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纵横松甘驿道(上) -- 双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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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10月，是红军长征胜利70周年的大节气。

　　大节气，“凯旋”当然也要有大动作。

　　根据“组织”的指示，兄弟为这次大假拟定了一个为期6天的出行计划。在这个计划中，车队将由红原县的龙日附近出发开始草地穿越，用两天时间经色地、求吉郎洼、班佑进至求吉寺，尔后经达拉沟白龙江栈道中央红军主力单独北上路线进至甘肃迭部的俄界（今高吉村），再原路折返至求吉，沿包座河南行至包座，次日继续沿包座河谷上行，进至马蹄子附近后，转向213国道，争取当天进至松藩或其以南地域宿营，最后一天返回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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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行程最大的未知数是纵跨川甘边境的俄界（今高吉村）经包座河谷至年朵坝这条道，这是松甘古驿道，建国前历朝历代，它都是甘肃通松藩的主要粮道。然而现如今在许多地图都找不到这条道的踪影，以至于长期鲜为人知，连权威史书中的长征地图上都忽视了它的存在，更惶论对其重要地位的认识——这可是当年的“国家干道”哩！70年前，在甘孜会师后的红二、四方面军再次北上，完成了阿坝地区——年朵坝的草地穿越后，就是经这条道进至包座、巴西、求吉地区，尔后北出陕甘，与中央红军胜利会师，完成了伟大的长征。

　　虽然兄弟对这个未知数心中揣揣，但队友们个个都意气风发，充满信心。

　　这次出行的摩托车手有：队长唐皓，机械师杨亮，队友胡旭辉、王艺森、裴红信、杨立和兄弟我，另外还有两位新加盟的车手肖逢春和欧阳蜀勇。胡旭辉和欧阳蜀勇两位车手还都带上了自己的爱妻，所以整个车队有9辆摩托车11名成员。

　　冯光瑞、刘建伟这回开上了他们的切诺基，成了车队的装备和后勤车。

　　国庆大假头一天，车队从成都出发，踏上征程。

　　第一天预计的宿营点是刷经寺。

　　车队都是穷摩友，买不起适应高原气候的宿营装备，在这个季节也没法在野外露营。不过兄弟行前一个星期前曾陪同朋友在这里来翻过长坂雪山，结识了刷经寺学校的文校长及几位教师，所以车队一到刷经寺，兄弟便腼着脸皮跟人家打商量：能否借贵校空教室避避风寒，对付一夜？

　　文校长挺痛快地应允了，于是车队便轰轰隆隆进了学校。

　　刷经寺学校建得挺不错的，文校长等一边拉来许多体育课用的垫子为大家作睡垫，一边还挺过意不去地对兄弟等连声称歉：对不起对不起条件敝校条件简陋，招待不周还望多多海涵……，云云。其实在兄弟等看来，能找到一分钱不花的教室白住一夜，对穷摩友们来说已经是天堂般地美妙了，文校长的这番盛情兄弟等心中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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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过得其实相当舒坦，兄弟等都睡了一好觉。

　　次日早晨，弟兄们匆匆进过早餐，开始按计划向草地前进。

　　这一天天气不错，车队行军速度很快，个把小时后就翻过查真梁子。

　　下得梁子北行十来公里就是龙日。这地方在红军过境那个年代又叫做“上壤口”，1935年第一次北上时，中央红军曾遣朱水秋、邓富连率红六团由康猫寺经上壤口北进，准备绕攻松藩。但红六团翻过查真梁子进至上壤口时即与阿坝土官杨俊扎西的藏骑武装发生战斗，这里地形开阔极利骑兵作战，红六团作战不利，不得不向康猫寺折返，但这一段行程当年都是森林和沼泽，人烟稀少，朱、邓筹粮极为困难，部队减员很大，不得不急电军委求援。据说已到芦花的毛泽东得闻红六团困境非常焦急，急令已进至黑水地区筹粮的红四团、红五团紧急向红六团馈粮送牛接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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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窝会议后，已任红军总政委的张国焘也是从毛尔盖走小路经龙日坝去了阿坝的。

　　1936年7月红二、六军团与红四方面军会师后，徐向前等率中路部队在阿坝地区筹粮后由查理寺出发，渡过嘎曲河后经龙日（上壤口）、龙日坝、阿衣果木康、尼格索格、色地，从年朵坝出草地，进入了松甘驿道。这一段路线，当时在中路军红四方面军指挥部任职的伍云甫老人在日记中也有记录。

　　这一段行程有很长一段是紧傍着牙磨河（又称阿木柯河）畔，大体上有一条简易的机耕道，虽然沿途桥梁多已损毁，必须从草地绕行但对摩托和切诺基来说不在话下，车队很快就进至的雀儿登和阿衣果木康附近，然而不巧的是老天不作美，天下突然下起雨来了，更为扫兴的是，兄弟的座骑离合片打滑已经难以捂治，于是队长唐皓决定：放弃穿越到色地的计划，沿公路绕行至麦洼宿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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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许多队友极不情愿，兄弟心中也很痒痒，但兄弟以为“组织”的这个决定还是非常英明正确的：由此到色地已基本无路，只能沿山脊绕行，雨下大了，车辆有草滑路陷之虞，而且此刻天色已晚，到时候真要穿不过去，凭队友们这点寒酸简陋的宿营装备，恐怕很难扛过高原之夜的凛冽寒气……

　　只好把这个遗憾留在“下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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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队进至麦洼寺后道路都是柏油路面而且极其宽敞，但技术低劣的兄弟捂治不住没有离合片的坐骑，于是“组织”只好又安排裴红信与兄弟交换坐骑，这让兄弟十分不好意思——这是裴红信第二次为兄弟捡烂摊子了，然而裴红信依然一脸泰然把这个捡烂摊子的活儿接在了手中，这么着让兄弟更加羞愧难言……

　　车队冒雨行至麦洼时天色已晚，不巧的是去年住过的那个唯一小店住宿已满，好在店主一看是去年来盘桓过的熟客，很通融地答应车队在一间空房里打上了地铺，这空房实际上不足十平米，七八个队友又挤在一起对付了一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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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是个很好的天气，兄弟跨上“杨神仙”连夜为兄弟换了离合片的坐骑上了路，谁知刚一上路就机油就喷了出来，原来昨夜队友们拆缸体时不慎把缸盖撬裂了鏠。这时队友们你一言我一语吵吵着逗弄着兄弟：完了完了老记你只有把车扔这儿回家了。一番吵吵让兄弟的心境堕落到了冰点以下，只是两眼直直地望着“杨神仙”巴望着他再次妙手回春。“杨神仙”的确也是够上了神仙档次的大师，他弄了点AB胶一通忙活把裂鏠补上，让兄弟那颗又冷又碎的心又重新粘合和活泛起来。于是乎弟兄又轰轰隆隆顶着蓝天白云风驰电掣地踏上了穿越草地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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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色地到班佑的这段行程去年五一大假兄弟等曾经走过，加上天公作美，所以车队行进很快，14时左右即抵达求吉郎洼附近——这求吉郎洼译成汉语意思就是“寺院的马厩”，形成村落大概是在红军过境之后。兄弟测了一下，从色地到这里前31公里有简易“奶场路”（即奶厂为收购牧民的牛奶而建的简易路）而后22公里全是水草地，因为沼泽大多干涸，所以在晴天里摩托车通行并无太多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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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求吉郎洼又翻过一座山包后不久就搭上了213国道。这一段国道如今已是一条宽敝的柏油马路，而红军过境时，这条道全是一片水草地和沼泽，70年代建成公路后也是一条“翻浆”路，常常有几百辆车窝在这里一个星期动不了窝。这几年车队曾多次往返于此间，兄弟还曾在这里跌过一个此生难忘的大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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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213国道疾行17公里就到了班佑，几年前兄弟等过班佑时这里又淤又陷摩托车连村儿都进不了，现在出现了好多新建的红砖房，象模象样很有点城镇模样了——班佑是红军第一次过草地时的终点，许多幸存红军老者们回忆说走到这里看见了帐篷和牛屎房子才算嗅到了一丝人气，被沼泽和饥饿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战士们这才重新打起了精神头来。

　　从班佑分岔口车队一路东行去了巴西，现在若（尔盖）南（坪）公路修通，一拧油门的功夫兄弟等就过了巴西到求吉寺，而这时才不过16时左右。唐皓等在安排住宿时兄弟看看天色还早，便请房东家小儿子带路去了一趟卓藏寺。这卓藏寺许多史家和考察者都很不在意，其实这也是一个很关键性的长征节点。1935年9月9日毛泽东等得悉了张国焘“彻底开展党内斗争”的密电时即到牙弄村周恩来驻地开了一个政治局紧急会议（“巴西会议”的真正会址不在班佑寺而在牙弄村），会议决定中央率红一、三军团单独北上。为避免与在求吉寺一带集结的红四方面军部队发生冲突，毛泽东等率集结于阿西茸、巴西、牙弄一带的中央纵队和红三军团经牙松、扎公果、卓藏绕行去了达拉沟，走达拉沟去甘肃境内的俄界，与已先期到达那里的红一军团主力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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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牙弄到卓藏已有机耕道可通，兄弟用摩托里程表量了一下大约是8公里，卓藏寺是一个很漂亮的喇嘛寺，寺后就是毛泽东等绕行去达拉沟的小道，然而这里摩托已无法再进，兄弟测下三维坐标后即折返求吉寺住处……

　　求吉寺的房东叫林应成，一年前兄弟等到求吉寺时也曾在他的客栈留宿，现在他的客栈已打出“重走红军长征路接待站”的招牌，而且还在积极筹划办一个“重走长征路”的展厅，兄弟和队友们觉得这样的好事儿应该支持，所以也很欣然地在他的签名簿上留下了姓名，并答应回成都后把车队的照片也寄来给他壮壮门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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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房东那里兄弟等意外地听到一个好消息：从求吉寺到俄界的公路已经修通，现在跑摩托已全无问题。而兄弟从成都出发时曾准备过一过著名的白龙江栈道，听说这条道很艰险兄弟心中一直在敲鼓，甚至作好了万一因车技不佳过不了栈道请队友代骑过道的没出息打算……

　　那天晚上，队友们都开怀畅饮了一把——有队友甚至喝了个酩酊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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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车队开始向俄界进发。

　　去俄界的道路都是土路，途中经过的牙沟、然安两个小村都是当年红四方面军部队驻扎的地方，这一段从前因道路问题可能很少有外来考察者涉足，车队路过时沿途不时有老乡很热情地拦着兄弟等介绍情况指点道路。有位藏族妇女还把兄弟带到自己阁楼上介绍说当年红四方面军医院就设在这里。虽然是真是假兄弟一时也没法考证，但看见老乡们如此看重这段历史兄弟心中当然还是十分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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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然安不久就进入了白龙江峡谷（实际上是白龙江上游的一个支流），看得出来，这里公路开通不久，道路是碎石路，甚至不时还有塌方和滚石落下——有一次就近在咫尺，险些把正在拍照的队友给砸下河，队友们的惊呼声震天动地在峡谷中久久的回荡，而传说中的栈道却也基本上看不见踪影。不过据兄弟观察，峡谷中的公路都是在临河的峭壁上开凿的，而从前的开拓栈道未必会费那么大工程，而很有可能是沿山势起伏开在更高处。果不其然，兄弟的这个揣测得到好奇心很甚的队友们印证；他们从公路旁边的小岔道驱车登高，真就遥遥望见了当年的栈道，可是因为天色阴暗，他们还是没法把这古老的栈道纳入数码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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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龙江栈道的另一个名称叫做“达拉沟”，过了沟不远处分岔处有个村庄就叫达拉，再西行两公里，就是俄界——现在叫高吉村，而俄界会议的会址就在村头。然而遗憾的是，兄弟等到达时村中几乎家家关门闭户上锁，兄弟等也没法进院，只好爬在院墙上拍下了开会的那间小屋……

　　从高吉村返回求吉的路上要过一个不断有滚石落下的塌方路段，队长唐皓一到那里就把车停下架住，镇定自若的指挥队友们一一通过，自已则最后一个通过。这种场面兄弟见过很多，虽已习已为常却也时生感慨：“凯旋”这支队伍良好队风的形成跟这位领导者不声不响率先垂范的个人人格魅力有很大的关系——记得《追我魂魄》的作者云杉大姐说过：是英雄而不自知，乃真英雄，而兄弟以为，我们“凯旋”的这位队长，就正是这样一位“真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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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返回求吉寺后车队又直接去了包座，在那里车队将踏上本次行动最后一段未知的艰险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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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里走轻骑 -- 重走长征路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