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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中共早期军事人物一知半解谈 -- 逸云三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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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二、堂友篇(4)

      老总在南昌办军官教育团时,手下确有两个堂友(或者说是一个半),以后成为红军重要将领。先来说一个,此人就是老总的小学弟陈奇涵,时任教育团的参谋长。陈是兴国人,兴国将军虽多,要论资格,还是无出其右,虽然算不上战功显赫,但从担任黄埔办公厅秘书起,往往任职机要,离天三尺三,蒋先生也好,毛同志也罢,还是很看得起他的。红军初闯时期,是赣南特委和兴国县委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开辟一小片红色天地。朱毛红军初入赣南时,便是陈奇涵、胡灿等人,尽地主之谊,蒸鱼招待风餐露宿而来的毛同志的,鱼非贵重,不过彼时彼地,与日后徐海东的五千大洋,或有异曲同工之力,大革文化命时,陈同志与徐同志同等待遇,御笔点为中委,摆脱困境;可见毛同志去到人家庙里,虽立刻升座当方丈,对殷勤的前知客僧,总还是优礼有加的。不过陈同志虽然离天较近,毕竟迟钝些,有时老天打雷,还是会不知躲避。早时蒋校纯洁队伍,当红的陈同志只要重新站一站队就好,偏偏犯倔,回家吃老米饭,日后蒋总来邀,还拒不侍从,倒去朱总处造反,以致连累家门,两个胞弟被刘士毅所杀。说起来这个刘某人,也真正穷凶极恶,老总极爱的兰花,也去祸害。老总日后旧地重游,睹物思人,悲从中来,又念及陈学弟同被刘毒,遂送井冈兰一朵,陈学弟制成标本,一直珍藏。

      再说陈同志,造了饭了,还是老样子,赣南初见面,就被批评不分田,不过那时正吃鱼,气氛还是好的。以后字母团,又出来当东郭先生,结果翻倒沟中,靠大学兄大力捞起,遂老老实实在军中干老本行,举凡红四军、红一军团、江西军区的司令部里,都参过座过,眼看形势大好,累座西方军,未料旧习难改,不好好养伤,拿了营养费请小邓打牙祭,小邓传染了“毛”病,去保卫局饿饭,陈同志呢,请吃请成贪污犯,还靠富春同志力顶,拖了行李去当科员,免睡保卫局铺盖了。千辛万苦,到了陕北,以前染“毛”病,下狱饿饭走路的同志们,当然一一被秋后算了帐,陈同志也不例外,去十五军团参座,以后保卫延安,开拓东北,五五授衔上将。

      说完一个,再来说半个,这就是周建屏,云南出生的赣人,与老总当年编造的户口,恰好反向。官式简历说的清楚,周建屏是小皇帝改元那年入的讲武堂,那咳是老总的年弟了,绝对的老资格。不过小A比对核查,颇发现一些混乱,剪不断、理还乱(这里恕不展开,以后或象某人一样,搞个外一篇),于是迷茫,要想彻底解惑,大概要查入学记录,可惜小A只是一知半解的高手,一旦刨根问底,难免捉襟见肘,在没有过硬反面证据前,本着宁可放过三千,不可错杀一个的原则,书照说,堂友照算(打折而已),谨照证券委规定,提示公告,以撇清小A误导之责。

      搁置学历审查悬案,周建屏确在滇军长期服役,从大清旧国到大民新国,东征西讨,三打皇帝,惜护国未昌国运、靖国但扰民生,滇军劲旅,也从倒皇军,成了双枪兵,个人的出路,也是越走越窄,周建屏伧然卸甲归田,回了江西原籍。要说周的老家,可能也算得上山清水秀,物产也许不丰,倒也出得好豆腐,要是碰上小A这号的,二亩地种着,豆腐坊开着,也就此地好,不思村外了,偏偏周爷命中有大事未了,哪能一直吃豆腐吃下去?终于复出江湖,先后入杨如轩的北洋滇军和朱培德的国民革命军第三军,倒都是滇军的老号,只是当过来营长,当过去掌营,按那时的年轻化标致,眼看着只有副处调研的前程了。好在吉人自有天相,节骨眼上老总驾到,周建屏久旱甘霖,跳槽中共,转工教育团。

      南昌起义后,周建屏随军南下,潮汕兵败,革命同志各奔东西,周建屏遁入空门,扮和尚躲过一劫,随后告别佛祖,去上海继续革命。方志敏揭竿而起,组织调老周当军事首席,赣东北编红军一团,他是团长,扩红军一师,他是师长,建成一军,他就是军长,是为红十军。此军人数虽然不多,却是红军历史上地位显赫的原创单位,周同志的江湖地位,就此奠定。长征时,周建屏的旧部当前锋,先遣调敌,他自己率二十四师留在中央苏区当后卫,九死一生,辗转到达延安。抗日军兴,周任八路军三四三旅副旅长,后率工作团参加创建晋察冀根据地,老萨淘宝淘来的共产匪团的旧情报里,其实就有他的部队,只不过鬼子势利眼,只知道抗日新秀杨成武,把个老牌共匪周建屏,张冠李戴,部队番号也去顺着小杨一度用过的独一师,叫什么四师,其实是第四军分区,周就是在此部司令员的位置上病逝,否则五五也应该是上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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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二、堂友篇(3)

      老总一行人在四川婉拒了杨森、刘湘的挽留,去了上海,难兄难弟在那里分手,金汉鼎、唐淮源去广西,分别进入朱培德、杨希闵军中。讲武堂同学里,与老总关系较深的,要算金唐范,范就是范石生,是老总的把兄弟,三河坝后给老总很大帮助,不过他早年在军中狂言犯上,被顾品珍开革回省,不象朱、金、唐三人,一直在一个系统,走得更近一些,这三个人,若论担任国家军职,当然以老总的位置最高;在滇军中,则金曾代理总司令,是朱、唐的上司;要是以国民党军的军衔算呢,大概又要以唐淮源的追晋上将最高了,算是各领风骚三百年吧。北伐中,三人在朱培德系统会齐,但已是各保其主。红白开战,唐淮源在驻军吉安时,与老总又曾会过一面,时唐部有官兵哗变,将唐劫持到红军处,身为国军旅长的唐惟源当然立即被关押起来,幸好老总很快赶到,为两人以后都方便,遂在见面时暗示唐逃跑,当晚,唐淮源果然被随从“成功营救”而去了。两兄弟再次见面,已是在山西抗日前线,时正中秋,在一节火车车厢里,两个不同主义的老总把酒赏月、畅叙旧谊,洒泪分别后,一个太行山、一个中条山,为民族的生存而战。唐淮源最后在中条山一役殉职。五零年,老总曾专门派人去中条山找寻老友遗骸,又派人去云南找他的家人。金汉鼎则在解放后由老总嘱咐周保中安排及时入京,在老总的保护下安度晚年,没有蹈何海清的覆辙。五、六十年代,老总出巡云南时,曾专程执弟子礼拜李根源、李鸿翔,又分别接见罗佩金、范石生的家人,文革中,邓泰中将军的遗孀被赶去农村,处境凄凉,托人向老总告急,老总在自身处境也渐趋微妙的情况下出手相救,解老太太于倒悬。老总在国家政治中一直是典型的位显权轻,这是大家众所周知的了,依小A的拙见,他老人家在保护故旧方面,也已尽心。

      回来接着说离开滇军的老总,在上海戒断烟瘾后,开始其布尔什维克之旅。小A总想,老总是比较纯粹的武人,川滇又非开风气之先的地方,若无高人耳提面命,哪里就会有列马万里行的浪漫?一查之下,果然不出所料,此高人名叫孙炳文,原是北京民国日报的总编辑,与北洋武人不协,逃回四川,后到泸州老总处任咨谋,日咨夜谋下,老总遂钟情赤色革命。以后孙炳文在党内的地位也高于老总,在莫斯科是老总的领导。回国后,出任国民革命军的总政治部秘书长,清共时在上海龙华被杀。看来老总确是福将,关键时常有贵人指点。不过老总一路发达,焉能光靠福命大,其作战果敢,待人宽厚,多有披露,其为人机敏,也是屡见佐证的。蒙混入堂算是小聪明,在德国其间的一件事,就显出其大智慧了。时德国正值战败,经济崩溃,人民生活艰难,当地的中国留学生会,从一本地人手里买得一栋楼,充作活动场所,原屋主不知是不懂外汇汇率呢,还是穷急,反正对价只是五美元而已。事后反悔。对学生会来讲,这笔买卖本来就是天上掉馅饼,哪有把饼儿还回去的道理,遂起争执,闹到法庭上。事为老总所知,竭力说服一班小朋友,又自掏腰包补偿学生会,然后亲自出马,在法庭上慷慨陈词,自愿将房子还了回去。消息传开来,当地老百姓对中国学生感观改善,德国是尚武的国家,老总的将军身份,本来就给他带来若干方便,自此之后,更得尊重。

      与老总一起去德国的,孙炳文之外,还有一个史逸,以后也成了党人。回国后,担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军医处处长,随军进入武汉后去大学教书。宁汉分裂后又复出,任四集团军二方面军的军医处长,张发奎军回师广东后,再次转业,成了广州市的卫生局长,死于广州起义中。老总在德国的旧交,还有一人在该年的血雨腥风中离去,此人名叫顾浚,原是去德国学军事的,认识老总后,兴趣大改,便随老总去哥廷根大学学哲学。也许是尚武之心不泯,回国后进了黄埔,以后去南昌宪兵团当营长,时关麟征也在该团,是副团长,不过关副团长是革命对象,曾让老总的教育团扣押起来,顾营长呢,本是老总的老朋友了,于是往来密切,送情报、运弹药,合作无间。南昌起义后,顾浚任起义军宪兵团长,转进途中奉命潜往南京,被识破后死难。以上三人,不是堂友,小A说书,以堂友之友,一并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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