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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近看高危行业之采煤一日(1) -- 时光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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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为什么只有石油的boss倒霉呢

煤矿出了那么多事儿好像也没太听说那个部长下台的。

家园 煤矿和非煤矿山是一类。

也就是矿山是一类。

家园 你这句台词是当时的经典

节振国节振国你飞墙走壁 游击队游击队你专打游击。

这句台词一下把我们带回40年前小孩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

家园 胆子大的人多的是

某村,该村农民以在输油管线上打孔偷油度日,这样的高级操作自然在某年某月某日引发了爆炸,死了不少人。但悲剧在于油田还要赔偿村民损失,包括钻孔的那几个。

还有件事搁当年不算啥,毕竟没死人,如果发生在今天估计又要有大boss要下台了。在另一个某村,该村农民也以在输油管线上打孔偷油度日。某年某月某日,打孔造成大量原油外喷,又正好赶上大风,方圆几公里的农田都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原油。最后自然还是油田善后。

家园 近看高危行业之采煤一日(2)

那时的人还是单纯,那时的人还是阳光灿烂,那时的人还在为解放世界上三分之二仍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劳苦大众不顾一切。煤矿上人就是这样单纯、阳光灿烂、不顾一切的人。

那时的开滦煤矿,不时就有各种各样原因的“高产日”。党中央有号召了,来个高产日;人民日报或红旗杂志发社论了,来个高产日;抗美援越有新战果了,来个高产日。

所谓高产日,就是类似义务劳动。那天,全矿所有的人,机关人员、地面辅助工作人员、商店、学校老师等等,凡是能抽出来的人都要下井采煤一天。人多力量大,那天的产量就会高出平时一大节,放一个卫星,向党中央献礼。

那时的领导真傻,那时的领导真下井,那时的领导真干活。

想起最近报纸上看到的一个建议,如果真能实现领导跟班下井,起码国有煤矿的事故率会大大降低,毕竟自己的小命和矿工们拴在一起了。

虽然都说井下危险,虽然都说煤黑子下去就命悬一线,上来才是起死回生,但是今天真要下井了,我们还是兴奋极了,天一亮就爬了起来。

煤矿的生活也是三点一线。上班是食堂、澡堂、井下,下班反过来,井下、澡堂、食堂。如果有老婆,那食堂可以改成厨房。

说到老婆插一句,人们常说煤矿的女人对丈夫极好,丈夫下井回来,女人迎上去,极尽伺候之能势,就像鲜族女人似的,让丈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舒舒服服的享受地面人间的生活。采煤一日上来后我太能理解那些矿工的女人了。

说到鲜族女人还想插一句。那位说,你这插一句,那插一句,你还有完没有?有完,有完。就插这一句,这句不说我憋不住。

就想说那鲜族女人实在是太好了,你要是娶了个鲜族女人你这辈子算是撞了大运。反过来说,鲜族女人你要是嫁给了汉族男人,那你这辈子也算是享福了。

东北鲜族人多,我在油田工作时,单位鲜族人不少,整个大庆鲜族人还有组织,每年都有活动。我们最羡慕那些有鲜族老婆的男人,最经典的是赵工,也是鲜族,北油毕业的高工。人家那老婆给伺候的,你回到家一坐下,基本上就可以不用睁眼了。

腿一伸,鞋袜都给脱下来啦,鞋带怎么系上、怎么解开的?不知道。这事儿没干过。

腿一放,洗脚水已经放在这了。劳累一天啦,老站着,血都沉到下面了,腿有点涨,热水泡泡,活活血。往后一靠,放心,不会“咕咚”一下,后面靠垫早放好了。腿抬起来,垫高些,手一伸,热毛巾过来了。再睁眼就该吃饭了。

你瞧人家赵工过的什么日子?这时候我们可能正在厨房汗流浃背的炒菜呢,就这样老婆可能还嫌味道不好:你瞧人家赵工家那朝鲜小菜腌的,多有味啊,你就不能学学?

这老婆你也不想想,多有味的朝鲜小菜是赵工腌的吗?再说你要是赶上赵工老婆的一半,别说给你腌点小菜,你家的小菜我都负责!

别说啦,再说,让老婆看见还得加班干活,那还不如回到赵各庄煤矿干活哪。

先去食堂吃早饭,那食堂大,赶上半个足球场了。全天24小时开饭,井下是三班倒,下井前、上井后随时都有饭吃。

早饭吃完还要多买两个烧饼带着,这就是井下的中饭。井下没食堂,也没人送饭,自己解决。这点不好,我估计现在不会这样了吧?怎么着也该有个工作餐吧。

人家工人有的带个饭盒,装烧饼,有的就往怀里一揣。我们没准备,只能先拿手里,呆会儿再揣。为啥待会儿?自己干干净净的衣服能揣烧饼吗?

去工具车间领工服、藤条帽、矿灯。人家高产日是常事儿,这些公用的工服、安全帽、矿灯有的是,随用随取。

下井的食物有了,装备有了,还不能下井,先去澡堂。

矿上有一个巨大的澡堂,更衣间里每人都有一个小柜子。你得先把衣裳脱了,换上工作服。不是说把外衣脱了,是彻底脱了,一丝不挂。为啥?那工作服太黑了,你抖落抖落能下来2两煤。即便老婆贤惠,你也不能总是每天带个白裤衩上班,拎个黑裤衩回家吧?没人想过是否需要洗工作服,井下的工作服永远是黑的。

空心穿上,腰带系上,矿灯挂上,烧饼揣上(暂不考虑烧饼与工服之间的关系)。

现在你才具备下井的基本条件。

关键词(Tags): #高危行业#煤矿#赵各庄
家园 近看高危行业之采煤一日(2)

那时的人还是单纯,那时的人还是阳光灿烂,那时的人还在为解放世界上三分之二仍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劳苦大众不顾一切。煤矿上人就是这样单纯、阳光灿烂、不顾一切的人。

那时的开滦煤矿,不时就有各种各样原因的“高产日”。党中央有号召了,来个高产日;人民日报或红旗杂志发社论了,来个高产日;抗美援越有新战果了,来个高产日。

所谓高产日,就是类似义务劳动。那天,全矿所有的人,机关人员、地面辅助工作人员、商店、学校老师等等,凡是能抽出来的人都要下井采煤一天。人多力量大,那天的产量就会高出平时一大节,放一个卫星,向党中央献礼。

那时的领导真傻,那时的领导真下井,那时的领导真干活。

想起最近报纸上看到的一个建议,如果真能实现领导跟班下井,起码国有煤矿的事故率会大大降低,毕竟自己的小命和矿工们拴在一起了。

虽然都说井下危险,虽然都说煤黑子下去就命悬一线,上来才是起死回生,但是今天真要下井了,我们还是兴奋极了,天一亮就爬了起来。

煤矿的生活也是三点一线。上班是食堂、澡堂、井下,下班反过来,井下、澡堂、食堂。如果有老婆,那食堂可以改成厨房。

说到老婆插一句,人们常说煤矿的女人对丈夫极好,丈夫下井回来,女人迎上去,极尽伺候之能势,就像鲜族女人似的,让丈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舒舒服服的享受地面人间的生活。采煤一日上来后我太能理解那些矿工的女人了。

说到鲜族女人还想插一句。那位说,你这插一句,那插一句,你还有完没有?有完,有完。就插这一句,这句不说我憋不住。

就想说那鲜族女人实在是太好了,你要是娶了个鲜族女人你这辈子算是撞了大运。反过来说,鲜族女人你要是嫁给了汉族男人,那你这辈子也算是享福了。

东北鲜族人多,我在油田工作时,单位鲜族人不少,整个大庆鲜族人还有组织,每年都有活动。我们最羡慕那些有鲜族老婆的男人,最经典的是赵工,也是鲜族,北油毕业的高工。人家那老婆给伺候的,你回到家一坐下,基本上就可以不用睁眼了。

腿一伸,鞋袜都给脱下来啦,鞋带怎么系上、怎么解开的?不知道。这事儿没干过。

腿一放,洗脚水已经放在这了。劳累一天啦,老站着,血都沉到下面了,腿有点涨,热水泡泡,活活血。往后一靠,放心,不会“咕咚”一下,后面靠垫早放好了。腿抬起来,垫高些,手一伸,热毛巾过来了。再睁眼就该吃饭了。

你瞧人家赵工过的什么日子?这时候我们可能正在厨房汗流浃背的炒菜呢,就这样老婆可能还嫌味道不好:你瞧人家赵工家那朝鲜小菜腌的,多有味啊,你就不能学学?

这老婆你也不想想,多有味的朝鲜小菜是赵工腌的吗?再说你要是赶上赵工老婆的一半,别说给你腌点小菜,你家的小菜我都负责!

别说啦,再说,让老婆看见还得加班干活,那还不如回到赵各庄煤矿干活哪。

先去食堂吃早饭,那食堂大,赶上半个足球场了。全天24小时开饭,井下是三班倒,下井前、上井后随时都有饭吃。

早饭吃完还要多买两个烧饼带着,这就是井下的中饭。井下没食堂,也没人送饭,自己解决。这点不好,我估计现在不会这样了吧?怎么着也该有个工作餐吧。

人家工人有的带个饭盒,装烧饼,有的就往怀里一揣。我们没准备,只能先拿手里,呆会儿再揣。为啥待会儿?自己干干净净的衣服能揣烧饼吗?

去工具车间领工服、藤条帽、矿灯。人家高产日是常事儿,这些公用的工服、安全帽、矿灯有的是,随用随取。

下井的食物有了,装备有了,还不能下井,先去澡堂。

矿上有一个巨大的澡堂,更衣间里每人都有一个小柜子。你得先把衣裳脱了,换上工作服。不是说把外衣脱了,是彻底脱了,一丝不挂。为啥?那工作服太黑了,你抖落抖落能下来2两煤。即便老婆贤惠,你也不能总是每天带个白裤衩上班,拎个黑裤衩回家吧?没人想过是否需要洗工作服,井下的工作服永远是黑的。

空心穿上,腰带系上,矿灯挂上,烧饼揣上(暂不考虑烧饼与工服之间的关系)。

现在你才具备下井的基本条件。

关键词(Tags): #高危行业#煤矿#赵各庄
家园 矿坑是最世界上最深的坑吗?

如不是,请尽快添。

家园 近看高危行业之采煤一日(3)

装备停当,来到那个“影剧院”。门口的台阶和空地上,站着、坐着不少准备下井的矿工,这是一个烟枪阵,人人一支烟。下井前的最后一支烟了,井下是严禁抽烟的。

随人流鱼贯而入,来到下井电梯处。下井的电梯够大,也够简陋,基本就是个大笼子,能装20多人。

进大笼子,感觉人已经够满的了,可外面的矿工还带点冲刺的撞进来,不撞不行,进不来,人已经够多的了。矿工劲真大,挤得我气都喘不过来,心想这一路够呛,太难受了。其实不然,外面的矿工向里面撞的时候,最里面的几个矿工双手用力撑住里面的栏杆,腾出了一个空间。大笼子门一关,他们手一松,我的气就喘过来了。大人也是孩子,这就是矿工的班前游戏。

大笼子一路直下,温度也凉爽了不少。

不知下落了多少米,出笼,再换电梯。之后换车。这时人已经散开了,我们学生专有人带着。这回是小矿车,车厢就是拉煤用的小货车,那车厢上宽下窄,窄处有一纵轴贯通,如果松开机关,车厢自然翻倾,自动卸煤。我们几人一厢,叮铃咣铛走在小铁道上。会车时工人不断地提醒我们胳膊千万别露到外面。

小矿车走在大巷道里。大巷道很宽大,顶面弧形,像大厦里的走廊,双向小火车道,还有人走的空间。侧面有一些房间,估计是水、电、工具、管理等人员用的。道路两侧有灯,基本可以算是灯火通明,走在里面你不会有深陷地下恐惧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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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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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大概是小煤窑的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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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化采煤,盾构机似的装置把煤采下来直接上输送带

现在我们的深度是900多米。刚听到这个深度时,怎么也无法相信。大庆油田钻井深度1200米,上百根钻杆连在一起才能打通油层。我们居然走到这个深度来挖煤!人真有本事,人真够贪婪。

矿车走到头后,我们步行走向所谓 “掌子面”。巷道越走越黑,越走越窄,脚下也开始变得湿漉漉的。其中有一段巷道简直不能叫巷道,太矮了。顶多一米高,半圆形,由许多半圆形的钢架支撑着。我们只能爬行,感觉就像爬行在城市的下水道里。

可怜我们的地质老师——郝老师。郝老师是北油毕业的,比较胖,当时也有50多岁了,在这样的巷道里四肢着地的爬行对他实在勉为其难。

爬行在这样黑漆漆的坑道(这样的巷道应当叫坑道更合适)里,身子左右一动就能碰到四壁,眼前只有矿灯照亮的一点空间。这时的你就会感到一种无名的恐惧,感觉四周黑色的岩壁随时都有可能压过来。

所幸这种需爬行的巷道不长,几十米后又可以站起来走路了。回想起来,觉得这一段路应当是临时性的,我不能想象,矿工天天上下班都要走这样的“路”。

虽然已是几十年前的情况,但是我敢说当时的赵各庄矿的井下条件仍然比现在大多数小煤窑好得多。

走了很远的路,终于到掌子面了。

从坐上罐笼开始到现在,我讲半天了,事实上时间也真不短,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要知道井下是三班倒工作,你不来上一班的人就不能走,也就是说路上的这三个小时不算工作时间。

上井后我曾经和同学感慨:上下井要三个小时,井下劳动要8个小时,加一块儿几乎12个小时!

我们是外来户,没有按井下的时间安排,我们到时人家矿工早就在那里干活了。我们的所谓“高产日”不过是蜻蜓点水。

还没干活,光赶路就累得够呛,小身板还是欠练,赶快坐下歇歇。

歇歇的地方就是段较大的巷道,估计也比较安全,巷道两侧各有一排条凳。

“大庆地(的),凳儿上坐”。班上的老工人招呼我们。离开赵各庄煤矿多年后,我们的班长还会用当地方言学说这句话,如果你能听到,一定也会暗自笑的。

开滦煤矿地处河北古冶、唐山、北戴河一带,当地人说话口音较重。这一带的人被俗称为“老遢儿”,“遢”这字发音比较古怪,用拼音无法准确拼出来,词意呢,大致就是“老土”。古冶,据说就是老遢儿窝。不过兄弟我今天决没想贬低谁的意思,生来不一处,口音各不同,谁能搞得清自己的前世今生。前几年离世的表演艺术家赵丽蓉大概就是这一带的人,她的口音就是这“老遢儿”声音,谁敢说她是老遢儿?不让“赵粉”拍死你。

那掌子面也就一人高,个子高点的头就碰顶棚了,但是挺宽大的,举目一望,不能举目,一站起来就有碰头的危险,只能缩头一望。四周有的方向可看到煤壁,有的方向黑洞洞的看不见头,周围有不少支撑的钢架。

我们的工作就是拿把铁锨铲煤。其实我们下井一天基本就是懵懵噔噔,到底是干什么也没太搞清楚。拿着铁锨这来两下,哪来两下,反正人家工人在哪儿铲煤我们就在那儿掺呼,比帮倒忙好不了多少。

干了一会儿,有点明白了。上一班工人主要是钻孔,放炮。他们把煤层的煤炸下来或炸松,之后下班。估计只能下班,巷道那么有限的空间,放炮后没法呆人。我们这一班用镐把炸松的煤刨下来,再把煤集中,铲到输送带上运出去。

巷道的一侧有条铁皮输送带,面有工人控制。输送带与地面平行,我们把掌子面各处的煤运到这,再用铁锨直接把煤铲到输送带上。

我们一边干,一边不断有老工人提醒,小心!小心!看着点输送带,脚别卡进去。所以说我们基本是帮倒忙,人家还得分心看着我们。

赵各庄矿不是机械化采煤。也就是说今天这个“高产日”上万吨煤基本是用人力和机械结合弄上来的。

一想到上万吨煤,我脑袋有点发懵。记得当时就是上万吨,可一想,一火车皮煤大概50吨,上万吨得200车皮,一天,一个矿,可能吗?

查查赵各庄煤矿纪录:原煤日产最高纪录

  为了纪念毛泽东同志诞辰81周年,1974年12月26日,全矿职工共同努力,生产原煤26011吨,创我矿日产原煤历史最高纪录。

看来我没记错。

不过,我估计即便是今天的国有大型煤矿,那种像盾构机似的联合采煤机也不会普遍应用,基本上还应当是打孔、放炮这种形式采煤。那位网友了解煤矿可以给我们普及一下知识。

至于小煤窑,估计能有输送带就算它有良心。

刚到掌子面,四周都是黑漆漆、阴森森的。井壁的煤层呲牙咧嘴,头顶上是歪歪扭扭的支撑木板,脚下刨下来的煤坑洼不平。心里老是提溜着,一种无名的压抑控制着自己,总觉得灭顶之灾就潜伏在无处不在的黑暗之中。

干了一会儿,看看他人,有点习惯了,心也放松了。看来井下表面上危险,实际上还行。咱家挖个菜窖四周还是土呢也没见塌,这煤矿矿井四壁都是石头,应当挺结实的。心一放松,身体就舒展开了,眼界也宽了。周边一看,人太多,又有好多钢支柱,干活碍手碍脚的。那边基本没人,也没支柱,宽敞,就是黑点,不过我也有矿灯,虽然给我们的矿灯差点,照亮还是没问题的,我就去那边大展身手吧。

刚过去几步,就被一个工人看见了,急忙把我叫回来了。原来那一大片是已被采过的区域,钢支柱已经撤下移到这边来了。几经炮轰、采空的区域,撤下支柱后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小范围的坍塌,很危险。

原来,灭顶之灾就潜伏在无处不在的黑暗之中。

其实,我们下井就是在帮倒忙。

井下挺闷,潮热,那工服又脏又厚,能感觉到汗水和着工服里的煤末顺流而下。

关键词(Tags): #煤矿 高危行业
家园 近看高危行业之采煤一日(4)

井下掌子面照明较差,基本就靠各位的矿灯和几盏大灯。四周是黑油油的煤,掌子面上转来转去的鬼影憧憧是黑黝黝的人,头顶上是支离破碎的板子,耳中是沉闷的铁锨、镐头之声。

这就是井下。

没干多久我就支持不住了,感觉没劲,主要是不习惯这种黑洞洞的生活,无风、潮热,喘不过气来。

还好,到休息吃饭的时间了。

又坐到凳上来了。掏出怀中的饼子,经过一上午和身体、汗水、煤末的亲密接触,这时的饼子已是又温又软、五味杂陈了。

就着水把饼吃下去,井下水还是有的。

坐在那儿休息。其实并不累,仔细想想,真正干活还不到两小时,只有矿工保持了八小时工作。

为省电,大家都把矿灯关上了。巷道里静悄悄的,只有矿工不时拉几句家常。

黑暗的环境,窃窃的私语,仍是无风、微热,真是打瞌睡的好地方啊,脑子渐渐混沌起来。

迷迷糊糊中猛然惊醒,下午干活的时间到了……

糊里糊涂之中又该上井了。看看表,才不到三点半。算算这个“高产日”我们在井下称得上劳动的时间不过四小时,铲的那几锨煤估计装不了两箩筐。

和当班的矿工再见,他们还要继续工作至下一班矿工来接班。

工人带我们沿原路返回,不过感觉好像比下来时快,一个小时就上来了。人也和牲口一样,回圈比出工快。

经历了井下一天的黑暗,猛的一出井口,傍晚的阳光直落身上,眯着眼睛看地面上人来人往,恍然如梦。

第一感觉就是上面真亮!空气真清新啊,这回才喘上气来了。天真高,压抑一天了,似乎现在才可以无拘无束的挺胸抬头。

走出“影剧院”,跨过马路,所有上来的人第一去处就是那个巨大的澡堂。

卸去所有装备,踏进洗浴区,你会发现这个地方真有煤矿特色。室内排有几大池汤,浑身黑色的我们自然向那最清澈的池子奔去。马上有池内工人喝道,上那边的去。那边是什么?是一池黑水。

却原来,煤矿的澡堂有几个大池子,刚进来的人浑身煤末,都要进第一个池子,先粗洗,待身上的黑色渐退,再循序渐进,逐次进入下一个池子。所谓“黑着进去,白着出来”。

很多进来的工人是跳着、笑着扑进池子的,放纵的快乐溢于言表。这大概也是大人的游戏,当他们从几百米深的井下上来,不知道会不会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暗喜。

一天下来,身上很多地方几经煤渣揉搓,黑色已渗入皮肤了,非泡不能让其改色。因此,澡堂也是上井工人休息地,边泡边聊,直至黑色泛出,方冲干洗净,快乐而去。

至此,采煤一日实践结束。

关键词(Tags): #高危行业#煤矿
家园 这样的活动很好

应该坚持坐机关的人每年都要下井几次

家园 大哥也是西南的?

西油分公司还是川庆啊。

四川盆地的气田 最怕怕的就是H2S了,我们这边好几次都差点挂人了

家园 老爷子是油建的,我是到处打酱油的

测井,地调,城镇燃气都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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