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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刀锋 -- 暗香疏影月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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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刀锋

    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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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夏秋初,宜在船上喝酒,宜在水中游泳,宜乘凉,宜白日而眠。

    不宜打斗,不宜杀人。

    此刻麒麟躺在船上,胳膊搭在船沿上,手滑进水里,很凉。

    蜻蜓停在他手背上。

    蜻蜓起飞的瞬间,麒麟醒了,拔刀。

    一弹指含二十瞬,一瞬含二十念,一念含九十刹那,一刹那含九百万生灭。

    那是在刚好四十二个刹那,刀从空中划过。

    其后,蜻蜓毫发未伤停在麒麟雪亮的刀尖上。

    刀锋映出麒麟的微笑,以及他满脸的伤疤。

    他收刀入鞘,拿起酒囊,那是般若刀,金山寺和尚酿的酒。

    尽管金山寺的和尚从来不喝酒,但酿的酒是人间第一醉,这是一件很没道理道理的事情,但事实就是这么没道理。

    麒麟举起酒囊往嘴里倒,伴随银铃般的笑声,突然有人从水面掠过,从他手中夺过般若刀,身法如同蜻蜓。

    麒麟看着那身影,轻轻跟上去,虽然他身形高大,但离开船的时,船只是微微一动。

    两人在水上追逐,快的看不清楚,岂非就是两只蜻蜓。

    过了水面,便是岸上的金山寺,金山寺的江天一览阁临江而立,隐约可见到阁顶有人默然而立。

    追着那抢酒贼,麒麟来到阁顶,那贼将酒递给另一个人。

    “老大。”麒麟一见到那个人就笑了。

    老大的意思就是扛事的人,在一个团体里,分配利益,赏善罚恶,制定计划,掌控生杀大权的人。

    通常下面人不会叫他真名,只会给他个昵称。

    这个昵称因人而异,比如老爷子,老头,把头,最经常的是老大。

    “还是叫小荣吧。”老大也笑了,一般他不喜欢别人这样叫他,尤其是麒麟。

    “般若刀很好喝,早就想请你了。”麒麟笑着,声音却很坑吧。

    “你还是那么爱笑,不会说话。”

    他们就坐在阁顶喝酒,看着江和江上的船,还有远处天空,天空上的流云。

    直到这趟谈话以“中秋之夜,诛宇文元于白玉楼,此事你知,我知。”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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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中秋,下着雨,那个原本改叫白玉楼的地方,如今堆满了尸体。

    一只手从尸体中伸出来,然后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尸体中爬出来。

    在大雨中对着天空嚎叫,声嘶力竭。

    那是麒麟。

    在大雨中,过去闪回两个时辰之前,他带着最好的兄弟在白玉楼伏击宇文元。

    刀出鞘,箭在弦,一切正常。

    白玉楼四面环水,灯火通明倒映在水面上,宇文元在楼中大宴宾客,庆祝新娶了第三房姨太太。那姑娘嘴甜,腿白,尤其擅霓裳舞,宇文元就像第一次结婚一样欢天喜他,喜气洋洋,得意到忘形的程度,全然忘了三天前与青衣楼的冲突。

    白玉楼外,一艘小船有人燃起烟花。

    刀锋行动开始。

    然而天空却有一丝乌云,慢慢遮住中秋的明月。

    当宇文元醉着从大厅中走出来的时候,身边一个护卫都没有,他看到窗外绚丽的烟花,于是停住,那一瞬。

    一弹指含二十瞬,一瞬含二十念,一念含九十刹那,一刹那含九百万生灭。

    大约四十一个刹那,宇文元感受到一阵冰凉。

    然后看见自己的身体慢慢倒下。

    头颅掉进水里,一片殷虹。

    淡蓝色的烟花在空中暴出来,犹如生命般短暂。

    “得手。全体撤退。”

    生与死比烟花的时间更短,对于杀人者也一样如此。

    在成功的一瞬,人心会懈怠,即使只是一瞬间,也足以致命。

    一瞬含二十念,一念含九十刹那,一刹那含九百万生灭。

    那个时候,他已经数不出刹那,因为时间变得很慢,水中浮出特别的香味,而整个白玉楼都在燃烧。

    有人冲过来,不知是敌是友,麒麟拔刀,而他的刀已经慢下来。

    倒地前的一念,他看到月亮完全被乌云遮住,一滴雨落在他脸上。

    老大,千儿,重烟,快三儿,风林,这些人的脸闪过,谁是叛徒?

    谁把伏击,变成陷阱?

    谁把猎人,变成猎物?

    这个中秋有雨,杀戮过后的幸存者在雨中嚎叫,他在尸堆里看到老大,千儿,重烟,快三儿的尸体。

    唯一不在场的脸竟会如此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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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林,年十八,出身书香门第,家道中落,遂入青衣第三楼。

    中秋,青衣第三楼遇伏,全灭。

    次年中秋,风林娶江南金家二小姐。

    又是一年中秋,月下一行黑衣人身披大麾驶过长街。

    他们行色匆匆不是为了回家,而是为了逃命。

    背后仿佛有千军万马在追。

    其实只有一个人,一个懒得说话的人,一把很快的刀。

    而另一群人挡住他们逃亡的路。为首是个年轻人,面色白皙,一看非习武之人,但面色之下却有一层隐隐的蓝光,面红血勇,面白骨勇,面青气勇,内功极为精湛之人才有此面相。

    那些行色匆匆的人,就像见到救星一般。

    为首之人的麾下露出血红色的婚服,正是风林带着迎亲的人赶往风家。

    “麒麟,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会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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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家台上唱戏,台下欢笑,新郎官每桌敬酒,酒过三巡,天上的月亮慢慢被乌云遮住。

    风林抬头看天,淡蓝色的烟火飞上天空又慢慢消散,就像一年前一样。

    然而此刻风家的布局比一年前的白玉楼还要凶险,屋顶暗藏三队弓箭手,屋外有二十三好手,五步一哨,三步一岗。

    更不用说席间各方高手严阵以待。

    “你会怎么来,麒麟。是潜进来,还是?”

    忽有人从门外来报。有一刀疤男子,手持长刀从门口闯进来。

    报信的话音刚落。

    报信人的话音刚落。

    一样红色纸张破空而来,风林接住。

    人群缓缓散开,一刀疤男子就出现了,他的长刀尚未出鞘,一路虽所向无敌,却并未染血。

    麒麟:“红包。”

    风林:“多谢。”

    风林为麒麟倒酒,敬酒。

    麒麟接过一饮而尽。

    麒麟:“跟你媳妇道个别,你可能回不来了。”

    风林:“不用了。”

    风林清了清嗓子,大声说:“这是我与麒麟的事情,请诸位不要插手。”

    人并未散去,阁楼弓箭手依然严阵以待。

    风林:“一年,我一直在等你。我以为你会偷偷潜进来,就像杀宇文元一样。”

    麒麟:“那是任务,你我之间是恩仇。”

    风林:“那就拔刀吧。”

    麒麟不说话,紧紧握住刀把,手抖,只有真正的强敌,才能让他如此兴奋,还有夜空中看着他的老大,千儿,重烟,快三儿。

    在中秋的明月花灯中,淡蓝色的烟花冲上天空,他闭上眼睛。

    睁眼到闭眼是一瞬,一瞬含二十念,一念含九十刹那,一刹那含九百万生灭。

    在六百个生灭中,他能听见风的声音,烟火的声音,重烟的笑声,千儿的蜻蜓,老大的命令,快三儿的掷筛子的声音,以及金山寺的美酒。

    那些一生中最美好的东西,已在上个中秋远离了他。

    麒麟睁眼,微笑拔刀,刀在空中留下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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