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在学校之一:狂怒三叠 -- 商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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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嘿嘿

你太伤感啦。有那么沉重吗?俺是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家园 这个。。。

考试要丢分数的。。。

嘿嘿
家园 显然你判断错了也

而且那种理想化状态,可一不可再的例子,也无法普及。

家园 【原创】在学校之七:画飞机

坐下来准备写,忽然懒了。。。于是偷懒,发个旧帖吧。这是小学一年级时的事情。。。

画飞机

商略画了一架飞机。他昨天看了一部电影,是空战片。他非常喜欢飞机,今天中午就画了一架飞机。他画得非常出色。现在,他的内心非常快乐,好像飞机马上可以载着他飞上天空一样,他可以像飞行员从玻璃窗向外看。

商略在画的时候心里就很快乐。他想着影片中的飞机,骏马一样的飞机,心里充满欢乐。他一笔一笔画,没有画错一个地方,线条流畅,结实,也像骏马一样。昨天看完电影,他在梦中也在乘飞机,可是梦中的飞机很笨,像一只快要产籽的蚱蜢,大肚子,短身子,拖泥带水的,他一点不喜欢。他遗憾得鼻子都酸了,因为做想做的梦不容易,他觉得应该梦得好一点。像这样的梦,可就浪费了。

他的毛笔下出现了飞机的轮廓,很漂亮,就像白鲦鱼一样,白鲦鱼在水里游,行云流水一样。飞机也好像要飞出来,就像老师讲过的“画龙点睛”的故事一样。

王思在旁边也画了一架。他画得一点也不好,看上去不像飞机,倒像是一幢破屋。

商略和王思退开几步,欣赏着他们的艺术作品,都很开心。如果评论家看见了,肯定会赞赏商略画风严谨细腻是现实主义,王思敢于创新有后期印象派风格。但他们不懂这些,他们只是很开心。商略看到自己画得比王思像,心里很得意,他想老师肯定会表扬他,并期望他当画家。他将反驳说:“不,老师,我想当飞行员!”如果是现在的孩子,要当的就该是宇航员了,或许是超人变形金刚什么的。

他心里很激动,他盼望老师走进教室,一眼看见他的画。现在他心里已不再欢乐,而是有些着急,心跳得像急促的敲门声。

老师走进了教室,看见墙壁上画得乱七八糟,很生气。他批评了商略和王思。对商略这样一位好学生,竟然带头做这种事,表示了他的失望和惋惜,还让他们找来石灰将墙壁涮干净。这一天,商略闷闷的,一句话也不想说。

家园 safa
家园 嘿嘿 那我再给你讲几个故事

俺曾经和一个职业履历和我非常相似的老哥们探讨,怎么能当一个优秀班主任。不约而同:无为而治。

小地方辽宁盘锦,曾经出过一个轰动全国的优秀教师,姓甚名谁我忘了,但绝对是一流人精。他的班级,一般在七十人到一百人之间——木办法,都是老朋友老同事托人送来的,不要谁也不好。这大哥还有一绝,他的办公桌,就在教室后面,你们上课,我办公。多年后俺才明白,这大哥是老社会了,他名气太大,后来好像又混上了校长,如果真在办公室,大约片刻不得安宁。在教室里,别人不能扣门不能打电话,至少安详四十五分钟。

盘锦大哥管理一绝,体现无为而治:他的班级干部,他都不知道谁是干什么的。他就任命一班长,其余的,你自己按排人去。呵呵。

不过呢,世风日下,市风日上。今天,警察,医生,教师,已经是人间三大诅咒目标。你可以不犯法,也可以不得病,但你总得读书吧。

这年月,你拥有什么资源,就能往那方面发展,做老师的有几个不盼自己班里有大款子弟、高官后代。俺认识一大姐,给高官情人的孩子当班主任,自己居然最后就混到那个高官主官的衙门里去鸟。

在加拿大日久,已经夹生,嘛也不懂。人家在网上逗我玩儿,我经常以为对方在讨论问题。也是到了加拿大,才知道,小学教师的办公桌,嗯,就是在学生教室里,这不算新闻。英语补习学校的老师也是这样。

前两天更开眼,听国内的研究生说,怎么着,现在答辩,都要挨个给答辩委员会的教授们好处费?

我靠,这要是我,极可能一来气,这学位就不要了。屁啊,你们何德何能,拿了红包还提问题?啊不,换了我,我卧底几年,把那个教授收了多少红包,那个研究生答辩花了几多银子全记录下来,然后在网上公开。我让你们当叫兽。

看TM谁黑。

家园 辽宁盘锦

是不是小地方我不知道。可是浮云兄,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指望靠读书出人头地,他们心里清楚自己是怎样的人,因此就会做怎样的事。

我教书的地方,那是个小岛,岛上除了政府部门和冷冻厂,全是渔民,那些初中毕业又没上船的人,当地人叫他们小阿哥,结成几派。我教过的一个学生,在学校时就是小阿哥,是“三十六虎”中的一个,多年后,听说他在舞厅外捅了人一刀,杀了人。

小阿哥时不时进学校来寻事,你怎么无为而治呢?有的学生讨厌他们,可是有的学生就是他们的跟班。你让他们将英雄气概都释放出来?

半夜里,这些小阿哥会到学生宿舍,有的是女学生宿舍睡觉,你总不能无为而治吧,你得去查房,得去清场。

他们到学校倒不大真的跟老师动手,但也发生过流血事件。我也遇到过打上我的寝室的小阿哥,原因是我是外地人,居然敢到他们岛上来教书。

而且,老师也要出去的是吧,不能永远关在学校里。那就会有危险。有一次几个小阿哥闯进女教师的宿舍捣乱,将女教师吓得不敢动。我听说了将他们赶了出去。因为宿舍虽然在校外,好歹也算学校的地盘,所以他们没怎么的,凶巴巴地走了。然后去隔壁的舞厅等我,准备将我打残。因为那地方没有别的娱乐,而舞厅老板不收老师门票。所以他们才在那里等我,以为我会过去。幸亏我从来不去舞厅。要不然,打破了头,也只能落个争风吃醋的名声。

警察吗?没有警察,有边防支队。可是那里电话都只有一部,还锁在校长办公室里。怎么去叫边防支队?倒是年底严打的时候,小阿哥们会逃到外地去避风头。这时,可能是无为而治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想起为什么说你判断错误,因为我当过好几年老师,前儿的帖子里已经说过了。而你说我显然只当过学生,没当过老师。呵呵。

家园 我经历的一次很壮观的作弊

首先:有组织的不算,比如初中时候靠体育的理论考试那种,貌似是学校用广播喇叭做的。。。

除了这种之外最壮观的一次是我大二的时候。

我们是工科学校,所有工科学生都要选修文科的选修课10个学分,文科要选修工科的公选课,而且这个学分不够可以直接枪毙毕业证学位证,所以一般来说大家都会早早的作准备。而且好听的选修课不多,导致了很多好过的,和好听的选修课都人满为患。

壮观的作弊的那次就是一门“好过”的选修课。貌似是管理经济学还是管理×××。

当时巨忙,所以这种好过的课就是用来混学分的,总共去过三次,开学一次,期末一次,中间一次。结果考试的时候发现运气实在好。

上课的时候,一个教室人坐不满,考试的时候,两个教室放不下,甚至还有路人听说这门课好过来混的。。。

总共大概是出了6道题目,选答5题还是4题,大概就是管理思想之类的东西。

运气好:因为里面的三道题目刚好是我来的那三节课的内容。

管理思想嘛,除了一点点理论以外,就是一个扯,正正反反,反反正正的扯,所以奋笔疾书的我就成为了一帮左顾右盼的人中的异类。。。。

作弊,无法避免的作弊,以我为中心,最远的有三排以外的人一层一层的抄过去。。。

OMG,我最后过了,不知道他们最后过了没有。

家园 我也听不得这个歌

一听那个俩字俩字一迸的歌词,我就感觉心口在颤。

这样频率的歌词算是一种次声波吧。

家园 强烈赞同

用无为而治的办法对付TEENAGER, 至少在俺们的经历中根本就是那个啥,李耳 有

介个觉悟, 青少年朋友们有多少能达到那个高度? 俺们是一个自习木人管就能把

教室闹翻天, 呵呵

家园 我知道你要给我讲这样的例子,嘿嘿,预备好了

首先呢,结不结伙,带不带刀,和地方大小无关。我任教的省会中学,很不错的初中,十三四岁的小生荒子,进教室我一拍腰:我靠,侧腰硬绑绑的,至少三十公分长!!那班都有几个。

其次呢,我不认为事情怪孩子,或者怪环境。我上高中,隔壁的班,从老师到学生,新生还没报道,就知道他们不会有一个上得了大学!如果三年之后不能升学,三年之中学的东西毕业后会完全没有用处,会配置什么样的教师和设备?会有什么样的学习心态?不允许公开早恋的孩子,十七八岁,会怎么处理他们的隐私?没有避孕和生理教育,他们就没有性行为?缺少体育文娱设施,经常出入派出所的大门,所有的师长都不用好眼神看他们,这样一伙少年,会怎么发泄青春的精力?这个班是公开的痞子班,二十年过去了,这些人做什么的都有,真坐牢的还木有。

教不学,师之过。

呵呵,一样当老师,我从来都是挑班级里最出名的、周边多少里地都知道的双差生当课代表,这点事儿我还能自己说了算。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就算劣迹昭著又能有多大事。这样的结果有三项:一、这个孩子所有课,连作业都不作,课本都找不到,但我教的地理和历史,不说多好,基本知识掌握了。二、多差的班,我的课纪律不用维持。我就管教学。在历史课上耍?下课不怕K啊。三、那孩子已经油盐不进了,从社会心理学角度看,已经荫发反社会的迹像。在他眼里,没有人对他好,从父母到老师,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可他听我的,因为我给了他从小就没获得的尊重。

这孩子今后路怎么走我不管,他跟我叫了一年老师,我对得起他,我自己也问心无愧。我还尽可能的,通过他影响一下他的哥们兄弟们。我能怎么样?社会就给我配置这么点儿资源,这么大支持。但我尽力了,把我的资源发挥到顶。

呵呵。老浮混了半辈子,总结出的经验是: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不好的孩子,孩子嘛,白纸啊。只有不好的父母和老师,他们在一张不能修改的白纸上乱画,画坏了就丢进垃圾箱。

家园 开开玩笑啦,你做过什么,我能不清楚嘛。

我这么忠实的读者,怎么会看不出写长篇的作者有那些经验没有那些经验。

至于和地痞打交道,你的经历我很佩服。我不行,不敢来硬的。我和闹校的伙计好好谈,下了班请他们喝酒。当然熟了以后也请他们替我摆事儿,找他们比找警察方便、成本低。时间长了,他们也回请我。

这样做的一个很有趣的副产品是:附近一片的社会人物,都知道有个“大学生”很看得起他们。

等我不当老师了,和江湖中人来往更多。呵呵,行有行规,有些事,这辈子都不能讲,忘了。

家园 请他们喝酒

倒是个办法。可是我们那里没有酒店,呵呵。食堂倒是有的。自己烧那是不可能的,我用电炉,校长发现了,将我的电炉也拿走了,说太费电。

其实我也请不起,一百多块钱的工资,三五个人吃一顿,二十多块钱,还只喝了两三瓶啤酒,几个村的小阿哥,每派请两三个头目,一个月的工资就精光了,而且他们恐怕也不屑于赴这种宴。

那时候打鱼收入高,大学生分配到他们那儿去的,是最落魄的人,谁看得起?

哦,忘了一件事,你跟的是“三怒”的帖,那我完全搞错了。所以说的都作废哈。

三怒不是写海岛上的故事,是在我老家,我读初中时候的事情。那时候是批判奇装异服,小地方,又是业农区,地痞倒不怎么狠。

家园 都作废都作废

我的方法不见得适合所有人。这和个人性情有关,我这个有些狭隘,祖辈没出过官员,所以对当官的有些有仇,大凡和王法家规对着干,我看着就亲。所以和社会底层的反动分子们,天然有好感。我怎么看那些被视为人渣的伙计,怎么比对我发号施令的人干净。

呵呵。其实呢,人性是互通的。梁山上也有无赖。官场里也有俊杰。依职业取舍,那个,不太科学

家园 【原创】在学校之八:离家出走

刚看了日本电影《纪子的餐桌》,想起我当老师时两个离家出走的女生。想到这个帖子好久没接着写,就再写一段。

这两个女生其实不是我任课的班级的。因为学校小,所以都认识。

我的同事Z老师有个女朋友叫LY,跟Z是同学,毕业后分配回X县教书。她渡海过来看望Z时,学生们也都见过。因为教师宿舍也都在学校里。下课时也有学生去找她聊天,这两个学生,是跟Z走得比较近的。

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也没听说跟家长吵架,也没听说跟老师吵架,也许只是一个傻念头就走了,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从家里出发,坐船坐车,直到宁波。她们从没到过大陆,有点晕,不知道该去哪儿。晕了一会儿,想到LY,说,去X县吧。这也许是她们当时能想得起来的唯一的地名。

坐车到了X县城,天已经黑了。可是她们不知道LY家的地址,也不知道该去找旅馆,一边在弄堂里走,一边说:“能找到LY家就好了,早知道应该向Z老师要个地址。”

忽然,背后有一个男的说:“你们找LY家?是不是X学校的老师?”

“是啊。”

“那你们跟我走吧。”

于是就跟着这个男的走,居然不是骗子,真的带她们到了LY家。

LY大惊,招呼她们住下。当时又没有很多电话,也没有手机。住下就住下了,没有通知Z。

第二天,LY叫了一个熟人,开车送她们到码头,嘱咐他看着她们上船,看着船开了,再回来。熟人就这样送她们上了船。LY到了学校,就给Z打了个电话。

这里大家正在乱找,听到消息,才放下心来,都说这两个人运气太好了,在路上说一个人的名字,刚巧会让认识那个人的人听到。

两个女学生的一次已经成功的离家出走,就这样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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