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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20年前写的关于病毒的科幻小说-《丽丽记》 -- 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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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20年前写的关于病毒的科幻小说-《丽丽记》

虽然可能算是最老的一批网虫了,但是在西西河还是第一次发帖。

差不多20年前,在红墙论坛和散仙谷写了灾难科幻小说《丽丽记》,但是也没有写完。说的就是病毒泛滥的灾变。

请大家看下面这个链接。

《丽丽记》

我再陆续把原文搬过来。

通宝推:桥上,本嘉明,胡一刀,
家园 【原创】《丽丽记》0-9

0。前

严华丽,英文名丽丽,一居美华人丽人。年纪接近三十,气韵

严又花,常引人注目。丽丽是生于美国的第二代,几年前就

获得医学博士和哲学博士两个博士学位。在东岸的梨花岛的

国家实验室工作,甚具成就感。

这几日中,丽丽颇感不适。发烧,但不重,感寒热,也不巨。

小小咳几声,有娇吹之感。不过就是小小不舒服。丽丽自己就是医生,

查了几番,自言,小事小事,不过是前几日赶论文过劳之后果,

是该好好照顾自己休息休息几天了。

这不是,不用上班,在家几天慵睡,已感大好。心情明媚,自然

就耐不得蛰居,开门翻身上了她的红色跑车,一路绿灯一路风,

到购物中心去橱窗血拼去了。

话说是无巧不成书。当时,这丽丽橱窗血拼看得高兴,自叹科研

人员的工资不够买那些希奇古怪的物事,很有些后悔没有去当

医生。正在这厢东想西想,东看西看,背后一大声,丽丽,你欠

我的,欠了十多年了。丽丽扭回头,就看到高中时的小冤家,

皮特。麦克利,朝她直勾勾望来,还闭嘴笑。

有教是,这番十年重相逢,多少陌路白骨生。

1。吻

当丽丽看见皮特。麦克利后,还听说欠他,皱眉想了想,嫣然一

笑,一朵笑颜花开脸上,说,好这就还你就是。蹬蹬两步,走

了过去,凑近皮特。麦克利,在他左脸上就是一个热吻。而后,

转身走了。还留下话飘来,这下,再也不欠你了。

皮特。麦克利,一个颇为英俊的白人小伙子,就发呆站在那里,

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事情要说到十几年前他们高中毕业时了。当时,丽丽和皮特。

麦克利都是他们高中的辩论俱乐部的主力成员,两人关系相当

好。虽然还没有到男女朋友的程度,但两人对相互的感觉都很

好。要发展到男女朋友的程度,很有可能的。他们这个俱乐部,

已经有了一个很多年的规矩,就是,当毕业告别时,大家要聚会

一次,每个人在其它每一个人的左脸上吻一下。但是在他们

聚会的那一次前,丽丽偏偏看见皮特。麦克利跟另一个女孩抱

在一起亲吻。到了该丽丽吻皮特。麦克利时,她就找个借口跑

了。这就是皮特。麦克利说的欠了。

皮特。麦克利站在那里,一阵心思激动。他在纽约的一家广告

公司工作,可说阅女甚多,但是像丽丽这样的美丽东方女性,

实在是不多见,他并没有机会接近的。现在好了,她的一个热

吻就在脸上。他怔怔拿过手来,摸到那块还在发热的脸颊,还

感到有点湿,手都有些发抖了。回过手来,竟然把手指放在自

家嘴里,舔了起来。

一舔两舔后,皮特。麦克利才回过神来。看不见丽丽了。自家

就慢慢走了。

如是丽丽没有吻皮特。麦克利,没有事情。如是皮特。麦克利

不用手去摸,也没有事情。如是皮特。麦克利不去舔他的手,

也多半没有事情。天意啊,皮特。麦克利就得了吻,摸了吻,

还舔了吻。这就合当有事了。

2。岛

丽丽是在梨花岛上的国家实验室工作。

梨花岛是一个一两英里大小的小岛,孤悬在大西洋中。岛的性状

就像一片花瓣。当初白人来北美时,把它叫做梨花岛,就是因为

了这个性状。岛上有一个小山包。山包的一面是悬崖,面临大西

洋。山包顶上有一灯塔,很是别致。灯塔就是一个民居,不过是

在三楼顶上有一个不高的圆形建筑,那就是灯塔的灯了。山包的

另一面,缓缓下降,全是茂密的矮松林。在海上远远看去,一片

葱绿,就是看到的这些松林。在山包的根部,有一些小湖,还有一些沼泽。小湖水光漫漫,沼泽中芦苇随风摇摆,好像还是白人没有来前的原始风光。

小湖旁有一块人工的平地,平地上有一个红砖的建筑群。建筑群周围有高高的钢网围墙。在近处,可以清楚看到围墙上的电网。

围墙一直延伸到海边,那里有一个

小小的木栈桥,一直通向海中。木栈桥的当头,有一些设备,

和木栈桥一起,就组成了一个小码头。这就是这个岛与外界联系

的唯一通道。

梨花岛离最近的陆地,大概有十五六英里。以前整个岛都是属

于那个管理灯塔的家庭的。那个家庭一代一代在这个小岛上生

活,直到了1944年。那一年,美国联邦的某一部的某一官员发了

个大宏愿,就是要开辟一块地盘来研究可能传染给人的疾病。

他是很有能力的,居然把这个宏大的事情办成了。他说服了国

会,让他们出了一大笔钱,买下了这整个岛,在这个岛上建立

了一个国家实验室,专门来研究可能传染给人的疾病。

不过,这个宏愿是太过宏大了。几年后,这个官员失势了,也就

没有人来全力支持这个宏大的计划。但是,这个实验室还是不

死不活生存了下来。不过,这个实验室就几乎不为外界知道了。

那里的研究人员,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有雄心的,他们只是

完成某些作用不是很大的政府的项目,也很少发表公开的文章。

但是,这种情况在八年前发生了完全的变化。这个岛好像变得

非常重要了。以前,岛上虽然也有安全警戒,但是还是允许游客

们来参观那个很别致的灯塔。现在是完全不允许了。更厉害的

是,连岛的周围也不许船只靠近,这可以从环岛的红色浮标链

看出来。红色浮标链离开岛岸有一两百码,包围了整个岛,而且

上面有醒目的标志,警告人们不得越过。

3。城

皮特。麦克利高中毕业后就上了波士顿学院的商学院,毕业后就一直在纽约的广告业界工作。他还没有结婚,是属于居住在曼哈顿的那种极端性活跃份子。

他住在东村的一间小公寓中。如果不出差,他每天早起搭地铁去中城的公司上班。上班的第一件事情是看电邮。而大多的电邮是他的那些过去的现在的和将来可能的性伙伴给他的。有些性伙伴甚至把相片也附了过来。有时,他高兴了,还把一些看起来还好的相片炫耀给同事看。他嘴里咕咕道,你看,这个小鸡不错吧,那个小鸡真好。也可能咕咕道,这个小鸡昨天抱了我,但马上给我说拜拜。还可能咕咕道,这个小鸡和我曾在某酒吧跟酒保大骂一架,酒保肯定疯了,她也高兴疯了。总而言之,就是这类的。难得的是,他这好几年玩这个游戏不觉疲劳。

上班了,皮特是很认真很有效率的。跟客户打电话,会见客户,写文件,编报表,总总咧咧,就是一天。在这中间,还有很多那些伙伴的电话打进来,约好晚上什么地方见。如果是有一个皮特想猎取但又总不到手的某位打电话来,皮特就要高兴得跳起来,告诉同事们,说,你看你看,那个小鸡,还是要来找我,嘻嘻。

下班了,自然是乘地铁到约好的地方见面。多半是某个酒吧。反正曼哈顿遍布这些大大小小的酒吧,里面黑洞洞的,正好适合皮特和他的约会们在里面喝点子小酒,对付两块皮沙或者牛排,就算消夜了。而后呢,就是要论及睡觉了。如果皮特还看得来那约会,而那约会也还看得来皮特,他们就多半是回皮特东村的小公寓去睡。如果是不行,皮特那晚就要孤独一夜了,除非他愿意花钱和愿意冒险去找妓女。不过这种事情,皮特是很少很少干的。

皮特出差的时候也很多。他们公司的客户遍布北美,他常常要飞去客户那里。他门子已经很精,知道那里有什么酒吧,那里有什么小鸡。在他要出差前,他多半能够有些小鸡们的电邮来约好什么地方见。

自打那天见过了丽丽,而且得了吻,摸了吻,舔了吻之后,这一两周中间,皮特自我感觉很兴奋。这中间,他恐怕换了十个性伙伴,跟几十个客户谈过,去了十几个酒吧,飞了若干趟飞机,在好几个北美的大城的机场出没过,在这些大城的公共交通留下了痕迹。

4。头

丽丽的顶头上司是尤津。拉克科利斯博士。他也是整个梨花岛实验室的头目。他今年四十出头,看起来很是精干,人也长得好。不过相当口吃。尤津。拉克科利斯的家族可以说是科学世家了。他们是希腊裔的,自打他爷爷那一代移民到美国,就都是干科学这一行当。他自小就学习很好,家里也刻意培养,让他每年夏天都去参加科学夏令营等等。但是到了他的高中的第二年,家里发生了大变动。那年,美国经济衰退,他父亲工作的那家公司赔钱,就把研发部门全部砍了。他父亲一下子从高级科学家的高位掉下来,进入了搜寻工作的劳力市场。那年他父亲已经五十出头了,在残酷竞争的劳力市场上,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为了全家的生计,他父亲只能去干了开校车的司机。尤津。拉克科利斯的大学学费就完全不能指望他父亲了。但是,由于他学习很好,他上大学一点困难也没有。常青藤学校都发给他录取通知,也都有若干奖学金在等待他。他最后挑了个发全额奖学金而同时离家最远的常青藤学校,去那里读大学。

他大学很顺,不到四年就毕业了。然后是到西海岸去读了博士。又在博士后阶段干出了很好的成绩。于是,他的母校就把他当成了明日之星拉回来,给他建立了一个大实验室,期待他干出惊人成绩,给母校带来巨大的金钱和荣耀。

尤津。拉克科利斯到了这个人人羡慕的位子上后,才发现,自己爬得太高,爬得太快了。

他本人有若干根本的缺陷,使得他在这个永娉追寻的位置上非常困难。首先,他口头交流的能力不好。口吃还是其次的。最主要的还是,他发急时,思路就昏了,没有办法交流。尤其是在有人故意挑他生气时,他简直就可以乱说一气。学校里,就有人专门利用他的这个弱点,来刺激他讲昏话。第二,他的实验能力非常好,能够设计很优秀的实验方案,就像热刀切奶酪一样,把事情的本质搞清楚。但是,他并不具备很好的寻求方向的能力。他也不具备很好的写作文章的能力。就好比,他手上有一把屠龙刀,但是他眼睛不好,看不清楚龙在那里。而就是杀了龙,他也不会报告他就是杀了龙,看客们还以为他不过是乱砍一气。

就这样,五六年就过去了。尤津。拉克科利斯心里知道,他的永娉追寻的路是到了尽头了。他的前路是很艰难的。他细细想来,他的出路,一是去某个低两个档次的学校。但是他口头交流很有问题,人家不会要他。他自己也会很不愉快。二是,他去工业界。他应该可以干得很好。但是,他父亲的痛苦经历还很清晰,他不愿意走那条路。

如果他知道中文,知道屈原,他肯定就常念: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这时,他的学科的年会要开了。

5。会

尤津。拉克科利斯是搞分子遗传的。在美国,这种大学科的的年会就是一个大集。在某个大城市内,在一个或几个巨大的高级酒店里,无数的人川来涌去,去听那许许多多的形形色色的讲座,去会那些似乎无穷尽的同事们同行们。还有招工的,找工的,卖产品的,拉关系的,热闹得很。就是一个动物园嘛。尤津有些名气后,就不太愿意去参加这种动物园集会了。当然,如果有朋友邀请他去给个高资格的讲座,他还是去的。这两年来,他流年不利,已经没有人来邀请他给高资格讲座了,他也有两年没有参加这种年会了。

当尤津很感沮丧的时候,想起来了年会,想去散散心也好。讲座的报名期早过了,但是他还是想办法加了一个十五分钟的小讲座。由于是后来加的,所有与会者的资料中,都没有这个报告的消息,仅是在临时加的通知中有一小题目:尤津。拉克科利斯作十五分钟报告,报告题目是《从一些角度看干扰素对丙型肝炎病毒的相互作用》。甚至连内容提示也没有加上。

这样,到报告时,可想而知,下面几乎没有听众。尤津。拉克科利斯站在那个作报告的小屋子里一看,下面稀稀疏疏仅有几个人,明显看得出来是些研究生。这两年,尤津其实已经习惯了没有人捧场,他还是打开了笔记本计算机,准备开讲了。就在这时,一位小老头走了进来,找了个位子坐好。尤津注意到,这小老头穿着很整齐,西装革履,好整以遐,像商务谈判的主角,而不是参加学术大集的研究人员。

就算是尤津习惯了冷场,没有人捧场还是使人丧气的。他匆匆讲了个大概,就结束了。然后就是提问。那几个研究生也没有什么问题,说了几句客气话,就离开了。房间里就他和那小老头了。想不到,那个小老头居然问了几个很尖锐的问题,尤津也不能很好回答。这下子,他们的距离一下子就近了。然后他们交换了名片。尤津渺了一眼,眼睛一亮:海军科学基金会的第十一分部的主管。他正在口吃中想说久仰之类的话,小老头宏亮开腔,说,我马上要走,我们今天晚上在对面的中餐馆龙楼吃饭如何?尤津当下,更是口吃,就连连点头。小老头取出一张纸,是龙楼的广告,上面有如何去龙楼。他又写上晚上相会的时间,把纸给尤津,就走了。

尤津。拉克科利斯感到一种好些年都没有了的满意。他不理会那些会议进程了。他干脆出去参观这个城市的大天主教堂去了。这个天主教堂也算是这个城市很有名的旅游景点。在那里盘桓了半日后,尤津驱车去了龙楼。进得楼来,一巴斯过来说,你是拉克科利斯先生?请跟我来。看那头,那小老头已经在座,看他示意性的一笑。这个座靠窗,很幽静。入座后,两人客气几句。然后,那小老头直接了当的说,下午,我们调查了你的背景,我们知道你的麻烦。我们几乎肯定你今年就要上工作市场了。

尤津。拉克科利斯一震。这是连外人也可以看出来的一震。

6。约

尤津。拉克科利斯一震。这是连外人也可以看出来的一震。虽然说,他自己知道他的永聘是不可能拿到手了,但是,还没有人明确给他讲过。按照惯例,他还有一年的时间去找新工作。现在这老头,神通广大,一个下午就把自己调查了个遍,还把自己的痛处点了。再一转念,说不定他还给学校和系里面施加了压力,把自己赶走也说不定。想到这里,他吃力地开口,结结巴巴说,你们海军效率很高啊。我也不怕,你继续调查我好了。

那小老头哈哈一笑,伸出手在尤津的手臂上轻拍了两下,说,不要焦心,我不过是告诉你实情而已。不等尤津回答,他又说,我们跟他们不一样,我们要的是真正的能做研究的人,不是能发表论文的人。他们不要你了,我们其实很高兴,是真高兴。我今天请你来跟我吃饭,就是要告诉你,我很欣赏你的实验才干,很欣赏你入手干事情的角度。说着,又在尤津的手上轻拍了一下,再说,放松放松,我们吃点什么东西呢?这里的几道菜还不错,我昨天吃过的。要不你点菜,我付帐如何?哈哈。

尤津听他这么讲,紧张的心情松了下来。就点了两个健康菜,就是无油用蒸气蒸的时鲜菜和鸡肉,还有中国啤酒。

几口啤酒下肚,老头问,你知道梨花岛?尤津想了几想,答不知。小老头道,这个岛在大西洋中,离你们那里很近的。那里有个现在属于农业部的国家实验室。但是我们在那里有绝对发言权。你看,给你那个实验室的主任的位置,你还满意?尤津听说,又是一个激灵打到身上,结结巴巴地,这个,我,。。。。没有想过,。。。没有想到过。

小老头讲,你现在不要讲话,听我说。老头凑近了点,小声讲,我们很需要能干事情的人。姆。。。,就是,如果我们提出一个设想,这个人就可以设计方案,调动人员,来帮助我们实现这个设想。我就实话实讲了,我们不容易找到我们需要的人。现在的人,大多是印刷机,姆,你知道我的意思吧。尤津听到这里,会心一笑。老头接着讲,不要意会错了,我们也要发表的,但是那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实现我们的设想。我们也发表,发表的也不少,层次也高。不然就不好要钱。不过那不是目的,目的是把事情办成了。尤津不住点头。

这时,点的菜上来了。小老头说,我们分享如何?尤津点头。老头就叫侍者为两人分菜。侍者走后,小老头用了几口菜饭,又讲,你愿意去我们那里的话,我们很欢迎。不过,跟任何事情一样,那也是有条件的。我们的条件也很简单,就是,你不要有自己的题目,你按照我们的设想去设计实验,进行实验,向我们报告实验结果,就很好了。我们还要给你配备一个非常能写的助手,让这助手给你写作要发表的文章,也帮你做些文章中要的实验。这些文章由你和助手发表。但是必须要经过我的批准才能送出去。这就是我跟你的约定。你回去好好想一下,如果同意的话,我们就开始办手续。

用完餐后,老头要来两杯咖啡。尤津扳开他的幸运饼,里面的条子是:你即将找到了你的归宿。他禁不住啊的一声。老头要过条子,看后,朗声一笑,说,有些东西你不能不信啊。老头对尤津讲,那里跟学校很不一样的。那里最好的就是,你可以全心思实现你的科学实验,不必操心那些人事关系。你也不是处理人事关系的高手,是不是?

他们分手后,尤津摸出老头的名片,看上面写着:鲍尔。布罗德

利博士。突然,他脑中电光一闪,他以前听说过这个名字,他

应该是自己高中的校友,也是自己大学的校友。鲍尔。布罗德利

应该是多年前的哈佛物理博士,怎么他现在干起基金会主管的工

作,而且是主管他自己的这个领域?

7。寺

在纽约上州的密林里,哈德逊河的东边,一条公路蜿蜒在密林和小山丘中间。公路两旁多是树林,间或也有一些小村落和民居。一辆吉普车在公路上快速通过。当转过了一处密林,吉普车在路边停了下来。这里的路边稍微宽了一点,在这里停下就不影响后面的车辆。其实,后面也没有什么车辆。吉普车司机查看他的卫星导航系统,然后,相当肯定地讲,前面的那个口子就是了。

他把车再向前开了差不多一英里,然后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岔道处,弯进了小路。小路已经没有了黑色路面,但还是不错的碎石路。小路极端陡峭,吉普车也显得有些费力。爬过了这段陡峭上坡后,坡度缓了下来。不过,路面就连碎石路也算不上了。如此前行了大概两百码,一幢中国式的山门突然出现在眼前。这就是美国东海岸有名的中国佛教寺庙了。三四十年前,一位经营进出口的成功中国商人,立下宏愿,在这密林中买下一个山头,建立了这座寺庙。历年来,不断有新的人物,来做新的投入,这座寺庙也算得上兴隆了。

吉普车在林中小路上走了一段,转过一个弯,前面就出现了林中的一片开阔地。这片开阔地中央,是一个小湖。小湖中有一个喷泉。喷泉的水柱并不高,但是分散开来的水珠很是晶莹。湖旁,立着一座颇为高大的南海观音的石雕像,好似在自己南海的荷花池旁观看金鱼,虽然这里即不是南海,湖中也没有金鱼。

当吉普车到这里时,车后座上一位大约六十左右的妇女对司机讲,你就停在这里,我要慢慢走上去。这位妇女一身黑色中式衣装,很是精神。她从小湖岸边经过,在观音雕像前合十一会,就上了湖边的石级。

石阶并不长,弯了两弯,就到了坡顶,前面就是一佛殿了。石阶的旁边,还有一处建筑,前面有不少穿僧衣的人在走动,大概那是这些僧人的住宿处了。佛殿并不很雄壮,但是相当整洁。当那妇女正到佛殿门前时,一位僧人迎了出来,道,严太,你好精神。我们有十多年没有见过面了。那妇女就连连说,就是啊,师父你也很精神,道行高深了啊。那僧人道,听说严太要来给大佛烧香,我已经准备下了,是先去烧香呢,还是先用了素斋?妇女道,自然是先去磕头了。听如此说,僧人回身去取出一个黄包袱,然后和妇女向旁边行去。不远处,有一个很是高大的大殿。虽然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佛殿,但是也很明显,建筑中自有一股洋气。

进得殿来,前面就是一极高大的佛祖坐莲台的石像。有人为妇女铺下蒲团,点上香,那妇女就上前顶礼合十,然后缓缓爬下,叩头再三。匍匐良久后,立起身来,但还是跪着,双手合十过顶,双目微闭,似乎在念念有词,但又没有声音传出。良久,然后再叩头。缓缓起身,慢慢退出大佛殿。

8。愿

那妇女用过简单的素斋后,那僧人就过来看茶对坐。妇女拿出一张个人支票,说,圆师父,也没有能力做大功德,就是表表意思。那圆师父接过支票,说,严太不需客气,三百元不是小钱,佛祖理会得你的意思,我们也都谢过。接着问,虽然十几年来都没有见过,我还是听老街坊说了,你们家这些年来都很好,丽丽也当医生了。那严太唉了一声,说,就是为了她的事情犯难,才来求佛祖指点。好不容易才找了个亲戚开车把我老远送来。我也要求圆师父给我们开导开导。

原来二十年前,这严家和这僧人曾在纽约唐人街是街坊。这圆僧那时在唐人街开了个“庙子”,其实也就是一个公寓,不过里头有些菩萨像佛像,让附近的佛教徒来烧香拜佛,他也收点香火钱,惨淡为生。严家是香港来的移民,那时就来了很多年了。严太的男人早就死了,就她们两母女。他们就住在圆僧的隔壁。严太的日子也苦,什么活都干过。但是她也很有上进心,努力读了个社区学院,然后凭此在电话公司找到一个设备制造的工人位置,但是可以成为工会会员。这才把家庭的收入和前途稳定了下来。困难中,他们互相扶持,也是一段缘分。严太有事情,多爱跟圆僧商量,甚至于把圆僧的说法当成了佛祖的教导。后来,圆僧高迁到这个寺庙。而严太的公司搬工厂,严家也搬离纽约,搬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学校区。

严太又叹口气,说,圆师父,你要听我从头原本讲来。我们搬出了纽约后,搬去的地方是高尚区。我们虽然仅是能够租了很小的一居室套间,还是半地室的,但是学校好,丽丽学得也很好,我很高兴了。丽丽高中毕业后,得到了西北大学的全额奖学金。你知道,我也没有办法付她的学费的,有人给她出钱,她就去那里读医科了。我是再也高兴不过了,让丽丽当医生就是我这一辈子的心愿了,她这一去西北医科,我就没有有什么更多的要指望了,只需要等七八年,她毕业了,就是医生了。唉,事情的变化是她大学的最后一年,她在这边的一个好大学里找了个暑假工,在一个实验室里做事情。暑假完后,她就喜欢上了那个什么生物学,要想拿两个博士,医学博士和哲学博士。两个博士也好啊,丽丽去年就都拿到了。这样啊,她只需要再去当三年住院医生,出来就可以行医了,我这辈子就算熬到了头了。

那圆僧听到这里,喝口茶,插话道,这是你多年礼佛的正果啊,很好很好。多少人想也想不来的。那严太长叹一口气,那也是啊。但那丫头,就是不这样干,她要和她的导师去什么岛上作科学研究,不当医生了。我不同意,唠叨她,她还是不听我的。我也没有奈何。后来想,唉,搞科研也是极好的工作,她喜欢就好。也就随她去了。这就没有什么事情了。那丫头也去了那岛上工作。但是啊,这两个月来,我感觉很不好,感觉很有凶兆,简直搞到了坐也不安宁,站也不安宁的样子。这才想到一定要来拜拜大佛,听听圆师父的开导。

那圆僧沉吟一阵,说,你详细说来,都是些什么凶兆?严太道,这两个月来,我经常莫名其妙心跳,发昏。一发昏,我就要坐一坐,一坐就看到很多吓人的东西。那些吓人的,我是一辈子也没有看过,也没有想过的,就像丽丽全身血光,她还把全身血光传给了很多人,那些人都有了血光。我有的时候还看见任何一个地方都是血光。开始,我还以后我是病了。找了好多医生,都说没有病。丽丽也给我看过,也说没有病,说是要多休息。但是,那种红红的血光,总是不离我,我一发昏,就要看见。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想,恐怕丽丽去干的那个工作不是什么好事情,佛祖才来警戒我。我跟丽丽讲,她自然不听的。我这次来,就是要听听师父的开导。

那圆僧听后,说,我想想。然后闭目枯坐,手上缓缓拨动念珠。良久,良久,然后开言。我也不是高僧,也参不透这其中的玄妙,但是我的感受和你的相同,这丽丽的工作,恐怕不吉。但是说到科学,我们都是废人,都说不上嘴的。要不是你再跟丽丽说,就说你实在想她行医,治病救人为业,看看有没有作用。再有,你今天从我们这里请一个佛祖塑像回去,日夜礼拜,也可以消灾避难。

严太离开时,捧了一个盒子,中间装了个佛像。她发愿,必要早晚礼佛,求佛祖保佑。

9。楼

在马里兰州的南部靠海的一面,有很多像手指一样的陆地。这些陆地手指般插入大西洋中,使得海岸线非常曲折,港湾极多。这里是有名的马里兰蓝蟹的产地,每年秋天蓝蟹正肥,众多的海湾中,捕蟹船来回奔驰,捞上捕蟹的笼子。大概是由于这种海洋经济活动的持续存在,这里的居民,还都保持了在海中讨生活的能力和习惯。所以,沿着曲折的海岸线,小渔村一个接一个。虽然这里其实包含在大华府的范围内,是属于华盛顿这个巨大的城市群的一个组成部分,是华盛顿的远郊区,但还是保持了自己的海岸特色。比如,这里的每一个超市的杂志架上,都有《海岸居住》这样的杂志,就充分说明了这里居民的心理。虽然很多居民都开车去华盛顿的那些政府机构和高科技企业上班,他们的心里总是有一块带有海腥味的地盘,那就是他们的船只。

在这里的某个手指状陆地上,在靠近手指的顶端,三面的海水的包围中,有一块密林。这是附近已经很难得找到的原始森林。当初,在白人来以前,所有这些陆地上,全是这种原始森林。白人来后这三百年间,原始树林大多被砍伐了,就是以后次生的,也被砍伐了多次,而林地就成了农田,成了道路,以至于超级市场和停车场了。不过,还是有相当一部分原始林保存了下来。这一块就是。这块密林大概总有一两英里见方,东南西三面都是海,北面是联接到大陆。在树林的前面,是一列高高的钢网围墙,还带有电网。中间是岗亭和进出的通道,一条双行道在那里穿过围墙,进入森林。这条公路笔直通到森林中央。又穿过一堵钢网围墙,就是林中开辟出来的地盘,里面是三栋巨大的四层办公楼。楼前楼间,草坪错落有致,一些花树散落在草坪上,和间或的花圃相映,更在办公楼的全幅玻璃幕墙上反射回来,使得整个空间更加寂静,也更加神秘。

这个建筑群,就是海军的一个高度机密办公楼群。

在四楼的一个角落,有一间巨大的办公室。它的外面是秘书的空间。里面的一个隔间,门半开着。门上一醒目的牌子:鲍尔。布罗德利博士。这个隔间并不很大。中间就是一大书桌,几把椅子,还有一个矮小的圆桌,圆桌旁是一沙发。周围墙边全是齐顶的书架,上面整齐排列着各种书籍。在圆桌上,摊开了两本厚厚的书。可以看到一本是《光电子器件》,而另一本是《蛋白质分子模型:原理和应用》。书桌上有计算机和很多文件。房间的另一端,是全幅玻璃窗。窗帘全部拉开。正对出去,就看见那些草坪,花树,花圃,还有更远处的森林,一直到视线的最远处。

鲍尔。布罗德利站在窗旁,手中拿一杯水,凝神远处森林中的那些高低不齐的树梢,也不知在想什么事情。这时秘书进来,说,鲍尔,直升机已经过来了,很快就到我们下面。要不要我给你准备一下东西。鲍尔说,不需了,我就带一个包去。说完,去书架前看了看,抽出两本书,放进大皮包,然后把皮包递给秘书,说,我们走。两人下楼向不远处的直升机停机坪走去。

通宝推:桥上,本嘉明,
家园 《丽丽记》10-17

10。机

直升机呼啸着在海面上空飞过。鲍尔。布罗德利坐在窗边,望着岸和海的分界,那里有浪花形成的一条连续的白线。他手中拿着一本黄色的笔记本,打开的那一页上,仅有几个很大的字:“应该可以”。下面还重重的划了几条线。他看着这几个字,想着心思,不久,慢慢沉入了睡梦。

鲍尔。布罗德利六十出头了,但是还非常精干。他就在几年前还是成年人组铁人三项的参与者。不过,这两年听医生的劝告,才改成了参加老年人组的铁人三项。

三十多年前他从哈佛物理系哲学博士毕业时,正是冷战的高峰。他的专业水声学,正是那时非常抢手的热门。为了进行潜艇战,这个领域有太多的课题要研究。鲍尔。布罗德利就进了海军学院任教,并担当了一个重要课题的主研。他的研究进展很好,完全可以说是事业非常成功。

但是,在这个担任科研主研的过程中,他发现了一个重大的情况,就是,要想真正掌握科研,尤其是重大军事科研的龙头,当主研是不够的。不管一个科研主研是如何的有本事,科研如何出色,也不管这个主研手下有多少人在为他干事情,他都仅是在科研战场上厮杀的士兵,最多是低级指挥官。而真正的科研战场的将军们,却是那些从不发表文章,从不提出学术报告,但是满世界飞来飞去参加学术会议,听取学术报告的一群,那就是科研基金会的项目管理员,拨款员。而这个战场的元帅呢,就是那些项目管理员,拨款员后面的很少几个高级主管。这些主管,用他们的富有经验的眼光和长远的思路,来观察最新的科学进展,然后决定什么是现在的重大科研方向,什么可以给海军带来极大的利益。在定下方向后,他们用手中的基金的调拨作为杠杆,来操纵那成千的大学实验室,成千的企业来进行科研突破。当然了,他们也有本事去说服国会--真正的出钱的老板--给他们拨来巨款,使得这整个庞大的军事科研机器得以运行。

在七,八十年代,就是这些人组织了极有成效的军事科研,保持了美国海军的各个方面的技术优势,为美国的冷战作出了极重大的贡献。无疑,他们是这个科研战场的胜者。

布罗德利的家族,是美国有名的军事政治家族之一。这个家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最早期的白人移民。从那时以来的任何一个时代中,这个家族都不乏统治阶级中的高级代表。在这样的背景下熏陶出来的鲍尔。布罗德利,自然不会以当个科研战场上的士兵而满足,他要成为将军和元帅。他要掌握海军军事科研的主导权。

于是,他想法成为了海军科学基金会的低级项目管理员。开始,他是协调他的专业内的科研,就是跟水声学有关的科研。由于工作出色,他逐渐上升,到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成了基金会中管理应用物理应用数学的项目的高级项目管理员。

正当他干得高兴时,忽啦啦,苏联垮了,冷战结束了。美国也陷入了极深的财政危机。他们这些军事科研的组织者,突然发现,自己手上没有了资源。他们再也没有办法支持那些他们曾经支持过的大学教授,大学实验室。而且,他们自己的出路也成了问题。

鲍尔。布罗德利记得非常清楚,在1992年的一次应用物理的全美会议上,为了帮助那些突然断了资助来源的科学家们,他还专门组织了一个座谈会,座谈在冷战后,科学家们如何办,如何争取科研经费,如何确定新的科研题目。他记得很清楚,对着一个大厅里密密麻麻的科学家们,他当时是这样讲的:

国会和海军以后用来支持应用物理和应用数学的钱不会像以前那么多了。你们这些科学家要自己找出路,我们这些基金会的人,也要找出路。出路在那里?说到底,就是要帮助我们美国提高劳动生产率,这是维持我们美国生活方式优越的基础。比如,今天有人提出,把我们的潜艇用的声波方程,应用到公路方面,来帮助提高高速公路路面质量,等等,等等。这些就是好思路。当然了,这些思路能否给我们带来足够的钱,我也不知道。我们大家努力吧。

他也记得很清楚,讲完这些话后,他相当难过。这些科学家和教授们长期与海军共事,也作出了卓越的贡献,现在没有了钱,就把他们抛弃,这使他难受。更深的难受是,他知道,他自己也不可能再在同一条路上继续走下去了。在思考了很长时间后,他决定,他必须学习新科学。而正在冉冉升起的朝阳科学就是--分子生物学。虽然他那时已经四五十岁了,他还是下决心,他要学习分子生物学。

决定后,鲍尔。布罗德利向海军基金会请求离职学习三年。这三年中,他去了北卡的研究三角,在那里的几个大学里听课,实验室里学习。在三年结束时,鲍尔。布罗德利自我感觉良好,他认为,他已经完全可以胜任分子生物学的科研组织者的角色,就像他以前胜任应用物理的科研组织者的角色一样。

回到海军基金会后,他就被任命来组织第十一分部,这就是海军基金会组织他们自己的分子生物学科研的要害部门了。

当鲍尔。布罗德利醒来时,直升机已经在开始下降了。从窗口望出去,梨花岛的灯塔在阳光下发亮。梨花岛到了。

11。室

直升机停到了小码头的旁边的停机坪。鲍尔。布罗德利下了直升机后,直升机就离去了。转过身来,他见尤津。拉克科利斯和严华丽站在不远处向他招手和微笑。他快步走了过去,先握了一下严华丽伸出的手,说,丽丽,你决定来,我们都很高兴。你看,你和尤津一起作研究,就像你们中国人说的,是玉石和珍珠的联合。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你们的工作将震动所有的人。说完,哈哈一朗笑。然后又跟尤津。拉克科利斯握手,还一边拍拍他的肩膀,说不错,不错,我看了你的报告,这就专门来岛上,就是要听听你的详细计划和看看整个实验室。

尤津。拉克科利斯是四,五个月以前来岛上的。

那天在龙楼和鲍尔。布罗德利分手后,尤津还是认真想了好几天,然后才作出要来梨花岛的决定。他实在是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大学的路,他知道是走到了头,不可能继续下去。工业界他又不是很愿意去。这时,鲍尔。布罗德利给他这个高级研究位置,使得他能继续发挥他的分子遗传学的专长,他没有任何理由来拒绝。他绝对相信自己的实验能力。如果有好的配合,他完全可以干出第一流的成绩来。那时,再杀回大学学术界,比如说去他的母校的对头学校,让他们给个永聘的位置,也好气一气现在系里面的那些小人们。虽然,他也感受到了鲍尔。布罗德利过分的气息。按说,科学基金会不应管得那么细,那么宽,不应该把寻找实验室主任这样的事情也包揽起来。但是,那种感觉过分的想法一飘而过,不可能起作用。因为他实在是没有任何理由来拒绝这个诱人的职位。

在他通知鲍尔。布罗德利他的决定后,很快,手续就办好了。在学校和系里的同事们的一片惊呼声和明显的忌妒眼光中,他移交了实验室,断然去了梨花岛。他在那里没有什么太多留念的了。这五六年的永聘追寻的经历,对他来讲实在痛苦,能够不去回忆就最好。但是,还是有一件事情他放不下,他希望把一个他认为最理想的助手带去。这助手就是严华丽。

严华丽本来是在西北大学的医科直通班读医学博士。但是,在她的大学毕业后的那个暑假,也就是读医学院的前夕,她来到他的实验室作暑期工。在那期间,她就喜欢上了分子遗传学,喜欢上了这些处理各种病毒的实验,反而把原来医科比下去了。她在尤津的鼓励下,在读医学博士的同时,又加上了分子遗传学的哲学博士,而且仅在获得医学博士的一年半后,就又取得了她的分子遗传学的哲学博士。在这期间,丽丽表现出了相当高的实验悟性和撰写论文的能力。再配上她的医学背景,实在是非常难得的进行病毒分子遗传学实验的人才。

尤津。拉克科利斯非常希望丽丽能够跟他到岛上去,他相信,他们两人的合作将是非常有成效的。他向鲍尔。布罗德利提出条件,要求给他配一个高级助手,而且这个高级助手的人选,非严华丽莫属。鲍尔。布罗德利的调查人员很快就完成了调查,因为严华丽的背景非常简单。调查报告提出,没有任何理由能够挑战严华丽的忠诚度。一个从贫寒中靠自己的努力学习出来的研究人员,也使鲍尔。布罗德利感到放心。唯一不满足的是她是华裔。但是,在有她这种才华和教育背景的人中间,有多少愿意去那个岛上做实验呢?鲍尔。布罗德利也就很快批准了聘请严华丽为实验室资深科学家兼实验室副主任。

差不多是一毕业,就面对这个听起来非常诱人的地位,而且可以进行她喜欢的研究,严华丽几乎没有犹豫,就决定了放弃行医,而接受了这个聘请。虽然严华丽的妈妈不满意,但那是挡不住女儿的行动的。就这样,尤津。拉克科利斯和严华丽先后来到岛上。

他们三人从码头上回来,步入一间会议室。尤津把门关上,在小冰箱里摸出三瓶水放在桌上,讲,鲍尔,我和丽丽非常高兴你来这里。我们刚来,这里的事情大概已经理顺,现在正是开始制订完整计划的时候。请鲍尔先讲总体计划,然后我们讲我们的计划,然后再协调。虽然他讲的结结巴巴,拖了很长时间才把话说完,但是大体上还顺。鲍尔。布罗德利耐心听完后,说,这正是我的意思。

他站起来,走到门边,打开门,探出头去看了看,然后再把门关上,上锁。他走到会议室的白板前,拿起一支蓝笔,在白板上画一极粗的竖线,把白板分成了两半。转过身来,他对尤津和丽丽,用低沉的声音讲,我们的任务是两部分。

12。板

鲍尔。布罗德利对尤津和丽丽用低沉的声音讲,我们的任务是两部分。他转身在白板上蓝线的左边,连续写上了三个“发表”,又在右边画了个圈,里面写上“抽象的”,然后再写了“努力,努力,再努力,实现”,再用一个箭头从那个圈那边连过来。

画好示意图后,他转过来面对尤津,说,这就是我的基本要求。说完后,他斜过身,看着白板,念道,发表发表发表。然后,他把手按在白板的左边,敲了敲那几个“发表”,说,我们其实不想发表过多,因为那要花去你们宝贵的时间。但是,没有好的科学文章发表,长远来讲,我们很难说服出钱的继续出大钱给我们。这是游戏规则,我们没有办法改变。但是,也不要理解错了。就是一点文章也没有,我们可以干下去的。嗯,最好还是有。这对于长远有好处。说完,拿过水瓶,喝了一口水,接着说,丽丽才华灿烂,这方面,我想,丽丽自然要多做。要争取每年都有很好的文章发表。不必要多,有一篇好的,就够了。我们这里地理位置也很好,离很多研究中心都很近。我们也要常去他们那里走走,以便我们接触最新的资料和技术。比如说,冷泉港就很近。我们跟他们的关系也很好。他们那里常有好会,你们都可以去。如果需要,海军可以派直升机送你们去那里。

鲍尔再喝两口水。走了两步,来到那个圈前,伸手用指头敲了敲“抽象的”那个字,这就是我们海军的想法。海军有自己的战略需要,我们根据我们的对于科学的理解,按照这些战略需要,提出研究要求。这些要求都写成了档案,记录在案的。然后,我把这些要求转成我的想法,再发送给你们。当然了,这些想法在你们专业人士看来,是外行的。哈哈,不过,我不说是外行的,我说是抽象的。你们呢,就要研究我的这些抽象的想法,就是这个了,他敲了敲白板上的“努力,努力,再努力,实现”。他又说,我想,你们都明白了我的意思了。

鲍尔说到这里,坐了下来,再慢慢喝了两口水。而后,他的手指指着那蓝线上下晃动,并问,你们想过没有,这条蓝线的两边有没有关系?他并不等回答,站起来,去白板前拿起一红笔,画了一个箭头,从右边跨过那蓝线到左边,又拿起一绿笔,画了一个箭头,从左边到右边。然后,选了一个黑笔,在两个箭头上都写上“思想,点子”。放下笔,回来坐下,又问,懂了吗?然后,他慢慢地讲:这是我们海军科学基金会一贯的做法。我们坚定相信,我们的实验可以为发表科学文章产生良好的素材。而同时,文章的发表,和跟外部科学社区的交流,也将为我们的实验提供新鲜血液。这是我们海军几十年以来的一贯做法。我们过去的成功建立在这上面。我们也当然相信我们未来的成功也要依赖这个做法。

说完后,鲍尔站起来,在白板前面来来回回走了几圈。他走到右边,用两手作圈状,抱住那些字,说,这是尤津的部分,你最擅长。然后又走到左边,同样两手作圈状,说,丽丽的部分是这个。他再用手挥挥,说,你们再互相配合,就是这些箭头了。你们明白了吗,为什么我很快就批准了丽丽来这里?我就是相信你们两人的配合是超级的,是无可比拟的。

说到这里,鲍尔甚至有些激动了,他停下来,缓一口气,说,你们看,我们这里有了一个超级团队,你,你,还有我。我们是超级的,不是吗?

鲍尔说完,坐下。拿着水瓶端详了起来。

缓了好一会,尤津和丽丽对视了一眼,丽丽站起来,说,尤津的意思是,让我一个人来讲,如果有什么不足,他再补充。说完后,走到白板前,问鲍尔,我可以擦吗?看鲍尔点点头,她就把白板擦了个干净。然后,她选了一支笔,说,从这里讲吧。

13。模

丽丽拿起笔,在白板上写了这些字:病毒,相互作用,模型,体外模型。然后,她看着鲍尔,讲,这是尤津有了很久的想法,但是一直没有能够有机会来试一试。来岛上后,我们研究了很久,都认为,这是实验这种新思路的好时机。

说到这里,她朝鲍尔嫣然一笑,鲍尔感到一震,似乎有所思绪,但思绪一晃而过,他没有能抓住。

丽丽接着说,不过,我们还是先来讲讲整个实验室的情况。她弯身下去从包里拿出两份文件,分别给了鲍尔和尤津。她说,你们看,农业部的日常工作并不多。把实验室的实验员分一半,就可以完全对付了。尤津的意思是,原来他们的实验室副主任还是主管农业部的日常业务。我们准备把实验室的房屋也分开,他们用一栋,我们用一栋。我们准备买新仪器,预算已经做好,很快就提交上去。我们用一半的人,和新买的仪器,还有就是这栋楼,来做我们的计划。鲍尔,等一会,你可以看到,这栋楼很大,我们用不了这么多的。

鲍尔听到这里,说,我打个岔。这栋楼,还要加强安全和隔绝。我回去后,就要联系安全专家来检查。丽丽,请继续讲尤津和你的计划。

丽丽这时再拿出一份文件,交给鲍尔,说,这是我们寄给你的那个报告的修改本。请你仔细检查。说完后,她回到白板前。她在“病毒”那个字上画了个圈,然后连了一条线出去,在线的另一端,她写上“动物实验”。转过身来,丽丽对着鲍尔讲,这时现在的通常做法。非常昂贵,非常花时间,非常难。尤津早就想试图改变这种方法。不过,在那个大学那里,支持他的人一个也没有。他的想法没有办法实现。尤津前次在年会上的报告《从一些角度看干扰素对丙型肝炎病毒的相互作用》就是在提出他的这种思路。丽丽一笑,说,鲍尔,你就“买下”他的这个思路了,是不是?鲍尔也一笑,点点头。

丽丽转过身,在病毒字上,再连一条线出来,连到了模型这个字上,一边说,尤津的想法是,病毒的机理作用,有可能通过病毒对某些关键的机体的相互作用,来搞清楚。她用手在相互作用这字前挥动几次。这就是我们要建立的模型。她接着讲,这个模型可以是在动物体内的,但是,我们希望,能够建立动物体外的模型,就是这个体外模型。说着,她又用手在体外模型这字前挥动几下。

这时,鲍尔插话说,我能够理解体外模型的优越,如果这行得通的话。丽丽又一笑,说,本来我要给这些优越处好好打广告的,你既然这样讲,我就跳过。但是,我想怎样强调都不算过度,那就是,我们现在并不知道这个思路有无可能行得通。

尤津作了个手势,表示他要讲。丽丽停下来,看着他。尤津结结巴巴说,风险很大,要用很多钱,结果可能是全部失败。这也是在那个大学没有人同意他的原因之一。

鲍尔耐心听完,等了一下,坚定地说,这正是我们海军愿意让你来主持这个实验室的原因。我们跟大学不一样。我们一旦决定了目标,我们就要实行,就是经过长时期,也要实行。他们不能这样做,因为他们没有资源。他们要发表,哪怕是发表很差的文章,因为惟有如此,他们才有钱。我们有钱来支持你的这种雄心勃勃的计划。我相信你们,我们相信投入的钱,是会有收获的。

鲍尔然后对丽丽讲,让我仔细看看你们的报告后,再听你讲。但是,这里我要极端强调,我们认为,这种方法,成与不成,都是海军的宝贵财富,绝对不能让外界知道。你们知道,海军有很多对手的。我们认为这种重大的科技知识,必须要在我们的全力控制之下。就是到最后,要让科技社区知道了,也必须是渐进的,有控制的。你们的准备发表的科学文章,你们和外部科学社区的接触,都必须经过我们的检查。这些,是你们都知道的,对不起,我又再度强调了。

尤津插话,这次他居然没有结巴,我们清楚。这是我们很清楚的决定。

丽丽笑着插进来说,我们可以吃午餐了。鲍尔,午餐后,你要参观实验室?

14。海

在飞回去的直升机上,鲍尔。布罗德利坐在窗边,望着海面。他显得很安祥和满意。他长期从事潜艇战的科学研究,他对海是非常深知的。在很多人看来,海是非常神秘的,可怕的,无法触及的。但对于鲍尔。布罗德利来讲,海甚至大洋,不过都像澡盆里的一捧水,都是他的实验对象,而且是随心应手的实验对象。比如说吧,现在他看到一列非常长的波纹出现在海面,总有几英里长,他一点也不希奇。他知道,这是浅水波。他甚至试图从他的记忆里去挖出描述这些浅水波的偏微分方程。他完全清楚,当不具备一定的知识时,事物才是神秘的。当有了建立在雄厚的科技理论的基础上的具体知识后,事物就是明显得很了。

比如说吧,为什么在这样的深海区还有这样的浅水波?对于外行这恐怕是无法相信的。但是,如果他能够有能力看懂那些偏微分方程,他就知道,当把太平洋的数据代入这些方程时,太平洋,也不过就是一湾浅浅的小水盆。

他的眼光一转,注意到直升机驾驶员的座位旁的天线。这样他的思路又跳了过去。他感到兴奋。他自然回想起一百多年前的赫兹的著名实验。赫兹的天线就是两个圆球,非常的愚笨,非常的不灵敏。但是,就是这愚笨的天线,揭示了电磁波的未来。今天的这一切通讯器材,都要用一样的原理。

想到这里,他甚至有点燥热的感觉。他脱掉外衣,喝了点水。

当他的眼光回到海面上时,他想到,这海面下可能有不少的海军的潜艇在活动,甚至于俄国的,法国的,英国的潜艇。在不久的未来,肯定中国的潜艇也会来的。但是他并不感到可怕,因为他知道海军已经具备足够的工具来探测这些海域。海军一定在这个重要的海域里遍布声纳阵列,可以说,这些海域里面的每一个声音符号,都逃不出他们海军的侦测。这就是科技进步,这就是海军掌握的强大科技。海军也就是靠这种宏大科技成就,最终在冷战中战而胜之。想到这里,他面上浮出了微笑。他想,当一般美国普通人在看《追逐红十月号》这样的电影时,恐怕多数是在欣赏海军官兵们的勇气,或者更等而下之,在欣赏那些长得不赖但是其实愚笨透顶的演员们的一颦一笑,但是他们如何知道,一切的美国海军的胜利,其实都是在鲍尔。布罗德利和他的同事们的办公室里开端的,都是在他们基金会控制的大学和公司的实验室里取得的。科技,科学研究,和把不同的力量组织起来的海军科学基金会,才是这个科技战争的主宰!

想到这里,他兴之所致,拿出笔记簿,在上面草草画上几个字:“肯定可以”,“工具”。他认为他已经想清楚了,尤津的那个想法,可能就是等同于赫兹的实验,是在揭示一个新时代的到来。如果成了,海军就有了手段来很方便地探测病毒的作用。就像他脚下这些海域里面的那些强大的声纳可以很方便地探测潜艇一样,尤津的那些体外模型,也可以很方便地探测病毒的机理作用。

鲍尔。布罗德利把笔和笔记簿放到地板上。然后在座位下的抽屉里取出一小瓶酒来,看看,是法国的科格纳。他不是很喜欢这种烈性酒。他把瓶子放回,再摸了一瓶出来,一看,是老牌的威士忌。好,他想。

当威士忌的酒精在他身上起化学反应时,他的思路再度活跃起来。有了尤津的体外模型作为探测工具,他需要另一个实验室来给他制备探测的对象。唉,他想,这也真绕口,其实就是把病毒改性,然后复制一点嘛。但是,为了安全,只能用“制备探测的对象”这样的隐讳的技术术语。

在威士忌的酒精的促进下,鲍尔。布罗德利慢慢松弛了下来,他昏昏欲睡。就在个昏昏欲睡的气氛中,他决定了。当时机成熟时,他要跟上面的认真谈谈,就谈尤津的体外模型和相关的技术。

15。林

康州的东南部,有一块叫做叫马山塔克的地方,那里有一小块印度安人的保留地。在那里,一些不大的山峦起伏。植被还算是保护得很好。西面和北面是往麻省的快速通道,395号州际公路。南面和东面不远就是美国东岸的主干道,95号州际公路。跨过95号公路,就是大海,具体讲,就是长岛湾和大西洋。这块地方,降雨量很是丰沛,夏天没有酷热,冬天也并不酷寒。是非常适宜居住的环境。印第安人的很多部落,一两万年来,就生活在这块地方,直到三百年前白人来到的时候。

如今,在那块保留地里,建立了一个美国东北部有名的赌场,就是狐狸林赌场,或者说得好听点,叫做狐狸林休闲娱乐中心。每天都有许多豪华大巴士从附近的几个大城市,比如波士顿,纽约,哈特福特,普罗文当斯等地出发,把一群群来寻求刺激的人们拉来这里。这些人群蜂拥而至,又蜂拥而入那豪华赌场,去放手一搏。当然,结果是早就被概率论计算显示清楚了的,那就是,平均来讲,每玩一次,就有48%输掉的可能。而这个48%正是当局规定的公平赌场的标准。赌场当局为了招揽赌客,经常邀请一些这一歌星那一脱星来表演。由于美国华人是赌场的一大金钱贡献者,赌场当局就常常邀请一些香港台湾的当红戏子,发紫脱星来游戏一番。当此时,附近的城市里的那些华人,必然蜂拥而至,来追捧那些散发着钱气的星们。同时,借捧那些戏子们的机会,发泄在城市里长久积累的污垢之气。当然,也顺便给赌场贡献一些赌钱进去。

这天,住在那块保留地的一个印第安人,名叫灰白狐狸的,来到林中的一块小空地。那块空地差不多就在山顶。从西面的树木的缝中看出去,可以看到那很远处的狐狸林休闲娱乐中心。那是一幢高高孤立于林海的玻璃建筑,在阳光下泛着蓝光。林海中,有一条公路,弯弯曲曲,最后到达狐狸林休闲娱乐中心。灰白狐狸注视着公路,看见好几辆大巴士在上面奔跑。他知道,这是送游客去赌场的。他叹口气。虽然他不喜欢赌场,但是他也知道,他的生活费的相当一部分,是出自于这个赌场。虽然赌场的巨额收入的绝大多数都没有进入印第安人的手,而是进了白人老板的口袋,但是这个保留区的印第安人,还是分到一些散钱。至少,他们的基本生活是再不成问题了。

看过一会后,灰白狐狸来到空地的中心。那里竖着一个印第安人的图腾柱。图腾柱并不高,也没有涂色。原来的木色在经过了风吹雨打多年之后,已经变成了黑色。上面还散布着一些青苔。灰白狐狸坐到图腾柱旁边的草地上,从身上摸出一支木烟管来。那木烟管的一头是用来装烟叶的斗子。他取下那那斗子,那烟管就成了一件笛子。把笛子放在唇边,灰白狐狸一送气,一个袅袅的中音,就环绕在这块林间空地。

灰白狐狸凝神一会,然后专注到笛子上,吹出了一段乐曲。那乐曲初听似乎简单,不过是些简单的音的重复。但是细细听来,又觉得很有余味,每个重复都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加入了不同的节奏和音素。那乐曲在林间空地上袅袅荡荡,慢慢上升,最后又归于林海中。

吹了一阵,灰白狐狸停下来。他把那斗子重新装上,再放上一斗碎烟叶,点燃,吸了起来。当他吐出浓浓的烟团时,他一只手挥一挥,把烟团挥向图腾柱那边。这时,他双眼炯炯,仔细看那烟团在图腾柱那里出现的图案和形状。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灰白狐狸一次一次地做下去。突然,他眼中出现了闪亮的红光。那烟团,本是灰色的,图腾柱也是黑色的,这红光如何得来?他正在不解,那些红光慢慢向南方飘去,再也不复可见。灰白狐狸踌躇间,又吐了好几个烟团,细细观察,但他再也没有看见红光。这突然而来,突然而去的红光,使得灰白狐狸的心情变得很不好。他不知道这是什么预兆。

但是,他还是定下神来,他必须要按规定完成他这次在图腾柱前问卜于自然的仪式。在烟斗里的烟燃尽后,他再次取下那斗子,又吹了一曲。那曲调极度苍凉,音停后,似乎余音犹在。

16。嘱

灰白狐狸心情沉重,想着那些红光和它可能表达的预示,离开了那块林间空地。在浓密的树林中,有一条外人察觉不出来的小道。沿着这小道走,就不甚费力,不用从榛莽中穿过,虽然周围也都是密林。灰白狐狸就是沿着这条小道离开的。他的脚踩在很多年积累的落叶积层上,有一点轻微的沙沙声音。他走得颇快,不久就下到了山沟里。那小道在山沟里折转,就不再上山,而是顺着山沟前行。沿小道走了颇久,灰白狐狸来到了一座林间的小木屋前。

其实这小木屋也就是几根原木架起来,然后蒙上了一些树皮和干草。屋里面也仅有一块木板。这座小木屋是灰白狐狸他们常用的歇脚之地。但是他今天准备就在这里过夜。他要好好想一想这红光,看看是否是什么重要征兆。

灰白狐狸进屋后,盘腿坐下。他取出烟管,装上烟叶,慢慢地抽了起来。抽完烟后,他走出屋去,在附近的树林里找了好些浆果,带回小屋。他又从身上摸出一些干肉,和采来的浆果一起,就是他的晚餐了。在用晚餐的时候,外面的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用完晚餐后,灰白狐狸又抽上了他的烟管。在黑暗中,烟斗里的红光一闪一闪的,整个小屋弥漫在烟雾里。

在这种气氛中,灰白狐狸想到了很多。灰白狐狸也不是完全不知外面事情的印第安人。事实上,他三十年前也到外面去上过大学。那年,他获得了耶鲁大学的全额奖学金,去耶鲁大学读了一年。但是他始终不喜欢那个大学城,在那里完全不知道如何跟那里的人一起生活。在那一年里,他的唯一的兴趣就是去大学的自然史博物馆帮助工作。当他沉浸到那些化石,那些动植物标本里时,他才觉得他有了自我的感觉。在熬过了这样的一年后,他决定转学到了康州大学的一个小分校。那里更靠近自然,他也比较心安。在那里他学了杂七杂八的一些课程。对外界的事情,也了解得相当清楚。当时,他还参加了风起云涌的民权运动,也算是那个小校园内的活动分子。如此这般度过了几年后,他的内心还是不得安宁。就在快毕业的那一年,他完全放弃了完成学业然后在白人世界里生活的想法。他回到了他的保留区。就这样,在这块树林中,几十年就过来了。

在灰白狐狸从外面回来保留区后,他就常去那个图腾柱前。在那里他从老一代人那里学到了他们的占卜的方法,也学会了印第安人的对待自然和生活的态度。在这朝朝暮暮间,他心安心宁地过下去。但是,最近他颇感不安,又不知道原因。所以他去图腾柱前进行仪式的次数就更多了些。虽然进行了很多占卜,他还是没有找到他的不安的原因。但是,今天他看到了红光。此刻,他清醒了,他认为他找到了原因,那就是,一定有什么重大灾难跟他和他的这个保留区联系起来了。

灰白狐狸又点了一斗烟。他还是在疑惑中。他想不出有任何方式,什么重大灾难能和他们这个保留区联系起来。赌场可能是一个。但是,他不相信。赌场是白人的事情,就是出事情,也不应该通过他们的图腾柱来预示给他。通过图腾柱表现的事情,肯定是跟印第安人有重大关系的。最后,他想,不知道也没有办法,他应该通知最有关系的人他的这个发现。

灰白狐狸知道,有一个人必然是最有关系的人,那就是马克。斯地坦因。这是一个印第安人的子弟,他还是几个月的时候就被他的父母让一对犹太人夫妇过继去了。现在马克。斯地坦因已经大学毕业了好几年了。最近在灰白狐狸的梦中和他在图腾柱前的迷思中,马克。斯地坦因出现了好几次。灰白狐狸现在非常肯定,马克。斯地坦因是跟这件事情绝对有关的。

第二天,灰白狐狸给马克。斯地坦因写了一封信。信中诚恳讲了他的最近的经历,包括那神秘的红光。然后非常郑重地嘱托和警示,告诉马克。斯地坦因做事一定要非常用心,不要大意,否则将有严重的后果。信写好后,他去族人那里找到地址,用挂号信发了出去。

17。港

纽约曼哈顿的东面,跨过东河,就是皇后区。再东面,就是长岛了。事实上,历史上,皇后区就是长岛的一部分。历史书上讲的,在美国造反战争中,华盛顿造反军被英国国王军打得大败的地方,是长岛某地,其实就在现在的皇后区的某高地。长岛是块长条状的陆地,一再向东伸向大西洋,总有几十到一百英里长吧。

长岛的北海岸中,有几十英里长的一段,被人们称为黄金海岸。

其实不是因为这段海岸出黄金,而是因为这段海岸海岸极为曲折,风浪平静,是富豪们玩游艇的绝好去处,再加上这里密林遍布,就成了纽约的富豪们的建立豪宅的理想地方。从十九世纪起,在美国逐渐兴起成为强权的过程中,那些纽约的各种富豪以及成功的黑手党首领们,都在这段海岸和稍微靠里的陆地上,建立了他们的众多的豪宅。这段海岸也就成了富豪们群居的象征,这就是黄金海岸的名称来源。

冷泉港就在这段海岸中间。世界著名的冷泉港实验室,也就座落在这个小海港的海湾旁边,隐蔽在密林里。冷泉港实验室,是一个私人资助的实验室,专门进行生物科学前沿的研究。不要小看这个小小的私立实验室。她拥有好几个诺贝尔奖的获得者。在这里的分子生物学研究和神经生理学的研究,都是领先世界的。

今天,天气非常爽朗,典型的新英格兰的漂亮晴天。天上没有一抹云彩,灿烂的阳光照射着海湾里的波鳞。海湾里停满了游艇。游艇的桅杆,组成一片桅樯,和周遭的青山相映。在海湾旁边,冷泉港实验室的会议大厅,位于遮天蔽日的密林里。

会议刚结束,参加会议的人们,一群一群地涌出会议厅,然后散向许多草坪和林间小道,去享受这灿烂的阳光和观赏如画的风景。当然,同时也要争论一下刚才结束的各种生物科技报告的内容。

丽丽,尤津,和一高瘦的老头一起,从会议厅出来后,就沿着海边的一条小路散步。他们一边走,一边讲,有时甚至高声争吵。

那老头看起来就知道岁数挺大了,但是依然脚板硬朗,精神抖擞。他是当今的分子生物学界的泰山北斗,在这个领域里讲话,大有极度权威的感觉。他现在跟丽丽和尤津一起散步争论,就说明他对于尤津和丽丽最近发表的文章很感兴趣,很是赞赏。他乘这次在冷泉港的会议的机会,邀请尤津和丽丽来报告他们最近的那篇文章,报告完后,又和他们出来继续讨论,这都表明,他非常看好尤津和丽丽的这些工作的深远意义。

老头问,你们讲的这些技术都非常有趣,我个人,和我们这里实验室里的好些人都认为这些技术很有潜力。但是我想知道,你们总不是为了技术而技术,你们建立这些技术,总是要有应用的。或者说,你们应该是在应用中发现这些技术的。我很好奇,这些应用是什么?说到这里,老头停下来,仔细看看丽丽和尤津两个人。丽丽和尤津对望了一下,丽丽讲,我们也不知道有什么具体的应用。我们正在探索中。她轻轻叹口气。

老头见状,也就不说什么了。他换了个话题。老头讲,我知道你们是属于农业部编制的。但是,我也同样知道,你们还有其它出经费的背景。比如说,你们这次乘的直升机就是军方的吧。老头挥挥手,继续说,不必回答,不必回答。我其实也并不想知道得很清楚。老头声调变高,变得很是严肃,说,但是,我不能容忍学物理科学的头目来指导生物科学。绝对不能。也绝对不应该。学物理科学的头目来指导生物科学,是大混乱和大祸的完善菜谱!我认真地给你们讲,这是我多年来一直坚持的观点。我多次在全国性的电视节目上讲过。大家都知道我的这些观点的。老头缓了缓,声调变慢,声音低下来,他们学物理科学的,和我们不一样,对待生命的态度,是我们的最基本的分歧。他们看待生命也跟看物体一样的。

丽丽这时有了接话的机会,她说,据我知道的,他们也有很好的生物学背景,也学过很多年生物学的。老头很有些尖刻地回答,他们的骨头里面,还是他们的那一套,他们不过是学会了我们的术语而已。

老头说,你们的工作很有意义。我也听说过尤津的在大学里面的故事。尤津听说,点点头,苦笑一下。老头讲,我想你,你恐怕还是回来工作比较好。我不能给你空的许诺,但是,我愿意帮助你问问,什么地方有好的位置。尤津和丽丽都点头,默默无语。

在他们转回会议厅后,老头跟他们握手告别,说以后多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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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丽丽记》18-22

18。府

在华府的西南边,大概在靠昔日南方首府里奇曼三十英里的一个小山头下,有一片牧场。周围是树林,中间是几英里见方的一块草地。草地中间有起伏不大的坡地,正是驱良驹逐红狐的好地方。现在,在这草地上,一群人士在驰马奔逐。他们都穿一样的红色呢马服,黑色呢马裤,头戴黑色的小圆骑马帽。红色的,黄色的,花白色的各色骏马,纵横驰奔,分了有合,合了又分开。马的前前后后,还奔跑着狗群。狗们卖力跑着,叫着,似乎发现了狐狸的踪迹,引导着马群过来。骑马的人们,奔驰过来,有的甚至用了越障跳跃的高明身法,跳过低矮的灌木丛奔来。但是骑马的还是发现,这次又扑了空。其实,这里,要么已经没有了狐狸,要么狐狸已经进化得比狗们更聪明,狗已经没有能力找到它们了。

不过,骑马的人们,也并不在意是否能够抓到狐狸。他们都是华府的那个军事圈子里的重要人士,能够有时间和机会来到牧场,享受这骑马奔逐,就已经是上上的娱乐和享受了。在这样的牧场上,他们的军人的荣耀,就再不是办公室里的案牍劳形,不是国会听证会上的机心,也不是远在天涯的战争的运筹。在这里,他们的心,自然联系到了他们军人祖先们的足迹--驱赶印第安人的战争,和法国人争夺殖民地的战争,造反英国皇室的战争,最重要的,美国内战。在这里,他们抛弃了现代装备,赤裸裸地用人力和马匹,驰奔追逐,就是重温祖先的足迹,也给他们的心里,更加注了尚武好斗的勇气或者蛮气。最后,至少,这样的奔逐,也使他们减一点肥。他们惧怕,他们的常日的案牍劳形,会使得他们肥肉横生,使他们的雄健的军人形象大大减色。

他们就是华盛顿的一个无形的队伍,散布在几个军种中,而靠相同的观念和可靠的默契组织起来。他们自称为智队。事实上,他们的确可以称为高级知识份子。他们都有非常良好的教育,都有深入的专业知识和技能,也都具备著书立说的才具。他们不同于不久前曝光于世界的所谓蓝队。他们并不张扬,他们隐于无形。事实上,蓝队的曝光,就说明他们并不成功。相反,智队的无形,就说明他们力量的雄厚。

一条小河里,河水常流,但是,河里的岩石常驻。同样,在华府,政客常流,但是,政府内部的专业人士常驻。没有专业人士,政府根本就无法运行。总统选来了,他任命了国防部长,这是常年更换的角色。甚至于更深入一些的角色,比如某局的局长,某基金会的主任,也是可以轻易更换的。但是,那扎根在整个官僚系统中的专业人士群,就是无非更换的。他们的每一个人,也是很容易被替换的。但是,作为整体,他们不可能被更换。智队的人物,都是这个专业人士群中的佼佼者,他们在事实上掌控着这个庞大国家机器的运行。虽然,他们并没有宪法的授权,也没有选举者的委托,但是,事实上,他们是这个超级庞大的国家机器的运行者,而且,更主要的是,他们还是非常有思想的行动者。一旦他们认为他们有理由干什么事情来推动他们的利益,简单地讲,他们就会干!

若干年前的某次战争中的某次对某国大使馆的轰炸行动,就是这些并没有授权的某一队干的。

他们并不常聚会。一则没有必要,因为他们的默契是高超的。二则,没有聚会,也就能够更好隐于无形。今天,他们来到这里,是因为鲍尔。布罗德利的请求。这,当然就是重大的了。于是,就有人组织了这次的猎狐会。

鲍尔。布罗德利比较早一点结束了猎狐的驰奔,他拨马信步来到小山上。这里有一座巨大的殖民地式建筑,一个巨宅。他立马望山下看去,红的黄的白的马匹,还有黑黑的狗群,在绿色的草地上,纵横驰奔,分分合合,刹是好看。他心旷神宜,浮想连翩,想,就等他们尽兴结束后,好跟他们谈起这桩在他心里很久了的计划。

19。计

那巨宅里有一个大书房,面积很大。书房的前后都有巨大的窗口,上面是整洁的法国式的玻璃窗。两扇厚重的橡木门上,有着朴实但精心的雕花。沿着书房的墙壁边都有巨大的橡木书橱。这时,那巨大的窗户的黑色天鹅绒窗帘已经放下,厚重的橡木门也关上了。书房里,灯火通明,那些刚结束猎狐的人,依然非常兴致勃勃。他们共有十几个人。由于书房很大,这些人在其中,并不显得拥挤。

他们还是穿着骑马服,蹬着骑马靴。有些坐在沙发上,有些靠着书橱立着,有些干脆就盘腿坐在地毯上。鲍尔。布罗德利和另一位,用银托盘托着红酒和酒杯来到每个人的面前,给这些人分红酒和一些奶酪。

酒过三巡,一位高大而结实的家伙从沙发上站起来,拍拍手,说,让我们先认真读一下鲍尔的文件,仅三页,再仔细想想,然后发表看法。说罢,朝鲍尔。布罗德利点下头。鲍尔。布罗德利就过来给每个人发一份打印精密的文件。一霍间,大书房里完全安静了下来,唯一的声音仅是翻页的沙沙声,和偶尔的玻璃杯的磕碰声。

这样过了好久。终于,一个人开口了。他说,鲍尔,祝贺你,干得很好。这么说来,如果我给你一个病毒,你就有把握知道这个病毒对于人的基本作用。而且,他加重声调,重复了一遍,而且,你可以知道这个病毒对于不同的人种的不同作用。鲍尔站起来,让所有的人都能看到他,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是这样的。但是,我们不说人种,我们说全基因谱,我们说对于这个全基因谱系的全部作用。

这时,先前发指示的那个高大家伙说,按照我的理解,鲍尔是解决了这样一个技术问题,就是我们连动物实验都不需要,我们就可以知道某个病毒对于全基因谱系的全部作用。这对我们军人的胃口。我来举个军事比拟,就是说,我们打了一炮后,我们必须要有办法知道这个炮弹打什么地方去了,否则我们不能瞄准,也就不能使用大炮。在鲍尔以前,我们没有办法知道炮弹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鲍尔做到了。先生们,这是划时代的!

接着,马上有一个声音起来,说,我同意,这是划时代的。我愿意明确讲,虽然我知道我讲的,也都在大家的考虑中,我还是愿意明确讲。现在我们知道了炮弹打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就可能调整我们的炮口,就是说,我们瞄准,瞄准我们想打的地方。哈哈!是不是,先生们?我们可以使用大炮了。

这话完后,这些人似乎都在思考这瞄准的问题,以及明显的后续问题,比如,瞄准谁,怎样瞄准等等。在冷了一阵后,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我看,最重要的进展其实是安全性。因为连动物实验也不需要,安全性就极大提高了。我们只要能够保证鲍尔那里的绝对安全,我们就可以制造任何炮弹,打任何炮弹,而不必担心不可预知的后果。

就这样,这帮人一边喝着红酒,嚼着奶酪,一边讨论鲍尔的文件。在估计意见发挥得差不多后,那先前发指示的家伙说,鲍尔,你可以把文件收起来。鲍尔站起来,把所有的文件都收回来,然后,放入碎纸机中。

当鲍尔证实这些文件完全销毁了后,说,现在,这些想法就仅存在于大家的脑中了。

这时,那先前发指示的家伙站了起来,极端严肃地讲,我看,我们的计划要做三点。第一,鲍尔的实验室要进一步研究这种方法,完善这种方法,使之更加精确。第二,要有专家来研究安全性,包括鲍尔实验室的安全性。没有安全性,绝对可靠的安全性,我们不能做任何事情。第三,我们要有实验室来制造炮弹,嗯,我不用说什么是这里说的炮弹吧。说到这里,他朝一个盘腿坐在地毯上的人望去,对他点点头。那人也回报以点头和微笑。

然后,那家伙说,我们回去后,自然按照这几个目标协作。

当大家都散去后,那先前发指示的家伙朝鲍尔。布罗德利招招手。鲍尔过去后,他对鲍尔。布罗德利附耳说,但是,我听说,这个全基因谱中,不可能分别人种的。鲍尔。布罗德利也对他耳语说,我们都是物理学家,我们都知道,如果事物有差别,就存在方法来利用这些差别。这是我们从根本上相信的。你说,我们跟那些人没有差别吗?关键的仅是,我们还没有工具和方法来利用这些差别而已。那家伙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任何暗示的动作。但是,可以看到他眼里有光芒在闪动。

在归去的路上,鲍尔。布罗德利在95号州际公路上飞驰。这个猎狐集会使得他心中感到很是踏实。但有一瞬间,他的一个思绪飞了出来,那是他在梨花岛上是听丽丽讲计划时出现的,他当时没有能够抓住这个思绪,但现在他很能感觉这个思绪了,那就是,丽丽是不是太过漂亮了。但是,这种想法也就是一晃而过。他,鲍尔。布罗德利,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20。验

在那个高度机密办公楼群里,鲍尔。布罗德利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看文件读书。

自从猎狐集会后,已经过了大半年。这段时间中,事情进展得比鲍尔。布罗德利原来预计的要顺利得多。首先,梨花岛的实验室已经完全建立和良好运行了。而且实验室的安全性能,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各种安全专家们检验过了。他们有的给了极安全的评价,有的也提出了改进办法。对这些改进办法,梨花岛都积极配合,加以改进。现在鲍尔。布罗德利相信,梨花岛达到了绝对安全,不可能出现跑冒漏的事故,更不可能被恐怖袭击,也完全不可能出现间谍偷盗的事情。鲍尔。布罗德利的确很放心。

有了可靠的安全保障,就可以放心进行实验了。现在,那个实验室里面,有了一个绝密的实验设施。这个设施占了整个一层楼。里面放了上千个培养器皿。每个器皿,就是一个尤津和丽丽研制出来的体外模型。在每一个体外模型里面,他们放上某个编号的病毒,这个模型,就能相当准确地模拟这一个编号的病毒跟人的体内的某系统的相互作用,尤其是免疫系统的相互作用。简单地讲,这个器皿这时的状态号就是像这样的:模拟器皿A001-C002-X00001-模拟内态B0001-2222-5555-外部输入物0001-BCC-JJJJ。这个状态号明确表示了模拟器皿的设计结构,编号,和位置,以及模拟器皿内部的设置,还有就是外部的输入物(说穿了,就是某个编号的病毒)。

实验员们要做的事情其实也简单。他们把从直升机上搬下来的容器放在一个温箱里,然后用注入器放进一定的营养液。等待一两天后,测试浓度。如果浓度合乎要求了,就用特制的液体注入器吸取容器里的液体,然后用这个注入器给规定的模拟器皿注入一定的液体。当然,在这之前,他们还要准备模拟器皿,在那里面放入规定的各种液体。

实验员们都必须按照规定好的程序办事。他们每人都有一台便携式的笔输入计算机。计算机上面显示他们下一步应该干的事情,而当事情干好后,他们用笔输入之后,计算机又显示下一步应该干什么。完全是事先设计好的和机械的。如果不是因为有很多事情没有办法用机器人干,就根本不该用实验员,而应该用机器人来干。

实验员们的便携式的笔输入计算机看似简单,其实不然。因为这些计算机都有无线通讯的端口,用于连接梨花岛实验室的计算中心。每一步实验员的操作,实际上都是计算中心的计算机指示的结果,也都要在计算机上记录下来。

在那些液体输入模拟器皿一段时间后,一般说来就是两三天的时间,实验员的便携式计算机会提醒他们去采集数据。这些数据就是实验的目的--病毒跟人的体内的某系统的相互作用。当然,这些相互作用是一堆数据,比如,酸碱度,浓度,电泳仪上的指标,某些晒片,等等。

实验员们按照预定的程序采集这些记录,把这些都完备地记录下来,然后输入实验室的计算机终端。这些数据都汇总到了梨花岛的计算机中心,在那里进行初步处理后,就把记录编码加密,然后写在光盘上。这些光盘,按一定的时间,送回到鲍尔。布罗德利指定的海军超级计算中心。然后在那里进行处理。鲍尔。布罗德利就会得到超级计算中心给他的定期的记录汇总报告。

像这样的精密的军事部署,设备设置以及运行,绝对不是尤津和丽丽熟悉和能够想象的,更不要说设计和指挥。他们根本就不具备这样的知识结构和能力。但是,这却是鲍尔。布罗德利带来的安全专家和军事后勤专家们的专长。这些专家们效率很高,短时间内就建立了这个军事化处理的实验室,同时也培训了实验员们,让实验员们可以按照规定好的规范进行实验。

因此,梨花岛的实验室的这一部分,是不需要尤津和丽丽插手的,事实上,他们也插不上手。他们自己有另一个小实验室,在那里,他们可以进行深入的分子遗传学研究,来完善他们的这个体外模型的研究。同时,当他们有新的技术发明,和新的生物现象的发现时,他们可以写论文。虽然论文的发表要得到鲍尔。布罗德利的批准,但是,这些时间里面,他们还是很有效率的,发表了好些令人瞩目的文章。可以讲,以前尤津的那个常青藤大学肯定是非常后悔。尤津和丽丽这段时间相当自得其所。

当然了,梨花岛的那个军事化的实验室,其实也还是离不开像他们这样的高级分子生物学家的指导。比如,有时,模拟器皿出现了使人不懂的现象,就必须要他们去检查和改正。而且,更关键的是,必须要他们不断地改进模拟体外模型,惟有如此,实验才能继续进行下去。

21。谱

又过了好几个月。

鲍尔。布罗德利捧着一杯咖啡,看着那一堆文件,书,计算机,

在办公室里渡步。他看了看那一堆梨花岛实验室来的实验结果报告,感到很有成就感。

他记起了他在那次猎狐集会上说的话:“我们都是物理学家,我们都知道,如果事物有差别,就存在方法来利用这些差别。这是我们从根本上相信的”。现在他更加相信他的这种根深蒂固的哲学了。作为很有成就的应用物理学家,而且现在又具备了最新现代分子生物学的知识,他完全相信,他这个哲学不但可以用于物理世界,当然也可以用于生物世界。而且他更知道,人类的历史揭示的是:任何最新的科技,最先的应用必然是军事,必然是设计武器。

梨花岛这个大规模实验的目的,只有几个人才真正知道。那就是他们智队中的几个核心。但是,这个相当大规模的实验的真正操作,以及核心方法,却只有他一个人才能知道全貌。他是这整个实验的核心和灵魂。是他在指导着实验的全部方向。而尤津和丽丽不过仅是他的两个高级助手,而且是全不知情的高级助手。

他要想达到的,是找到一种病毒,这种病毒可以对人类的一种群有感染力,而对另一种群没有。在一开始,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来到达这个目的。他只是坚信他的那个哲学,即有差别就能利用的哲学。而且他又有了梨花岛实验室这个有力工具,他就全力以赴地实验起来。在开始一段时间,各种实验数据,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像一团极大的乱麻一样,纠缠在一起,把他的思绪搞得混乱不堪,好像根本就没有办法干点什么。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坚持实验后,慢慢地,他找出了入手的切入点。

他把他的思路逐渐抽象,逐渐清晰。逐渐他知道了,重要的是考虑两个谱系。

谱是物理数学化学家们常用的术语,比如光谱,能谱,算子谱,频谱等等,用来表达某种分布开来的重要指标。鲍尔。布罗德利借用这个概念来描述基因的分布。他有两个分布要考虑。一个是全人类的基因谱,另一个是病毒的基因谱。当然了,他仅是考虑的全人类的基因谱中的一个很小的子集,就是对应那种病毒起反应的那一小段基因谱。鲍尔设想,如果能够设计一种比较好的搜索方法,在这两个谱系中逐点搜索,就可能逐渐搜索出一个符合要求的病毒。

用日常术语讲,就是有很多种豆腐,还有一大群不同的沙锅,鲍尔就是要选一种豆腐放进所有的沙锅去煎,看看是否符合要求。如果不符合,就用一种算法去选下一种,再试。如此循环,希望继续下去后,能够找到一种豆腐符合需要。

当然了,豆腐的种类是非常多的。而且每试一次的费用也非常大。这就要求选取的方法很有效。否则,是不可能得到任何结果的。

在鲍尔。布罗德利想通了这个思路后,他集中精力考虑如何在病毒的基因谱系中建立一个有效的搜索方法。在很多次失败后,他慢慢找到了一种方法,也建立了有效的超级计算程序。现在,当他得到梨花岛的一轮实验结果后,他把这些结果作初步处理,得到一批参数,然后把参数输入他的超级计算程序,这个程序在大量计算后,提出建议,说应该对病毒基因作什么样的修改。鲍尔。布罗德利参照这些建议,并运用他自己的生物知识,提出一个对病毒基因的修改方案,就是说,要对这种病毒进行什么样的基因改造,比如说基因什么处的DNA要做什么样的变动。然后,他把这个方案提交另一个实验室去实现。那个实验室属于另一军种,但是都是在他们智队的完全控制中。那个病毒改造实验室,就把鲍尔。布罗德利的方案加以实施,制造出那种鲍尔。布罗德利指示的病毒。当制造出来后,进行基因鉴定,确认是鲍尔。布罗德利所要的,然后进行最高安全度的安全封装。最后是直升机送到梨花岛。如此,就开始了梨花岛的下一轮实验。

梨花岛的一轮实验结束后,数据又到了鲍尔。布罗德利那里,然后,又是计算,设计和改造病毒,又是下一轮实验。

反反复复,在很多这样的循环后,突然有一天,鲍尔。布罗德利发现,数据再也不是连续的了,而是非常明显的出现了间断。这就是说,在全人类的谱系中,有一部分将不受这种病毒的侵袭,而另一部分肯定要受这种病毒的侵袭。而这个分界,就是白种人和非白种人,尤其是黄种人的分界。鲍尔。布罗德利查了一下,这种病毒的编号是:感冒1986EC-M000A5-0001776,他知道,这种病毒是以曾在1986年流行于欧洲的C号病毒改造而来的。改型的大计划是编号000A5,而小改造号是0001776,也就是说,是经过了1776次的小改造。

鲍尔。布罗德利知道,他接触到了前所未有的武器的边缘。鲍尔。布罗德利给这种病毒取个名字,就叫本,也就是Ben,代表Base-Evaluation-Nut。他准备在这个“本”病毒的基础上进一步研究。

22。毒

鲍尔。布罗德利在发现了本病毒后,清楚知道,他已经接触到了他想要的东西的边缘。但是,本病毒本身其实正好跟他的想要的东西相反。也就是说,本病毒是对白种人有感染力,但是对黄种人没有感染力。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鲍尔。布罗德利发现了有这样的病毒,它对人种的作用是明显间断的,非连续的。这就非常重要了。

接下来,鲍尔。布罗德利要做的就是想法把作用颠倒过来,那就是说,对那个本病毒再继续改性,使得对白种人无感染力,但是对黄种人有感染力。

这已经不困难了,因为门已经打开,航道已经开通,需要的就是做和实施了。又经过了若干个“病毒改性-梨花岛实验-超级计算提示-提出改性计划”这样的循环,鲍尔。布罗德利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就是一个病毒,编号是:感冒1986EC-M000A5-0001812。

所有梨花岛来的实验数据都显示,这个病毒就是他想要得到的。

在接下来的好几天里,鲍尔。布罗德利处于一种极度的兴奋状态中。除了激动,成就感,对自己哲学的再度肯定,感谢上帝的宗教情绪等,他的内心,其实相当茫然。这个病毒的来到比他想象的要早得多,他并没有准备好,也没有想好,在得到这个病毒之后,下一步如何办。在一些初步思索后,他发现,问题比他原先想过的要复杂得多。

首先,这个病毒的确是在实验室中表现出非常明显的间断性,而且恰好是在鲍尔。布罗德利希望的地方间断的。但是,这仅是实验室里的体外模型的数据。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完全相信这种体外模型。用它们来做大规模的实验,和做大量的筛选,是可以的,但是要真正确知病毒的性能,不可能不做真正的人体实验。

然后,如果要做人体实验,鲍尔。布罗德利根本就不具备这种专业技能,也根本就不具备高度的权威。就是他们的整个智队,也不具备这样的权威资源来做。

再然后,就算是他们有这种权威,又有什么办法来保证实验的安全呢?由于是对付具备高度感染力的病毒,如果什么地方搞错了,有可能连挽回补救的办法都没有。

再再然后,就算是有了条件保证实验的安全,比如说,在北极或南极建立高度密封的传染病实验中心,在那里做人体实验,那么用什么人来做呢?鲍尔。布罗德利是有宗教情怀的。他明白,他并不清楚如何处理这种实验和宗教情怀的关系。

如此这般,在多天的思索过后,他想通了。他想,现在没有这种必要进行人体实验,因为目前并没有迫切需要来获取基因武器病毒武器。但是,他的这个技术上的突破,是非常有意义的,必须要完善方法,完善研究制度,更重要的,完善病毒。同时,必须要进一步完善保密。他和他们智队的核心交流了看法,都同意应该如此。而且,在事情告一段落后,梨花岛的实验就要结束,这种基因武器技术就要封存。

鲍尔。布罗德利决定给每一个本病毒的变性,都取一个名,都用欧美的作家的名来取。他给感冒1986EC-M000A5-0001812取名为惠,当然是从惠灵顿取的。

他决定要进一步用体外模型来探知惠病毒的毒性。从实验数据看,这个惠病毒是一个相当温和的病毒。这不奇怪,因为它的变性的前生,1986年的欧洲C号病毒,就是相当温和的。它的流行能力很强,感染能力很强,但是,正常人得到这个病毒后,最多也就是不舒服几天,也就好了。从实验数据看,惠病毒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毒性,不过,惠病毒对白种人没有感染力,对黄种人才有。

但是,这并不是讲,惠病毒就不能作为有效的基因武器使用。恰好相反,可能惠病毒正是非常有效的基因武器。设想一下,两国对垒,这时如果我方有惠病毒,而对方不知。这时,把惠病毒放出去,对方的后方前方必然一片混乱,如果再配合其它的手段,可能冲突就能以我方的意志解决了。

虽然,惠病毒已经是鲍尔。布罗德利希望得到的了,他还是希望进一步研究一下,如何改进惠病毒的毒性,使它的毒性更加重一点。他认为,这个方向的研究是很有前景的。他做了很多计算,然后设计了一个改性方案,他把这个改性的病毒叫吐,当然是根据马克吐温来的。他希望这个吐病毒具备惠病毒所有的特性,但是,这个病毒引起的感冒症状要强很多,当然这是对黄种人来讲的。对白种人,吐病毒没有感染力。

完成设计后,他把这个方案交了出去。他要再等待梨花岛的实验数据回来。不过那是几周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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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丽丽记》23-27

23。关

中国,重庆直辖市,浮图关。

重庆市本部,大致是一个尖锐的三角形半岛,在长江和嘉陵江的包围中,半岛最后汇合成一个尖点,那就是朝天门码头。那里是这个半岛的最低点。而这个半岛的最高点就是浮图关。这两点的垂直高差,恐怕不下于四五百米。由此可见,重庆半岛的地理的极度险峻。

浮图关是重庆的险要之地。这个关就扼守在重庆半岛和后面的陆地的连接处。如果卡断了这个关口,也就卡断了重庆半岛和后面陆地的联系。在这个高高的山头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两条江滚滚流向东方。望南面,长江一江黄水,浩浩荡荡。虽然远在几百米高的山顶上,还是可以感觉到长江气吞万里的气势。北面而望呢,嘉陵江则像是一条青色的腰带,蜿蜒曲折,静静地流淌下来。

在浮图关下,有一座军队医院。医院里,有一个附属的研究所。研究所的三处二科在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面。大房间里又隔出了若干小间。其中的一个小隔间,门上的字样是:科长,唐兰博士。房间里面,一位穿白大褂的年青中年人在那里非常起劲的打电脑游戏。

这时,一个年青姑娘的头探进来,嚷嚷道,唐科,有人找到了我们的猴子,他们刚打电话来。我们怎么办?那唐兰说,好,好,我们赶紧去取回来。我们是要给他们奖金的。这么,你去街上叫个出租来,在楼下等我。我这就去领现金。走,走,说着,唐兰放下游戏,取了一个铁丝笼子,拿给那姑娘。然后,两人分头匆匆走了。

过了两三个小时,他们两人回来了。唐兰手中提了那个铁丝笼子,里面是他们的那个猴子。那猴子,黑黄黑黄的,身子不大,但是尾巴很长,畏缩成一团。唐兰放下笼子,告诉姑娘,你想法去找一个大而且坚固的笼子来,还要装一把固定的锁,这次再也不能让咪咪跑了。

原来,这个叫咪咪的猴子,是唐兰一次异想天开,想用猴子做个实验,就去申请买来的。但是,买来后,想法也就改变了,再也没有做实验的打算了。于是,就把这猴子在实验室里养了起来。但是,这猴子却是异常的机灵,居然有办法,把笼子的锁弄开,跑了出去。当然,在这个大城市里,又能跑到什么地方去呢,不过两三天后,就给抓了回来,还搞得遍体鳞伤,使实验室里的人都痛惜不已。这样的事情,居然还连续发生了几次。很多人都说,应该把猴子处理了,卖给别的单位。但是唐兰就是不许。他想,说不定,哪一天又有了一个实验的主意,没有了咪咪,莫非有要花大力气去再找个猴子来?

这些猴子的事情处理完了,唐兰回到他的房间里,坐到计算机前,打开浏览器,进入一个叫绿苑的网站,开始写网帖。我们可以看到他的网名是:黄雀。唐兰博士虽然是在国内读的博士,也没有出过国,但是他的计算机技术很好。通过英特网,他和外面的世界有很好的联络,对外面的事情,也知之甚详。同时,由于他的文笔流畅,文思丰涌,也在网上交了不少文友们。他经常利用实验的间歇,上网来写点什么东西。

24。妒

梨花岛的工作人员的家都在陆地上。但是梨花岛孤悬在大西洋中,每天往返交通是不现实的。于是,这些工作人员就每周一早晨乘专用交通船来岛上,而周五下午乘专用交通船回大陆。这中间的四天,就住在岛上。

那些实验员们,除了八小时上班,在岛上的空余时间实在太多。

他们必须要找些玩法来消磨这些空余时间。

因为靠海,他们的玩法,自然第一就是玩海。他们有风帆船,机动艇,也有不少划艇。在春夏秋季节,下班了,天气好的话,就是出海的好时机。可以出去玩风帆,或海钓,或划艇。

玩法的第二就是玩那个小山坡。虽然是个小山坡,但是也还是有悬崖,可以玩攀岩。另外,那个小山坡也是飙山地自行车的好场所。把自行车抗在肩上,爬上山头,然后在矮松林间的小道上飞速飙下山来,实在是很够刺激的。

天气不好时,就只有室内玩了。

马克。斯地坦因在这个岛上已经工作了几年了。

他原本是印第安人。但是他父母由于某种原因,在他一个月大的时候就把他抱给了一对多年无子的犹太夫妇。而后不久,他父母也去世了。就这样,虽然他知道自己是印第安人的血统,也间或和他们那个族的印第安人通一通信,但是,马克。斯地坦因完全是在这个非正统犹太人家庭里长大的。他的思想也完全是他们的那个犹太社区所赋予的。事实上,他的养父母们,也给他办了入犹太教的一切程序,他除了血统和面貌外,什么都跟德国源的非正统犹太人一样。

马克。斯地坦因跟大多数他们那个社区的犹太人一样,都有很好的基础教育,也上了很不错的大学。大学学完后,他就接受了梨花岛上的实验员的工作。这些年来,日子就这样过了过来。上班作实验员的工作,下班就是玩。他很会海钓,常常钓起来一大堆石斑鱼。而且他很喜欢烹调,用犹太人的特殊洁净办法烹石斑鱼,是他的一大爱好。虽然这种办法烹出来的石斑鱼,实在是不好吃,简直可以说是糟蹋了石斑鱼这种好东西,他却总是乐此不疲的。他还是皮划艇的好手,经常带了相机,划上划艇,去海上照相。他的对梨花岛,和对梨花岛灯塔的好多相片,都是专业水准的,有的还上了杂志。当每年侯鸟迁移时,总有迁移的天鹅群落在梨花岛上休息,这时就是马克。斯地坦因的忙碌日子,他划着划艇,背着相机,去追逐那些天鹅,以寻求创新的天鹅和梨花岛的相片。

周末,他回大陆。他还没有成家,连固定的女友也没有。回去时,他就住在他养父母家中。总之,他的日子也过得安静,过得平顺。

但是最近,他越来越感到一种内心的压力,那就是,渴望成家。那是一股很是躁动的情绪。说来,这都要归结到他是印第安人血统的犹太人。外表上,一眼望去,就知道他不是犹太人。但是,他的内心里面,连一丁点印第安人的影子都没有。自然,他期望得到一个犹太姑娘的垂青。但是,又有什么犹太姑娘愿意跟他这个印第安人的外表的穷实验员接触呢?

在严华丽来到了岛上后,马克。斯地坦因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的新上司是非常亮丽的单身姑娘。东方女性的柔美,使他心动不已。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去接近丽丽呢?丽丽这时正处于学术的高潮时期,心目中有的,就是那些分子,遗传,核酸,细胞,等等,根本就没有其它的什么,更不要讲她的实验室中的一个实验员。

连接近和多说点话的机会都得不到,马克。斯地坦因心中自然是充满了失望。如果他发现丽丽跟其它的实验员多说了些话,或者有点接近的迹象,他就会紧张好一阵,直到他最终发现,丽丽其实也是不理那个实验员的。但是过后不久,他又开始了紧张。

梨花岛上的日子,就这样过下去。

25。赞

北京直飞纽约的中国国际航空的班机刚刚进入加拿大的领空,沿着大圆航线,向东南方向飞去。

武诚昏教授这时刚从一个短但是很有效的小盹中醒过来,精神感到振奋。他站起来,看了看周围,发现在暗黑的机舱中,大多数人都还在昏睡中。他走到机舱厨房旁边的走道,那里没有人,他在那里做了些弯腰,抬腿,伸手,转头等活动动作。然后,就原地打了一套太极动作。由于没有空间,多半仅是些腰部,肩部的动作。虽然是些上身的动作,没有腿部的运动,武诚昏还是感到身体畅快多了。

他去厨房向空姐买了一小瓶白葡萄酒,杯子也不要,就对着瓶口喝了一小口。然后回到座位上,拿出笔记本计算机,打开编辑器。他一边呷着白葡萄酒,一边开始编辑他的文件。他准备在到达纽约前,写出一个初稿来。

武诚昏这是去纽约赴任的。他现在是中国一家著名大学的数学教授,也担当了不少学校里的行政职务。这次是外交部从教育部借调他去纽约担当科技参赞的职务。中国政府自从八十年代起,就常从大学里借调教授去国外的使馆和领馆中担任专业参赞的职务。由于这些人一般都有比较好的专业知识和外语能力,有的社会活动能力也很好,对于中国的科技文化教育等专业领域的对外交流,起了很多好的作用。他们一般是干个两年,然后再换其它的人。这次武诚昏就是去赴两年的任期的。

武诚昏这是重返纽约了。

八十年代,武诚昏就去了美国留学。他是他们单位公派去的。最初,他在纽约城市大学读了两年硕士。然后他再转到宾州的一个著名大学读完博士。

跟那时的所有的留学生一样,他也在美国经历了那个春夏之间的风波。那一年,他在宾州的一个大学里读博士,博士论文己经差不多写好了。这时,那风波起来了。他跟所有的留学生一样,激动万分,也感到茫然。他还记得那是五月的一个春夜,他和其它的五个同学,挤在他的那个大而破的别克离狗牌子的车里面,在高速公路上狂奔六个小时,去华盛顿参加中国留学生的大游行。在春雨潇潇中,他们来到华盛顿的杜邦广场,在那里他们加入到游行队伍中,一路口号喊到中国大使馆。眼见这眼前乱轰轰的游行人群,和夹杂在其中的一些狂喊口号的美国白人,他感到恶心,他不喜欢这种活动,他不愿意继续了。他悄悄拉上那五个同学,去国家动物园里玩了一阵,然后驱车回去了。

风波过去后,他也博士毕业了。他找了个博士后的职位,继续在美国工作了两年。两年后,他跟绝大多数留学生不同,他选择了回国。

在那个时刻,这回国的本身,就使他有了政治上的雄厚资本。而且他的学问也是不错的。自然而然,他就成了他那个著名大学的台柱。这十几年的日子很快就顺利过来了。现在他儿子也上了大学,他们夫妇进入了空巢期。他自己感觉到,他做学问的日子应该到头了。随着年纪的增加,做数学是越来越难了。他很希望能够换个环境,干点别的事情。他的朋友中,有好些跟他相同,不少人都从教授的位置走到了政府的某些专业机关的领导岗位。他却有些不同,他很希望到外事领域里面去试试。恰好,这时他得知外交部要找驻纽约的科技参赞,他就动用了一些关系,得到了这个位置。

武诚昏真诚地希望,在这两年的任期中,他能够为中国的科技界,为中外的科技交流,为中国的科技进步,办几件切实的事情。这就是他正在写的稿子的内容。

26。逢

在纽约肯尼迪机场的海关外面,武诚昏非常惊奇地发现,来接他的,不是领馆的同事,而是他读博士时的老同学朱无视。

朱无视告诉武诚昏,他是听到领馆的人讲,新到的科技参赞就是他的老同学武诚昏,他就自己要求来接机,好趁机和老同学亲近一下。哪知,老天也同情他的想法。朱无视的车一开出机场,上了高速公路,就遇上了连纽约客都少遇到的大堵车。那车一辆接一辆,排了七八英里长。朱无视的车夹在这庞大的车阵中间,像蜗牛一样爬行,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脱出去,进入曼哈顿。

正好,这两个多年没有见面的老同学,就有得时间聊天了。

武诚昏开口说,听说你这么多年在华尔街,那是发大财了。朱无视连忙说,是看见人家发大财。当然也看见有的人折了大财。我吗,也就是干干技术工作,平凡得很。那里像你现在这样风光呢。

稍微有点冷场后,武诚昏说,听说我们那几届的中国学生,多数都到了纽约附近,是不是真的?朱无视说,那是当然的。其它地方那里有纽约附近这样多的机会。所以啊,陆陆续续的,我们的那些同学们,在美国的,就朝纽约附近集中。等你安定下来后,我们要开个同学会给你接风,你到时候看,就知道人数之多了。

朱无视和武诚昏是在同一个数学系读博士的。两人同一个办公室,相处极好。风波那一年,去华盛顿游行的那一车人中就有朱无视。朱无视后毕业。毕业后在学术界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来,由于钱的吸引,去了华尔街的投资银行干数量分析师的工作,行话叫诓得。这一干就是很多年。

武诚昏问,你那个诓得的工作究竟是什么?虽然我也是学数学的,我简直不懂。朱无视说,要说起来,也复杂,要写很多书。但是其实简单,一句话,就是“诓”。用英文来理解,“诓”是数量的意思,就是任何交易,背后都是有理论的,都可以用数来描述的。但是,我更喜欢用中文来理解,就是“诓人”的诓,能够诓一个就诓一个。我们说起来是在算什么微分方程,有的人甚至算更加复杂的东西,其实,也就是帮助那些油嘴滑舌的推销员诓人,所以,我们叫“诓得”。武诚昏笑了起来,说,你还是那么幽默。你这些技术是高科技,是我们很愿意引进的。以后我要多跟你学学。

这时,武诚昏在车上找到一张朱无视的公司名片,看了看,喔的一声,说,啊,你是副总裁!你现在是大人物了啊,国际著名投行的副总裁。朱无视听说,哈哈乱笑了起来。如果不是堵在车阵里面作蜗牛爬,他这种大笑肯定会影响行车安全的。笑罢,看了看作不可理解状的武诚昏说,这就是名字的问题了。其实,投行里面的所谓副总裁,遍地都是,是最初级的管理职位。我很惭愧的,在投行内,混了这么多年,也还是个副总裁,惭愧啊。不过,中国人恐怕都比较困难,好像没有干到了医生的那一层的。武诚昏,又昏了头,说,什么医生?那朱无视笑了起来,说,医生等于妈的,嗯,就是MD,而妈的又等于管理指导,你看,根据你的那个传递律,不就是管理指导等于医生。而管理指导才是投行中间的高级管理职位。

武诚昏哈哈大笑,说,真有你的乱缠。不管怎么样,今天看到老同学,在美国过的很好,我实在很高兴。以后这两年,我要多多倚重于你啊。朱无视叹口气,轻轻说,其实,我也不是很适应于这种激烈竞争的商业环境的,我还是怀念以前的学术生涯。不过呢,上了这条路,就要走下去。还是你好,早早回国去了,当了一番回国英雄不说,现在顺风顺水,不像我们还在这里鏖战呢。

言毕,朱无视从衣袋里掏出另一张名片,递给了武诚昏,说,我们有个小组织,是中国同学们自己组织起来的。可能你有兴趣。武诚昏接过名片,看上面是:新州中国同学科技协进会。他说,很好啊,我一定去看你们的活动。朱无视说,现在,我们的那些老同学们,干什么的都有,但是很多人还是不愿完全忘了本行,至少想了解一点行内的进展。所以我们有这个组织,大家协助一下。上次开会,还有一位开了酒庄的博士来报告生物学的某些新进展。

这样聊着,终于,熬到了车阵的尽头。车进了曼哈顿,不久就到了在四十二街上哈德逊河边的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馆。朱无视帮忙把行李搬进了房间,对武诚昏说,我要走了,我们多联系。你有了电话电邮之后,马上给我。好,再见。

27。漏

正如鲍尔·布罗德利他们在猎狐会议上决定的一样,必须保证安全第一。鲍尔·布罗德利聘请来的安全专家们,采用了可以想象得到的一切安全措施来保证安全第一。

保证安全性,通常的工程思维是从最薄弱的环节开始考虑的。在这个梨花岛实验的全过程中,显然,从制备改性病毒的实验室到梨花岛这个运输过程,是最薄弱环节。首先因为必须要空运,而空运出事的机率,比较起来,就较大。其次,这个过程没有完全控制。变化因素太多。于是,那些安全专家们设计了最保险的方案。那就是,在运输过程中,只能运输稀释到完全安全程度以下很多的带病毒液体,并且要用最严格的封装。这样,就是出现最坏的情况,比如飞机失事,比如恐怖攻击,也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梨花岛实验室对于接收直升机运来的密封容器,已经习以为常。标准的步骤是这样的,直升机降落后,搬出那密封容器,那是一钢罐。那钢罐,除了一个密码锁外,全是密封,连焊缝都没有一丝。然后,用拖车把钢罐运进实验室的一个专用密室。在那个专用的密室里,有一台专用机器,只有用这台机器,才有可能开启钢罐的密码锁。而且必须要两个人同时输入密码,密码锁才能打开。梨花岛实验室中,仅有两人有密码,而他们的密码还不相同。如果不是使用专用机器和正确密码,任何企图打开钢罐的努力都会启动钢罐内部的自毁装置。自毁装置将产生高热来焚毁带病毒液体。

而专用机器打开钢罐后,就可以取出里面的一个小钢罐。这就是封装病毒液体的容器。这个容器,是一个矮胖的圆柱体。顶端有一个方形的接口,这是用来取出和装入液体的。为了防止不慎事故的出现,必须要采用专用的液体枪才能从钢罐里取出或者装入液体。

当梨花岛的实验员取出小钢罐后,他们就把空的大钢罐拖回直升机,直升机再把大钢罐运回去。

然后,实验员们把那个小钢罐放入一个温箱,然后用液体枪放进一定的营养液。等待一两天后,测试浓度。如果浓度合乎要求了,再用液体枪来吸取容器里的液体,然后给规定的模拟器皿注入这些带病毒的液体。

小钢罐上的接口是相当复杂的机械,里面有内装的计算机芯片和专用的电机。要使用,首先,必须要借上外来的直流电源,启动计算机。然后把液体枪插入接口,按规定上好密封环。仅在这之后,接口里面的电路才和液体枪里面的电路连通,液体枪的液晶显示器上就出现要求输入密码的要求。而且,也必须要输入两组密码。当密码被认证之后,接口里面的步进电机启动,同时打开钢罐和液体枪内部的密封开关。这样,液体枪就可以吸入钢罐中的液体或者给钢罐注入液体。由于不能允许空气进入,整个过程都是在密封状态下进行的。而钢罐里的容器,也要改变容积。随着液体的增加或减少,其容积自动增加或减少。

当液体枪完成液体抽取或注入后,接口内部的步进电机再次启动,把钢罐和液体枪的开关都关上。再取下密封环,液体枪和钢罐才可以分离。这样复杂的过程就是用来保证绝对没有泄漏。

液体枪对其它的容器的抽取或注入,和这个过程是完全一样的。事实上,原理上,如果没有适当的对接和正确的密码,液体枪不可能进或出任何一滴液体。这是完全保证的核心。

但是,正如一切人工设计的东西都有一个极端脆弱点一样,这整个安全设计也有。那就是液体枪的设计者,按照通常的工程思维,设计了一个应急短路的功能。这个功能平时不用,但是如果用起来,就把所有的安全功能都短路了,就可以吸进或挤出里面的液体。按说,这个短路功能是不应该有的,因为它的存在破坏了整个安全系统的完整性。但是,可能是系统设计并不是出于单独一家,设计是就安下了一个极端错误的种子。

马克·斯地坦因是知道这个功能的。在液体枪的一侧,有一个盖子,如果用专用起子把几个螺丝取下来,这个盖子就打开了。里面有一组键。同时按其中的两个键,就可以使液体枪挤出其中的液体。

这虽然是整个系统的脆弱点,其实也不用担心太多。因为除非使用的人疯了,这个功能就不可能被使用。

但是,有时候,人是会疯的。整个系统的设计者们,似乎对于这点并没有很好体会。

马克·斯地坦因梨花岛上的日子,现在是越发不安宁了。现在他对于丽丽的行动更加敏感了。如果他发现丽丽跟其它的实验员多说了些话,他的紧张更大了。直到有一天,终于出事了。

那天,马克·斯地坦因刚刚抽取了一管液体枪的带病毒液体,准备给那些模拟容器注入。这时,丽丽和另一实验员进来,两人有说有笑,十分和谐。丽丽把外衣脱下,挂在衣架上,换上工作服,和那实验员一起去另一房间做事去了。

只有上天才知道,马克·斯地坦因这时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一时间心里火起,他去找到了起子,很快把那个盖子打开,然后,把液体枪插入丽丽衣服的口袋,挤出了好几滴液体。

这样做了之后,他平静了下来。他回去继续他的工作了。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些病毒是些什么病毒,但是,他也能模模糊糊感觉到,这些病毒不是好东西,但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坏东西。所以,事情过后,他也就不再想了。还是继续去过他梨花岛上的日子。

他不知道的是,他挤出来的病毒就是吐病毒。是鲍尔·布罗德利专门设计出来的。按照鲍尔。布罗德利的设想,是一种只对黄种人具备感染力的病毒。

丽丽做完事情后,换上她自己的外衣,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薄荷清香片,取了一片,放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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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丽丽记》49-52

49。灾-大学

位于巴尔的摩市的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医学院是美国最好的医学院之一。这次全员动员突击研究怪病病毒,约翰·霍普金斯医学院自然是最先得到那个病毒样本。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和医学院的领袖们,拼出了全身的力气,组织动员了全部能够动员的力量,来突击这个项目。

柳兵教授是约翰·霍普金斯医学院里的正教授。他和郭立品同是耶鲁大学博士毕业的,他们还是好朋友。他们都是八十年代去耶鲁读博士的。柳兵在大学跟郭立品一样,都是学生物化学的。但是,他读博士时,却转了方向,转成了研究平滑肌的机理。这个方向转得非常好,恰好是需要的热门,而且是他自己非常喜欢也非常应手的方向。这个方向,需要细致的实验,也需要敏锐的观察,这些都是他的特长。这样,在读完博士后的几年中间,柳兵和郭立品的事业上的差别就开始明显了。当郭立品还在一个二流的学校里挣扎时,柳兵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雄厚经费和实验室,开始了招收博士和博士后。这就开始了一个很好的良性循环——不停地驱动学生们为自己出文章,而这些文章又为自己带来更多的经费,因此就可以找到更好的学生。不过几年后,他就建立了自己的名声,约翰·霍普金斯医学院把他挖过来,给了他副教授的头衔。柳兵这些年来,也就一直在约翰·霍普金斯医学院任教和研究。他一步步,得到了正教授的位置。现在他的目标,是想得到一个讲座教授的位置,和真正在学术上有所创建,使得自己以后在教科书上有一个明显位置。

虽然他们的事业途径完全不同,柳兵和郭立品还是好朋友。事实上,他现在正在给郭立品打电话,问郭立品一些关于合成的专业问题。虽然郭立品已经放弃科研,成了酒庄老板,他在合成这方面,还是很有两手的。

柳兵的这个实验室,虽然名气也不小,但是对于这次的突击研究,应该没有什么作用,毕竟差别太大。但是,大学和医学院的领袖,都要求,把能够动员的实验室都投入,柳兵也自然愿意加入。又有谁敢于在这个关头说不?

但是,面对这个陌生的病毒,作为研究平滑肌的专家,柳兵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没有。他唯一可以干的就是研究被这病毒感染了的平滑肌的各种病理特性。总之,聊胜于无嘛。

公平地讲,柳兵对待学生是公正的,但是很严厉。大概他总记得他读书的那些年的严格,和这些严格对自己的好处。但是,在学生看来,他就是非常苛刻和刁难了。他实验室的一个学生大为·洛森博格就是这样看的。洛森博格已经在实验室里七年了,还没有能够毕业。现在实验室又放弃一切的正常研究,来突击研究这个病毒。在洛森博格看来,这实在是无聊事情——谁都知道,这种研究根本就于大局无关紧要。但是,这种无聊的事情,却要让他把自己的实验进程停下来。看来,他的毕业还要推迟起码一年。他这些天来,根本就全是怒气冲天的。他感到,他恨透了柳兵。

在洛森博格听到他的父亲因为怪病而去世的消息后,他的怒气上升到了爆发的地步,进而完全失去了控制。他心里环绕的一个声音就是,肯定活不长了,要报复要报复。在这种心理失控的情况下,他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报复柳兵。他是退伍士兵,他拥有步枪。他把步枪和子弹放进了汽车后箱。由于他是研究人员,有特许的通行卡,他没有任何困难就通过了检查哨。他把车倒入研究楼下面的装货间,然后取出枪和子弹,从装货电梯进入了实验楼。在电梯里,他把子弹装好。到了柳兵实验室的那一层,他就一路开枪,打进了柳兵的办公室。

当柳兵听到枪声时,他站了起来,完全不知所措。突然,办公室门砰的打开,他看见了大为·洛森博格的歪曲的脸,紧接着,他感受到子弹的剧烈冲击,他像一扇门板一样,硬梆梆地摔在了地板上。

在枪声停下后好久,柳兵的头微微转动了一点。他看到了他手中还握着的电话。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电话,吐出了这些微弱的声音:立品,请照顾···家庭。讲完后,柳兵头一歪,眼睛慢慢闭上了。

50。灾-郊区

郭立品的酒庄,位于新泽西州的最好居住区之一。虽然这个居住区是属于新泽西州的,但是,应该说这个居住区是大纽约地区的一个郊区。事实上,大多数居民家庭都有人去纽约工作。在这个区的西南部,有一个通勤火车站。车站很小,就一个小候车室,连售票人员也没有。这里的居民就是从这里乘通勤火车去纽约的。从火车站的停车场出来不远,有一个小小的购物区,郭立品的酒店就在那个购物区里面。购物区里面还有些其它小店,如烘烤点,花店,干洗店,杂货店和银行储蓄所。这些小店,都是为了这个居住区的居民的所谓高雅生活而存在的。这个居住区的居民为了使自己的家远离商业气氛,使用他们的巨大政治影响力,把其它的商业全部驱赶到好几英里以外的地方,仅保留了这个小购物区来为自己服务。因此,这些居民就可以享受巨大的绿荫空间和似乎远离现代工业尘嚣的宁静。

郭立品的酒店正好满足了这里居民的一个嗜好——葡萄酒。美国跟欧洲不一样,喝葡萄酒的人口很少。但是,分野却很明显。那就是,穷人主要喝啤酒或者烈酒,而富人主要喝葡萄酒。正因为这个原因,郭立品的酒店就有很好的利润。郭立品也学会了如何跟这些富裕的顾客打交道,比如,常常开一个品酒会,把各种新奇但是昂贵的葡萄酒推荐给这些顾客们。每次开完品酒会,他的利润都是很可观的。

但是,如同全北美的其它地方一样,这里的富裕而安逸的生活,被那个蔓延开的怪病击得粉碎。在这里居住的居民大多是些律师,医生,公司的上层经理,成功的证卷商,银行家,其它商人等,也有少数的高级技术人士。现在,除了医生外,其它的所有人,都不能上班去了。这个居住区里面也有很多家庭都有人因为怪病死去了。那些家庭里现在还没有人死亡的,因为没有了事情干,自然就要多喝酒。而家里有人死亡的,郁闷之中,也要多喝酒。自然跑酒店的次数就多了。于是,自然而然,郭立品的酒庄就成了这些人聚会的地方。这些人来到这里,并不急于选酒,选好后,也不急于回去,就聚集在酒庄的里面和外面,交换小道消息和自己的看法。

随着每一天的死亡人数的增加,这些人的焦虑也就加倍。虽然这些人都是很有政治能量的,但在这里情况下面,不可能有任何作为。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喝酒,还有就是去教堂,使焦虑已极的心情可以缓解一点。

这天郭立品来到酒庄,看雇员们做事还有条不紊,就出来跟那些顾客们交谈。这时,柳兵的电话来了,他来谈某个生化合成的事情。郭立品已经丢掉科研两年了。不过,他搞过这个事情很长时间,他还可以谈谈,但是最近的资料是一律不知道了。他们正谈中,突然电话中传来巨大的枪声,和倒地的巨大声响,然后就是长时间的寂静。郭立品吓坏了,他不知道什么事情发生了,他只知道,肯定是非常可怕事情。他对着电话叫了很久,柳兵,你怎么啦,柳兵,···,但是,电话里面还是没有回答。就在他想把电话挂了的时候,他听到了电话里面微弱的声音:请照顾···家庭,然后就是电话碰击地面的声音。听到这些,他知道,柳兵恐怕是不行了。他登时泪水盈眶。

他挂了电话,镇定了很久。然后他给柳兵的家里打电话。接电话的是柳兵的妻子。郭立品告诉她,说柳兵可能出事了。他希望她们能够到新泽西来,在他家里渡过这些不安静的日子。

51。灾-大城

在那个蔓延开来的怪病的冲击下,昔日极端繁华的纽约曼哈顿,现在成了寂静的混凝土森林。曾是车马拥塞的公路上,除了尖声呼啸而过的警车,兵车和急救车外,偶尔有一些运货的卡车经过。纽约的标志——那些黄色出租车——也很少看到了。每过几个街区,就有国民警卫队士兵持枪守卫的检查哨。他们随时可以停下过往的车辆,进行检查。

鉴于洛杉矶的经验教训,纽约当局派出重兵,把那条著名的把贫穷和富裕——哈林区和上东城——截然分开的街道全部切断,保证没有可疑人员可以通过。纽约当局绝对不容许暴乱的产生。除了截断哈林区和上东城,上西城,中央公园的交通外,当局还切断了东河上的所有桥梁和隧道,并安上了及其严格的岗哨。由于当局采用了这些适当措施,纽约的暴乱就被消灭于无形。

暴乱虽然没有了,但是,纽约的生意,也完全没有了。最大的生意就是金融产业。总统的戒严令中,非常明确地规定了股市,债市,和汇市,期货市必须全部停止。这当然是非常精心策划的保护美国自己资产的步骤,因为这样,就不可能出现对美国及其不利的狂跌和狂炒。而美国可以期望在怪病过去后,慢慢有控制地开放市场。这样才不至于造成美国资产的巨大流失。

纽约的娱乐业当然也全停了。百老汇的全部戏院都关了门。因此而来的,就是大大小小的餐馆也都关了门。

购物业也全面停止了。昔日繁华热闹的五大道,现在是人影孤单,除了警察就是警察。中国城的经济是全面停摆,餐饮业,超市业,百货业等都停止了运行。

虽然不能进行往常一样的各种交易,但是,纽约作为美国的经济中心,并不能完全停摆。事实上,如果没有了纽约人每日间做的各种各样的交易,整个美国人的日常起居都没有办法维持下去。这些交易中有成亿美元的股票上市,债卷发行,金融衍生物交割等等,有进出口货物定单的换手,有各种能源的交易。如果这些交易没有办法进行,整个美国,作为极端工商业化了的社会,就将完全停止运行。这当然是不能允许的。

不过,联邦政府的应急部门,对于这些都是有预演的,也是有专门部门来应对的。这些专门部门在戒严令后,马上进驻了纽约的重要交易机构,接管了交易。如此,在这个以自由经济为标榜的社会,一切重要的经济活动都处于政府的指令控制之下了。

没有停顿的,而且加速了的,就是散布在曼哈顿的各个生命科研的机构和实验室。曼哈顿上面集中了好多大学。除了哥伦比亚大学,纽约大学,康奈尔大学医学院,洛克菲勒大学这些最知名的大学外,还有其它很多不太知名的大学。而且,曼哈顿上还有许多著名的医学院和医院。在紧急情况下,成立了纽约紧急科研指挥中心,来统一协调所有的这些研究机构。他们的人员,物资,电力,材料,都得到了绝对保证。

在这样的强力推动下,虽然科研人员夜以继日工作,想尽了一切可以想到的方法,还是没有什么突破进展。现在已经知道得非常清楚,那个神秘病毒——已经被命名为心病毒,因为心脏的原因——是致病的病原。但是除了这个认识外,其它的就没有什么进展,要想在短期内找到治疗的方法,看来是非常难以实现的目标。

但是,如果这个目标不能实现,整个社会,整个美国,整个人群的前景就是非常危险的。很明显,死人的速率在增长,很可能是指数增长。而且已经可以确知心病毒已经蔓延到了整个人群,如果没有治疗方法,那就只好期待病毒不要太过无情。不过,事实上,临床记录表示,那个心病毒的确非常无情。死人中,什么年龄段的都有,什么健康情况的都有,什么居住环境的都有。非常糟糕的还有,医生和生命科研人员也并不能幸免。这就给出了更加黯淡的前景:如果科研人员更加减少,找到有效治疗方法的目标就更难实现了。

一波又一波的急救车把心脏衰竭病人送入曼哈顿的大小医院,在那里,又被送进临时开拓的尸体处理中心。目前,虽然触目惊心,但这一切都在安安静静,有条不紊地进行。问题是,要继续多久?能继续多久?

52。绝

在华盛顿的司法部大楼里面,危机处理特殊力量正在开会。

白宫幕僚长是这个特殊力量的最高领导,他是由总统特殊任命的,专门处理这次的极端危机。他具有全面的权力,包括调动军队和警察。白宫幕僚长首先讲话,他说,现在情况越来越严重。但是我们一定要看到前景,看到希望。然后,他说,下面由我的副手,金利博士来给大家讲目前的基本情况。

哈特·金利站了起来,面目看来非常沉重,人看来也非常虚弱。他用手扶着前面的椅子把,把重心移动到前面,感觉舒服一点,开口说,情况是真的越来越严重。这里我再重复一次目前情况的基本描述。

通宝推:桥上,
家园 《丽丽记》的结局的设想

我差不多在2003年左右,在红墙论坛,以及沉心斋和虹桥科教论坛写我的小说《丽丽记》。虽然不成样子,也还是写得有趣。这是因为在做以前认为相当神秘,相当有趣的文化人的事情。这实在是互联网给我的能力。现在人人都可以写写小说。当然写得好的就很少了。

但是,我还是写不下去了。原因很简单。当写到比较恐怖的地方,不太敢写下去。想歇一段再编写。但是,这一歇,就再也打不起兴趣了。这不,连自己都忘记了还有这个事情。这两天整理文件。发现这小说。还自己读了起来。哈哈。自我感觉,还是有些东西的。尤其是对于那种对人类玩生物科技走火入魔的看法,还是不错的。 但是,我是不可能继续写的了。因此把结局的设想放在这里。如果有兴趣的高手,要想拿过去,我完全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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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网崩溃。一个电网的小毛病。但是关键的工程师恰好死了,没有人管,因此

小毛病放大,引起了美国东北部电网的崩溃。电网的崩溃,引起了被死亡阴影压迫的人群的极端恐惧。恐惧变成了暴动。整个纽约都在暴动中。吐病毒引起的死亡,更加加速。纽约成了恐怖天堂。

丽丽和尤津。拉克科利斯全力研究吐病毒,试图发现吐病毒使人死亡的机理。 纽约人群已经死去了10%。这就使得恢复电网和次序非常困难。而没有了电, 一切就都停顿了。包括正在全力进行的吐病毒机理。

梨花岛的研究仍然可以进行。因为那里有独立的供电设施,可以独立几年。 整个纽约对外的通讯已经丧失。人群的死亡比例继续提高,当超过了30%后,就

过了临界点,这个地区已经不可能自救了。纽约成了死城。

中国领馆的人员已经不可能撤退。和蜂拥而至的纽约华人群众一起占领了几

个街区,进行相当绝望的自卫。但是还有一个唯一的通讯渠道,即领馆的短波电

台。丽丽和郭立品建立了联系。又通过郭立品和武诚昏建立了联系,进而和中国的科研力量建立了联系。

唐兰接受任务,要求配合梨花岛的研究。

大纽约地区的白人和黑人的死亡率已经超过40%。整个社会完全崩解。纽约已经是死城。华人和东亚人虽然没有因吐病毒死亡,但是死亡于社会动乱也非常多。他们集聚成了一些小集团,艰苦求生。

梨花岛和中国的科研配合,发现吐病毒的机理:如果在人体内积累到一定的浓

度,就将引起心肌的病态,造成心脏衰竭死亡。但是由于吐病毒要引起华人和

东亚人的重感冒,而在人体免疫的作用下,吐病毒在华人和东亚人体中就不可能积累起来。相反,由于吐病毒,是人工制造成对白人和黑人不能引起感冒,吐病毒的浓度就可能积累。这个结果发表了。欧洲和非洲极度恐惧。事实上,吐病毒也已经在那里扩散开了,阻止扩散已经没有意义了。

美国已经全部崩解。所有的大城市都成了纽约的样子。暴动和病毒的双重打击

下,水电气都已经停止,一起供应都停止了。仅有小地方还在顽强生存。

华盛顿也彻底崩解了。但是联邦政府还在。但是通讯已经非常困难。

梨花岛和中国的研究还在继续,试图找到对付吐病毒的办法。尤津。拉克科利斯

也死于心脏衰竭。但是在他死前,他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把吐病毒再度改造,

使得新的病毒可以引起白人和黑人得重感冒,因此人体产生免疫,而这个免疫

也将制止吐病毒的积累,因为新的病毒和吐病毒几乎完全一样。

梨花岛和中国的科研力量,还加上全世界的力量,全力以赴想实现尤津。拉克

科利斯的这个设想。

欧洲,非洲也出现了大面积的死亡。非常紧急。

其实实现并不困难。吐病毒的再次变种制造出来了,在欧洲试用是有效的。紧急生产那种病毒。欧洲和非洲开始了飞机撒播那种病毒过程。两个大陆的人几乎全部重感冒。死亡率也达到10%。但是,最终开始了恢复。

美国的死亡仍然继续。飞机撒播已经不可能了。美国联邦政府要求中欧俄动用战略导弹,把病毒弹打倒美国各个人口密集地区,以帮助人口恢复。最终,美国丧失了人口的70%。

在劫后余生的纽约肯尼迪机场,丽丽,郭立品,武诚昏等在等待中国来的第一架飞机。都不知道这个大陆会有什么样的前景。

通宝推:陈王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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