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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嘉木读诗《新台》/《二子乘舟》 -- 南方有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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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嘉木读诗《新台》/《二子乘舟》

    【新台】

    新台有泚,河水渳渳。嬿婉之求,籧篨不鲜。

    新台有洒,河水浼浼。嬿婉之求,籧篨不殄。

    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二子乘舟】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这两首诗都和一个美丽而无奈的女子相关,她是齐国的大公主,名叫宣姜。

    故事开始的那年据说她才15岁,美丽的女孩,情窦初开。卫国的使者来宫中提亲的那天,阳关明媚,她和妹妹文姜在帘后偷听。

    --是的,太子伋今年16,正宜娶妻。

    --是的,太子伋生得英俊儒雅,宽厚仁和,卫国上下无不交赞。

    父亲颔首微笑,点头称好。妹妹偏过头对她做了个鬼脸,她忍不住笑,提着裙摆跑开。

    要出嫁了,她理应悲伤,可是每每揣想太子伋的模样,她便对未来充满期待。她设想中的未来还很简单,小夫妻二人,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等待有一天成为卫国的王后。生活应该平安静好,他是宽厚仁和的人,她也会温柔地对待他。

    那时候的她那里知道她的未来会如此不堪呢?后人说她和妹妹是令纲常紊乱的春秋妖艳,可是她有什么办法?

    终其一生,她都不能忘记那个屈辱的夜晚。她满心喜悦地抬头,可是站在眼前的根本不是自己幻想过千百遍的英俊太子,而是一个脑满肠肥的老色鬼,当然,也许卫宣公那时候也并不老,也许也并不丑。可是这毕竟不是她的期待。她想呼喊护卫,可是这个老色鬼骄傲地告诉她他就是卫国的君主,她知道自己身陷可怕的阴谋,却无能为力。她一定想过逃离,可是她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水上的高台,这个高台华美璀璨,但四周却大水弥漫。她无处可去,无人可依,而且她还年轻,她还美丽,她不想死。

    人们因此写作了《新台》对此事进行讽刺。此诗大致上就是说,新台虽美,可希望嫁得如意郎君的天鹅却在此遇上了蛤蟆。

    于是她接受现实,她不再是卫国的太子妃,她现在是卫宣公的宠妾。她的脾气变得暴躁无端,她动辄就扯卫宣公的胡子,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跺脚,会踢陪嫁时带来的大箱子,她不太给卫宣公好脸色看,她心里恨她,但又开始慢慢学着享受。卫宣公宠她,他喜欢她的小女孩脾气,他享受她无力的恨及无奈的归顺。他故意让她和太子伋在晚宴上相见。她严妆出席,像准备一场战争,她问自己在期待什么?也许太子伋会在晚宴上惊艳于她的美丽,而为了她杀死自己的父亲?可实际上的相遇平静无波,太子的恭敬没有破绽,似乎出于本心。他严格地向她行礼,称她母后,她想抓起案上的青铜酒杯砸到他英俊但是没有表情的面孔,但是她只能低着眉眼,瞥了身边的宣公一眼,说,免礼。

    她回转宫中,最后一点期待也化为余灰,她才15岁,还不曾体会过诗歌中传诵的爱或被爱。更可悲的是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哀伤,她就开始不可控制地有了自己的孩子。

    她的大儿子叫寿,小儿子叫朔。

    史书上没有告诉我们为什么,年龄至少相差16岁的伋和寿竟然成为了及其友爱的兄弟。这真得很难解释,寿是伋潜在的王位威胁者,而且他比伋至少小16岁,很难说他们能成为知己。而且似乎寿和朔都知道母亲的那段往事。他们相处的时候竟然不曾感到尴尬?也许我们只能说这是缘分。伋可能并不曾真正地忘记过宣姜的容颜,他也许只是个懦弱的太子,但并不代表他真得无情或没有怨恨。而寿成形的时候,他的母亲一定还留有对年轻太子的期待和幻想。寿带着这样的期待和幻想来到人世,并且很自然地对这个母亲期待的对象产生了恋慕,并最终代替他的母亲完成了和太子伋的生死相随。

    她的生命似乎平静地过了十多年,寿和朔都已长大,丈夫宣公已经老迈。

    朔的个性似乎更像宣公,他暗地里筹划着自己的未来。那一年伋的母亲上吊自杀,据说是因为宣公责备她未管教好自己的儿子,只能说宣公的责备中一定暗示了什么可怕的事件才使得这个当年敢于和丈夫的儿子偷情生下伋的女子走上绝路。也许她以为自己的死亡表示了一种抗议和悔恨?朔很好地利用了这次事件,他向母亲哭诉太子要为生母报仇,登上王位后将要宣姜母子三人偿命。这无疑是宣姜最为恐惧的事情。于是她决定先下手为强。她向宣公哭诉,史书上仅用了三个字,“构伋子”。

    接下来的故事匪夷所思又温情脉脉,使人拍案惊奇又不由地扼腕叹息。宣公计划命伋出使齐国,并在必经之路莘野伏下杀手。寿得知了这个计划,他无法坐视伋死于非命。于是他飞奔前去告诉伋这一可怕的阴谋,要他快快逃离。伋在这种时刻展现了奇怪的大无畏精神和对传统教化的严格遵守,他说“弃父之命,恶用子矣!有无父之国则可也。” (“丢掉父亲的命令,哪里还用得着儿子!如果世界上有没有父亲的国家就可以逃到那里去了”)。我只能说,到这个时候,他内心深处对生已经并无留恋,他只能无奈地接受父亲的安排。想想他也挺惨的:可能他一生都暗慕的女子成为了他的母后,而且还试图杀了他。生母为此自杀,生父对他毫无怜惜。天地之大,但却不存在一个无父之国,这天下已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出发前夜,他没有在和妻子道别,没有守着自己的孩子,却在和寿饮酒。估算起来,寿最多应该才十几岁,他们说了什么?以至于寿决定代他赴死?他们两的感情如此之好,真是叫人惊讶。总之,寿设计将他灌醉,并代他前往齐国,在莘野被杀手所杀,随后赶到的伋哭喊,“我之求也。此何罪?请杀我乎!”

    --你自己都这样说了,刚发现杀错人急于纠错的杀手还能做什么?只好再杀一次。

    伋和寿无疑都是性情中的好人,但在噩运来到的时候,却无力做积极的抵抗,只能消极地顺从。故事沿着恶人的设计进行,在我们屡屡以为可以出现转机的时刻竟不曾为正义而出现任何逆转。读历史会不断地发现,所谓正义必定战胜邪恶是多么没有说服力的信仰。虽然最后无论好坏都归于尘土,但是那些无意害人的无辜人士也确实常遭遇飞来横祸,这个社会无论其表面上塑造的道德规范是多么地冠冕堂皇,实质上严格地遵循成王败寇,不进则退的法则向前运转。对于太子伋来说,自他被选择成为太子之日起,他就不再享有置身事外的自由,他必须以进攻的态势来作为防御,其稍有疏忽,便立即给人以可乘之机。可惜他天生不是政治人物,他留给历史的只是一个温和懦弱的背影。

    寿的死亡也许唤醒了宣姜的良知和年少时对伋的倾慕,很难说她心底深处对伋的感情。据说事件之后,她写作了含蓄隐忍的《二子乘舟》对二人进行悼念。在这首诗里,伋和寿没有区别,都以其深切关心之人的面目出现。“愿言思子,不瑕有害?”这句话深切地暴露了她内心对自己的责难和怀疑。她不过是想保护自己和孩子,可是事情的发展出脱其智力的预测,以及她的控制。她或许是个年过三十都魅力不减的女子,但从历史的记载来看,却并无足够的智慧,或搅乱宫廷的野心。除了在“构伋子”一事上展现了一定的主动,其余时刻她都以一美女的面目模糊地出现,被动地接受命运的安排。她之所以在历史上留有一席之地,不过是因为发生在她身上及身边的一系列丑闻。Daicy说这是美女的悲剧。奇怪的是特洛伊战争打了十年,死了那么多英雄,无人责备海伦的美丽,元老们甚至在目睹海伦之后认为战争是值得的。为什么在中国历史,如宣姜,妲己一般的美女则轻易被书写历史的男性目为妖异?难道是中国男性发现女性之美的力量在其能力控制范围之外,因此而生出了恐惧?或者是因为美丽的女性历来容易得到男女两性的嫉恨,所以适合作为中国历史的待罪羔羊?

    此次事件的最大受益者是朔,他被立为太子。并在宣公死亡之后,成为卫惠公。如果故事仅在此结束,宣姜也许即以太后的身份终老宫廷,如此她任人摆布的命运不会再次延续。可惜朔仅是有小聪明的阴谋家,他未能及时拉拢卫国老臣,因此其政权被迅速推翻,其出逃齐国。宣姜也即刻被遣返回娘家。他的哥哥,即因为和妹妹文姜私通而闻名史册的齐襄公竟然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安置宣姜,他“使昭伯烝于宣姜,不可,强之。” 我相信在《左传》里头“蒸”是个带有强烈谴责意味的字,《说文》解其为“火气上升”,在此指娶父亲或兄长的妻妾。从字意的衍生即可看出行文者觉得该类事件的不可饶恕。昭伯是伋的亲弟弟,名叫“顽”,这样的身份已经足以令宣姜在各国人士面前尴尬万分。但更让人无语的是后面的”不可,强之“。这四个字使得昭伯从“蒸”的批判中脱身出来,成为一个无辜人士,而淫乱无节的罪名就此牢牢地戴在了宣姜的头上。后世的人只差说一句“宣姜,你怎么还不去死呢?”所以在《东周列国志》第十二回,冯梦龙写到,“那宣姜倒也心肯。”--似乎她真有不肯的自由似的。我倒奇怪,昭伯如果真不同意的话,别人还能强他去和宣姜color? 更让人发指的是,宣姜此后和昭伯生了五个孩子,这从侧面说明了昭伯实际上是多么地享受这个妻子。

    但是不得不说,宣姜也是在又适昭伯之后,才真正展现她生命的韧性。众人皆曰可死,其偏偏顶着满城gossip活了下去,而且还活得不错,孩子生了一个又一个,并且都很优秀。她到底活了多久,已不可考,但是她的故事证明,强大的永远是生活本身,无论是年少的爱恋还是孩子的死亡,也许怀念是永恒的,但是对精神上的打击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新生活的展开被逐渐清洗。也许在嫁给昭伯之后,她才摆脱了那对父子之间的纠结,过上了普通女性相夫教子的生活。她的活下来是一种侥幸,如果她不是齐国的公主,在朔被驱逐的时刻她随时可能死于非命。她没有浪费这个侥幸,没有像伋或寿一样,将得来不易的生命拱手让给别人,即使在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人珍惜她的生命,为此我觉得她亦值得尊重。

    关键词(Tags): #嘉木读诗#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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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虽然,但是

      虽然,嘉木不是古文学专业的,对那个时候的事情理解也有些偏颇,但是,从女性的角度出发,对女性的理解倒是有些意思。

      不论姜女如何,终归摆脱不了命运,即大棋局的一个棋子。

    • 家园 这个下午

      什么也不想干,喝茶,看嘉木MM的文章。套用一句歌词,这个下午好舒服。

      行文之美,思想之美,唯嘉木MM俱之。

      • 家园 这个晚上,

        喝了很多很多酒,什么也不想干,看这篇被你顶起的文章,回忆第一次来到西河的心动,窗外落基山脉白雪皑皑,这个夜晚像诗经一样醇厚。

        行文之美,思想之美,唯诗经俱之,到底可借一首诗共醉。

    • 家园 当年明月在后记里说:只有悲剧结局。。。

      我想那可能是因为他还不够冷漠,做不到完全的旁观。同样的嘉木MM也带入了很多自己的感情。或许丁大是对的,这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到它们曾经发生过。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时代,不同的极端在碰撞,对亲情友情爱情的背叛和忠诚,对正直真诚人性的无视和坚持,也许那是个道德规范正在被探索和建立的时代,但今天的我们真的有进步吗?。。。

      这个社会无论其表面上塑造的道德规范是多么地冠冕堂皇,实质上严格地遵循成王败寇,不进则退的法则向前运转。

      现在我来告诉你,以史为鉴,是不可能的。

      因为我发现,其实历史没有变化,技术变了,衣服变了,饮食变了,这都是外壳,里面什么都没变化,还是几千年前那一套,转来转去,该犯的错误还是要犯,该杀的人还是要杀,岳飞会死,袁崇焕会死,再过一千年,还是会死。

      所有发生的,是因为它有发生的理由,能超越历史的人,才叫以史为鉴,然而我们终究不能超越,因为我们自己的欲望和弱点。

      所有的错误,我们都知道,然而终究改不掉。

      能改的,叫做缺点,不能改的,叫做弱点。

      顺便说下,能超越历史的人,还是有的,我们管这种人,叫做圣人。------当年明月

      恭喜嘉木,对历史的认识已经赶上民间历史爱好者当年明月啦,鼓掌。

    • 家园 借嘉木MM宝地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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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俩月增收200枚,现存800枚通宝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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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恩!面对古代妇女的悲惨生活,我默默的走开

      只有文姜才是得到了自主的女人。

    • 家园 花商

      文是好文,但有两点值得商榷:

      1

      我相信在《左传》里头“蒸”是个带有强烈谴责意味的字,《说文》解其为“火气上升”,在此指娶父亲或兄长的妻妾。从字意的衍生即可看出行文者觉得该类事件的不可饶恕。

      是一种祭礼,卜辞,文献中常见。

      与此相仿的是,另一种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同样是一种祭礼。卜辞,文献中常见。

      前人说了上淫曰烝,子与庶人,甚至庶孙和嫡祖母直接发生关系都叫烝。

      而与叔父的妻子发生关系则叫报。

      这两个词都没什么感情色彩,而因为是家族内的婚姻关系调整,所以与祭礼密切相关。

      2

      但更让人无语的是后面的”不可,强之“。这四个字使得昭伯从“蒸”的批判中脱身出来,成为一个无辜人士,而淫乱无节的罪名就此牢牢地戴在了宣姜的头上。后世的人只差说一句“宣姜,你怎么还不去死呢?”所以在《东周列国志》第十二回,冯梦龙写到,“那宣姜倒也心肯。”--似乎她真有不肯的自由似的。我倒奇怪,昭伯如果真不同意的话,别人还能强他去和宣姜color? 更让人发指的是,宣姜此后和昭伯生了五个孩子,这从侧面说明了昭伯实际上是多么地享受这个妻子。

      后世的人是乱来,但在当时,这事与淫乱无关,无论昭伯愿意与否。

      在当时,烝,报都是平常的事情,主要是早期人类生活家族中心的遗迹,后世贞节观念兴起,把这些视为大罪,其实

      当时尚处于落后状态的少数民族,仍然如此,如王昭君与匈奴两代单于通婚,而嫁到乌孙的刘细君兼及三代。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

      远托异国兮乌孙王。

      穹庐为室兮旃为墙,

      以肉为食兮酪为浆。

      居常土思兮心内伤,

      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细君公主歌》这样描绘如何不适应那里的食宿,其实,比这更严重的是婚俗。

      这种习俗的成因,大抵在于,让家族内的资源既不外流也不闲置。

      虽然感情上比较难以接受,但实际上比强迫守贞人道得多。

      (我不反对任何出于深情的守贞。)

      关于这方面的讨论,顾颉刚先生的

      由烝,报等婚姻方式看社会制度的变迁。

      写得很好,各种材料搜罗无遗,可参考。

      • 花商
        家园 谢谢,谢谢

        我一直在河里看文,这是第一次发帖,存得就是个交流请教的心意,所以看到有人这么认真地回复/勘误,小心眼里说不出的高兴。赫赫。

        我其实就是文学历史的业务爱好者,平日喜欢读点书写点字自娱自乐,所以在考证上下得功夫就少了。关于那个“烝”字,也有好朋友说可商榷。待得些闲余,便去找顾颉刚先生的文来读。

        • 家园 不谢,不谢

          嘉木的文笔不是一般的好,大段评论的加入而毫无胀滞之感,尤为难得。

          我读你的文章,也是说不出的高兴。

      • 花商
        家园 我觉得要看情况而定

        如果这种事情正当,昭伯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纳宣姜,而不用采取这种霸王硬上弓先上车后买票的做法,而且即使是周朝初始有原始部落的遗存,到这个时候经过数百年的洗礼也已经去的差不多了,在中原诸国眼里,婚姻制度混乱的周边的秦楚等国才是蛮夷。卫国的礼法是继承周朝,这种行为在比较正统的鲁国史官眼中认为是不那么合适的,所以才用了这个词表示谴责。类似的一个例子是晋夷吾纳他死去的大哥申生的嫂子,这种做法也是不适合公开提倡的。

        • 家园 参考文献都给出了,自己不读

          还偏要凭空猜想,我告诉你,此前此后,左传都有无大国政治力量介入的烝,自己去查吧。

          至于说到昭伯不情愿,有什么奇怪,并不需要出于伦理上的不允许,仅仅出于兄弟感情就可以就够了。

      • 花商
        家园 解释的不错,但还少了一点

        宣姜背后是齐国的支持,昭伯名义上是卫国的公子,但是此时流亡在外,需要有大国的支持才能入主,所以宣姜的确有对抗昭伯的本钱,同样是政治婚姻,鲁国的文姜尽管与桓公之死有密切关系,但是鲁国慑于齐国的国力就不敢公开追究,只能采取放逐的办法。和宣姜的这次婚姻对卫国的意义其实不小,尽管昭伯并没能继位,但后来卫懿公好鹤而死,卫国被狄残破,继位的公子申和毁就是二人的子嗣,复国中得到了齐的相当大的支持,没有这层婚姻关系要获得继承权也不那么容易。类似的典型例子是重耳和怀羸之间的关系,尽管后者是他的侄子的媳妇,为了复国大计重耳还是咬牙要了,而且怀羸的地位明显比正妻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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