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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忆串联】(十一)蜀道难 -- 履虎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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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忆串联】(十一)蜀道难

1966年11月21日,俺们四个同学站在西安火车站广场告示牌前,面对着眼前这张关于暂时停止串联的通知,只觉得自己那颗脆弱的小心肝啊,正在一点点地沉下去,沉下去……

头一天离开延安到达铜川,刚下汽车,就听到了这个“停止串联”的传闻,说是各接待点统统是人满为患,而且,个别接待地还发生了瘟疫,据此,中央决定暂时停止串联,待明年春暖花开,再进行大串联云云。

听到这个消息,俺们四个人都惊呆了,因为,俺们还都没串联够呐,还想着继续走呐。怎么办呢?俺们这个四人串联小团体内部产生了争论。“老喔”的意见是管他,继续走,走一步说一步。“儿马子”(呵呵,是他的绰号,该同学脾气挺倔的,得到了这个很形象的外号)的意见是,一切听指挥嘛,要听中央的!让俺们串联,俺们就串联;让俺们暂停,俺们就暂停。通告上不是说清楚了嘛,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串联重新开始了,俺们可以那时候再出来嘛。

“儿马子”是俺们这个串联小集团的头头,举足重轻一言九鼎,串联介绍信就是用他的名字开的,所谓“儿马子等四位同学”者也,老喔、阿复和俺三个,被一个“等”字就给高度地概括了。俺们三个人中,阿复和俺属于人微言轻,向来扮演群众角色,老喔是唯一可以同儿马子稍稍抗衡的力量,由于铜川漏车事件以及点心花生粘被吃,老喔本来就对儿马子不满意,于是乎一言不合,两人便大吵了起来。俺和阿复劝解曰:这么吵也不是办法,先别吵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等明天俺们回到西安,看到正式的通知再做决定,如何?

回到了西安,见到了正式的通告,俺一边看着通告,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如何。等到明年春暖花开?俗话说“现四两强似赊半斤”,更何况,又安知不是缓兵之计?俺心乱如麻,身旁的儿马子和老喔两位又吵开了。俺回过头,用从来没有过的坚决态度对大家说:俺决定了,立即钻火车站,爬火车,成都俺是非去不可了!能四个人一起走,最好!要是你们三个都不去,俺自个儿单独走!

俺的表态实际上是在支持着老喔,老喔当然同意了。阿复呢,阿复也没玩够,也说同去同去。儿马子一看,除了自己,其余的“等三人”铁了心都要去四川,自己若是不去,人无头不走,谁来领导他们三个啊?要加强领导嘛——于是儿马子也就顺水推舟了。俺一看意见一致了,转身便向出站口奔去,十几分钟前俺们就是刚从这里出来的。守在出口处的几个工作人员也搞不清俺们是咋回事儿,俺们就在这几个铁路巡警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进了西安火车站。

一个站台一个站台地找,一辆车一辆车地问,终于,在最里边的那个站台旁,找到了一列已经载满了中学生的火车。俺们爬上去,挨着个打听火车的去向,问了老半天,总算有个初中生告诉俺们,这辆车将开往成都,不过,列车还要继续在这停靠两天两夜,发车的时间乃是在48小时之后也。

管它停多少小时,既然找到了它,俺们就不换地方了,咬定青山不放松了。于是,俺们四个在车厢里分散开来,各自寻找起自己在未来72小时里所需要的空间来。

车厢里早已座无虚席,中间的通道上也站了不少的人,而且不断地还陆续有人上来,要赶紧找个安身立足之地!俺在车厢中部,找个稍微宽松点能放下脚的地方,俺偏着身子,倚靠在背对背座椅中间的木棱上,总算是扎下根来。

车厢里真挤呀,挪挪脚都很困难,动一动都要碰到别人。而且,还要等上48小时后才开车呐,这就意味着在此后的三天三夜时间里,俺都得站在这方寸之地,半步都不能离,要是离开一小会儿,等你再回来,这方寸大小的立足之地可就不属于你啦,已经有别人站在这疙瘩啦。不过呢,天无绝人之路,俺在此还是要自我炫耀一下,高中生毕竟是高中生,多吃的两年干饭那可不是白吃的,所多出来的那么一星半点儿的聪明智慧可不是盖的,初中小豆包们根本无法与俺们相比拟。譬如哦,坐着的六个人里,总会有去喝水、去买东西、去卫生间的吧,呵呵,这时候,高中生的本事可就显示出来了:“你只管去,别急,有俺来帮你占着位儿,俺先坐这儿,等你回来了再还给你。”再加上功夫一长,大家互相多少熟悉了,于是乎,原来坐两个人的座椅,就改坐三个人啦,坐仨人儿的,就改坐四个人啦……呵呵,聪明一点儿的呢,屁股已经有着落处啦!

阿复找到座位比俺还早,上车后不大一会儿,阿复困了,就爬到了行李架上,倒头大睡起来。这个巧钟儿,为啥只有阿复爬上去了,别人怎么不效仿呢?呵呵,儿马子是领导,自重身份;老喔体重超标,俺笨手笨脚,所以,俺三个都在平面坚持,没有向空中发展。阿复在行李架上大睡了一阵子,内急要去卫生间,爬下来钻出窗子,跳到站台上去。原来,车厢里的卫生间已经挤满人了,就算不挤,车停在站台上也不许使用啊,谁想方便了,要下火车,去站台上的公共厕所去。下边坐着的一个初中生见阿复在行李架上大睡,心里颇羡慕,而且他坐了半天也犯困,于是就跟阿复商量,用自己的坐席交换阿复的卧席。阿复当然求之不得,于是相互交换,坐的改卧、卧的改坐。那个初中生爬上行李架,躺倒便睡,刚睡了一小会,谁知由于上去的人多,行李架不堪重负,咔嚓一声,缓缓断了,那个初中生从上面滚将下来,虽吃了一惊,所幸人没伤着……

俺们坐呀坐呀,等啊等啊——渴了,站台上有自来水管子;饿了,站台上有售货车;车厢里的灯亮啦,这是天黑了;灯灭啦,这是天亮了……等啊坐啊,坐啊等啊……终于,机车一声长鸣,咣当一声,火车开动了,车厢里那是一片欢腾之声啊。火车越开越快,越开越快,一曲高亢的山西梆子,悠悠扬扬地唱了起来:

心中的太阳(昂)红艳艳(安)~~~~

战士爱读“老三篇”,爱读老三篇~~~~

一学(哦)张思德,毫不利己是模范,

………………

通宝推:大眼,醉寺,agenda21,樱木花道,foureyes,
家园 沙发一次

话说座位下面也是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虽然憋屈了一点。

至于三急的问题,我舅舅当年挤火车,都是事先大号,上了车之后逼急了就在那窗口直接拉的……6岁之前的俺也这么干过。在进入新世纪的第一年,俺去重庆。车上人多,坐在对面的一家为了让自家小猴子可以方便自如,准备了一个塑料脸盆。于是20多个小时里,就见他们不断地拿出那个臭烘烘的脸盆。

以这个小帖纪念一下当年的铁路经历,以及准备完蛋了的铁道部。

家园 这个大豆包玩心真大...

行李架断下来...没遇到过...好多人在上面睡...

一次从郑州去广州...车上人已满...洗手间空的...俺们五个人就占领了洗手间...从里面关上...谁也进不来...到了一小站或大站...就从窗户跳出一个...负责买些吃的...有时停车时间短...爬不回来...就站在车厢门口...抓住把手到下一站...

进入湖南...买了油炸的小饼...中间还有洞...一包咸菜...

那咸菜一嚼...是姜腌的...不好吃...只好嚼嚼上面的咸味...再吐掉...

卫生间墙角那个三角洗手池...是好地方...能看外面的风景...大家换着坐...俺也坐过这池子的下面...黄书包垫在地上...

有人憋不住屁股伸出窗外拉屎...俺们几个轮流看...一排窗户都有人露出头来看...笑死了...有人敲门就是不开...有时开了门...用厕人看看俺们几个...就退回去了...

车上没水...都是停车时自己解决...

到67年一月...各地还有接待站...66年底还出去过一次...一月中旬回来的...

家园 可能俺们看见的...就是你舅舅...对不住呀...
家园 崇拜一把

送花成功。恭喜:你意外获得 8 铢钱。1通宝=16铢

作者,声望:1;铢钱:0。你,乐善:1;铢钱:7。本帖花:1

小时候总听大人们回忆大串联时的种种奇遇。心里很是向往。那时候没有旅游的概念,出远门的理由一是出差,二是探亲。所以,好多人唯一的坐火车的经历就是大串联。

对外面的世界的向往,是克服困难的动力。现在的孩子们有电视、网络,所以出门闯荡的动力就很弱了。

家园 湖南...买了油炸的小饼...中间还有洞——葱油粑粑
家园 铁路沿线食品的供应量很大的...

比淮海前线送上去的煎饼...小饼...要多得多...

估计...饮食公司也被动员起来了...

要是现做的...就更好吃了...

想得美...饼很多...压的已经膨不起来了...

家园 醉兄啊,回想着当时的情景,

觉得火车貌似还在开着,耳边“哐咚哐咚”还在响着,身子也随着节奏晃啊晃动着——

家园 少年时代的节奏...

对俺来说...学生...红卫兵...知青...这三个阶段和今天都是一体的...没法分割...

每个阶段都不能代表完整的人生...

但是在少年阶段能尽可能的扩充眼界...对自己的未来是有影响的...俺最欣赏自己的就是插队那些年...

到处跑和被锁住是不同的...

有了到处跑的经历...在被锁住时就会去想曾感觉到的那个空间...

就想扩大它...就想哐咚哐咚...

家园 说得好!人不风流枉少年

不过,最近醉兄又开了几个瓢啊~~~~发上来让大家品品

家园 天一暖...俺就懒了...

过几天去山东找石头...节过完了...十五也过了...

那边也该有人招呼了...

家园 《战士爱读老三篇》

《战士爱读老三篇》

https://haokan.baidu.com/v?vid=11569342245985782803&pd=bjh&fr=bjhauthor&type=video

通宝推:胡一刀,
家园 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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