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心安何处 -- 东川西川

外婆在9.9日去世，这几天忙完，写几句话以示纪念

最早的记忆是外婆坐在堆满各种布料的缝纫机前换缝纫线，我趴在对面看着她穿线，一看到线头偏了就急切地喊“错了”，那时我大概是4、5岁。

解放以前，外婆的人生是在父辈安排下一步一步走来，抗战后嫁给外公有了妈妈，侥幸逃过被抓壮丁的外公却在49年国民党溃败中跟随青浦县长去了台湾。

外婆带着孩子伺候着公爹公婆，由于孩子是女儿，外婆并不受待见。新中国颁布了新的婚姻法，一天伊的堂姐来看她，对她讲：“难道你就这样下去一辈子吗？”。外婆下定决心解除了这段婚姻，回到了家乡。那时她绝对没想到在以后的六十多年里会辗转多个地方，天南地北不知何处是心安之地。

回家后外婆要养活自己和孩子，在一个远房亲戚那开始当学徒，学做裁缝。外婆聪明好学，在三年的学徒期满前就学会了手艺，提前解除师徒关系可以拿工钱了。伊千辛万苦筹钱买了台缝纫机开始了自己的裁缝生涯。

伊的姐妹嫁给了新四军，给她介绍了解放军的一个连级干部。毕竟是带着孩子离了婚因此外婆要离开家乡，跟着到了北京，后来的外公是个实在人，外婆嫁给他开始了军属生活。

国家经济困难精简部队，可能要离开闲言外婆拿主意全家离开北京到了北大荒，不久云南新建企业要求支援干部，59年又举家来到了云南，开始了安定的生活。

外婆先后在北京、东北、云南各有一个小孩（二女一子）。在云南，大女儿工作后结婚生了哥哥和我，伊别的孩子也按部就班地上学、参加工作，我就记得经常在缝纫社看外婆裁衣、纳鞋底、锁钮扣，帮外婆穿针是我常做的事。每次到外婆那，都做好吃的把我喂得饱饱的。

80年春的事故，我父亲身故妈妈瘫痪，外婆心慌了。在外婆眼里云南成了穷山恶水，想离开居住了二十来年的云南。我姑父正好在湖北老家的公安局，借此方便外婆把家迁移到了湖北，只有舅舅不愿意，留在了云南。

从此外婆又开始了奔波，陪我妈妈到上海治病想抓住一丝的希望重新站起来，期间不时安排出一段时间苦钱（辛苦做活攒钱）嫁女、娶媳妇。在送走外公后，外婆又回来，和大女儿回到了湖北。

十多年后又再次安定下来，那年暑期我办好了读研的手续，炎热的夏季百无聊赖地躺在竹床上睡觉，每天早上就听外婆喊我起来去买西瓜，我一天的任务就是买一个香甜水分充足的西瓜。

此后二十一年外婆与女儿定居在湖北，间或去云南、去上海。人说“心安之处即是故乡”，外婆心安了吗？外公安葬在云南，儿子在云南，每年除夕的团圆饭总不能一个不少。有时外婆也会谈起云南，言谈之间有些遗憾。

这二十一年我四处流浪，不知心安之处在何方，结婚生子之后常常是团圆饭上的缺席者，总想回家陪外婆和妈妈多住几天，给她们做几顿饭。这次回家快到之时突然想到，无论车开多快都不可能再见到外婆站在门口高兴地说：“回来啦”。

外婆归葬云南，不用再想心安何处了。

我四岁的时候，姥姥和姥爷就没了，我到现在一点印象都没有，每每说起来都被老娘说没良心！看着多少人可以赖在姥姥家，心里除了羡慕就是些许的遗憾！别太难过，都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