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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转自朱亚民的回忆录]:朱印天偷枪 -- 戈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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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转自朱亚民的回忆录]:朱印天偷枪

  为了扩大我们的队伍,我要部队的一些同志去做亲戚、朋友、同事的工作,动员适合的同志参军抗日。

  朱刚想起了泰日区野人村朱家宅的堂兄朱印天。朱印天老家在奉贤,父亲在上海经营房地产业。他自己在上海北站当铁路检车工。1941年10月,朱印天结婚。朱刚和同乡吴仙鹤去贺喜,动员他参加抗日游击队。朱是爱国青年,听后表示:“早知这样,我就不结婚了。”朱刚回来后向我汇报这件事。我给朱印天写了封信,大意是希望前来会面。

  朱刚把信交给朱印天后,不久,他就来部队找我。当时我们还没有去浙东,我讲了不少抗日道理。我看看这个青年人头脑灵活,作风正派,热心抗日,交给他两个任务,一是在上海动员更多青年来浦东参加抗日,二是设法搞些武器。朱印天回去后,为我们动员了不少人来部队。在1942年春,他一次带了11名青年来浦东,我们开了一个欢迎大会。这些青年,大多有文化知识,素质比较高,后来都转移到浙东根据地去了。有一次,朱印天异想天开想动员一批外国人到浦东成立一个国际纵队。他介绍一个外国白俄来参军,结果被白俄出卖了,到了轮船码头朱被日军逮捕。朱印天的父亲朱仲鹏先生花了许多钱才把儿子赎了出来。朱印天出狱后,还是与我们联系,帮我们搞武器。

  一次,朱印天和同事胡家驹闲谈。胡对他说:“吴淞铁路站台边,日本军用仓库房边堆放着一捆捆枪支。日本鬼子领班细川要把我调去吴淞检车,我要养家糊口,经常跑单帮,怎么办?”朱印天一听,感到机会来了,说:“我与你调。”朱通过胞弟朱印祥向北站日本检车区长提出与胡工作对调。检车区长当即同意。

  朱到了吴淞铁路场地后,日本领班细川跟得寸步不离。枪是看到了,无法下手。朱为了偷枪,工作特别“卖力”,对细川也特别“巴结”,看见日本执勤人员也特别“客气”。朱会说几句日本话,就经常与他们热情寒暄一番。领班细川爱好钓鱼,朱为了投其所好,就约他到郊外钓鱼。日本人对他由严加防范到慢慢放松警惕了。

  堆放在站台的枪是战场上搜集起来运回日本去的,有好有坏。朱印天以检车为掩护,接近枪堆,先用尖嘴鎯头钩松捆枪草绳。当日本哨兵踱步走过时,他把看中选好的枪迅速抽出,塞进停靠在站台边的车皮底下的刹车埂上。这些枪随车皮运到了上海北站。他事先抄下车皮的号码,回北站后再去取回。

  有一次,他看中一挺较好的捷克式轻机枪,枪拿到手了,但无法把枪运到去北站的车皮上,因为这中间有一段五六十米长的开阔地。朱急中生智,见站台上当作坐垫的芦席满地。朱就走到日本哨兵边,恭恭敬敬地提出请求:“海达生!莫枯诺榻榻米,新焦新焦”(军队先生!那边的芦席送给我)。日本哨兵很熟悉朱印天,就随口答应:“唷西(好的)。”朱就拣了一张芦席,把机枪一卷。鬼子看着他,越过三股轨道,往车辆边一放,坐在芦席上休息。当日本哨兵不注意时,他以检修车辆为掩护,把枪塞进了去北站的车皮底下。朱为了藏枪,在北站虬江路站台附近,收拾了一间破房子,外面用铁皮钉好,平时经常住在里面。枪运到北站后,晚上就去找有记号的车皮,把枪运到小房子里。偷到的有机枪、步枪,为便于隐藏、转运,他把柄敲掉,只留枪身。枪越来越多,床底下塞不下了,就偷偷藏在房子外的垃圾堆里。

  谁知有一天,垃圾堆因有人倒了电石,冒烟失火。日本司令部的一个军官跑来大骂领班,要领班翻垃圾堆。当班的几个工人平时看见朱印天在里面藏什么东西,怕出事,马上过去把垃圾堆里的电石挖了出来,熄灭了电石烟,总算避开了这场大险。

  朱印天感到30多支枪藏在北站太危险,多次寄信来浦东让我们取,但部队总是没有来取。他哪里知道我们部队都到浙东去了。

  朱决定把枪转移到自己家里。朱家在贝蒂尘路(今成都南路)185弄成庆里2号,为了保险,他把妻子送到娘家去住。但枪如何运回呢?苏州河上所有大桥都有哨卡,白天检查行人,晚上更严。朱想到了与日本领班细川去钓鱼,几次通过哨卡,熟悉几个日本人。他就把枪装在钓鱼竿长袋里,绑在自行车上,外边露出竿梢,前面挂了一桶从小菜场上买来的鲜活鱼。到了哨卡,鬼子拎拎挂在龙头上的活鲫鱼。朱面不改色心不跳,用日本话问好:“唷西。”日本人回礼:“刹唷那啦(再见)。”就这样,一次次把枪运回家,放在地板底下,但浦东还是没有人来取枪。

  那时我已重返浦东开展内线反“清乡”,与朱印天唯一的联系人朱刚才归队,不久,朱刚同志又不幸被捕牺牲了。朱印天寄的信,我无法知道。

  由于我带手枪队由分散隐蔽转入主动出击,在浦东连打几仗,影响扩大。有一天,朱印天的同学吴白萍,把听到我们部队在南汇、奉贤袭击日军消息告诉了朱印天。朱印天连忙赶下乡,直接找到朱刚烈士的妻子——朱的堂妹朱新官,打听到了萧仁杰、吴仙鹤,终于见到了我们部队的张圮同志。张圮将他领到一个村上,与我见了面。我听了他机智勇敢的偷枪、藏枪和运枪的经过,深受感动。当时他还是一个革命青年。我高度赞扬他。由于部队人手少,为安全稳妥起见,我对他说:“上海的武器除机枪、冲锋枪和好的步枪外,其余不必带来。目前敌人封锁很紧,本来与我们有关系的往来上海的船只已经中断。这些武器最好还是用老办法偷运过黄浦江,我就有办法。”

  朱印天回去后,动员了沈品芳和谢展两同志,拿了三副钓鱼工具,趁他妻子一早去小菜场机会,迅速将1挺轻机枪、4支冲锋枪、12支步枪装进三只钓鱼袋,雇黄包车拉到董家渡码头,顺利通过检问站。到了浦东,又叫黄包车拉到郑家桥天主堂附近。他们就到河边假装钓鱼,趁人眼稀少,麦子又尺把高,把枪塞进草包棺材顶上,做好记号。然后,他又来部队,告诉我藏枪地址。不久,我们就把枪取回来了。

  朱印天同志怀着国仇家恨,正式参加了部队,参加过许多战斗。解放后他曾任上海南市区公安局的侦察科副科长。

关键词(Tags): #朱印天(当生)#抗日战争(当生)#吴淞铁路(当生)#偷枪(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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