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解剖麻雀]一个在波兰的华人低技术含量工厂的工资结构 -- AleaJactaEst

看到河里谈中国人力资源的优势，想起一个我了解的例子，可以比较一下各国的劳动力成本，供参考。

欧洲工厂的塑料边角等废料，原来有很多运往中国，加工成再生颗粒，循环使用。

17年底，习大大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下了禁塑令，不管生活垃圾还是工业废料，都不允许进口。

但另外一方面，再生料的价格大约只有化工厂生产的新料的一半，所以，国内的塑料制品加工行业，对再生颗粒依然有很大的需求。在国外用废料生产好的再生颗粒，还是可以合法进口的。

原回收行业的很多老板就把工厂开到东南亚去了，用他们的话说，到东南亚就等于没出国，吃喝嫖赌和中国一模一样。

东南亚本地人的工资低，但是工作效率也低，算起来工厂宁可给中国工人办签证，比聘请当地人更划算。东南亚很多国家出台相应措施，中国人开的工厂，必须聘请若干本地人，真不请也可以，还是要按照标准给国家缴纳几险几金（仿佛工厂聘请了这几个本地工人）----这么一来，工厂的人工成本就不低了。

还有一点更麻烦，一方面东南亚国家还在"求剥削"的阶段，尽管这个行业只能带来一点可怜的税收和就业机会，依然欢迎;另外一方面,行业污染太重，污水一放，一条河就玩了，小国家弹丸之地，绿水青山毁的更快----所以他们也时不时要禁一下塑。这么一来，欧美的废料有时能进口，有时又不行。小老板们头疼不已。

欧盟国家的法律都差不多，只不过，在西欧，环保法劳动法，有法必依;在东欧，管控就差一点。

波兰临近有大量废料的德国，很好;有出海口，产品运往中国方便，更好;物价水平低，太好了;打打法律的擦边球也没事，简直是再好没有----很多人来波兰选址，有一家办厂我还帮了忙，所以了解它的工资结构（一个工厂要有一个师傅懂技术，其余的都是无脑体力活）。

通过中介，每人花6万人民币办理工作签证，引进四个中国工人到波兰。对于老板来说，聘请一个中国工人，月支出大概是16000人民币（工人实收工资一万，再加税，保险，吃住），工人一天工作12小时，可以上夜班，一个月休息两天。后来行情不好，降到实收九千，税和保险也没有买足(具体情况不清楚)。

还聘了几个乌克兰工人，一小时13波兰兹罗提（约合25人民币），一天可以干12小时，一般一周休息一天，按小时计算，休息时不给钱，包住不包吃。如果假设每天干12小时，一个月干25天，那么总工资是7500人民币。

这种乌克兰工人属于临时工，不需要给他们买保险，他们干满三个月，要离开波兰回国，工厂重新到劳务市场上再找人。如果工厂对某个工人很满意，也可以给他办长期工作签证，那么几险几金也要交了，每个月每人的费用也要超过一万人民币。

波兰劳动力市场有很多乌克兰人。所有的书上都说乌克兰语和俄语是东斯拉夫语分支，波兰语和捷克语,斯洛伐克语是西斯拉夫语分支，更接近。不过据我观察，波兰人和捷克人交流，宁可用结结巴巴的英语;波兰人和乌克兰人交流，各说各的，一点问题没有（捷克人和斯洛伐克人各说各的，也没有问题）。

仅仅看成本，乌克兰工人更便宜，但是老板是中国人，师傅是中国人，所以请中国工人交流方便----让乌克兰人把老虎钳子递过来也得要翻译器啊！结果，就形成了现在华夷各半的局面。

请波兰工人，必须签正式合同，严格执行8小时工作制，周末节假日按法律来，几险几金一样不少，还不易辞退。

所以，工厂只请了一个秘书大姐（据说原来是一个小超市的经理），每月四千兹罗提（大概七千五人民币）。接电话，处理文件，还要打扫办公室卫生。

我很熟悉的德国一家废塑料回收公司，打工的全是波兰人。一个波兰老板在德国开了一家劳务公司，把旗下的波兰工人租赁给它。

德国废料公司支付给劳务公司，每小时24欧元。

劳务公司给工人每小时10-12欧元，当然，劳务公司也得缴纳那些必须缴纳的税和保险，还要提供住处（具体金额不详）。

就是说，一个波兰工人，到德国打工，一个月实收1700，1800欧元，13000-15000人民币左右（每天最多只能干八小时,每周五天，违法加班，德国劳动局要管的）。留在波兰，他拿不到这个钱。

（做一个比较，德国中餐馆端盘子的服务员大概也是这个月收入，不过餐馆每天工作时间肯定超过8小时。）

当然不是。同样的工作，找一个工作效率差不多的德国人，老板每月要支出大约4000欧元（工人当然拿不到这么多，要交税交保险）。对比一下，如果请波兰临时工，支出是每小时24 欧元 x 每天8小时 x 每月22天约4200欧元。

看起来差不多？但是，德国正式工，一年有22个工作日的带薪假期，如果生病了，缺勤不到六周，工资还必须照付（六周以后，保险公司承担），加上其他工人运动的累累硕果----算来算去，还是请临时工合算。

这家波兰华人工厂（实际上就是个小作坊）的老板，大概一个月有十五万二十万人民币的利润。工厂的投资大概是两百万，另外流动资金也要两三百万。

技术含量很低，利润率倒是不低。

我知道在美国南卡就有一家中国人开的塑料回收厂，新冠后不能生产，房租还要照交，老板就干脆把这个工厂丢掉不要了，几百万没了。

波兰的这家，倒还幸运。疫情爆发后波兰只是理论上lock down，开在农村的工厂继续生产，没有人管。不过现在市场行情下跌，产品不好卖。今天他打电话来聊天，说乌克兰人的工资又涨了。

都不易啊！

无利不起早。

有利可图，那末背井离乡，语言不通也没有问题。

也找了一个在这里长期居留的中国人合作。

不过，这个有波兰永久居留的中国人，能讲几句波兰语，但是不识字，波兰文的公函肯定是看不懂的。

在欧洲的华人，德语法语意大利语好的，有的是。找个波兰语捷克语好的很难。

到这里的留学生不少，不过留学东欧的本来也很少是什么好学生，在这里上大学，学的都是英语授课的项目。最关键的是，他们也不愿意学，觉得小语种无用武之地。

我问过，这种工作在国内，一个月能拿五六千-----到波兰拿九千。那个师傅国内一万-----到波兰拿一万五。

在乌克兰，600欧元是高工资----到波兰拿900欧元。

在波兰，900欧元是高工资----到德国拿1300欧元。

（中国工人是包吃包住，欧洲工人到异乡还有伙食开支，当然他们吃得很简单）。

对于各国老板，请外劳，节省的其实是福利，临时工最好，干一小时拿一小时的钱，干净清爽。

劳动力的（半）自由流动，对于发达国家无一技之长的人，冲击很大，他们的劳动力除非降价，卖不掉了。

看电视上黑命贵运动的参与者，要不然有一身线条分明的腱子肉，要不然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还接受采访说自己太困难了。

在美国，难道没地方去搬砖吗？

美国那些活美国人嫌工资低，只有外籍肯干，其中还有一半是非法移民。

美国黑人这个样子说不定是被人算计和设计的。

加班、健康安全、劳动保护。

比如说，把一段旧钢管上面的漆打磨掉，国内俩民工，半天的活。在这边不行。我先得化验漆的成分。由于健康安全标准是逐年升高的，以前合法涂的漆，按现在的标准可能不合规定。等化验结果出来后，一旦不符合标准，安全措施、劳保要求立马升级。各种会议反复跟工人强调extra PPE要求，各种文件要双方领导讨论签字、工人签字。带着一身保护的工人效率降低，而且法定的休息频率也增加。而且还要应付我们的检查、提问（不检查、不提问我违规）。

加班。一是加班费。每周超过40小时（或44小时），无技术含量的低工资岗位一般要求双倍工资。二是疲劳管理。由于加班疲劳导致的任何事故，管理方都很难摆脱责任。

美国福利很好，搬砖没有动力。

尤其疫情期间，失业救助➕疫情救助高于一些简单劳动人民工资。有些工种直接找不到人做。

现还只是读书人混口饭。

真办事儿，推动社会变迁，还得是资产阶级分子的唯利是图精神。

这个博弈因素除了生活水平还包括面子，老母鸡怎么看你，大鹅怎么看你。外籍没有熟人容易接受自己阶级地位降低。本地街坊看见你前天西装领带，今天扫大街，能上能下不影响心情的有几个，人还是社会动物，和动物比就这点儿区别

的确如此。

我面试过一个在沙特阿拉伯留学的中国学生。我和她说最基本的阿拉伯语，她一无所知，说她学的课程是英语授课。

我毫不犹豫拒之。我不能在我团队里有个没有基本好奇心的人。

老兄在德国，东欧的经历比我丰富多了，我勉强补充几点我知道的。

波兰现在的平均收入在1000欧元左右，但是地区分化很大。我原来的公司在波兰波兹南以南大概80公里的有一个工厂，2009年普通工人的工资大概在400欧元，左右，现在估计也就600欧元左右。

其实废纸，废金属和废塑料这三废是中国重要的原料，这些不是洋垃圾。国家要禁止并严格检查的是真正的洋垃圾，可惜政策一刀切。我90年代后期在船公司工作过，从美国回来的船80%以上装的是废纸，可这些废纸的质量比国内大部分新纸的质量要好。

波兰是有出海口，但是在波罗的海，走集装箱航线肯定要转运，转运费不低，到港后还得卡车拉，往往直接从汉堡，鹿特丹和安特卫普直接用卡车拉到波兰更便宜，当然要看目的地是波兰哪里了。

那个在德国办劳务公司的波兰人，把他的个人租赁给德国公司。这和前段时间新冠大爆发的肉联厂和农场的商业模式一样。在德国这种模式可能不长久了。

德国中餐馆跑堂得工资差不多有1700欧元朝上吧，另外拿个800左右得小费应该不难。

波兰现在的平均收入在1000欧元左右，但是地区分化很大。我原来的公司在波兰波兹南以南大概80公里的有一个工厂，2009年普通工人的工资大概在400欧元，左右，现在估计也就600欧元左右。

其实我们有个小的概念模糊。

你和楼下@七天 谈的，是正规工厂，我接触的，其实是小作坊---你们的工作人员，是工薪阶层。我接触的，是低收入者。

现在在波兰， 如果有正式合同，8小时工作制，各种福利保障，一个工人月薪1000欧元，还是高工资。

波兰是有出海口，但是在波罗的海，走集装箱航线肯定要转运，转运费不低，到港后还得卡车拉，往往直接从汉堡，鹿特丹和安特卫普直接用卡车拉到波兰更便宜，当然要看目的地是波兰哪里了。

现在从波罗的海的格但斯克（二战史上有名的但泽）到亚洲，海运费比汉堡便宜，如果加上内陆运输，波兰的优势更明显一点。

从德国一处离汉堡300公里的地方装柜，和从波兰一处离格但斯克300公里的地方装柜，都发往天津，联运价差三五百欧元。

德国中餐馆跑堂得工资差不多有1700欧元朝上吧，另外拿个800左右得小费应该不难。

我认识的几个规模不小的蒙古烧烤店老板娘，她们都说服务员是1500欧元底薪包吃住（可能大城市1700？）。小费有800？我以为300左右，500顶天了当年没端过盘子

汉堡是西欧航线的直挂大港，格但斯克要转运，就这样还便宜?

我餐馆的经验也老了，工资在1700欧元左右还是靠谱的。对小费的估算还停留在我当年的经历，那时候还点菜，跑堂还自己拿钱包，可能小费跑堂一人独得，可能比较高。现在到处是蒙古烧烤，没点菜，不少餐馆都老板娘自己拿钱包，小费大家均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