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职场小说：双修 -- 王小棉她妈

在注会梁的引领下，双修在业界名气飙升。

如果是她苦心钻营的结果吧，大家还都能容忍，偏看起来她浑不在意，叫人“羡慕嫉妒恨”里恨的成分也同步飙升。

注会梁没活儿的时候，双修他们组的小高会去忙验资评估的事儿，郑赫也会被派往其他组，就她，成了蝙蝠侠—字面意思是蝙蝠。注会王的项目反正是不再找她了，组里的关系没法平衡。再说双修要是专业再过硬些，注会王自己的地位都堪忧了，谁也不爱给自己培养竞争对手。注会吴那边业务双修就挨不上边，程主任那边如果有活儿，还要分给大厅里的一干人。注会史，双修把这人忘了。

双修自己也知道，与副主任们平起平坐她还不够格。可和大厅的注册会计师比呢，毕竟做过小主任，自己多少还有点优越感，所以大家就这么晾着她，她也没辙，试图缓和这种状态吧，都不知道该去找谁。

一日和阿元凑在一起吐苦水。

“你说我多好的一个人呐，与人为善，人畜无害，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呢？你没见大厅里的那些人，都故意晾着我，郁闷死我了!”

阿元犯坏，故意兜着她：“举例说明”。

“还用举例？你长眼睛看不见？”双修把自己遭到冷暴力的小事儿一件件端出来：

“一起吃饭我就在旁边她们都不叫我”。

“嗯，叫你你也未必去，怪不着人家，你不是要回家看孩子嘛！”双修没脾气，继续举例。

“一起出去他们宁可挤着也不坐我的车，我还招呼他们来着，连赵姐都不来坐。”

“嗯，我也不坐。这次坐了下次你不在就没车坐了。”

。。。。。

被阿元这样一条条驳回，双修张口结舌，怀疑自己的智商是不是出了问题，怎么阿元都觉得自己是罪有应得呢？最后只好骂阿元找回场子：“同情我一下你会死啊！”

阿元直撇嘴：“姐姐，你就不要再吐槽了，人家晾着你没错，这是你该得的，我先说啊，不带生气的。”

“我早发现这个问题了，你真没错，错的是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别人拼命想要却得不到的。”“你工作也好，家庭也好，就你这点郁闷，想起网上人家说的了：我天天想让人骂我，有钱了不起啊！”

双修反驳：“我有什么了，值得他们那样，我又没碍着他们什么事儿！”

阿元看双修还强词夺理，凉凉地叹了口气说：“就是碍着了，你的存在就是别人不幸福的理由”

这也是阿元的心里话。

下集预告：双修（42）第三者生存法则

注会梁把活儿都交给双修来干，双修领着小高郑赫他们四个俨然成了所里的一小帮派，也就是说他们三个快成了老梁的专属部下了。不出外勤，拿钱还多，大厅里的一干人是“羡慕嫉妒恨”，并且嫉妒的成分远超其他。

这也赖不到双修他们，所里派活派啥都是干，双修还没资格挑肥拣瘦呢，但是，运气差的人嫉妒运气好的人天经地义。凭啥你不是副主任了还坐着副主任的办公室？凭啥一样的注册会计师你带队都干“钱多事少离家近”的活？凭啥----

有些人开始编排各种版本，凭家里的关系，凭和所长有关系，凭和老梁有关系，总之，就是凭关系，双修的注会本子也是自己考来的，但这些被选择性忘记了，因为这也不算啥，考过注会的大厅里也一大把，甚至有人还不止一个本子。

阿元传过几回话，也是替双修气不过，但对双修来说，也不是好事，她自己还是要郁闷一下，后来阿元就不再说了。小高他们吃饭的时候也传过，有同仇敌忾的意思，双修不好多说。

双修觉得，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到审计大厅了，有些失落，也有些庆幸—不回去说明有更好的出路了，哼！--也不知是“哼”给谁好。那些个民企都是摸家底儿的活，没啥技术含量，双修干起来得心应手。也就是人家会说没水平呗，反正也没啥水平，双修觉得还是先混着吧！

所长因为这事儿也找注会梁问过。注会梁给所长说，福主任就是好用，每次让她出去干活都特别省心，既能把活干好干完，还不会留什么后遗症烂摊子要人收拾。

其实双修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是个好注册会计师。从小家庭条件还好，福爸福妈也没给她灌输什么“升官发财”“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之类的封建流毒，她自己基本上就是按照青少年道德修养标准长大的，除了学习差点，其他没啥心眼。既不会在物资匮乏中有危机意识，也不会在权利斗争漩涡里有阶级意识，总而言之，就是一思想单纯“傻大姐”。

与注会梁曾经合作过的注册会计师，在注会梁看来，要么是爱钱，要么是好（号）事儿，再不然就是死不开窍，综合下来，福主任这个小媳妇可能业务水平没有有些人高，但是省心。贪钱的，总是琢磨这一单能赚多少钱，钱多嘛，还能上上心，钱少就有些不耐烦，在被审计单位随便问些业务问题的时候充装大尾巴狼，爱理不理的，惹被审计单位不高兴。好事儿的，就是看见被审计单位会计业务上有问题开始小题大做，这个要整改，那个有风险，审计完了拿完钱管事务所屁事？你要是写到管理意见书里也算尽职尽责，守着本分，可偏偏有的人非揪着这点破事儿不放，好像他拿到了检查会计准则执行情况的授权似的。吓唬被审计单位的小会计还行，问题是上面的人吓唬不住嘛，小会计一汇报，大领导很生气，嗯，最后这些都得注会梁去安抚摆平，烦不得。最后那种就是死不开窍的，他们倒是不吓唬被审计单位的小会计，他们吓唬注会梁。总说对方单位财务管理不合法不合规，总之，从核算到披露，到处是风险，无法发表审计意见。这时候注会梁就只好连哄带压的，好歹让他们按照被审计单位需求出份审计报告，不盖章就再找肯盖章的。

注会梁碰到了双修，哪里还肯放手，那岂不是要重受二遍苦，重遭二茬罪？ 所长那里那就历陈双修的好处，这样，双修的关系也就真的有了。

注会梁是人精，看出双修是心地纯良，所做的一切自然而然，不是装出来或者是悟道后自我约束的结果，有心栽陪她。

找双修安排工作的时候就会经常提点她。

“最近工作有没有难处？”

双修自然答一切都好。

“和你工作对接的某总是个清高的人，不用太在意她的态度。”

“好的，谢谢您提醒！”双修态度一贯谦虚谨慎。

“下次你吃饭坐她旁边的时候，注意把清淡的菜多停留在她面前一会儿，她讲美容养生。”

“您每次都观察这么细致啊？看来我真是个吃货，就知道自己吃了！”双修自嘲。

注会梁宽厚地笑，年轻人哪里会管这些。

“你以后多注意就是了，年轻人爱吃流行菜和名字新鲜的菜，图个时髦，中年人爱吃酸辣等口味重的，因为味觉有些退化了，年纪再大点儿的，或者女同志，要吃清淡点的，就是养生美容啦，一般都差不多，有例外的稍微观察一下也就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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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酒也要观察，你看主客要是说得尽兴，那就先别劝，要是主宾常低头看酒杯，那就是想喝酒要找酒话了，这时候劝酒就比较好。或者是旁人说得热闹冷落主宾，或者有些冷场，这时候就要劝酒缓和气氛。一般来说，主宾不端酒杯，其他人就不好说话，所以酒桌上最是要长眼眉的。不过你是女同志，就好办多了。我看你从来不推脱，其实就是最好的陪客了，千万不要把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咱们有些女同志，偏要强调自己不能喝酒，结果被人灌得够呛，你说让我说她们什么好呢？”

“人家请咱们吃饭，就是为了沟通感情。切不可拿着架子......”

“怪不得所里人都对您佩服的五体投地，我都要顶礼膜拜了，要不然我叫您师傅吧，您这样对我我真是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双修不是不知道好歹，空杯心态，有人这么耐心地教，那进步也是飞快。有一招她和注会梁学会了，请人吃饭一请一个准儿，那就是请各私企的财务总监们吃饭—女财务总监。

要联络感情就得吃饭，审计完收完钱就该答谢宴了。跟了注会梁一年多，双修也认识了一大票财务总监或者副总监。民企不管多大，管财务的一般都叫财务总监。反正叫总监比叫财务经理有面子，所以那些老总都不介意给自己管财务的人封个总监——即不要钱，也不要票，也不需要申请指标，何乐而不为。

以前双修不知道怎么请人家吃饭，人家推说没空不好意思她也就算了。现在跟师傅学的，拿起电话“晚上有空吗，出来吃个饭？”

“哎呀，**家店新推的菜品，想去尝尝鲜，你不去我怎么报销，啊？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把请人吃饭拉业务变成了人家帮忙损公肥私的，有一种小小恶意的快乐，大多数人都不介意帮这个小忙，除非真的有事，那就约在改天。就这样，慢慢地双修吃遍了城里的大小酒楼。双修业务还好啦，她们有疑问也经常打电话来咨询，就这样和一帮民企的女财务总监们成了抹泥。

双修知道自己要是去亲自盘点库存，不但整不明白，还得留下笑柄，因此汇报给所长请求支援。

星期四一上班，李会计就发现单位的门口来了五六个农民工。

双修他们早就等候在会议室了。李会计一上来，双修就亲热地诉苦道：昨天上现场灰也太大了，我看咱俩就别去了。让小高带着门外的几个农民工就把活干了吧。然后顺口吩咐小高到：你带那几个民工去现场测量一下那些大石头堆，差不多就行，另外协助保管员再盘点一遍产成品。

这一天，双修和李会计进一步加深感情，要不是双修拿着点儿身份，李会计差不多要管双修叫妹妹了。

晚饭后，双修拿到了小高送来的存货盘点数据，这一回，假轻松终于变成真轻松了。双修请求支援，所长要她安心，自会安排明白。李会计在门口看到的那些农民工，就是所里找来的，并且有专业人员混在其中指导。

石粉厂的库存，产成品扣掉合理损耗，还算说得过去。可原材料，较账面差了四分之一还多。照他们的话说，石头又没人偷，可那些石头丢到哪里去了？还是压根就没运进料场？

周五一大早，双修就约上老梁到他们分管的副总经理那里汇报工作进度。

分管的副总经理恰好姓付。那天饭桌上都是见过的，老黄也是当了他的面表过态的，因此双修知道不到审计报告签完字，说话必须留有余地。

付总热情地打招呼，对接饭局上双修就知道这个付总最不希望查出什么大事情来，因此没有实打实说：

“付总，这个星期到石粉厂去看了看，那里的财务管理总的来说是不错的，不过还有些小问题，比如石粉成品损耗问题，工人搬运总是要洒的，可他们一直没有报损耗，所以账面与实际有些出入。您看这个问题要不要我专门向您和黄厂长一起汇报一次，也好指示我下一个星期的审计方向。”

库存成品的那点子问题谁都知道，至于有没有报损耗，就不是老总一级关心的问题了。付总想了想，给老板挂了电话。

大老板上任想要烧火，自然是看重这次审计，因此付总一汇报，就着这个理由召见双修。

屁大点事儿汇报完了，双修就直夸黄厂长配合工作，库存的问题还需要看一看历年的生产与销售情况，因为财务资料方面的原因，还没落实。现在是请领导来指示下一个星期的工作。

付总的意思是让老总看看专业的工作能力也不过如此，明显小题大做；老总心里也明白双修这点子事都不值得两个人来听汇报，可事先有话，又不好小瞧了双修给自己没意思，因此上倒饱含热情给双修以鼓励，还继续照双修说的问题给与指示：要石粉厂加大配合力度，后面的工作还很多，要注意时间进度。他没明说查不出来问题别回来见我，可双修确感觉到了这层意思。

双修所以厚着脸皮找领导汇报，更多的是为了逼黄厂长把以前的账簿凭证拿出来。双修怎么好给领导说黄厂长不配合工作，只好这样做样子好叫黄厂长知道自己并没有在领导面前整他的意思，并且，就是看了以前的凭证，也不一定就能看出点儿什么来。

果然耳报神的速度，第二个星期一上班，黄厂长亲自到事务所来接双修等人，还说不亲自来没办法表达上次接待不周的歉意。到了石粉厂的会议室，账簿凭证也都走出深闺，齐刷刷地列队欢迎。

这回双修心里有了谱了。黄厂长他们保证在原材料采购上作了手脚。多少人分赃不知道，但是，看采购发票和入库单据和运费发票都分别记帐的那个样子，少进多报是没跑了。如果是这样，那应付账款也一定有问题。

双修和黄厂长开玩笑说：“真是累死人不尝命啊，我们哪里会看这么多凭证，你还是给他们请回去得了。”

黄厂长笑道：他们上次也是接待不周，这回也罚他们伺候着。又玩笑了几句，约好午间留吃饭后，才回自己办公室。

黄厂长心知老板要拿自己开刀，眼前这个小毛丫头也不知道是糊涂还是装糊涂，上次的汇报，显见是小题大做，或许她不懂得公司的规矩？可如果她要是就为了把自己逼出来，那可就不能小瞧了。那份心思，没准自己以后还真得要她设法周全，如此这么一想，倒觉得自己前几天是拿大了。还好李会计话说得比较到位，应该不会太得罪她。

双修明里分付小高等还是做那些审计底稿，也就是抄历年的账簿报表数字，另一方面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看到的大概有问题的几个往来厂家要郑赫把进货，进货运费，往来付款尽可能相关的票据都找出来记录复印，当然还打马虎眼的让他们干些毫无意义的应收账款之类的活儿。

双修自己，还是一边毫无目的地翻传票一边闲说话，弄得李会计都觉得这个注册会计师怎么这么爱八卦呀。

到了星期三，还没等双修去汇报，付总的电话先沉不住气了。

付总这几天最上心的，就是从侧面了解双修的经历。付总清楚新老板为了整人整的好看些，也怕太过分遭老头子的骂，所以倒叫他负责审计工作。当然了，最后思来想去不放心，所以在那次见过双修布置工作后又加了一句有问题也可以直接找我。什么叫也可以呀？

付总对这话耿耿于怀可又挑不出礼来，所以对双修倒格外上心了。这几天的工作，每天都有人专门向他汇报，他分析了半天，也没分析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周三一上班就把双修叫过来问问情况。

双修这次直接满足了付总的好奇心：石粉厂的问题比较严重。

付总听了双修简短的汇报，情知问题的严重性，也清楚瞒是瞒不下来的，因此主动提议和老总沟通一下，会同其他几个老总和财务等部门先小范围听一下这个审计结果。

双修在会上阐明的意思是石粉厂库存亏损严重，问题在于这么多年来没有进行过一次彻底的库存盘点。生产上生产一吨结转一吨，没有反映出生产上发生的合理损耗，甚至没有按照堆栈的形式用完一堆再用下一堆，这样一来，谁都没有意识到原材料亏库的严重性。因此以前年度虚增了上百万的利润。

一下子捅了一个上百万的窟窿，虽说情有可原，可到会的人都知道厂长的工资是和利润挂钩的，这下子老黄难辞其咎。

会上老黄对双修的报告没有任何异议。这一点上，大家对于老黄为何认可双修的盘点数据倒产生了好奇。按说老黄不该这么老实地听候判决呀！

只有双修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审计结束的当天，黄厂长自然是邀请双修她们留下来吃饭。双修看到老黄的诚恳劲儿像真的，又还有些话对他说，最后也就顺水推舟了。

这回老黄还真的是认真的。他听付总说起双修在事务所的经历以后，越发觉得这个丫头片子不是自己看到的那么简单。特别是听人说双修对数字特别敏感，甚至可以过目不忘以后，回想起李会计说的这个会计师挨本翻凭证，他本能地觉得，双修已经查出问题了。

在本城最好的大酒店落座以后，老黄使出浑身的招待客户的解数来调控饭桌上的气氛，无奈吃饭的人太少，又是阶级对立关系，因此双修觉得老黄的热心怪不得劲儿的。李会计和小高郑赫是陪吃的，也说不上什么话，因此也就猛吃一通。

最后还是双修主动把发言权揽了过来。

她说到：“吃人家嘴短哈，小高”“看来以后咱们说什么也不能在下面吃饭了。”

黄厂长赔笑：“你们肯吃就是给我们面子，年轻人更是前途无量”“所以，该吃还得吃，总得给我们一个沟通感情的机会嘛！”

“就是，就是”“李会计附和道。

双修正色道：“黄厂长，您的石粉厂管理和效益真是不错，我看了好几个类似的厂子，都没咱们这个管理的好。”

老黄没搭腔，单等着后面的“但是”了。

“但是”，双修如他所愿说到，“这次还真的是审计出了问题。按说，这个都是前任会计的责任，厂长您又不知道什么叫成本结转，是吧！，但是，石头亏库那么多，怎么说也还是有责任的。我这里的数据都是据实测量的。”

“所以”双修话锋一转，“不向上面回报是不可能的。这个还请您多多理解。”

“工作嘛，有失误是正常的，付总和老板也会理解。所以，您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是吧，李会计”“李会计说得对，石头又不会有人偷拿家去”双修把头转向李会计。

她是不想看到黄厂长那故作委屈的脸。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会计等看双修和黄厂长都没有要走的意思，想起来可能人家两个人要有话说，都借口打电话卫生间出去了。

老黄看双修没有要走的意思，还以为双修可能想要他给些什么好处，这也是他一贯的处世哲学，因此也不吭气，就等双修张口说点什么他好接下话。

双修看到人都出去了，笑着对老黄说：“忙乎好几天总算可以交差了，也给黄厂长添了不少麻烦。”

这话叫老黄有点心虚，他还以为双修记恨前几天他的不合作。因此也陪笑道：这话说远了，都是为了工作嘛！以后有什么事情，不管是公事私事，只要想得起我老黄来，就给我说一声。保证啥时候都好使”。

双修没心思照他的思路往下说，好歹也算明白人。因此就赶紧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到：“都像黄厂长这么配合工作我们审计就好干多了。这次你们审计安排的单位还有好长一串呐！前几天汇报工作老总还提过要审计时重点把握一下往来款的事，要我们派人到异地去调查，您说，事务所本来人就紧张，派谁去呀？我倒想给老总说，异地好多都是大额支票付的款，咱还不如查查银行底档更方便。”

双修这话是低着头说的，她不想看老黄的脸色的变化，那不美，影响食欲。再说，要一个人心服了也就行了，没必要非得逼着人家说自己服了。双修不喜欢让别人觉得自己曾经战胜过他。

老黄听了双修的话，知道自己是彻底地看走眼了。她手里已经握了能把自己打得永不翻身的牌，却还装作不知道。或许，她真的是想给自己一条生路了？这年月多见人害人，毫无来由的这个恩惠，饶是油透了的老黄，也还是有些不习惯，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向双修示好了。

民企什么赚钱干什么，新接班的老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管着多少人多少资产，所以决定摸摸家底。注会梁人脉广，一听这消息就找过去，虽然价钱谈的低了点，不过活儿好干。

注会梁找来的活儿，干活的注册会计师需要长眼眉。用老梁的话说，别给我竟整些生瓜蛋子，事不会办，话不会说，净给我的罪人。

程主任派双修去以前，特意先征求一下注会梁的意见。结论还好，在注会梁的眼里，双修好歹还不算生瓜蛋。

双修领命马上去找注会梁，结果发现人家正等着她送上门来，三句话交代完就拖着她去吃饭了。饭桌上大家互相介绍了一遍，双修作为审计项目经理走马上任。

这家民企下辖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单位，这次审计按照名单第一家是石粉厂，于是双修征求注会梁的意见，决定先审石粉厂。对接会上民企老总也不止一次地提到了石粉厂的问题。

双修打发小高把石粉厂3年内的报表都要来了，加了一天班，得出了唯一的结论：白搭了一天的功夫。审计书上说外审的独立性强，内审的独立性弱，其实满不是那么回事儿。外审，只要还想要拿钱，那报告就得按照被审计单位的意见来，否则，今年独立了，明年就得自立。所以那些审计报告，不管是标式报告还是非标式报告，甚至就连那些管理建议书，都全是废话。双修自己干过这活，本来也没大指望能看出什么苗头来，不过看完了还是郁闷了半天。

吩咐小高出去准备东西，双修跟集团审计科对接安排去石粉厂审计。

那边石粉厂黄厂长早就看过那份审计单位名单了，看到自己中了状元，虽是意料之中，可也还是有些忿忿。黄厂长在石粉厂干了10多年了，奥东集团就是靠了石粉厂起家的。他老黄在集团里，虽不是一呼百应，可就是那些资历较浅的副总，也都要让他三分。这次新皇一登基，就对自己忽冷忽热的，再看这个名单，老黄本能地觉得新皇要冲自己下手了。

审计要来的电话一通知，老黄就知道，自己果然是当了要杀给猴看的小鸡。

“不过，小丫头片子”，老黄心说，“谁把谁杀了还不一定呐！”

转天到了石粉厂，双修三人明显感觉到人家是热情有余诚意不足--自己的尚方宝剑在人家看来，也就是一鸡毛而已。

财务人员一见到他们就告知，厂长有要紧事出去了，要他们准备好了迎接审计。双修看了看准备好的东西，水果饮料倒是不少，账簿传票，却只有近一年多的。

主管李会计自报家门，李会计看到双修抬眼询问的目光倒也明白：“两年以上的凭证和账簿都存档了，管档案室的柳姐出去旅游了，拿不出来。我们厂长说先让您看这些，他正在和柳姐联系”。

双修本能地想要给厂长打电话，可转念又放弃了这个想法。自己一带队审计，双修就想起注会王的好处来了。跟注会王自己长了多少心眼啊！摆明了人家是故意的，要不然不迎接也该提前电话知会一声儿。这会子打电话，给他一推六二五，自己更被动。因此她不动声色地展开笑容：“没关系，先看这些就行，以前的都审计过吧，到时候参看那些审计报告就行了。”

李会计也在这里当了多年的会计了，各种审计检查都经着过，看双修年纪轻轻的，虽然嘴上殷勤备至，可骨子里还是我们我们的不怎么把双修放在眼里。再听双修说这番话，还以为给虎住了，就越发的随意起来。

双修叫小高郑斌按照审计程序填写些基本情况什么的，又把个科目余额往底稿上录了一些，她自己则一边与李会计闲聊，一边翻看原始凭证。

大凡事务所的审计，原始凭证都是抽查。而财务内部的审计呢，更多的倒是检查基础工作，什么划线对不对呀，传票整齐不整齐呀，像这样一本一本地翻看的审计，还真是没见过。李会计看双修一边唠嗑一边翻凭证，也不知道她是拿翻凭证做唠嗑的幌子呢还是拿唠嗑当翻凭证的幌子。双修越翻越多，也不纪录，也不问她，李会计的心里面也越来越发毛了。到了午饭时间，姐妹俩唠的那个黏糊，好似几辈子的亲姐热妹了。

李会计留吃饭，双修开玩笑说你们厂长陪吃我才能留下来。既然厂长不在，姐妹再好，也只好眼睁睁送双修上车，等着下午再来折磨她了。

下午一上班，双修与小高准点儿报道。双修对李会计说，下午看看生产与存货情况吧。李会计听罢这个吩咐，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双修上午还真是拿唠嗑当翻看凭证的幌子了。要说那两天的功课也没白做，她留心石粉厂的《管理建议书》一次提到该厂成本结转随意性很大，建议他们采用固定的先进先出法。双修十来本凭证看下来，发现他们成本结转还是想转哪批转哪批。

此外双修还发现了一个致命的管理漏洞。每年年底的库存盘点表都是账实相符，可是他们的生产成本结转情况确是生产多少吨石粉，结转多少吨石头。并且，上一年年底还没有报损耗。双修审过一个类似的单位知道，不算是管理不善，就是正常情况下被大风刮走的损耗每年也都是有的，并且，生产规模越大，管理越不完善，这样的损耗也越大。生产一吨转一吨，还不报损耗，那他们的库存存货肯定有问题。所以下午双修决定到他们的现场看一看情况。

不愧是地方上首屈一指的大厂子，在山一样的碎石堆跟前，双修他们几个人简直就是小人国的公民。

双修问：“这么大的一座山，每年盘点都怎么办啊！”

李会计对着自己的好姐妹当然不能撒谎：“没办法啊，那年事务所的人要盘点库存，最后都没办法还是以我们的数据为准。”

“那你们自己能搞清楚有多少原材料吗？”双修又问。

“也不清楚，反正石头也没人偷。”账上的数据是不会错的。

保管员被叫过来了，双修问：“你知道每一堆石头都是多少吨吗？”

保管员说：“刚卸完的时候是有数目的，可生产的时候有时候他们铲车乱铲，所以也就不太准确了。”说完这话，保管员又补充了一句：“反正石头也没人偷。”

成品车间的石粉都是用袋子装好的码垛的。有的成品库地面上的散落的石粉有厚厚的一层。双修心里有数了，装作受不了灰尘的样子回到了办公楼。

双修对李会计说：“这样啊，等你们黄厂长回来才能拿出来那些东西，要不然咱们先盘点库存吧，反正库存的数据也有，盘点也要不了多少功夫，你看怎么样？”

李会计当然不能说不行。石头们又不能说被存进档案室了。估计双修盘不出来啥，所以爽快地答应了。

双修第一天的表现实在是不足以让黄厂长出来亲自接待，因此第二天黄厂长继续办他的要紧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