发起冲锋并打垮了据守河岸的轻型步兵,"并转向大流士的雇佣兵"。被称为"西帕斯皮斯特"的马其顿重型步兵可能身穿盔甲,手执传统长度的长矛,紧随骑兵前进,不久就加入到向大流士一直成功坚守河岸的重型步兵翼侧和后方进攻的行列之中。波斯人的重型步兵开始动摇后退,看到战斗失败不可避免,波斯国王也不得不撤退了。

精锐骑兵部队的机动能力和密切协同,以及"西帕斯皮斯特"的良好训练和协同,使亚历山大在伊苏斯可以不必依靠预先计划的列队机动(像斯巴达人所做的那样),就能实施包围行动。包围,需要压倒优势的兵力,或者能够绕过敌人的翼侧,并在翼侧和后方攻击其战线的其余部分。由于实施比较困难,所以要求要么能够实施成功的正面进攻,突破对方的战线,要么能够迂回绕过敌人的翼侧。在突破波斯人左翼薄弱的延伸阵地时,亚历山大在包围行动中同时运用了这两种手段。迂回敌人翼侧的行动耗时颇多,除非骑兵能够按时完成包围行动,否则决定性战斗难以取胜。骑兵优越的机动速度,使之成为实施这种运动的理想部队。

包围行动,还需要由行军队形快速转为战斗队形的能力。骑兵能够很容易地完成这种转换,因为无论组织得如何好,骑兵仍然是依靠个体战斗,而不像队形中的步兵那样依赖战友的行动。骑兵依靠其较快的机动速度,可以很快地由行军纵队展开成战斗队形,而且其战斗队形没有步兵那样紧密、整体性那样强,使得队形转换更加简便。骑兵依靠其较高的机动和快速展开能力,可以在行军至很近的距离时投人战斗,而且是如此具有进攻性的部队,因此人们发现,骑兵用于实施包围行动是最佳部队。

亚历山大的"西帕斯皮斯特"是使重型步兵适应执行包围任务的成功代表。较轻的装备提高了他们行军的速度,而高水平的个人技能训练,使得这些正规军能够较少地依赖队形。同样无疑的是,他们进行了更细的兵力区分和战斗编组,因而执行命令更灵便,展开部署更容易。通过减少精心整理从形的必要性,改进了协同和机动能力,马其顿人拥有了一支适于战场机动和执行包围任务的新型重型步兵。亚历山大的"西帕斯皮斯特"能够包围希腊方阵,并能进行近距离突击行动,帮助骑兵确保击败敌人,说明战争艺术自希腊人的方阵和伊巴密依达笨拙的一翼排成50排的阵列以来,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

在艾贝拉,亚历山大进行了他与波斯人的第三次主要会战。此次,又是与大流士相遇。大流士这次集中了一支由不同部分组成的庞大军队,甚至包括战车和几头大象。为了挽救其摇摇欲坠的帝国,大流士在会战中迎战希腊人侵者。他聪明地选择了平坦的地形,以便于其骑兵和战车作战。由于其军队虽然力量强大,但缺少较多的重型步兵,所以他把乘车马的部队部署在步兵阵列的前面。亚历山大在右翼的先头,指挥其军队向前运动,攻击波斯军认。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大流士位于中央,"引人瞩目地站在卫队中间一辆高耸的战车上。他是一个高大而漂亮的人,由很多最好的骑兵保护。这些骑兵排成密集有序的队形,做好了迎敌的准备"。当两军开始近距离交战时,亚历山大率领他的禁卫军和重型步兵方阵直逼敌人的中央,禁卫军"直扑波斯骑兵,以长矛制击波斯人的脸面",终于击败了波斯骑兵。打垮了波斯军队的中央。大流士看到"一切全完了,那些部署在前面保卫他的部队崩溃了,向后直向他退过来。他的战车既不能转弯,也不能轻易摆脱,因为在成堆的尸体中战车的车轮受到羁绊。这些死人堆积成山,不仅难以移动,而且几乎覆盖了马匹,因而使战马暴跳起来,越来越难以控制,以致惊恐万状的驭手再也无法驾驭它们了"。被打败的波斯统治者骑马逃跑了。亚历山大率领他的人转向去支援受到很大压力的左翼,赢得了这场决定性的胜利。

没有亚历山大的天才,希腊人就不可能征服波斯帝国;但是,亚历山大对突击骑兵的出色运用,对征服行动所依靠的战术成功做出了重要乃至决定性的贡献。通过出色运用四种基本武器系统,亚历山大击败了强大的波斯人,而波斯人久经考验的战术系统所欠缺的就是重型骑兵。马其顿人这一重要的创新,完成了对持续许多世纪的基本战术系统的发展。亚历山大还以他的灵活性发展了战争艺术:他既不依赖单一的军队战斗部署,也不依赖精心制定的计划,而是使计划和部署适应条件。此外,在破城机、机动塔楼和对攻城技术的掌握及有效运用等方面,他也使希腊人的战争艺术达到了亚洲人的水平。

但在战斗中,亚历山大依然遵循亲自参与的陈规,带领他的骑兵战斗,在关键性的地点实施指挥。事实上,战斗一旦开始后,这种做法妨碍了他对部队的控制。虽然在艾贝拉会战中,亚历山大指挥其骑兵实施了由右至左的运动,但实际上,会战的初始部署通常决定了会战的整个战法。因此,在亚历山大的各次会战中,对变化做出反应主要是依靠其下级的主动性,而不是依靠亚历山大的全局指导。因此,能够在作战过程中指导会战,并重新部署军队的指挥官还没有出现。甚至在拥有了四种武器系统的灵活性并大大减少了战斗的刻板性之后,控制上的困难仍然使像亚历山大这样技能拥熟的指挥官也不能驾驭整个会战。指挥官们还缺乏等待战机或保留部分军队用于应付紧急情况或利用战机的观念。部队并没有全部投入交战,完全可以将他们在战斗中重新部署或者组成预备队。但是,当时的指挥官既不知道何时、何地,也不知道是否将有足够的未交战部队去应付紧急情况或利用战机。不过,战前建立一支预备队,用于在战斗中执行非预定任务,将为指挥官影响战斗结果提供一种确有保障的资源。亚历山大大帝既没有充分意识到这种部队的价值,也没有能够实行之;同时,也许他根本就没有产生过指挥官不要亲自参加战斗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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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远征诸战役参考动画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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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人对抗骑马的安息人

改进了的罗马军队做好了战胜高卢人,即当今法国居民的准备。罗马人把高卢人称为野蛮人。高卢人像罗马人一样,以重型步兵和骑兵作战,但缺少罗马人纪律严明、协同周密的步兵。此外,他们还更缺少罗马人的筑垒术和攻城器具;进一步说,高卢人还缺少像罗马人那样高度发展的政府所提供的财政和补给组织。尽管高卢人具有坚持的决心和抵抗的能力,但罗马人在伟大统帅尤利乌斯恺撒(Julius Caesar)的指挥下,在7年内征服了高卢人。

但是,罗马人在与安息人(Parthians)的对抗中,却戏剧性地失败了。安息人统治着美索不达米亚,而宗教倾向于东方的印度。安息人只乘马进行战斗。这是一种适合于美索不达米亚平坦、无树地形的方法。他们的重型骑兵与轻型骑兵之间存在着明显差别。贵族在训练中提供了榜样,并把他们的仆人训练成骑马弓箭手。重型骑兵及其战马身披盔甲,装备的矛枪又长又重,以致罗马人送给它一个外号,叫做"舢板撑篙"。由于盔甲和沉重的矛枪成为在无镫战马上作战的严重负担,安息贵族好像几乎不能承担什么任务。但实际上,他们精通此道,而且实践证明安息人的重型骑兵确实令人生畏。沉重矛枪的惯性不仅使刺击非常有力,而且还能减小对持矛骑手的震动。虽然弯弓射箭需要非常高的技巧,甚至在无镫战马上更是困难,但轻型骑兵在战斗中却担负相对容易的任务,他们的战术就是与敌人保持射箭距离,并发射羽箭。

在恺撒征服高卢人的同时,其财大气粗而又野心勃勃的同僚克拉苏(Crassus)以一支强大的罗马军队人侵了安息。罗马军队大约有36000人,其中包括4000名骑兵和4000名轻型步兵。尽管自信的克拉苏已经对安息人的战争艺术略有所知,但他认为,他要解决的军事难题"仅仅是沉闷乏味的行军以及英勇追击的士兵不能及时返回参加突击所造成的麻烦"。他忽视了报告中所说的安息人"在战斗中不可能逃跑","而其退却时则不可能追上",而是像对待诸如他们的盔甲坚不可摧,他们的箭"是一种奇怪的新式飞镖,快若流星"之类的情报一样,半信半疑。据历史学家普卢塔克(Plutarch)描写,刚愎自用甚至缺乏智慧的克拉苏拒绝了亚美尼亚国王(他对安息人的战争方式有第一手的资料)建议罗马人经他的王国进军的邀请。因为他的王国群山连绵,"马匹几乎无法通过"。

当克拉苏劳顿远征来到美索不达米亚平坦沙质的地形上时,安息人已经在等待与罗马人交战了。当罗马人在卡雷与安息人的军队相遇时,他们排列成正方形队形,充满信心,其原因仅仅是因为排列在他们面前的安息人队形比他们预期的要小些。在人数上,他们确实比安息人多1/3,但实际上,安息指挥官将他的一些兵力隐藏在一个小山之后,罗马人首先看到的只是安息人身着盔甲部队的一部分。但是接着,安息人为了挫伤罗马人的士气,开始制造"一种可怕的噪声和巨大的喧闹声。安息人不是用短号和喇叭,而是用半球形铜鼓激励自己的军队作战。他们在各种不同的时刻敲击铜鼓。以这些手段,他们制造了一种完全虚幻的噪声,好象野兽的嚎叫与雷声混合在一起……当他们以这种噪声对罗马人起到有效的恐吓作用时",他们就把自己的全部军队展现出来,并"脱掉盔甲的覆盖物。立刻,好像阳光点亮了他们用马吉安人磨光钢铁制造的胸甲和头盔,及其战马身上披挂的铜、铁制造的饰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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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人所面对的不仅是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军队,而且还有一个可怕而又充分准备的对手苏雷纳斯(Surenas)――安息指挥官。"他本人是一位高大英俊的人,但其柔美的长相和脂粉气的衣着确实不像其实际所具有的那种男子汉气概;他的脸化了妆,头发分开……而其他的安息人却扮相可怕,蓬松头发在前额梳成一团。"

看到罗马重型步兵纵深而又强大的方阵,精明的苏雷纳斯没有命令其重型骑兵发起冲锋。相反,他展开轻型骑兵,"开始从四面八方射箭,并不需瞄准任何特定的目标(因为,实际上罗马人的队列是如此紧密,以至于只要想射中,就会箭无虚发),只是简单地大力弯弓射箭。这种打击非常猛烈。罗马人的形势一开始就十分不利;如果他们要保持队形,那么他们就会受伤,而如果他们冲锋,那么他们对敌伤害不大,而自己却会伤亡不少。因为安息人会边撤边射箭"。

由于克拉苏的轻型步兵缺少弓箭手或投石手,对敌人的轻型骑兵不会发挥多大作用,因此,他想等待敌人箭矢耗尽。但是,当了解到敌人拥有"一队骆驼驮载箭矢"时,克拉苏就派他的儿子普布利乌斯(Publius)率一支由将近5000重型步兵、1300骑兵和500弓箭手组成的部队攻击敌人。安息人在这支部队面前且战且退,直至这支部队远离主力。虽然总人数占有优势,普布利乌斯率领的罗马部队的弓箭手应当发挥更重要的作用,因为徒步弓箭手射箭的速度和准确性都比乘马弓箭手要好;但是,面对使用无疑更强劲的弓箭、数量也更多的乘马弓箭手,他们好像对作战结果丝毫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普布利乌斯的轻型骑兵大部分是在高卢新补充的。他们又遭到了将近200年前波斯通用骑兵与亚历山大禁卫军的重型骑兵作战时的同样命运。安息人以重型骑兵迎战高卢骑兵。安息人的骑兵身穿盔甲,手持"坚硬生皮和铁制做的"盾牌,迎击"虚弱而缺少标枪"的普布利乌斯高卢骑兵,"相反,高卢骑兵仅穿单薄衣物,其身体暴露在敌人强有力的长矛之前"。但是,高卢骑兵也展示了他们的风采;他们"抓住敌人沉重的长矛,靠近敌人,将其拖下马来,以便利用对方盔甲沉重,不便行动的弱点;许多高卢人放弃自己的马匹,潜行到敌人的马下,刺穿敌人的马腹"。

失去马匹的高卢骑兵幸存者加人罗马重型步兵的队伍,遭到了敌人轻型骑兵的四面围攻。这些轻型骑兵将如雨之箭射向拥挤在一起的罗马人。罗马人"遭到打击和杀害死去。并不是快速轻易死去,而是在剧痛和痉挛中死去。被射中的罗马人由于带着箭矢在地上翻滚,箭折断在伤口中,当他们用力将带倒钩的断箭拔出时,倒钩则拉断了神经和血管。因此,这样做等于是断裂和折磨他们自己。许多罗马人都是这样死去的,而那些活着的人也不能再执行任何任务。当普布利乌斯命令他们向装甲骑兵冲锋时,士兵们让他看到的是,他们双手固定在盾牌上,双脚插入地里"。在以弓箭击败普布利乌斯的分遣队之后,安息人靠近其残部,"用矛枪屠杀他们,俘虏的人不超过500人。在砍下普布利乌斯的头颅之后,他们直接向克拉苏疾驰而去"。

克拉苏的处境与其儿子相差无几,因为"箭矢有如急风暴雨一般从四面八方射来,立即就有许多人像被割的麦子一样倒下一片,许多人再也不能进行战斗,而所有的人都受到了精神上的打击。飞来的箭矢戳进他们的眼睛,刺穿他们的双手"。至此,克拉苏的士兵发现"动弹不得也停留不得"。

虽然轻型骑兵的弓箭为安息人的胜利立了大功,但重型骑兵也为其胜利做出了贡献,"他们以长矛驱赶罗马人紧凑在一起,除了那些冲向他们的人……罗马人紧凑在一起和冲向敌人均不奏效,那就只求速死。因为安息人强有力的长矛能造成巨大而致命的创伤,而且经常一击穿透两人。"不仅是因为安息人的重型骑兵使罗马人拥挤在一起,以致安息人箭无虚发;而且也是由于罗马人自己必须一个紧靠一个,以便使用武器并把盾牌连在一起的互相掩护。因此,是罗马人使得自己在重型骑兵面前不堪一击。这些重型骑兵"冲向他们,刺倒一个人就能带倒一大片;而如果他们展开队列避开重型骑兵的冲击,那么就会遭到弓箭的射杀"。

在卡雷附近的开阔平原上,克拉苏的军队在一天多的时间里就灰飞烟灭。第一天结束时,安息人的长矛一些"弯曲了,一些折断了,弓弦因连续射击而拉断,箭矢耗尽,短剑卷刃,大多数人也因不停的杀戮而疲惫不堪"。战斗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最后,克拉苏及其大量将士被安息人杀死,大部被俘。

安息人打算乘胜入侵叙利亚。但是,虽然"他们在自己的国家,或其他与之具有相似特点的地方,几乎是战无不胜的",然而他们缺少攻城的手段,甚至连接近城市的手段都没有。因为"城市邻近地区长满了大片的树林"。由于"他们不敢,甚至也不能使用骑兵突破这种障碍,因此制定了一个砍倒树木,使空间暴露的计划,这样他们或许能够自信而安全地接近城市。但是,他们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做这件事,因为这项任务太艰巨了"。于是,他们改变目标,转向另一个城镇。与此同时,罗马人则"不断袭击安息人广泛分散的部队"。不久,在丛林中损失了一些兵力之后,安息人终于放弃了在叙利亚这个与他们国家特点不同的国度所进行的战役。

克拉苏悲惨的遭遇清楚地说明了,在适于马匹运动的地形上作战时,轻型骑兵武器系统具有压倒重型步兵的优势。重型骑兵对安息人的胜利起到了辅助作用;但如果指挥官能够精心组织箭矢保障,使之数量充足的话,那么轻型骑兵没有帮助也能赢得胜利。希腊重型步兵曾经发现波斯乘马弓箭手是一个很大的威胁,但希腊起伏不平的地形使希腊人幸免于难。可是,在安息人自己的国家,罗马重型步兵遭到了毁灭性的失败。

FR.小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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