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在非洲一 -- wlr

第二天一早托德就出发了，我听见车响走到窗边看着尾灯，直到消失不见。昨天什么更多的消息都没有，反而让人不安，不知道迪恩又要干什么。

我百无聊赖地扫着各个电视台，却一点没看到节目里讲的什么，刚端起一杯茶，外面的电话响了，值班参谋说了几句，直接转进来。

来电的是负责安保的队长，报告说约翰逊带着三辆车在安保路障的检查口，指名要见佳冈金萨。

我有点疑惑，这时候约翰逊过来干什么？他好久没露面了，我以为他正忙着情报工作，这时候怎么会有时间过来？

安保队长那边听不见回答，不知怎么回事，犹豫地说了声哈鲁。

我回国神来，让他放所有的车进来，到庄园里见面。

迎着高高的朝阳，我站在主楼门口坡道的顶端等约翰逊。竟然有些紧张，这家伙和迪恩要耍什么把戏？让托德去开会，然后再来见我。调虎离山，兵分两路，然后各个击破？不可能吧？原因是什么，至于到这一步吗？

约翰逊的三辆车从大门鱼贯而入，都是民用牌照，亮着大灯，保持三十公里不到的时速，很精确地控制着各自的车距。第一辆车径直开上斜坡道，滑过顶端以后停在下坡刚刚开始的地方。第二辆车却没上来，在下面突然刹住。约翰逊穿着笔挺整洁的军装，开门从后座跳下来，带好帽子，整理衣服，快步疾走上来，在两米多远的地方停下，双脚啪地一声并拢，非常标准地举手敬礼。

“谢夫早上好！”

“哦哦，您好！”我被他一系列动作弄乱了，不知所措地举手还礼，“欢迎您的到来！”

约翰逊换出一脸的笑容，托着胳膊肘上前握手，“谢谢谢夫出来迎我！您真是客气，夫人和崔西小姐好吗？她们也在吧？”说完未等我回答，转脸向第一辆车快速横着挥挥手，示意他们开到下面去。

“哦哦，在在。她们马上下来，刚刚知道你要来。”

“谢夫，我们能进去谈吗？我有重要的事情。”约翰逊看看我身后。

“好的，请进。”我稍稍举起手，侧身让开。

“谢谢谢夫！我们一起，我们一起。”约翰逊和我并肩进入大厅，后面跟进来三个下属站在门边。

“报告佳冈金萨！”走到大厅中部，约翰逊停下转身面对我，表情严肃，“我奉总统先生的命令，向您通报一个重要决定：对于最近与北方邻国发生的争端，本着避免战争，避免财产和生命进一步损失，维持和平的原则，同时响应欧美各国的调停呼吁，总统先生决定停止计划中的军事行动，尽最大努力以和平的外交手段解决两国的矛盾。报告完毕。”

“哦哦，很好！谢谢您！嗯……请坐请坐。”我再次抬手，请他到沙发上坐。

“这下好了，不打仗，可以放心了。”约翰逊走后，影倩立刻转头笑着说，“丫头，咱们晚上喝一杯。”

“好！”崔西也笑着。

“哎，你们说，迪恩为什么一边开会一边派约翰逊来通知我不打仗了？好奇怪的……”我把一直没想明白的事讲出来。

“不知道！”崔西嘴快，“表示重视你呗。”

“也不至于，我又不是什么首长，手里也没军队，顶多算托德的参谋。”我摇摇头。

托德太太从楼梯上下来，也是满脸笑意，”托德刚刚又打电话过来，说晚上能不能庆祝一下。估计人不少，我的厨师们肯定忙不过来，影倩你要帮忙。“

”夫人，还是我们请客吧。东方饭店那边有现成的材料，这几天晚上没客人，正好大家聚会。“影倩说。

”好吧，托德马上回来了，我们姐妹们好好放松一下，让他们男人在外面，我们姐妹坐包间。“托德太太拉住影倩崔西的手说。

”好好好！“两个女人一起回答，”先把午餐准备好，下午好好安排一下。“

晚上聚会准时开始，最快乐的是小强，好几天没过这边来玩，看见我就摇着大尾巴凑上来，表示亲热以后又去和托德打招呼，抬头又发现了西点。这个蹭蹭，那个摸摸，忙得不亦乐乎，俨然是聚会的主角。

酒足饭饱以后，托德和我靠在一个人较少的吧台边，讨论上午的怪事。

“可能也没有特别的用意。上次谈话他态度不好，你写信过去，他又不理会。现在改变了主意，觉得惭愧，就这样安排一下。毕竟让你直接参会不合适。”托德端着一杯饮料笑着和我解释。

“可能吧。”我心里不同意他的说法，但也没有更好的猜想，更不想破坏聚会的气氛，见几个参谋走过来，就杨扬手里的饮料，笑着和他们聊起其它话题。

晚餐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进行着，大部分人都已经端起酒水饮料。不知道谁按响了一台录音机，黑人兄弟的音乐舞蹈天赋立刻显现，一开始只有三四个人，后来大家移开坐椅，中间的人越聚越多。

我被强烈的节奏吵得有点头晕，绕到门边，影倩正笑着看我。

“出去打个电话。”我放大音量，同时比划着打电话的手势。

影倩跟着我走出大厅，外面几个警卫这跟着音乐，背对着门窗扭来扭去。看见我们出来，立刻停下。我笑着看看他们，走到更远的地方给李同利打电话。

李同利是下午从当地的朋友那里得到的消息，也很高兴局势能稳定下来，闲聊几句以后，他停顿片刻，告诉我如果一切正常，明天下午要开会讨论一下后续工作。

“好的，我准时到。”我回答。

“党员先开会，你要是到早了，在我房间等一会，我不锁门。”

“好的，怎么两个会挤到一起了？”我进一步问。

“嗯……赵前进刚刚提议的，非要在工作会之前开。”李同力犹豫一下，“赵前进主持，张明远也来，万一他们在会上对以后的工作有什么说法，咱俩也商量一下。”

“哦，不知道又想干啥？说实话，出来以后，我对这个党有点……有点越来越……不感冒了。”

“呵呵！看我面子看我面子，兄弟。不涉及具体工作你就不用开口，好吧？”

“好，那就这样……哎，等一下，几点开会？”

“三点半。你自己看着时间，不迟到就行。”

“好，看看他们又要耍什么花样。就这样，再见！“我挂断电话。

回到屋里，舞会还没结束。我被西点发现，抓住胳膊强行拖到中间，刚开始还有点拘谨，看看周围许多人跳得也不怎么样，索性跟着大伙乱扭一气。

直到身上有点出汗，我才从圈子里出来，走到托德夫人和影倩崔西桌边。

“喝点水。”崔西把杯子递过来，里面还有一些未化掉的冰块。

“哇！爽！”我一口喝干，“累出一身汗。”

“夫人说明天就回去了，谢谢我们这几天的招待。”影倩对我说。

“哦，对对！这几天你们辛苦了！”托德太太点头，“明天我先回去，托德可能还要麻烦你们一两天。”

“没有没有！”影倩崔西一起回答，把我看笑了。

“那边的办公楼只是临时启用，还没有长期居住的条件，不过也快了，大概一个半月后，警察学院这边的办公地点和疗养院的住宅都可以完工，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做邻居了。”我向托德太太说明情况。

“是啊，我好期待，都要等不及了。”托德太太满脸笑容，“现在来一趟，还得麻烦很多人安保，还要打断影倩的正常营业，真的很麻烦。”

“对对！所以说，您和托德到湖边来，我们就可以随时见面了。”崔西抢着回答，“您得给我们办通行证。”

“好的，没问题。”托德太太点头答应。

托德走过来，笑着看看我头上的汗，身边的秘书突然转身，到桌边给我拿来一块湿毛巾。

“哦，谢谢您！”我接过来表示感谢。

“好，很好！”托德对着她点点头，“影倩崔西李，这边过一两天就能撤了，我估计会先移过去，这边人的饮食还得麻烦影倩。”

“没问题，搬家期间，您的人都在东方饭店就餐。我已经安排好了。”影倩点头。

“好，谢谢！”托德点点头，又转向我，“佳冈金萨还有什么话说？”

“哦，工作上的事吗？……文件整理要立刻开始，所有各部分的负责人要写详细的记录和感受，这次的……流程，应该是下次危机处理流程的参考……就这些。”

“好的，我知道，明后天就开始。”托德点头。

回到庄园，影倩崔西立刻出现。影倩抬手看表，撇撇嘴，”还说尽快回来。“

”呵呵！和她讲了讲现在的情况，她和我分析迪恩的性格，说完就回来了。“我赶紧陪笑解释，“ 她觉得迪恩现在的反应是因为不自信，所以才这样。我在想……我在想，我以前打过杰夫，是不是因为不自信所以才过度反应？以前没觉得，现在想想挺……挺不舒服的。“

”这两天忙，以后找时间再仔细想。你去休息一会，补个午觉。“影倩不再追问莫嘉娜的事。

”我过去睡，有事可以立刻知道，你俩也休息会，不要太累了。“趁影倩说其他事，有机会我赶紧跑！

这边的办公楼里很平静，各人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有两个小城市又发生抢油的案件，托德正在了解情况。我没进去打扰他，回自己办公室的里屋躺下，睁着眼睛想刚刚和影倩说的话。我到底是不是内心深处很不自信？可是为什么不自信？杰夫又不是什么孔武有力的人，可以说打架根本不是对手，基本上一拳就能解决问题，对这样的人有什么不自信的？是不是他说的话让我不自信？可是仅仅说几句话就能让我不自信吗？会不会我也像监理本杰明先生那样，心里有对西方国家的仇恨？怪不得神父劝我不要那么多仇恨。

胡思乱想着躺在床上睡不着，外屋有脚步声，有人和值班参谋轻声说话。我爬起来走出去，托德正站在参谋面前。

“哦，托德，有事？”

“你没睡，那正好，咱俩聊聊，有时间吗？”托德问。

“当然有，怎么了？”

“不是急事，进去说进去说。那个……杰克先生麻烦给我两杯咖啡，有茶吗？”托德对值班参谋说。

“哦，有，您太太上午让人送来的。”

“那好，给佳冈金萨来杯茶。谢谢！”

进屋坐好，托德递给我一个文件袋，“刚刚传真过来的，一个较熟悉北方国家领导人的商人介绍的情况。参谋要复印给你，我想就直接给你，看完正好咱们谈谈。”

“哦，好的。你们各位也找地方坐，外面还有椅子，请自便。”我一边拆文件袋一边对托德的随从说。

袋子拆开，最上面放的是一张照片，我拿起来仔细看看，默想片刻，然后拿起文字页开始读。

托德也不再说话，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示意秘书把其它文件递过来批阅。

我把文件通读两遍，又把感兴趣的重点浏览一次，抬头看着托德在文件上涂改着字句。

”嗯，马上好。“托德冲我抬抬手。

”不着急，你先把手里的事做完。“我端起茶杯。

”好了！“托德放下笔，关上硬纸夹交给身后的人，”说说看，你怎么想？“

”呵呵！他去法国留学，竟然因为纠缠女老师而被开除并驱逐出境。“我忍不住笑。

”嗯，有一定的冒险精神，不过好像有些不自知，美丽的女老师，不是那么好追求的。“托德点头。

”嗯，以我对贵国女性和法国女性的了解，不是做得太过分，应该不会引致这个结果。“

”所以我说他有一定的冒险精神，不过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以致中断了学业，显然是把事情搞失控了。“

”嗯，他最后是在自己的祖国完成的大学教育。“我点头，”家里有钱，父亲是商人，后来变成高官，生活条件一直很优渥。“

”按理说，家庭富有，受到良好教育，应该是很聪明的人，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托德说。

”是啊，按理说这样的家庭长大，不应该这样……上台以来已经历过三次政变，厉害！三次政变都没垮台。“

”他也是政变……或者说类似于政变上台的。策反了总统卫队，把总统府围住，对方就投降了。“

”不是不……“我摸摸脸，继续看文件，”是不是执政以后变成这样？这么多政变，日夜生活在不安全的焦虑中，人变得那个……神经质，然后突然就觉得要在边境搞些事情？“

”有可能。“托德点头，”不是以选举的方式上台，心里自然不安。他能用阴谋政变上台，别人也可以。“

”呵呵！政变后遗症。“我笑笑，”从这个介绍里看，这位总统还是挺聪明的，说话逻辑性很强，反应快。不过，也不排除那个人只敢说好的方面，但既然是聪明人，就应该能尽快明白自己做了错事，所以，我觉得……事情有好转的可能，仅从北方那边看。“

”嗯，现在主动权……或者说关键在我们这边，希望迪恩也是聪明人。“

”是啊，我们做了那么多，也是希望他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该怎么办。“我端起茶，喝一口。

”哎，兄弟，你指挥作战很在行，为什么第一反应就是别打仗？“托德见我的注意力从文件上移开，也转了话题。

”也不是，我第一反应是我和家人们要安全……然后就是自然而然的想到，最好别打起来。我在网上看到一些文章，说二战以后，战争已不是解决矛盾的选项，至少不是重要选项，对很多国家的人来说。抢夺土地也不是国家强大的象征，这点我不能同意，比如美国，占了墨西哥那么大的土地，现在又讲抢夺土地不好了。得了那么大的好处，反过来教育别人不要再以抢夺土地为荣？扯远了，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哦，我说国内的情况。“

”一般吧，各地还在出事，只不过时间不集中，规模也没那么大，还能控制。“托德说。

”我有点奇怪，为什么油料对老百姓的生活这么重要？没有油不行吗？汽车跑不动，马车牛车甚至人力车不行吗？……好像没看到过有马车牛车，人拉的也没见过，都是推自行车。“

”嗯……山区道路，人骑自行车装不了多少。马车牛车……还得养牛养马，估计这样的山路也装不了多少。所以主要靠汽车和自行车，这几年经济越来越好，很多人买欧洲和日本的二手车跑运输赚钱，还有很多人买发电机给自己家供电。“托德解释。

”哦，是这样。“我点点头，”这样油料就更重要了，百姓的生活都依靠……非常依靠油料，有些山区的小城镇和村落，如果没有车辆运输，估计连盐都吃不上。“

”是啊，靠自行车甚至人力运输非常有限，而且，运过去卖多少钱？从平原上行到海拔三四千米，不用这么高，就算平均两千多米的海拔，盘山公路，上坡居多，大部分路段只能推行，你说一个靠运生活必需品谋生的人，一趟要赚多少钱才能养活自己？还有一个问题，住在山里的居民能有多少购买力？这几年好多了，部分山里的人到首都和孟拉维等几个大城市打工，赚到了一些钱，生活有改善，以前更穷。没有汽车高效低成本的运输，基本生活都成问题。“

”嗯嗯，对对！“我点点头，想到另一件事，”这次……怎么说……闹事的人，你们统计或研究过没有，是什么样的人……或者说都是些什么人。“

”当然是男人占绝大部分……呵呵！“托德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详细的统计……遭逮捕的人的详细情况还没统计完全。从现在的数据看，有一些住在山里……交通不便的山里的村镇居民，还有运输业者和普通市民，构成很复杂。还有一个情况，上次战争后的退伍军人不少。我和西点通过电话，他说二战后美国遣散军人，政府和民间组织做了大量的工作协助这些人重新回归平民生活，用了很多资金和精力，进行各种心理和能力的辅导，这方面我们的政府基本上等于什么都没做。如果后面有机会，我要开始这方面的工作。“

”嗯，对对，这些退伍军人，为国家……为……做出巨大的贡献，理当善待。哎，我忘了问，现在外交上有什么情况？除了提出抗议，北边解释他们是在清剿骚乱分子，别的没有了？“我问。

”没有，不过英法美等国家开始斡旋，他们也不希望两边开战。“

”那很好啊！“我高兴地点头，”又多了和平的可能性。“

”是啊！现在，球就在迪恩脚下，看他怎么办吧。“托德站起来，”我走了，文件你留下，让你的参谋复印一份给我送去，谢谢！“

”好，你去忙吧，我再看看文件。“我也起身送托德。

送走托德回到办公室，我又翻开刚刚的文件，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看着看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迪恩的部队调动怎么样了？这已经有四天多的时间，我这里没有任何情报提及此事。

军队的调动情况能从侧面反应迪恩的决心到底有多大，是重要的判断依据。我拿起电话想打给西点问问，犹豫片刻又放下。问这事可能给他惹麻烦，而且他只是炮兵学院的领导，未必知道作战部队的调动部署情况，但转念又一想，他的许多学生已分配到炮兵部队，应该从学生那里知道些消息，于是又拿起车钥匙，准备过去一趟。看看时间已快到晚饭了，又把钥匙放下。就算过去，西点如果不了解情况，还是要打电话问自己的毕业生，现在电话很可能被监听，尤其军事单位之间的通话，这样还是不妥。思来想去，如果西点知道情况，一定会想办法过来通知我们，既然没有过来，很可能他也不清楚，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不会忘记告诉我们，实在不放心，明天先打个电话预约一下再过去。

打定主意，我扭身过去按开电视，想看看新闻里有没有相关消息。欧美电视台没有什么相关的内容，本国电视台里一个市民正在愤怒地接受记者的街头采访，谴责北方邻国是帝国主义行为，要坚决予以回击。

我看着他激动的表情和背书一样的语言，以及左右晃来晃去的眼神，突然有些厌烦，抓起遥控器按灭了电视，从桌上抄起托德的文件，去外屋交给值班参谋复印。

开门出来，参谋的办公桌后竟然有两个人，一个女孩触电一般从值班参谋腿上弹起来。

”哦，对不起……哦，您是哪位？……来……来我办公室有事吗？“我磕磕巴巴地问。

”首长好！我是托德先生的秘书美博，我来拿复印的文件。“女孩先开口说。

”谢夫！美博是我女朋友。“值班参谋起身敬礼，”我们已经……有四五天没见面了，所以刚才……“

”哦哦，你们辛苦了……那正好，你们拿去复印吧。“我说。

回屋坐了片刻，翻翻一些可看可不看的文件，我又踱到地图前扫描北方边境地区的地形，心里给自己出了个题目：如果让我打这一仗，不论北边还是南边，该怎么行动？

大概十分钟以后，屋门被轻轻敲响几下，我转身回头说声请进。

杰克参谋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复印过的文件，见我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转身走到柜子前按时间顺序放在最边上。

“请等一下，杰克先生，你们参谋和秘书不都是轮班吗？怎么和美博小姐四五天都没见面？”我想起刚才的事。

”不是谢夫，我和她的时间错开了，我下班她上班或者她还没下班，所以没能见面。“杰克进一步解释。

”哦，这样啊。那你们应该和直属领导讲一声，不能总是这样错开啊。“我建议道。

”是，谢夫。现在太忙了，我们没好意思提要求，主要是比较忙乱，还没形成顺畅的流程。“杰克回答。

”嗯，是这样。不过现在应该考虑这个问题了，不能总是不顺畅，和恋人见面是很重要的事，你还是和直属领导讲一声，现在事情不多，正好趁机建立起完善的制度。“

”好的谢夫！谢谢您，谢夫！"杰克立正敬礼，感激地看着我。

“不客气！”我抬了抬手，又觉得不妥，只好笑笑，“好的，请去忙你的工作吧，有问题再找我。”

杰克退出去，屋子里又安静下来，我又打开电视开始扫台，看看有什么最新消息。

电话铃响，这台电话是和托德办公室的直连线，我吓了一跳，赶紧接起来。

“嗨！兄弟，刚刚接到通知，明天迪恩要开会，我也去，没说要讲什么。”托德直奔主题。

“哦，这样啊……”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你……反正我们对开战的事就是这个态度，你照实讲就是了，如果提到这事。”

“估计应该还是这个事，国内的局势我也可以讲讲。”托德也没什么好主意，“反正就这样，他自己看着办。”

”好，就这样。“我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遥控器。

“你……晚上还是在这睡吧。如果有紧急情况，我好有人商量。”托德加了一句。

“好的，我本来就没想走……晚上吃饭别提这事，免得夫人们担心……还有，看能不能从其他途径打听到明天会议的内容，动静不要太大，显得我们害怕。”

“好，知道，你先回庄园吧。“托德挂断。

第二天的会议过了十点才开始，主要是在等托德，他在忙着处理各地的突发事件。

我拿着写好的两页纸，按时间顺序说明情况：

1.两国因过路费问题发生矛盾，谈判无果，不了了之。

2.流亡国外的前总统金秘密到达北方国家，目的及活动没有公开消息，情况不明。

3.北方向边境调派至少一个连的兵力，原来这个地区没有多少的驻军。

4.发生看似意外的边境骚乱，对方没有深入我国国境。

5.迪恩调动军队，意图报复，目前不知道调动的规模。

6.拉莫出发。

7.临时指挥组成立并进入现驻地，便衣侦查组出发。

8.和迪恩讨论，试图阻止战争，他不同意。

9.再次给迪恩写信，重新阐明自己的观点。

10.各地发生或大或小的事件和骚乱；汽柴油明显涨价，供应目前已略显紧张；花生涨价明显，食用香蕉略涨价，米面的存货量开始减少；物价上涨带来的货币影响尚未统计完成，对经济的整体影响还未显现。

11.情报表明，对方没有在边境大量驻军，最近才又调过来一个连。

“托德先生已经把各地出现的情况向迪恩通报，迪恩没说什么。”念完所有列出的情况，我抬头把最新的状态说明，“下面请托德先生讲一讲。”

“好，谢谢佳冈金萨！”托德放下手中的笔，“我补充一些：关于北方的布防情况，基本上没有大量的部队和重武器，所以我们初步判断对方并没有发动战争的意愿，至少是不想发生大规模的战争；关于国内的治安和经济情况，目前情况还在发展，有恶化的趋势，但仍在可控范围；拉莫先生那边已经开始正常执行任务，除了查探情况，还担负起处理紧急治安事件的职责，北部的事情多，所以他也是同时进行。我讲完了，各位有什么不清楚的或有什么想法，请讲。”

会场上一时沉默，很多人都低头看着记录纸。我等了一会，看看托德，决定先开个场讲两句。

“各位先生，我先说两句。你们不要担心想法不全面甚至不正确，大胆地说出来，没有关系，大家讨论。我想在座的也不应该对不同的想法有……这样说吧，每个人都可以不同意别人的意见，但只是对意见，不是对提出意见的人。谁都不是神仙，一开口就能逻辑严密，符合事情的未来趋势。我就在想你们中有没有赞成迪恩开战想法的？大胆说出来，说说你为什么赞成。虽然托德和我都不想有战争，但现在是讨论，不是真的行动，我想托德也一样，绝对不会对赞成开战的人有不好的想法，甚至进行惩戒。”

“对，佳冈金萨的话我很赞同！”托德点头，“请各位大胆地说出你们的想法，不要先考虑我们喜不喜欢，别人是否赞成，说出来就好。”

“各位首长。”左侧有个人举着手站起来。

“坐下讲，请坐下讲。”托德抬手示意他坐下，“有话直接讲，但要一个一个来，方便记录员记录。您请继续。”

“好的，谢谢！各位首长，对方有没有可能秘密移动大量的部队而我们没有发现？”

“这个……”托德看向我，我扶着下巴思考，“可能性有……但我觉得不大。大家看看地图，除了那条公路，四周都是高山，要么长着原始森林，要么是人工林，大部队机动非常困难。不过你的想法非常好，非常好！谢谢你！还有更多的吗？”

“谢谢首长！我还有……可能不太……有个有点可笑的想法：就用这两个连，能不能做一些行动，获得他们想要的结果。”那人不好意思地笑着。

“这没有什么可笑的，你多虑了，我讲过有想法就说，对错无所谓。非常感谢你！您是托马先生对吧？好好！请坐请坐。”我学着托德样子也抬手示意他坐下，然后转向背后的大比例边境地图，仔细看了一会，“都说说，都说说，怎么想的，不要怕错，我先不讲，免得你们都跟着我的意见。”

“山区行动非常困难，就算这两个连真的有行动，也只能轻装运动……基本不可能。原始森林无法穿越，粮食都得自己带，走不了多远。”另一个人说。

“原始森林，真的完全无法穿越吗？有没有人进去过，猎人行不行？”我回头问。

“我们这里没有多少猎人。至少我一个都不认识。”托德回答，有不少人跟着点头。

“为什么？”我扫视全场问，“原始森林里肯定有很多动物，是不是人进不去？”

“这里的人很多都不杀野生动物，主要的肉食是饲养的羊，还有一部分猪和牛。”托马介绍。

“湖边的人也吃鱼……应该说主要的肉食是鱼，再就是香蕉、芒果、面粉和花生。”另一个人解释。

“嗯，这个我了解一些。”我点点头，“我也确实没见过猎人，司机晚上开车遇到蟒蛇过路，还会停车等待。”

“是这样的。”托德点点头，“所以猎人很少见。”

“这样看，原始森林里的确不能通过……至少是通行困难。”我扭身再看地图，“这样从左右两边绕……都太远了，至少三天甚至五天才能跨国境，然后还得绕回来。所以说……刚才谁提出的想法……那个从公路外绕过去？哦，托马先生，从大家讨论的结果看，两个连的兵力绕行山区和森林对我国……重要地点的突袭不太可能，就算真的这样做了，效果也不大，没什么作用，我们的军队已经开始往边境集结。谢谢您大胆的想法！很好很好！谢谢！这个想法就讨论到这可以吗，托马先生？”

“可以可以，谢谢您的鼓励！”托马笑着回答。

“好，很好，就要这样讨论！”托德点头说，“还有谁，大胆讲。你们这些人，战争都经历过了，肯定不怕讲话。”

“谢夫，我不赞成战争，但我在想，迪恩现在处于什么情况，他会怎么做。谢谢！”又有个人抬起头说。

“说得好！”托德用力点一下头，“继续说，说得好！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做？”

“是！我想……他可能不会只有我们这些反对者吧？军队里有没有不同意见？”那人得到鼓励，挺直身体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

“您是洪堡先生，对吗？”我问。

“是的，谢夫。”

“洪堡先生，您的想法非常好！非常有启发性，很感谢您！”我冲他郑重地点点头，“还有吗？”

“谢谢谢夫！我……我暂时只想到这么多。我主要负责的是文件的登记和收发，有些情况是刚刚知道的，所以只想到这些。”

“哦，今天的会议记录所有人都会收到。请各位回去仔细阅读……这样吧，每人请写一份报告……主要是三部分，会议记录有没有不准确的部分，你对现在局势的判断及理由，你的建议或想法……大概是这些。托德先生，你看行吗？”我扭头问托德的意见。

“这部分你说的就是命令，我也会写一份报告。还有个建议：最后把这些报告集结成文件，再发给与会的各位。”托德回答。

“好！谢谢托德先生，这事先这样决定。”我点头，“刚刚说话的时候，受洪堡先生启发，我又想到一个事：北方邻国的领导层和军队是怎么样的情况？嗯……我的……准确讲，北方邻国的国家领导人，尤其是可以做出或影响决策的人，是什么性格特点，教育背景如何，从政经历怎样，这些我们要尽量收集相关信息……要形成一份报告，要做出预测性的判断，不要怕错误，既然是预测，就有一定的误差。”

会议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大家从情报、局势、工作流程、国内外形势等多个方面提出各种想法和建议，最后托德做了总结性讲话，充分肯定这种会议的模式，特别指出需要从记录中单独提炼总结出会议的组织形式和开放发言的精神，以便后面会议参考借鉴。

散会以后，我走到院子里透气。托德找出来，拉着我去隔壁。我笑他离不开老婆，他点头承认，掰着手指头细数太太的好处，听得后面的秘书忍不住笑。

我的情绪逐渐从刚刚会议里严肃的氛围中解脱出来，看着托德谈笑自若，突然有了很强的信心，不论情况多糟糕，有这帮兄弟在就没问题。

影倩崔西正陪着托德太太一起等我们过来吃午饭。托德一进屋就说抱歉，和影倩崔西打过招呼就转身面对着自己的夫人。影倩崔西绕过桌子拉我去餐厅，一边走一边讲最近的安排。

托德太太住在影倩的套间，影倩搬到旁边和崔西一起，原来这边的餐食是东方饭店送来或派人过来做，现在托德太太过来，出于安全的要求，这边厨房全部启用并由托德的勤务组接管，庄园的雇员全部移到东方饭店吃饭，每个人进庄园都要安检。基德不再负责这边的安保工作，恢复原来的工作内容。

“有一段时间没送鱼过来了，东方饭店这边快没有了，我考虑和崔西一起去趟鱼市场。出事以后，那边老板送鱼过来很麻烦，要过几个检查站，我们俩直接去方便些，大家都认识。”影倩边走边说。

“就你们两个？”我停顿了一下，“我和你们一起。”

“你得在这边守着，哪能离得开？放心，丫头带着枪，我开车，没事。”影倩说。

“没什么事，这边僵持着。我带着手机……请托德派个通讯组开车跟着我，没事！”我坚持。

“没问题，这是作为指挥首长应该有的配置。”托德忽然在身后远处插话，“我马上让秘书安排。”

“谢谢您！不用急，我打算过两天才去的。”影倩回身停住，“您二位先请坐，午餐马上开始。”

“好的，谢谢！”托德先拉开椅子请太太坐，身后的秘书立刻快步上前又拉开几个椅子。

“谢谢您！”影倩崔西道谢后坐下，厨房里的人鱼贯而出开始布置午饭。

午饭的主厨是托德太太的私人厨师，虽然餐食比较简单，但味道却很好。女士们一边吃一边闲聊，我和托德也不想在这时候讨论局势，所以都微笑着倾听。

吃到一半，托德秘书手里的电话响，他只好放下刀叉告辞。

午餐结束后，送走托德太太，影倩回头拦住我的去路，“莫嘉娜我安排在东方饭店了，还好没住在这里，要不然还是得请她搬过去。你去看看她，别总是不露面，如果没吃饱，那边还有米饭和青椒肉丝，找静娥安排给你热一下。"

“哦，这几天忙，把她给忘了。现在去吗？咱们一起？”我说。

“你自己去，干嘛让我一起？”影倩看看我。

“好！夫人信得过我，谢谢！”我笑着，“去去就回，绝不耽误时间。”

“别吃肉菜，这边已经吃了好多肉，不许再吃了。”影倩叮嘱。

“好的，遵命！哦……我先打个电话过去。”

莫嘉娜很高兴我来访，满脸笑容地迎在门口，泡了茶还冲好了咖啡。

看着她把两个杯子都端出来放在面前，我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赶紧让她坐下。

”那个……那个，我在忙，晚上……晚上也忙，所以到现在才来看看你，住得还好吧？有什么事和夫人或者崔西讲。“

”很好很好！非常感谢你们，真是太感谢了！“莫嘉娜不知从哪学的，双手合十，不停地点头。

”呵呵！别客气应该的。“我被逗笑了，”你在住宅工地那边主持工作，我和她们都去得少，辛苦你了，干得漂亮！“

“谢谢谢夫！”莫嘉娜笑得更灿烂了。

“别别！叫我……李先生就好，别那么客气。”我摆摆手，“最近北边出点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那个……迪恩总统主张要打，我不主张开战。前几天给他写了一封信，大致内容是陈述开战的种种不利，比如汽油供应会中断等等。主要是讲到一旦开始战争，情况很可能就变得不可控，很可能会威胁现政府的政权，尤其是他的地位。主要还是不想轻易开启战端，我们都是经历过战争的，都知道战争很可怕，即使最后打赢，也会有人命损失，对个人来讲，那就是全部。失去了生命，再大的胜利，对丧生的人都毫无意义。还是和平好，最起码可以安心赚钱，过更好的生活。现在我还没有得到迪恩总统的答复，所以，哦……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你安心在这住着，没有时间限制，其他的也不必多虑，公司的相关工作还得麻烦你继续帮忙。你看这样行吗？”

“没问题没问题，谢谢您！”莫嘉娜点头，但表情却很严肃，“李，我在想……我比较了解迪恩，我想讲讲我的考虑，对目前的局势，。”

“好啊！”我见她停下，赶紧点头。她曾是迪恩总统的秘书，应该很了解迪恩的性格和决策过程，这是难得的第一手资料，“不过，我想还是得提醒你，你讲的可能会是最高级的机密，涉及总统的机密，你一定要考虑好，虽然我很想听。”

“没关系，我只和你讲，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

“哦，谢谢！谢谢你的信任！”我让她看得不自在，“我当然不会伤害你。”

“迪恩不会与邻国打仗，他现在只是感觉受到侮辱后的反应。”莫嘉娜的表情自信而坚定，“其实他内心深处很不自信。越是不自信的人，越会在受到不良刺激时出现过度反应，一旦遇到足够的阻力他就可能放弃，只要以合适的方式方法出现。”

“哦，这样啊……”我若有所思，”不知道我的信是不是合适的方式……我们和迪恩讨论时他很坚持，所以我才写信。“

”对他这样的人，我觉得写信的方式更合适。呵呵！只要你在信里没有骂人。“

”没有没有，怎么会骂人？“我赶紧摇头，”希望能有用。“

回到临时指挥部，我决定给迪恩写封信。拿出纸笔，写几行停下，到外间抱来秘书的打字机，咔咔嗒嗒打出大半页，然后抱着头沉思半响，站起来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坐下重新开始。

直到下午一点多，信才总算完成，赶紧拿去给托德看。两人又讨论一个多小时，最后我看看打字机，还是决定郑重地用手写一遍，找信封仔细装好，让托德找人给总统办公室打电话，派车送我亲自给迪恩递过去。

到大厅接信的是一位年轻人，面无表情，接过信以后递过来一张送交信件表格让我填写，最后撕下一联交给我转身就走。我本来也想转身离开，又怕迪恩立刻就有回复，在大厅里四处看看，连长凳都没有，只好站在原地等待。

等了半个多小时，没人再理我，只好先坐车回湖边。路上困意袭来，我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地一直晃到进院门。

托德正在房间里等着，简单问问情况，就让我回庄园休息，有急事再通知。

回到院墙这边的庄园，院子里非常安静。基德从停车场的一辆车里下来，远远地招手，快步迎上我。

“谢夫，您回来了，情况还好吗？”

“哦，基德，你在这里值班，边走边说吧。”我拉着他的手臂转身，两人顺着楼前的道路踱步，“我刚刚给迪恩送去一封信，上午谈得不透彻。情况还在发展，不知道会不会变好。你们值班不要坐在车里，到你家的楼里面就行，下午的太阳很厉害。”

“不用谢夫，谢谢您！那里离这里太远，有情况来不及赶过来。”

“没什么情况，现在能有什么情况？……不行你就带着人到一楼大厅坐着，在车里太辛苦。”我另想了个办法。

“好的，谢谢谢夫！我去告诉他们。”基德转身就走。

“哎哎！”我抬手拦住他，“用你的手台不就行了。我和你说，刚才托德问我，要不要把你调到墙那边跟着我。我想了想，还是让你在这边陪着静娥最好，有什么事情，我过不来，你就能处理，明白吗？”

“放心谢夫，这个院子就交给我。”基德点头。

“重要的不是院子，兄弟。”我拍拍他，“重要的是人，静娥，崔西，影倩还有其他人，人的安全是最重要的，懂吗？”

“明白了谢夫！”基德严肃地立正，“谢夫，我还得过去命令他们移过来，手台里面人多，不利于保密。”

“好，很好！你们注意轮班休息，不要太累，情况还没变糟，别那么紧张。我上去睡一会，夫人她们在吧？”

“在在，都在。崔西小姐刚刚从她哥哥那里回来。那您休息，我走了。”

屋里电视机开着，影倩崔西一人一台电脑，正在浏览新闻网站。我问了问超市和东方饭店的情况，看里屋的地铺已准备好，进盥洗室胡乱抹一把脸，倒头就睡。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影倩崔西正坐在床边看着我。

“哦，几点了？”我迷迷糊糊地抬手看表。

“快七点了，饿醒了吧？”影倩问，“睡觉表也不摘。”

“不饿。”我坐起来，“你们吃过饭了吗？有什么事没有？”

“正好一起吃。”崔西站起来，“我去告诉卡雅。”

“你送的手表，哪敢随便摘掉。”我按着影倩的腿借力起身，“这床真舒服，谢谢你！”

“呵呵，我本来想这里不冷，用不着铺那么厚，后来有次躺上去试了试，还是垫厚一点舒服。”

“嗯嗯，谢谢你！”我握住她的手，“这两天你也辛苦了，两头都得你照看着。”

“没啥。守着你们，心里安稳。”影倩加上一只手到我手里，“哦，李同力打电话来，丫头接的，说没什么大事，你给回个电话吧。”

我马上找到手机打回去，李同力刚刚吃完饭。

“没什么大事。就是问问你，以前说要建个加油站，后来怎么没动静了？”

“哦……对对，好像……还在准备吧？我记不住了。”我转身找人，影倩崔西都已在外面布置晚饭。

“好，你没停下来就好，今天去加油，贵了好多，妈的，以前情况再坏，也没涨价，现在还没打仗，已经涨到两三倍了。这国家人的道德越来越差了，妈的！”

“哦，这样啊，我这两天没加油……你那边都加满了吗？要不要我找找便宜的？”我问。

“不用，都加满了。排好长的队，等了将近四个小时，都是加油的，好多人不满又要打仗。你忙你的吧，加油站的事别忘了，以后有情况可以到你那边加油。”

“好好好，我知道。”

放下电话，那边也开饭了。我走出来先问斯特林那边怎么样，有没有加到油？崔西点头说加满了，不仅加油站排长队，超市也是人满为患，连续出现各种麻烦，顾客和顾客打架，顾客和职员因为各种原因引起冲突，忙得所有人焦头烂额。

我接过崔西递过来的面包坐下，卡雅那边也打开电视。影倩看看大家都坐好了，端着一碗粥坐到我旁边。

”你怎么喝粥？汤不够吗？“我抬头问卡雅。

”不是不是，昨天剩下的，倒了可惜。“影倩赶紧解释。

”哦，“我伸手拿过影倩面前的碗，把里面的粥倒出来一多半，”以后隔天的剩饭最好不要吃了，想个办法处理。“

影倩没反应过来，看完我一番操作，抬手打了我一下，又看看孩子们，“瞎胡闹！都混到一起了，你怎么喝？”

“嗯，挺好！”我端起碗喝了一口，“罗宋汤加白米粥，挺好！”

“昨天早早就放进冰柜了，没事的。”影倩拿起一块馒头。

“不是……我知道没事，剩饭……我也不是想浪费，我们剩得也不多。一大家子吃饭，必须多一些，要想一点不剩，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不够吃，那怎么行！”我边想边说，“我倒觉得，这种不该叫浪费。食物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让人吃饱，必须保证第一优先级的目标。”

“那剩下的怎么处理？”影倩盯着我。

”我也不知道，等我想想。“我拿起面包。

”可以去送给穷人。“崔西插嘴，”像托马斯的面包店。“

”哎，可以啊！“影倩首先赞成，”东方饭店的剩余食物也可以。“

“我们可以每天晚上用一辆车把食物送过去，让托马斯帮我们分发，如果有空，我们自己去。”崔西继续说她的想法。

“行，人和车都由东方饭店安排。静娥，你听到我们刚才讲的吗？”影倩说。

“好的，夫人，我明白。”苏静娥起身回答。

“还有件事，”影倩看着我，“这几天让莫嘉娜过来住吧？她那边的工作已告一段落，有什么事也可以一起行动。”

“哦，行！这几天事情太多，把她给忘了。跟她说声抱歉！”我点头。

“哎，”崔西在另一边碰碰我的胳膊肘，笑着凑过来，“真的假的？”

“嗯？呵呵！假的。”我近距离看着她的脸，真想突然扑过去嘬一口。

回到隔壁的临时指挥部，托德正带着国家部委的负责人召开全国警察局长及主政官员的电话会议。

局势紧张的消息传开以后，各地大大小小都发生一些治安事件，最严重的是孟拉维和迪尔卡卡等四个城市，超市被抢，加油站因有人盗油而失火，烧毁十一辆车，伤亡九人。有个地方的一辆油罐车因为偷油而爆炸，其实车里面仅剩很少一点油，有人打开阀门放油，另外的人竟然打算用手钻把油罐钻通，把所有的油都放出来，结果发生爆炸，四十多人伤亡，很多人严重烧伤，估计也活不了几天。

托德表情严峻，命令所有休班警员回来上班，退休警员如果愿意帮忙，可以在办公室里从事一些文案，监控，通讯或调度工作。

我本来想转身回办公室，听到各地的负责人在汇报情况，就在后面找把椅子，静静地听了几十分钟。政务方面的事我不好插手，但情况必须了解，一旦开战，这些信息可能对决策有利。

等到托德布置完警察的工作，会议进入讨论阶段，我起身和托德示意，然后回办公室。

值班参谋见我过来，递上一个密封的公文袋和签字表格。我一边签字，一边看文件的送达时间，刚好在十分钟前，本来想问问为什么不送过去，又扫一眼纸袋上的及时性印章，没有立即送达收阅人的箭头标记和说明，就向参谋点点头，进屋打开纸袋。

北方邻国往边境调动了两个连！

我眼睛盯着文件，慢慢站起来，伸手摸着桌子绕出来，拉开门立刻去找托德。

“托德，北方只有两个连往边境调动，其中一个连还是事发前过去的……派出去的便衣侦查组没问题吧？”

”没有，应该没问题。“托德接过我的文件，边看边说，”他们不准备开战，两个连够干什么！“

”是啊是啊！”我兴奋地点头，“很可能只想闹点小事。”

“我马上给迪恩打电话……这样好吗？”

“嗯……我看可以……别说我们派出了侦查组，就说向过路的司机打听到的。”

“这样他会信吗？”托德停下，转身招来秘书，“会议继续，后面我看会议纪要，有事情单独再联系他们。”

“拉莫过去他应该知道，说拉莫打听的。”我修改说法。

“嗯，先这么说。你和我一起？”

“不了，你说就行，把我们的结论告诉他……等一下，他要是认为正好趁此机会发动攻击怎么办？”我问。

“这个还真有可能……”托德思索着，“要不咱们赌一把，告诉他，再强调一次战争对我们……对他不利？”

“这个？”我也拿不定主意，“稍等稍等。……加上刚刚各地出现的骚乱……那就赌一把！”

“好！我去打电话！”托德转身就走。

“哎，等一下。语气缓和一些。”我跟在后面叮嘱。

“知道，放心！”托德回身点点头。

等待托德回来的时间里，我心里四下无着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在走廊里来回转圈。

托德终于出现在走廊的尽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眉头微微皱着，看不出来事情的结果。

“托尼，迪恩说知道了，其他的没说什么。”托德的语气平静中带着失望。

“他……他说话时什么语气，很无所谓还是……很不耐烦？”我也很失望。

“没什么反应，很平常的语调，大部分时间在听我说。”

“哦……”我双手插在一起，“还有件事：影倩崔西刚才讲，请你太太到这边住两天，我们在这忙，她们之间也要有个照应。“

”呵呵！那太好了，兄弟！“托德的表情活泼起来，”这两天忙得不行，没来得及想到，谢谢你……哦，不是你，是你的两位美女影倩崔西！我去打电话，你现在就打电话代我谢谢她们，快去！“

”别推别推！我自己会走。“我也笑起来，”真是吝啬！还不是谢谢我，吝啬！“

托德夫人连夜就搬过来了，进院子以后先到我们的临时办公楼视察，影倩崔西也跟着过来，三个人都认认真真地挂着临时的通行牌，挨个和见到的熟人打招呼。

简单转一圈，时间也不早了，三位女士告辞。托德跟在后面送的时候，悄悄问我要不要晚上回去休息，我想想还是算了，情况仍在变化中，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出事。

回到办公室，我站在地图前发一会呆，又拿过一张纸，逐条罗列几天来的各种情报和事件，看看有什么遗漏或新发现，最后让值班参谋通知明天上午开会。

吃好饭忙完一切，我看着影倩崔西安顿好回到卧室才离开。

隔壁的指挥部依然人来人往，但却不吵闹。我把带来的东西都放好，点上蚊香，坐在桌子前面开始研究仅有的几份文件。

便衣侦察组已派出去了，拉莫估计刚刚到达孟拉维。我让参谋尽量收集一些北方邻国的军事地理气候和经济信息，搬一台电视机过来，最好能收到邻国的卫星电视，同时收集邻国最近的报纸，注意新闻媒体所有关于此事件的报道。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美国和法国的电视台，只有简单地一段视频和对几个边境附近居民的采访，基本没有可用的信息。

我把手里看了几遍的文件重新放下，揉着太阳穴去上厕所。回来后坐着发呆片刻，最后转身到床上躺下。

仰卧在床上，我把知道的情况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仔细思索其中可能的因果关系。

上次战争之后，其实两国之间就已经不存在相互信任，虽然表面上的外交关系正常，但毕竟当时的叛军是从北面过来的。邻国政府虽然并未公开支持，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有北边的默许甚至是暗中支持，叛军连立足之地都不存在，怎么会有那么大力量发动突然袭击？而且，北边邻国是胡图族政府，这边的民选总统政变被杀后曾经公开表示谴责，而且谴责的对象还包括两国的图西族，不仅仅是当时的临时政府。

战争结束，金上台以后，与北方邻国的关系并不好，外交关系就那么不冷不热地维持着，双方连高级官员的互访都很少。迪恩当政以后，领导人虽然没有互访，但高级官员的业务交流已经恢复，毕竟这边需要从北方过境运输大量的油料和物资，后来随着优质石英矿的开发，这边的经济越来越好，油料的运输量也越来越大，每日往返过境的油料罐车从不到四十辆猛增到近两百辆。北方的政府曾经提出增加过路费，被迪恩拒绝。估计这事会造成对方的不快，以前就听说过邻国的警察和海关时不时刁难这边的司机，后来对方的货车司机也越来越多地为这边运输货物，双方的官员在谈判时彼此手里的筹码已基本相等，增加过路费用的事情才不了了之。

两个国家都在集中精力发展经济赚钱，所以就这样维持着，经济来往挺热闹，外交关系却并不很好。北方没有这边的矿产资源，只能出口一些土产和人力，但即使是这样，临近这边边境地区的经济也已经有改善，很多人盖起房子，沿着连接两国的公路已经发展出十几个热闹的小镇，继续这样下去，很可能就会形成一个中等规模的城市。

想到对方的城镇，我又爬起来，到外间查看地图，然后请还在忙碌的参谋组帮我在卧室内加挂一幅边境地区的地图。

第二天醒来，头有点沉。有人在桌上留纸条，说崔西提醒过去吃早饭。我抬头看看时间，七点半刚过，想起来得和李同力请假，又翻翻桌上的文件，看看没有新的，然后用手掌揉揉脸，开电视看看新闻，大概浏览了一遍国内外的电视台，确定没有重要的进一步的消息，才起身去庄园吃早饭。

一个参谋追到院子里给我张通行证，上面没有名字和照片，只有四位数的编号，我点点头表示感谢，顺手夹在胸口。地下通道里已经设置了岗哨，看见通行证并没有拦我，直接拉开人员通行的小门。

崔西和影倩都在，简单问问情况就开始从厨房里端出早餐。我边吃边想事情，一抬头看见两人都盯着我没动筷子，赶紧给每人夹了一个包子，随便找个话题和她们边聊边吃。

吃完饭出来，我正摸到手机给李同力打电话，周红兵师傅的面包车已出现在门口。

他在驾驶员右侧降下车窗冲我挥手，让司机把车靠过来。

“李主任，那边工地不让进了，怎么回事？”周红兵从车上下来问。

“没什么大事，先暂停一下。和北边邻国发生冲突，这边副总统要暂时用用这里，施工先暂停吧。我这边你继续，让你的人别乱跑。”我回答。

“哦哦，又要打仗吗？”周红兵睁大眼睛问。

“目前看……好像还不至于……能不打最好别打。”我有些不好回答，正好这时手机响起。

李同力已经知道消息，自己打听了一圈，觉得情况不太妙，打电话过来告诉我。

“现在我们要做些准备，你也要准备一下。一旦打起来，你带着崔西她们直接从东方饭店去南边，不要再试图集合一起走，那样耽误事，到安全的地方再联系。南边中国大使馆的电话你有吗？”他问。

“没有，没关系，如果到了那边，可以再打听。你那边把车加满油，每个人都收拾一些必须随身带的东西，比如吃的，护照，美元等等。”

“嗯嗯，知道，食堂上午抽空会蒸一些包子馒头。哦，你让周红兵带着人回来吧，今天不施工，回来收拾好东西都到厨房帮厨去。”李同力回答。

我答应一声挂断电话，立刻告诉周红兵回去。

“哦，好，马上走……山上的人怎么办？”他问。

“哦，对啊！一时着急，没想起来。最北边的，得让他们撤回来。”我又掏出电话。

“让扎卡工地的人把狗也带回来。”周红兵提醒。

回到临时指挥部，托德已在等我。刚刚他再次找到迪恩总统，约好上午九点半见面。我看看表，已到八点半，决定立刻出发，两人乘同一辆车，路上再商量怎么说服迪恩。

迪恩已经离开总统府，搬到一片山里的庄园办公，我左右看着仔细辨认半天，才想起来也就是我领到那把金星枪的什么学校。进山的通道遍布明卡暗哨，我们一路通过盘查进入院子停在二层小楼前。

总统的办公室里也挂满各种地图，桌上摆着几部电话，迪恩和我们简短寒暄后谈话立刻进入主题。

我坐正身体，和盘托出托德和我的考虑：

目前不能开战，原因有几条：1.战争会死人，对谁都不是好事。2.会对经济造成极大影响。我国目前严重依赖途经北方运输的汽柴油，开战必然中断运输，别的还好说，没有燃料，经济直接就完了。3.具体的作战条件。两国边境山高林密，原始森林和二十年以上的人工林遍布唯一的公路两侧。我们这边有两个石英砂矿和一座小镇，对面只有沿路散布的十几个居民聚集区。一旦要施行作战行动，无法充分展开兵力和兵器，只能沿着道路布设，无法取得较大的战果。4.对方意图还没有完全显露。让前总统金入境的目的是什么？军队有没有什么动作？难道仅仅是为了过境费的问题就要发动战争？

迪恩垂着眼帘听我讲完，立刻抬起头看着我问：“我的国家不能长时间进行战争？你的意思我的部队打不过他们？”

“是的总统先生，不能长时间进行战争，军队……不是能不能战胜他们的问题，是能不能尽快达到目的的问题。……而且，我认为……我们讨论以后认为：就算最后不得已开战，也必须把得失算得清楚一些，把目标定清楚。目前一切还在模糊状态，不仅对方的目的不清晰，我们自己也没有什么确定的意图。”

“不是这样！”迪恩突然提高音量，右手用力一挥，“我们的目标很清楚，国家利益不能受到损害，人民利益不能受到损害。我们不能坐视敌人伤害而没有行动！”

“您这样扩大冲突，等于是让本可以控制住损害的事件升级，把更多人的生命和利益牵涉进去。”托德说。

“必须这样做！”迪恩又一次挥手，“这次不给他们教训，会让他们更疯狂！到那时付出的代价更大，会死更多的人。”

“问题是我们现在面临实际的困难，就拿汽柴油来说，什么准备都没有，以目前的库存，顶多维持两个星期，到时候没有油料怎么办？还有，我们的货币也要通过北边运输，一旦开战，连日常破损货币的更换都无法完成。北边邻国，国土面积是我们的六倍多，人口将近四倍，虽然经济不如我们，但战略纵深和人力资源都在我们之上，他们完全可以采取防守和封锁策略，很快就能耗尽我们的战争能力，而且，可以长时间窒息我们的经济。”托德继续据理力争。

“哪场战争没有困难？双方都有困难。我们被围在孟拉维的时候，困难比现在不知道要大多少倍，最后不还是赢了？”迪恩直直地看着托德，“这个问题不要再讨论了，请副总统先生做好你政府方面的工作，全力支持我。”

回去的路上，一开始我俩谁都不说话，直到绕出山坳，市区遥遥在望，我才忍不住车里的沉默，轻轻咳了一下开口，“你们……银行里的钱都是在国外印的……一直是这样？”

“嗯，是这样的。”托德动了一下，“我考虑，他这样执意要发动报复，可能有其他目的。战争期间，他可以想办法把所有权力抓到手中。”

“很有可能，很有可能！”我心里动了一下，“为了自己的权力……为了更多的权力，不惜发动战争，不惜人命。我们怎么办？”

“再想想办法。现在看，不仅仅是生命，经济等问题，还有我的职位。”

“不能让他得逞！”我立刻摇头，“不仅仅这些，还有这帮兄弟们，拿命拼出来的职位，利益，不能这么让出去！……而且，我也不赞成这样的做法，太卑鄙！”

“别着急别着急，再想想办法。”托德握住我的胳膊，“我这边也有顾虑。你还记得我外甥吧？他牵涉一起命案，是迪恩命令约翰逊停止调查，才让他有机会出国离开的。”

“我知道，拉莫讲过。”我点点头。

“唉，我太太家里就这么一个男孩，不能出事，没办法。”托德进一步解释。

“……当初……约翰逊的情报部门有执法权，对我们很不利。”

“对，是我一时疏忽大意了，议会也不应该让他完全控制。”托德赞同。

“更进一步想，为什么让议会有那么大的权力？”

“这是国家权力的组织方式啊，大部分国家都是这样分配权力的。”托德扭头看看我。

“问题是，里面的议员绝大部分都是迪恩的人。”我也看着托德，"我知道这是大部分国家的组织方式，可如果里面的人都反对你，不管你说的是对还是错……那这样不等于是，形式上是议会民主制，实际却是独裁。“

”我明白我明白。“托德点头，”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希望争取一些议员或者让和我观点相同的人进入议会。"

“我前段时间了解过美国和欧洲国家的议会制度。你一方面要争取议员，另一方面，既然号称是议会民主制度，议员干脆就直接选举，这样很可能会有和你观点一样的人。现在这样由迪恩指定肯定不行，虽然你可以推荐，但最终还要议会同意，议会又是迪恩组织的，这样肯定不行。”

“是啊，这点我当初没想到。”托德调整身体往下坐坐。

“当初可能谁都想不到。”我扭头看着他，“我也是事后才明白。”

“嗯，这个问题先放放。下一步怎么办。”

“想想办法吧。反正我是很不希望发生战争，一旦打起来，不知道会怎么样。”我也往下坐坐。

基德一路开着警灯，却不鸣响警笛。没走多远，三辆同样闪着警灯的车会车后调头追上来，两前一后把我们夹在中间。

托德院子里已经停着许多车，四周有警卫，很多车驾驶座上留有司机。我来不及细看，直接被基德拉进地下车库。一个带着警卫的秘书过来查看，然后伸手示意我走楼梯上去。

”谢夫，我在旁边的办公室待命，有事会有人通知我。“基德停住脚步。

”好，谢谢你！……哦，给静娥她们打个电话。“我提醒他。“

”是。“

托德的办公室里已坐了近二十人，有些不认识，我匆匆点头以后坐定，托德直奔主题。

事情是下午五点左右发生的，当时正值出境高峰，大量的油料运输车正在排队办理出关手续，对方的入境检查那边突然乱了。开始似乎只是几个司机和检查人员吵架，大概十分钟后事情平息，一切恢复正常，边境线这边看热闹的警察和海关人员都已返回房间，没想到那边突然又乱了，接着就发生枪战，鸡蛋乱飞。这边完全没准备，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然后一群拿枪的人越过边境线进入国内，北方邻国的军人随后追至边界，朝着这边的建筑物内扫射，打死打伤三名海关职员和警察。

目前北方的军人已撤回，双方军队隔着边界对峙。外交部已紧急召见北方邻国的大使，提出强烈抗议。总统刚刚召开完紧急会议，迪恩情绪激动，已命令孟拉维的部队集结向边境开拔，他决心要开战。

事情来得很突然，以前只知道两国因为运油卡车的过路费用等问题有过矛盾，没想到突然就打起来了。我看着挂在墙上的大比例地图有点抓不住要点，只能直着眼睛发呆。

托德讲完事件的基本情况，低头翻翻手里的文件，又补充了两件事，一是拉莫已经率领一个指挥组出发，初步打算是在孟拉维设立指挥部，同时派出一部分人尽量靠近边界以便及时探明情况。二是原来的总统金，最近到了北方邻国的首都。

“金去那里想干什么？”我立刻提问。

“不清楚。这还是迪恩开会时才告诉我的。估计这是约翰逊负责的情报部门得到的消息。”托德回答。

“把金弄去，却没有公开的消息……”我摸摸下巴。怪不得最近没见约翰逊来找我，看样是在忙这些事。

“李，你怎么想？”托德问。

“最好别打仗。金到了他们的首都，肯定和……很可能和政府官员有接触，为什么没有消息？有所顾忌，还是谋划某种秘密行动？”我一边思索一边说，“对方的军队有没有调动？如果有调动，规模有多大？最好别打，一旦开战，肯定要死人，如果是大规模战争，整个国家的状态就要改变，全力应对战争，……就算是小规模的冲突，油料的缺乏就很让人头疼。”

“我们一起去见他怎么样？我马上给迪恩打电话。”托德看着我。

“可以。……你同意我的观点？”我点头。

“对！不到实在没办法，不要开战，对谁都没好处。”托德看向其他人，“还没给你介绍，这是阿雷，这是乔希，这是苏莱地，这是……”

随着托德的指点，人们挨个起身敬礼，我赶紧站起来对他们一一点头。此时此地的这种会议，不会有外人，所以我也没在意。最后托德说明我的身份，我本以为可能会引起骚动，没想到所有人都正襟危坐，整个会议室毫无波澜。

一个秘书推开门对托德点头示意，托德扶住我的胳膊说去打电话，然后起身离开。

目送托德离开，回头我才发现，只有托德和我坐在长条圆桌的主位，其他人都坐在两侧和桌子外单独摆放的椅子上。

会议室陷入沉默，我有点尴尬，动手扶正面前的文件，抬头看着会场，“各位好！趁托德先生去打电话，我想和每位新认识的先生握握手，已经认识的就算了。各位不要动！我去你们那边，握手时请简单介绍一下您自己，谢谢！”

我走向旁边最近的人，那人轰隆一声起立，先敬礼然后托肘和我握手，“您好，佳冈金萨先生！我的名字是阿雷.拉松谷.萨塞西尔，很荣幸认识您！我……我是首都北……北郊区的警，警察局长。”

“哦，您好！”我双手和他相握，“我的名字是托尼.李，叫我托尼就好，不必用佳冈金萨，那是他们给我起的代号，听说那个佳冈金萨样子很丑。”

会议室里一下子热闹起来，我继续逐个握手。有几个以前就认识但好久没见的人也过来插队打招呼，我怕托德打完电话回来时还没结束，渐渐加快握手的速度，减少讲话的时间。

时间过去将近十分钟，托德还没回来，西点却先到了。他进屋先四下看看，略略点头，然后径直走过来坐到我旁边。

“我在炮兵学院的办公室等了一会，看看有什么最新的消息。军队进入战备，我这边只要求全体归队，没其他命令。这边怎么样？”

“哦，没什么，托德去打电话找迪恩，想当面和他谈谈。我们主要的考虑是最好能不打仗，降级冲突。”我回答。

“同意！没事打什么仗，大家好好赚钱。”西点谢过秘书递过来的水，大口喝掉多半。

托德回到会议室，紧锁着眉头，“李，迪恩不接我电话，他的秘书说已经休息了，会转达我的消息。”

“见鬼！”我轻轻拍了下桌子，尽量把声音压下来，“什么休息了！这个时候怎么会休息？”我抬手看看表，“不见拉倒！刚才想到一个事。我们得派出侦察人员，穿平民服装，不要带武器。如果可能，最好穿过国境线，过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嗯，对，我来安排。“托德点头，“安排至少两组人，事先规定好信号，有重要情况或意外立刻通知我们。”

“最好讨论一下，基于现在的情况，让大家说说看法。”我提醒他。

“好的好的……这样，李，分配一下工作……情报处理你来……这样，我还是原来外交，经济等政府部门的工作。武力方面的事你来，怎么样？”托德看着我。

“嗯……这样行吗？我毕竟不是……是外国人……”我犹豫。

“没关系，”托德立刻摆摆手，“让有能力的人干擅长的事，你来，我配合，别考虑那么多。各位请注意！”他扭头坐正提高声音，“后面请佳冈金萨负责指挥，我还负责原来政府各部门的工作同时配合他，……警察的日常治安部分依旧由拉莫负责，同时也要配合佳冈金萨，下面请他下命令。”

“谢谢！”我对托德点点头，“各位都认识过了。刚刚进入角色，还没考虑到要做什么，除了派出侦察组和去见见迪恩……各位都讲讲你们的想法，想到什么讲什么，考虑不足的也可以讲，后面根据情况逐步完善。”

“谢夫！我们是不是考虑要建立一个指挥部？配备人员和通信设备，还有……”会场沉默片刻，一个坐在后排的人抬头提议。

“好！非常好的主意！”我立刻点头，“把你的想法都讲出来。”

“是，谢夫！”那人起立，“我建议指挥部就放在湖边的警察疗养院，那里本来就有为托德先生准备的住所，可以先用着。”

“嗯，很好！”我转向托德，“怎么样，你的地方先借我用用？”

“呵呵！这能有什么问题。”托德笑着扶住我的胳膊，“我也过去，住在那里，有事情可以直接沟通。”

“好！”我转回头，“还有什么，继续讲，讲完了我们就开拔。”

等忙完一切在警察疗养院中的院子里安顿好，我走到院子里望向影倩崔西的窗户，想了想，移到路灯下拿出电话，那边影倩迅速接通。

“你到了？……在隔壁？”影倩房间的窗帘一下子全拉开了，露出几个人影向这边张望。

“是是，我看见你们了。我在路灯下，举着手。”

“哦，看见了。……今晚回不回来？睡觉的床和被褥有吗？要什么我们送过去。"

"不用，托德都准备齐了，我打个电话和你们说一声，都睡觉吧，这么晚了还不睡！”

“好。你……晚上有蚊子，要不要蚊香？”

“哦，对对！我过去拿！”我挂断电话，转身走向地下通道。

所有人都在通道的出口等着我。

“没事没事！”我笑着对她们点点头，“没去打仗，没事没事。回去告诉你们详情……还有饭吃吗？”

“哦，有有。”影倩立刻回身就走。

“我去吧，夫人。”卡雅快步赶上影倩。

“哦……好，你把……那个包子蒸一下，用泡茶用的开水蒸，那样快。”影倩嘱咐她。

“我们上楼去。”我拉起崔西的手，又往前两步握住影倩的手。

上楼进房间刚坐下，崔西就开始问情况，我大概讲了讲，转头看着影倩，“别担心，我和托德讲好了，明天还去找迪恩，劝他不要轻易发动战争。我现在的感觉，总觉得打不起来，别担心。”

“嗯嗯，不担心……有你在，怎么都没事。”影倩一个劲点头，目光有点飘忽。

“手都是凉的。”我心里感动，“别担心，离你就隔着一道墙，一个电话，就把我抓回来了。”

“好，我没事。”影倩笑了，“我去给你找蚊香，记得点上。”

影倩离开，我转头看着崔西，”丫头，你是经过战争的，我在隔壁，一般不会离开，离开前也会给你们电话。你得有思想准备，枪和车都收拾好，还有飞机和船。如果有意外情况，先保证你们自己的安全，如果我能和你们会合，那没问题，如果不能会合，不要冒险找我，先带着姐姐离开，不许像上次那样冒险飞来找我。明白！“

”明白。“崔西也严肃地看着我，”情况很严重吗？“

”比上次好得多。“我转回身坐正，想着应该怎么说，”顶多是边境冲突，我和托德会尽力劝迪恩不要打仗。“

”作为你的伴侣，我有权知道最坏的情况。“崔西换成英语，一词一顿，表情严肃，”我和姐姐，都要知道情况，你不要对我们隐瞒，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好，我一定做到。“我看看刚刚进门的影倩，”现在看，最坏的情况就是打起来，不过就算打到首都，也有一个过程，到时候来得及和你们一起跑。“

”又要打仗。“影倩坐下，把手里的蚊香放在旁边桌子上，”吃完饭洗个澡再过去，换换衣服。“

“不一定。现在看……各占一半的可能吧。没事，有我在，放心！”

第二天我早早就到了工地，穿着新鞋故意到处走动，结果根本没人注意，直到与李同力逐条核对并验算好最近需要的水泥和钢筋以后，他才低头看我的脚，“哎！今天穿的新鞋。”

“嗯，对，崔茜给买的运动鞋，穿着脚不累。”

“这个崔茜小姐……想不到她一个美国姑娘，做事还这么……这么……”李同力卡住，略歪着头想词。

“贤惠。”

“对对对对！贤惠，贤惠，真是贤惠！你现在衣服也整齐了，我刚来的时候看你衬衫是皱的，洗得倒是还干净，但没熨平。”

“呵呵！那时候也没有电熨斗。”我心里很得意。

“看把你美得。”李同力站起来，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雪碧，“玛拉库佳没有了，你先喝这个，我们去堆料场看看石子。”

“石子的质量有问题？”碎石厂是我和加霍来一起办的，听李同力这么说我有点紧张。

“没有，不是质量问题。”李同力摆摆手走在前面，“负责拌料的人不会算，上次浇二层楼板差点不够用，我得随时看着。加霍来的质量从来没有问题，就是产量有限，刚刚够我们的用量。好几次财务去结账，他们的财务室都乱哄哄的，香水味和体臭混合在一起，都是去结账和订货的，增加了三台碎石机都不够用，好在我们可以优先订货。”

“嗯，现在到处都在盖楼。”我知道石子厂的经营状况，几乎已经是二十四小时设备不停机，还是供应不上。有些小工地只好雇很多人用锤子敲，那个速度根本不行，但总比没有好。

赵前进正和几个瓦工在钢筋加工棚前比比划划地讲话，见我们经过立刻跟上来。我没回头打招呼，听着身后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低头仔细看着脚下的路。

李同力回头看看跟在后面的几个人，继续往搅拌机旁的三堆石子走过去。

“来来，你两个过来。”到地方以后，李同力抬手招呼两个负责上料的瓦工，“我这么算石子的数量: 一车大概七吨，倒下来就有一个尖。整个的好算，用过的你们看着估计，算少一些没关系，第一是保证够。立强，带纸笔了吗？”

我递过去纸笔，看他在上面刷刷点点写下计算的公式，抬头看看远处，然后掏出卷尺递给我，“这上面是圆锥体积计算公式，也可以整理一下用这个公式计算体积，这样更准确一些。立强，帮我教教他们，我去接待一下。”

“好的，”我点头接过卷尺，“你去忙，我来讲。”

李同力快步离开，我拿过纸笔想了想，把上面的字母变成汉字，用最简单的算数符号再写一遍。两个瓦工看懂了，连连点头。

我看着纸上的公式想了一会，又把两个瓦工叫过来，“其实还有另外的办法：一车是指大概七点六七吨。每倒下一车都会留一个尖，数数这一堆石子有几个尖，就能算出大概多重，然后根据重量估计够不够用。大石子可能没有那么重，它们之间的缝隙大些。等我问问石子厂具体的数目再告诉你们，他们那里有地磅。两个方法你们都试试，看哪个……哎！什么东西？”

不远处的草丛里突然晃动，接着有什么动物窜进地梁底下，我跟着蹲下身看，屁股底下突然刺啦一声。

“哎呦，我C！裤子开了。”我站起来扭身摸摸裤裆。

“呵呵，你可真丢人！这么大个子，裤子还能炸开，短裤都露出来了，丢人现眼！”一直不出声的赵前进突然一脸愤怒地开口了。

“没注意没注意。”我有些慌乱，不知道该说什么，胡乱地用手遮挡着裤子。

“一天到晚。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看看你个熊样！”赵前进继续说。

我突然有点恼火，抬头看看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下意识地挡住身后，赶紧往宿舍走。

李同力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马上让我开车回去。有事他会打电话叫我，没电话就别回来，明早准时上班就行。

回到庄园，影倩已找好裤子，崔茜不在，我趁机搂着她吻了很久。

“哎呀，好了，你歇歇，裤子换下来我看看。”影倩从我手臂里挣出去，回身拿起好裤子递给我。

那条裤子已彻底炸裂，影倩看了看，叠好放到一边。

“别补了，不要了，缝起来太费事。”我又把她拉到身前。

“没有，谁要就送给谁，自己补。你先洗澡吧。”影倩盯着我的鼻子看。

手机铃响，李同力打来。先问我到了没有，然后问赵前进讲了什么的话。我听他语气不善，加上影倩就在旁边，支支吾吾地语焉不详，想糊弄过去。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估计李同力也明白我的意思，没再继续说什么。

“怎么回事？有人说什么了？”影倩瞪圆眼睛问。

“没有没有。他，他就是笑话我，没事。”我继续敷衍。

“你……我不是怪你。咱们不打架，但也别任人欺负，对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笑着揽住她的腰，“我那个……他当时说话不好听，我也没反应过来。裤子破了，我只顾着赶快处理这件事，懒得理他。”

“裤子破了有什么？又没有赤身裸体。再说，谁能避免这种意外的事，不就是破了裤子吗，能有多大事？是赵前进吗？”

“对对对，夫人高见！我是一时慌张，觉得好难看。其实想想，这种事又不是故意干坏事，意外而已。”

“你啊！先前一点就爆，动不动就要打人。现在怎么变得……变成一尊微笑的佛，听见什么都没事。”

“谢谢夸奖！”我继续嬉皮笑脸。

“谁夸……。我的意思是：咱不能啥都无所谓。”

“嗯，明白。我知道你的意思。回来路上我也在想，以前就很容易发火。现在应该是想通了，很多事情其实是人的本性，看见钱就想发财，看见美女就想多……想当女朋友，都是很正常的人性，不是什么缺点或不好的事，人的本性而已，无关对错美丑。你生气发火，也很正常，那是爱我，见不得我被欺负。”

“谁爱你！”影倩笑着从我身边挪开，“该顶回去就顶回去，咱不害人，也不能被人伤害。而且你这话说不通，正常的人性，就不应该批判和改正？就能不生气？正常人性也有美丑对错！这事还得再仔细思考，我相信你的思考能力，有新进展告诉我。”

“嘿嘿！好的，说得好，好问题！我去洗澡，你帮我搓搓背，然后咱们再……赤身裸体一下？”

“滚！大白天也没个正经，再贫嘴我走了，不给你搓背。”

中午时分，崔茜开会回来了，唧唧喳喳地和姐姐讲银行的最新进展，又说中午不能午休，要去哥哥的超市帮忙，吃完一抹嘴开车就走了。

下午影倩指派我去庄园的各个工地查看，然后去超市帮崔茜运回买到的东西。睡醒以后，我先去最近的仓库工地，周红兵没在，仓库已基本成型，两个瓦工正带着七八个当地工人砌墙，大家都停下手里的活打招呼。我逐一回应并简单问了问情况，道声辛苦后转身去了高尔夫球场，那里已基本完工，正在补充安装监控摄像头。

周红兵从中式庭院的门里走出来，远远地向我挥手。我也挥手回应，然后扭身和负责监控施工的工程师又交代几句，转身向着周师傅过来的方向迎过去。

”哈哈！兄弟，好些天没见到你了。也不来看看你老哥，扔我一个人在这干活。“周红兵满脸笑着抓住我的胳膊。

”呵呵，对对！你上班来这里，我上班去工地，正好一来一回。辛苦你了！“

”别说没用的！今晚请我喝酒。“

”好，好久没和你聊聊了。“我笑着点头，”不过我有个要求，你得给我烙几张饼，你做的鸡蛋饼真好吃！“

”怎么烙？啥东西都没有……借崔茜小姐的厨房用一下行不行？“周红兵看看主楼，”那样合适吗？“

”合适合适！我讲一声就行。“我说着就开始摸手机。

”等等，先进院子看看。说得像你家一样。“他按住我的手，拉住我往院子里走，”这个里面都是中国古代的样式，我从没做过，有些地方实在难，问来问去，想过多少遍，有几个地方弄出来还是不好看。做不好是技术不行，得老实告诉人家业主，不能糊弄人。你得给我跟崔茜小姐曲女士说几句好话，真是费了老劲了，还是不太行。“

”嗯，好，我来好好和曲女士和崔茜小姐讲，希望她们能理解。“我小心地回答着，不好意思直接和他诚恳的目光相对。

周红兵拿出图纸带着我，一处一处指出存在不足的地方。我看着图纸上的线条，心里感慨技术的失传，同时又感动于周师傅的实在，只能不停地点头表示明白，尽量找出优点安慰他。

走出院子，我看着他仔细叠好图纸，想起还要去超市接小丫头，赶紧抬手看看表。时间还来得及，我说声有事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周师傅，别太在意，那些传统的建筑技艺不会，不是你的责任。你们那一代人上学时正好是文革，按现在的说法是十年浩劫，不是你一个人能改变的，我回头和曲女士和崔茜好好讲讲，你已经尽力了，别太在意。”

“是是，和她们好好讲，客气些。哎，还有，你还没和崔茜小姐讲借厨房的事。”

“哦，我这就去，讲好了让那个卡雅小姐来找你，我得赶紧走了，去超市接人。”

傍晚回来的时候，我先到东方饭店把崔茜买的东西卸下来。影倩看见我，从大厅的收银台里出来，告诉我已给周师傅送了四个菜两瓶酒过去，如果不够再打电话，还问我周师傅晚上要不要留宿。我犹豫一下，估计他不好意思睡在这，就只让影倩准备一位司机，如果我喝酒，最后让司机送周师傅回去。

回到庄园的小餐厅，周师傅还在厨房里烙最后一张饼，扭头看见我笑着进来，自己也乐了。

“你瞧瞧，曲女士真讲究，特意让人找来帽子和围裙。”

“哈哈！挺好挺好！做饭就像个做饭的样子。”我边说边扭头去看酒瓶，“这酒能喝吗？不好喝我拿去换。”

“你不喝酒，不懂。这两瓶都是好酒，拿来时我都不好意思，曲女士放下就走了，我想有你在，就收下了。”

“什么好酒孬酒，我都不认识，都一样辣，你喝着好就行。”我拉开冰箱拿出两瓶雪碧，“你是喝茶还是喝饮料？”

“别人的地方，你就直接开冰箱拿，好不好？”周师傅有点担心。

“哦……没事！曲女士和崔茜小姐都讲过，想喝随时拿。刚开始我也不好意思，她们不在乎这点东西。”

“哦，那就行，那就行。”周师傅回身把锅里的饼翻过来，“马上就好了，我多烙了几张，给两个女士送过去，回来我们就吃饭。”

“不用不用……我来……找人帮忙送过去。”我捧着饼去外面找到卡雅，让她送到东方饭店，顺便一起吃了晚饭再回来。

一切安排妥当，两人终于面对面在窗前坐下。

“来来来，周师傅，先喝口酒。”我给他倒酒，“我不会喝酒，也不讲那些规矩，咱俩随便。”

“好，咱俩讲什么规矩！你别喝酒。”他把酒瓶从我手里抢走，“自己倒。晚上你还要送我回去，不能再麻烦崔茜她们，再说咱俩在路上还可以继续讲讲话。”

“哈哈！好好。”我点头，“很久没好好讲讲话了，好好聊聊！不象以前，见面就想打架。”

“哪百年前的事了？你还记得，这可不够大气，男人还记仇。”

“哈哈，对对对！”我俯身向前点头，“我的错，讲错了，那事过去了。来，我以饮料代酒，敬你一杯！”

周红兵和我略略一碰杯，回手把酒杯先放在鼻子前面，稍做停留，然后挤入唇间，轻轻抬起杯体嘬了少许，”好酒，嗯，好酒！还有好菜，好风景！“

“呵呵！”我扭头看看云白霞红，山黛树青，湖水蔚蓝的窗外，“还有好兄弟和……好饼。”

“哈哈！还有你这张好嘴。”周师傅大笑，还没喝多少酒，脸色已经变得黑红。

“嘿嘿，吃菜吃菜，别只喝酒，先把肚子填饱再边喝边讲话。”我指指桌上的菜。

“你饿了就先吃块饼，我喝酒不大吃菜，更不吃饭。你自己随便。”

“就等你这句话呢！馋死我了。”我笑着抓起一块饼，张嘴吞下一角，“香！好吃！”

周红兵靠在椅背上，夹了块酱牛肉慢慢嚼着，脸被晚霞照亮，“舒服！忙一天，晚上喝口酒坐下歇歇，舒服！”

“我去找个烟灰缸，你再抽根烟，更舒服。”

“不要不要！”周红兵拉住我，“别人的家，别太随意，等会到外面抽。这屋里抽烟，味道好几天都散不掉。”

“好，那就等会出去抽。“我重新坐下，”你喝酒吃菜，我先把肚子安抚一下。“

”你吃你的，瞎客气！“周红兵笑笑，”这样喝酒真舒服！“

”喝酒吗？……热闹也可以，只是别那么，那么勾心斗角。我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反正我不喜欢被人强迫喝酒。“

”嗯，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个赵前进就这样，别理他。“

”好，没关系。周师傅，你喝酒，我喝饮料。“我对他举起杯。

”好好。“周红兵也拿起酒杯冲我晃了晃，一口喝干，”这杯子太小，倒来倒去好麻烦，把你后面的杯子给我。“

”啊！“我看看身后喝饮料的玻璃杯，”周师傅，这可是喝饮料的，你可别一口干了。“

”哪来那么多废话，快点拿来！“周红兵笑着伸手，接过杯子后咚咚咚咚倒满大半杯，”先来这么些，不够再倒。“

”先吃点菜先吃点菜。“我真怕他喝得太快，”说说话再喝，急什么，时间还早。“

”嗯，说得对，这么好的酒，慢点喝才有滋味。“周红兵点点头，”老弟，上次和你喝过酒，心里好多了。以前不能想到那个女孩，想起来就心疼，容易发火，惹事。还有读书少的事，让你一说，也是松快多了。我才明白，原来心里装着那么多事，都是不好的事，怪不多燥得很。“

”谁都有烦心事，都一样。“我点点头，”只是我总在想，能不能少点烦心事，或者别总是被这些烦心事纠缠。“

”你读书多，我不知道那么多道理。不过，没那么容易，总得挣钱过日子啊！“

”这不是读书多少的事。“我摆摆手，皱眉看着桌面片刻，”钱少也不是不能快乐。我还没结婚，不知道有家后的难处，可我也有烦心事……周师傅，不怕你笑话，我小学时偷过东西，……偷了同学一本书。这事困扰我很久，直到几年前……我在别处知道一篇文章，上面说男孩小时候很可能偷东西，因为寻求刺激。到这时我才突然明白了一些，我不能容忍自己曾经偷东西，不敢和别人说，甚至自己都不敢想起。知道这个说法后，一下子放松，这么多年的包袱一下子……消散了，为什么以前没人告诉我？我只知道偷东西是很可耻的事情。是不是有人真像故事里说的那样，小时候偷东西，大了犯罪？“

周红兵直着眼睛看着我，直到我抬头看回去，他才极不自然地低头摸摸杯子，又胡乱地摸到筷子，却不知道吃哪个菜，“你……你不怕我笑话你？”

“怕，但做过的事，不论好坏都要承担责任。当然，不是所有人我都说。”

“对对，千万别到处说，有人会利用这事坏你的名声，我以后不会再提这事，你也别再说了。”他低下头看着桌面，“不论怎么讲，拿别人的东西也是不对的。”

“是，偷别人东西肯定不对。我的意思是有些事情不应该自己背负一辈子，是自己的错，承认并承担责任，不是……或者说不完全是自己的错，事情过了以后，要想办法过去，不能总是放在心里，老是被这件事纠缠，那样会很累。”

“大道理我想得少。”他喝一口酒，“反正，过去的事，要知道放下，做错了要认错。”

“哎，给你的书读得怎么样了？”我转移话题，“李同力讲有时看到你在电脑前学习。”

“哦，呵呵。”周师傅挠挠头，“这么多年没看书，坐不住了。”他放下筷子，用勺子舀起七八粒花生米，一下全塞进嘴里，“我听你的话，坐不住就不坐，躺在床上看，看不进去就歇会，喝杯水，上个厕所，再不行去看会电视，回来再接着看。”

“对，就要这样的态度。”我点头，“还有，你要多操作。电脑又没别人用，看了一个操作就去用一用。还有，别怕把电脑搞坏，你也弄不出什么大毛病，只要别把电脑砸了，软件弄坏了，我都能修回来。”

“那太好了！我天天……我坐在那里跟对着个宝贝似的，就怕出毛病。上次突然停电吓死我了，跑出去看是电工在动线路，气得骂他一顿。”

“我知道我知道。电工想着天还没黑，不通知就断电。李同力和我讲了，以后不允许不通知就拉闸。”

“是这样是这样，这个电工有点……想当然。”

“呵呵！其实我们做事的流程还要再详细些，一步一步都要考虑到。”

“对对，这是你们领导要考虑的事。其实，出国以后最重要的感觉就是：做事一定要按监理的要求来，胡不过去的。”

“其实监理根据的也是规则和流程，我们的一个大问题就是不遵守规则。”

“呵呵，我同意你的说法。”周师傅笑起来，“不过有时候规矩太多太烦了。”

我和周红兵边吃喝边聊天，海阔天空，东拉西扯，直到天色已经黑透。

“哎呦，几点了？”周红兵看看墙上的挂钟，“走，出去抽根烟。”

外面灯火阑珊，湖边的东方饭店一片通明，隐约似乎能看见人影走动。

“雨季快过去了。”周红兵舒畅地吐出一口烟，慢悠悠地说。

“是，今天到这时候还没看见云和闪电。”我扭身往山那边远眺，手里的电话同时响起。

“哎，喝多了？跑哪去了？菜不好还是酒不好？把你两个气跑了？”影倩在那头一通问，语气愉快而轻松。

“哦哦，没有没有，哪个……谢谢曲女士的酒菜，很好，我们出来透透气。”我想笑，又忍住。

“和周师傅讲，他的饼很好很好，被孩子抢光了。你在那边吃饱，这边没有饼给你留了。”影倩不理我的话，继续自己的思路。

“哦，你和他讲，你和他讲。”我把手机递给周红兵。

“哦……，”周师傅似乎没准备，双手捧着电话就送到嘴前，感觉不对，有赶紧往耳边挪，不小心手指碰到嘴里的烟头，爆出一团火星飘散下来，“曲女士好……哦，不不不，不客气！谢谢您！很好很好，够了够了，不要不要，您太客气了，不要不要，谢谢谢谢！哎，不客气不客气！好的。“他把电话又还给我。

”哦，又是我了。“看见周师傅忙不迭地回话，我可以猜到影倩说得有多快，本来想笑，电话一回到手里又不得不假装严肃。

”你还好意思讲话？还又是我了。未经我同意就把电话给他，成心的吧？“那边虽然是埋怨，但语气仍然欢快，不等我反应就继续下去，”等会你开车送他回去，路上小心，慢慢开……“

“哦哦，……好的，我开车送他。……好的，……好的，……没问题，……谢谢谢谢！”我控制着表情和言语，听着影倩的唠叨和旁边另一位女士的笑声。

结束影倩的电话，周红兵又点燃一支烟。我跟着他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东方饭店。

“曲老板真客气！”周红兵看看我，“现在也比以前开朗多了，以前也不是很不高兴，就是很少笑。现在东方饭店亮灯的地方也多了。”

“哦，是是。地方变大了，山上也有餐厅。”我点点头，“哎，一直忘了问你，那个山头上的枪和炮是怎么回事？”

“啊？你不是都知道了吗？”周红兵转头看我。

“不是……那个迫击炮，炮管和发火撞针都组装好了，你装的？”

“是啊，”周红兵笑着点头，“我下放的村里有个退伍兵，解放太原时腿打瘸了，就是炮手。干完活闲聊，告诉我迫击炮怎么用，枪怎么用。”

“哦，原来如此。炮弹的发射药也是你装的？”

“是，引信没敢装，几十年了，不知道会不会自己炸。”

“胆子够大了，还装引信。”我笑，拉着他往回走。

“我跟你说，事后我怕死了，当时还怪你拽我。”

“哪有射击完以后在原地露头观察的？”我坐下端起饮料和他碰杯，“……那不找死吗？”

“嘿嘿，我哪懂这个，想看看打着没有……嘿嘿！”

“打仗可不是打架，做错很可能就没命了，可不是被拳头打几下。打到头，一下子就完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继续教育他。

“是是，其实那时最好的办法就是撤退。”周红兵放下酒杯，夹起一块鱼肉，“你当时怎么想的？打完炮抱着枪坐在地上。”

“我怕那些人冲上来，谁敢冲上来，露头就打。其实你讲得对，当时就应该赶紧跑。把那个栅栏破开，跑到山下，顺着湖边跑到东方饭店里。”

“当时都没想到，反正有枪，只想着谁他妈敢抢我东西就打他。”

“唉，你真是大哥！”我无奈地笑笑，“对方那么多人，你……不多说，有战斗经验的，三个人就打上来了。”

“我不信，你讲七八个人还差不多，三个人怎么可能。”周红兵摇头。

“好，我告诉你。”我点点头，“把公路边的排水明渠当攻击发起点。先由两个人负责警戒。一个人每隔一秒开一枪，打窗户四周，不让我们露头，另一个人瞄准房门，有动静就开枪，最后一个人负责破开院门，然后进院子找位置瞄准门口，接着另一个人也进院子，去另一边。三个人都进院子后，尽量散开，分三个方向，交替射击掩护，交替前进。你觉得我们能防住吗？“

”嘿嘿！还是趁早跑了省事。你很会打仗。“

”不是。我从小在军营长大，虽然是海军，但也能接触到步兵的战术。“

”这事谢谢你帮我瞒着。“周红兵举起酒杯，”要不不知道有多大麻烦。“

”没啥。一场战争过后，什么都没有了。饭店被叛军占领，回来的时候几乎被清空了，除了房子和地下室里的……一些东西。听说是作为叛军的指挥部，所以还没弄得太破烂。“

”我想不起来是谁说的。说胡图人造反，就是因为图西人欺负他们，所以才造反。“

”嗯……这是原因之一。胡图人后来也当了总统，这总统上任以后就想着欺负回来，结果是更大的灾难，连自己的命都丢了。我也是听说，当地人讲什么的都有，图西胡图各说各的，具体情况到现在也没完全搞清楚。“

”唉，还是不打仗好。“周红兵喝一口酒，认真地点点头。

”呵呵！那当然。所以说，你那时候就不该开枪。“

”那时候哪知道这些。不过那次以后真是怕了，你要是不拽我，就没命了。“

”也不一定，但肯定很危险。“

”兄弟，不开玩笑。那事我回去跟谁都没讲，真是吓着了，子弹打在窗框上，跟玩似的，就打碎了，比大铁锤砸得都厉害。“

”嗯，战争进入热兵器时代，就是有了枪以后，打仗……就再也不是砍一刀留个疤那么简单了，一下子就碎了。现在的子弹，只要打中肚子，内脏基本就搅烂了，医生都救不活。“

”哎，我们回国那段时间，听说你被围在孟拉维，给我讲讲。“

我点头笑笑，拣着些能讲的告诉他。周红兵瞪大眼睛，听我讲得口沫横飞，得意洋洋，直到九点多钟，才惊觉时候不早，赶紧让我送他回医疗中心工地。

送完周红兵回来，离着大门挺远，就看见一对车灯从东方饭店拐出来，和我几乎同时到达湖滨庄园门口。我关闭大灯停住车，让对方先进门，然后跟在后面驶入大门。

面包车在楼前停好，侧门拉开，孩子们从里面跳出来，小强看见我，摇着尾巴过来打个招呼，然后又跑回车边看着孩子和女人们从里面往外搬东西。

“静娥，技术越来越好了，这次没错过大门，很好！”我一边从影倩手里接过一包洗漱用品，一边称赞刚刚从驾驶室里出来的苏静娥。

“哈哈！”影倩大笑起来，“你这是夸人还是损人呢？”

“当然是夸人！”我也笑着，“……错过拐弯有什么？新手都会犯错误，这算什么？”

“好好！东西拿好，跟我上楼去。”影倩转向崔茜，"丫头，在这帮忙看着静娥倒车，注意安全。“

”你们怎么现在才过来？”我边走边问。

“苏茜有一个手工作业，用纸糊小汽车，一直到现在才完成。”影倩在后面回答我。

“哦，苏茜，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我扭头找苏茜。

“汽车的轮子总是不一样大，我做了好多个轮子。”苏茜回答。

“哦……，那最后怎么解决的？”我问。

“先做好一个轮子，然后根据这个轮子裁剪其它轮子，又做了好多个。”

“好办法！可是为什么又做好多个？”

“还是不一样大啊！唉，累死我了！”小苏茜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哈哈！真棒！苏茜做事这么认真，很累，但一定要坚持做好。”我称赞道。

“后来我过去看，才发现她沿着那个轮子画圆后，剪纸时沿着外缘剪，铅笔又粗，所以误差挺大。她反复比较，总是大一点，剪刀也剪不了那么圆，所以总不满意。”影倩插嘴说。

“的确很好，做了那么多的努力，一定要到满意为止。这样做事情，会很成功，取得好成绩。”我继续点头称赞。

“听听，苏茜。”影倩笑着，“叔叔对你的表现很满意！”

“谢谢叔叔！阿姨也这样讲。”小苏茜兴奋地仰着脸。

“好了，进屋进屋，孩子们。把自己的东西都放好。”影倩划拉着孩子们。

我放下东西转身出房间去放车钥匙，基德突然气喘吁吁地在楼梯口下冒出来。

“谢夫。”他快步走过来，“托德先生请您赶快去一趟，听说北边边境发生战斗。”

“嗯？怎么……好，走吧。”我看他神情严肃，知道事情紧急跟着他就要下楼。

“等等！”影倩在后面叫住我，伸手把枪塞进我的裤兜，“有事及时通知我们……不许乱跑。”

“明白！”我掏枪看看保险，“不会离开首都……离开首都一定带着你们，放心。”

“夫人放心！我一定保证谢夫的安全，不会有问题。”基德也向影倩崔茜苏静娥点点头，转身先开始下楼。

我下到楼梯的拐弯处抬头往上看，正撞上几个女人的目光，心里一紧，赶紧摆摆手，示意她们回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