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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十字架与火焰 君士坦丁堡与泰西封的双重奏 6 -- 赫克托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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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第6季 山河破碎 第20章 亡国之战

428年,前任萨珊皇帝野驴巴赫兰废黜了最后一位亚美尼亚国王,将亚美尼亚并入帝国版图,作为代价,野驴给了亚美尼亚一定的自治权,特别是宗教信仰自由,实际上是允许亚美尼亚人保留基督教信仰。从萨珊帝国立国至今,已经超过200年,期间萨珊为了获得对罗马帝国的地缘优势和根除安息家族势力,与亚美尼亚也纠结了200年,随着罗马帝国江河日下,亚美尼亚安息王朝失去了有力靠山,能支持200多年已经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亚美尼亚是个山国,地形崎岖复杂,只有互不连接的山间盆地适合人类生活居住,这个国家天然不适合大一统制度,亚美尼亚国王的权力一直很有限,无论这位国王是安息皇族还是萨珊宗室,王国的实权掌握在各据一方的、被称为【亲王】(Nakharar)的封建主手中,亲王们各有领地、要塞和军队,所谓国王,其实是实力较强的亲王或亲王们的共主而已。在诸多亲王家族中,最重要的有3家,排名第一的当然是安息家族(Arsacide),也叫阿沙库尼家族(Arshakuni),他们来自安息或帕提亚帝国,再往前追溯,他们来自里海东岸的土库曼斯坦。其次是据考证是马超族人的马米科尼扬家族(Mamikoneans),他们大约在220年代来到亚美尼亚,世代担任掌管亚美尼亚兵权的大将军(Sparapet);第三大家族,则是世代为国王加冕,并担任掌管骑兵的大司马(Aspet)的巴格拉图尼家族(Bagratuni),他们在861年赶走阿拉伯统治者,建立独立王朝。

传统上亲王们忠于安息家族,奉其为国王,除了传统意义上的忠心之外,更重要的还在于国王对亲王的领地和内政,无权也无法过多过问,既然没有利益上的纠纷,大家自然相处融洽,亲王们追随安息家族与强大的萨珊帝国纠缠了200多年,也算对安息家族仁至义尽,再对抗下去,很可能连累自己跟着陪葬。亚美尼亚并入萨珊之后,亲王们的权益不仅没被触动,反而有所扩大,他们自然乐在其中。对王国灭亡最不满的,不是亲王们,而是基督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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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以撒 =====

作为世界上第一个以基督教为国教的国家,亚美尼亚教会的势力非常强大,尤其是王国朝廷日渐式微之后,教会的影响力日渐抬头,其首脑—大主教(Patriarch or Catholicos)俨然成了无冕之王,教会对成为祆教的萨珊帝国的一部分,一直耿耿于怀。亚美尼亚亡国之前的大主教是圣以撒(St. Isaac the Great),是首任大主教照明者圣格里高利(St. Gregory I the Enlightener)的后代,再往前追溯,他的祖先安息/帕提亚皇族,所以在亚美尼亚语中他叫帕提亚人萨哈克(Sahak Parthev)。圣以撒幼年丧父,早早就离开家乡前往君士坦丁堡求学,学得满腹经纶之后,于387年当上了亚美尼亚教会一把手—大主教,致力于传播基督教和弘扬亚美尼亚文化。他的最大功绩是参考希腊字母和叙利亚的阿拉米字母发明了亚美尼亚字母,并把《圣经》翻译成亚美尼亚文。

最初萨珊对亚美尼亚文的发明和推广是支持的,以为这样能加强亚美尼亚文化和教会对西方的独立性,事实证明不仅亚美尼亚教会继续依附于君士坦丁堡,与波斯文化有千丝万缕的亚美尼亚的文化也随着文字的发明而与波斯文化渐行渐远。本来萨珊帝国就对圣以撒的血统、留学背景十分不安,见圣以撒及其党徒越来越成为不安定因素,于吞并亚美尼亚的同年,即428年,以反对萨珊总督(marzban)为罪名,将其废黜并监押起来。2年之后,迫于僧俗压力,野驴巴赫兰释放了他,并把他官复原职。大约在440年,一生侍奉上帝的圣以撒去世,享年超过百岁(338—c439),为了表彰他的丰功伟绩,教会送给他【伟大】(the Great)的谥号,此时在位的萨珊皇帝已经换成了伊嗣侯二世。

圣以撒的去世与伊嗣侯的新一轮对罗马战争同时发生,伊嗣侯意识到,非祆教的、依附于罗马教会、拥有自己文字的亚美尼亚,是帝国西线的重大安全隐患,随着东方战事逐渐有了眉目,让亚美尼亚改宗被提上了议事日程。伊嗣侯这么做,还有另一个考虑,这就是打耳班关(Derbend Gates),中国典籍称之为铁门关(Iron Gate)。打耳班关现在叫杰尔宾特(Derbent),属于俄罗斯联邦的达吉斯坦共和国(Republic of Dagestan)。我们知道亚洲和欧洲西南分界线是著名的高加索山(Caucasus Mountains),中国典籍称之为太和岭,横亘于里海和黑海之间,是西亚和南俄草原之间的天然分界线,最高峰厄尔布鲁士山(Mount Elbrus)海拔5642米,为欧洲第一高峰。高加索山脉比欧洲第二大山脉阿尔卑斯山脉(Alps)高峻的多,高度超过阿尔卑斯山最高峰勃朗峰(Mont Blanc)的4810米的山峰,多达11座,自然比阿尔卑斯山更难逾越。不过高加索山并未把黑海和里海之间完全封死,山脉最东端与里海之间有一条狭窄的平原走廊,是沟通高加索南北两侧和欧洲两洲的咽喉要道,从第一波斯帝国时代,波斯人就在此筑城以防止南俄的游牧民南下,套用中国的地理概念,打耳班关很像沟通华北与东北的锦州或山海关。

与众多雄关一样,打耳班关见证了许多伟大的征服战争,与中国人关系最大的,是奉成吉思汗之命西征的哲别(Jebe)—郭靖的射术老师、速不台(Subutai)率领的蒙古军队,穿越打耳班关,深入南俄草原,在卡尔加河战役(Battle of the Kalka River)大破斡罗斯(Rus)与钦查(Kipchaks)联军。此后的百余年间,伊尔汗国和钦察汗国,在打耳班关两侧多次发生残酷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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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吉思汗时代的蒙古征服,哲别和速不台从高加索山最东端的打耳班关北上,进入欧洲,围绕里海转了一圈 =====

萨珊帝国时代,控制打耳班关的是高加索阿尔巴尼亚(Caucasian Albania),在波斯语中叫阿栾(Arran),他们兼营农牧业,与高加索北方的纯游牧民阿兰人(Alan),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阿尔巴尼亚人曾经是祆教徒,从3世纪晚期逐渐改宗基督教,到了450年代已经完全基督化。与邻近的亚美尼亚和高加索伊比利亚一样,其王室也是安息皇族的分支,亚、伊、阿三国或民族组成了外高加索安息联盟,随着萨珊的崛起,这三国相继成为帝国的附庸国,但也都保留了或多或少的自治权。随着4世纪晚期匈人的崛起和控制南俄草原,萨珊帝国越来越重视打耳班关的防务,野驴巴赫兰扩建了打耳班关,进而得陇望蜀的希望在吞并亚美尼亚之后,完全控制高加索阿尔巴尼亚和打耳班关。

整个440年代,萨珊逐步强化改宗运动,实施摧毁教堂,向基督徒征收人头税等举措。449年,三朝元老、大宰相米赫尔-泥涅师向亚美尼亚人发去一封公开信,要求他们改宗祆教。为了商议对策,亚美尼亚大主教约瑟(Joseph, 亚美尼亚文做Hovsep),在故都阿尔塔沙特(Artashat, Artaxata, 今亚美尼亚首都埃里温附近)召集僧俗贵族开会,史称【阿尔塔沙特会议】(Artashat Council),与会者有17位主教、18位亲王和若干次级贵族。会上产生了2派意见,我称之为抵抗派和波斯派,前者人多势众,核心人物是马米科尼扬家族长、大将军巴尔丹(Vartan Mamikonian),他的母亲是圣以撒的女儿,本人是虔诚的基督徒,愿为捍卫基督信仰奉献一切;后者的核心人物是休尼克(Syunik)亲王巴萨克(Vasak, 409—452)。休尼克现在是亚美尼亚共和国的10个州之一,也是最南端的州,与伊朗伊斯兰共和国接壤,不问可知,此地受伊朗/波斯影响最深。巴萨克15岁时,就按照惯例前往泰西封做人质,接受过系统的波斯式教育,成年之后回国做了亲王,他以勇敢、多谋、才华横溢著称。王国刚灭亡时,巴萨克热衷于复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亲萨珊,在阿尔塔沙特会议期间,巴萨克已经成为波斯派领袖,由于波斯派人少,所以也可以叫少数派。

由于抵抗派人多,所以会议的决议是坚决拒绝米赫尔-泥涅师的改宗要求。伊嗣侯闻报大怒,下令召集以巴尔丹和巴萨克为首的15位亚美尼亚贵族来泰西封面谈改宗适宜。他对亚美尼亚人说,给你们一夜的时间考虑,如果你们在明天早晨对太阳(即太阳神密特拉)下跪,那么什么事都没有,如果不从,则统统锁拿,妻儿流放远方。经过一夜的激烈讨论,亲王们决定屈服,在次日早晨参加了伊嗣侯为首的祆教仪式,向初升的太阳跪拜。伊嗣侯对亲王们的屈服很高兴,放他们回国,随他们去亚美尼亚的还有700名麻葛(Magi,即祆教教士,是魔法[magic]的词源),任务自然是“帮助”亚美尼亚人改宗。

随着麻葛们深入城市和乡村,捣毁教堂,宣扬祆教教义,迫害信众,已经成为基督徒将近150年的亚美尼亚人,发起了自发的抵抗,麻葛们要么被杀,要么被驱逐,一时之间国中大乱。被迫屈服于萨珊的抵抗派亲王们,见民心可用,纷纷率军起义,为国家和民族的独立和宗教信仰而战,换句话说也是造反了。亚美尼亚的亲王们,本来就有私人军队,亚美尼亚重骑兵更是中东与波斯骑兵齐名的著名精锐骑兵。而且许多亲王及其军队还曾经在萨珊军队中服役,所以起义军有很强的组织性纪律性和强悍的战斗力,绝非临时揭竿而起的乌合之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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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尔丹-马米科尼扬 =====

亚美尼亚起义军有三大部分,分别由3位亲王率领:巴尔丹、巴萨克、泥涅师沙普尔-阿德兹鲁尼(Nershapuh Ardzruni)。最后这位来值得一说,他来自阿德兹鲁尼(Ardzruni, Artsruni)家族。《圣经 旧约 以赛亚书》记载道,亚述皇帝辛那赫里布(Sennacherib, 705—681B.C.)—《圣经》做【西拿基立】,在神庙拜神的时候,被他的儿子亚得米勒(Adrammelech, Adramelech)刺杀,随即亚得米勒逃往亚美尼亚(《圣经》做亚拉腊地)避难,著名亚美尼亚历史学家阔伦尼的摩西(Moses of Chorene, c410—49x)据此认为,亚得米勒是阿德兹鲁尼家族的始祖。

起义军迅速击破亚美尼亚的萨珊驻屯军,随即北上进入阿尔巴尼亚境内,不仅控制了打耳班关,还让首鼠两端的阿尔巴尼亚人加入了起义军,而且有望赢得北方的匈人的支持。为了壮大力量,巴尔丹遣使前往君士坦丁堡,向提奥多西二世求援。然而此时匈王阿提拉气焰锋芒正盛,东罗上下忙于西线事务,根本无力帮助亚美尼亚,更不愿为这个小国得罪强大的萨珊帝国而导致两线作战,所以提奥多西只能口惠而实不至,让亚美尼亚人大失所望。至于匈王阿提拉,他和匈人主力在中欧活动,也没有真正帮助起义军。本来就对起义不以为然的巴萨克,见外援不至,料定起义必败,于450年倒向萨珊,带领同党反戈一击,攻击巴尔丹、捣毁教堂,更重要的是,他捕获了一批贵族家的妇孺,并以他们为人质,成功的迫使一些抵抗派贵族倒戈。同年秋,随着巴尔丹率领的起义军主力和阿尔巴尼亚盟军南下,兵力处于劣势的巴萨克,抵挡不住起义军的攻击,一面且战且退向南退回休尼克老巢,一面向泰西封的萨珊朝廷和远在东线尼沙普尔的伊嗣侯皇帝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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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阿巴拉伊战役相关的地点和地形 =====

起义军的分裂,可以视为亚美尼亚贵族之间的路线之争,甚至可以视为亚美尼亚内战。这个小国在安息、萨珊与罗马、东罗马之间左右摇摆了500年,早已养成了两头下注的习惯,所以笔者有理由认为抵抗派和波斯派的内斗,其实是这一古老传统的延续。随着东线战事告一段落,451年,萨珊主力西调,由大宰相米赫尔-泥涅师率领,讨伐起义军,一路上泥涅师不断聚集来自帝国各地的部队和雇佣兵,其中尤以巴萨克的来投最为重要。巴萨克有能力有声望有部队,更对亚美尼亚的山川地理风土人情和起义军内部情况了如指掌,所以他立即成了泥涅师眼前的红人,为萨珊军队做向导前驱。

451年4月13日复活节,萨珊军队在赫尔(Her)城附近扎下坚固的大营,此地在今伊朗西阿塞拜疆省霍伊城(Khoy)附近。此后的某一天,2000亚美尼亚骑兵前往侦察萨珊军队的位置和动向,与一支萨珊分队发生冲突并大胜而归。起义军的营地设在阿巴拉伊村(Avarayr)附近,总兵力为6.6万人,包括亲王们带来的骑兵、步兵,自愿从军的城市平民,和数量不详的武装教士。萨珊军队要多得多,总计有30万人,其中包括4万巴萨克及其同党的亚美尼亚军队,来自里海、高加索、中亚的异族雇佣兵,最令人瞩目的是来自印度的战象,可见伊嗣侯为此战下了血本。

451年5月26日,双方展开会战。战场位于一片山间平原上,因为阿巴拉伊村的存在,所以被称为阿巴拉伊平原(Avarayr plain)。战场的正中央是Deghmoud河—它是外高加索最大河流库拉河(Kura)的最大支流阿拉斯河(Aras, Arax)的支流的支流,Deghmoud河又窄又浅,可以徒涉,两军隔河对峙,萨珊军在河南,起义军在河北。这个战场是巴尔丹精心挑选的,平坦的地形适合亚美尼亚重骑兵驰骋;不大的战场面积,让萨珊军队的人数优势难以发挥;如果起义军失败,还可以就近逃入山中。

巴尔丹将起义军分为2条线、4部分,一线有3部分,按中央、两翼展开。右翼由Khorkhoruni家族的Khoren亲王率领,辅以Endzaiatsi亲王Arsen和Qadchberuni亲王泥涅师(Nerseh);中央由泥涅师沙普尔-阿德兹鲁尼率领,辅以Mirhshapuh将军和Moxoene(今属土耳其凡[Van]省)亲王Artak;左翼由巴尔丹亲自坐镇指挥,辅以Arshavir Kamsarakan, Papak Araveghian, Tathul Vanandi(今属土耳其卡尔斯省)和Tadjat Gentuni,其中的Kamsarakan家族值得一说,他们与萨珊七大家族中的卡伦(Karen)家族同源。二线是预备队,由巴尔丹的弟弟Hamazaspian率领。骑兵部署在左右两翼顶端,步行弓箭手、剑盾兵和矛盾兵居中。

萨珊军队的战阵也是2线4部,居中的萨珊军队的骄傲—不死军(Immortals),由萨珊统帅马士侃(Mushkan Nusalavurd)亲自指挥。不死军的名字来自第一波斯帝国,区别在于萨珊的不死军全部是骑兵。右翼是来自多个民族的骑兵;二线的预备队由米底重步兵和战象组成,由高踞战象之上的阿尔达希尔(Ardashir)将军率领。

战役开始之前,双方按各自的宗教信仰,举行了了盛大的祈福仪式。起义军中尚未入教的,都接受了洗礼,全军领用了圣餐,士气高昂的起义军齐声欢呼:【愿上帝俯瞰我们的自我奉献,主绝不会让教会落入异教徒之手(May God look down in mercy upon our voluntary self-offering, and may he not deliver the church into the hands of the heathens)】。

战斗一打响,很快便进入白热化,满腔怒火的双方战士,喊杀声如雷,盔甲盾牌闪光耀日,浸血的刀矛寒光如火,双方的鲜血很快就染红了战场中央的小河。由于义军人少,所以巴尔丹命令本方抢先进攻,寄望于尽快打垮对手,否则如果陷入僵局,萨珊军队靠人数优势,迟早会将己军磨光耗尽。在义军的凌厉攻势下,萨珊军的攻势被抵消,并全线后退。由于布阵的差异,萨珊的精锐骑兵集中于在右翼,萨珊右翼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优于面对的义军左翼。为了扭转颓势,萨珊右翼开始发力,迫使义军左翼退却。见形势不妙,坐镇左翼的巴尔丹亲自披挂上阵,率军发起猛烈的反冲锋,主帅既然舍命,士卒怎敢贪生,扭转再度战局,萨珊右翼被迫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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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巴拉伊战役过程 =====

虽然巴尔丹的冲锋十分顺利,但萨珊右翼并未崩溃,巴尔丹的深入追击,反而把自己的右翼暴露给萨珊二线军阵,此阵中不仅有精锐的米底重步兵,还有一批精锐的战象部队。玩过《帝国时代2》的读者,想必对波斯战象印象深刻,这些战象身穿重甲,背上背着披甲箭楼,箭楼里面是若干弓箭手,他们高居临下、视野良好,既可以从远处打击对方的步骑兵,也可以驾驭战象发起无坚不摧的冲锋。见战机成熟,萨珊军统帅马士侃向后军统领阿尔达希尔高喊,命令后者立即发起攻击。于是阿尔达希尔以座下战象的一声长啸作为反击信号,萨珊后军全体向右旋转,战象引导下的米底重步兵向巴尔丹的右翼发起冲锋,步步后退的萨珊右翼也停止后退,回身反击。侧翼的雷霆一击当即发挥了效果,虽然巴尔丹所部拼死战斗,依然无法阻止颓势,巴尔丹当场战死,要不是天色已晚,萨珊军停止攻击,义军可能彻底崩溃。即便如此,义军也伤亡惨重,巴尔丹、Khoren、Artak、Tadjat、Arsen等9位亲王阵亡,加上他们部下的贵族和武士,共有1036名最精锐善战的武士葬身沙场,义军已经事实上丧失了战斗力。

萨珊军方面同样伤亡惨重,损失了3544名贵族和精英战士,马士侃对敌人的战斗力十分惊诧,加上亚美尼亚人趁夜逃离战场,退守山间的险要堡垒,摆出一副顽抗到底的姿态,让马士侃对下一步的军事行动犹豫不决。这时萨哈克及时跳了出来,建议对义军大赦,重建毁于战乱的教堂,以分化瓦解对手。在萨珊的剿抚两面攻势下,义军有的投降,有的抵抗到底,为了剿灭抵抗者,萨珊军队付出了巨大代价,当然亚美尼亚人也为抵抗付出了巨大代价,大批僧俗人士为了捍卫信仰成为殉道者。在众多烈士中,巴尔丹无疑是其中的代表人物,虽然他未能赢得会战,但他的勇气和献身精神,让他成为亚美尼亚最伟大的英雄之一,他的光辉形象和业绩,被一代又一代的亚美尼亚人传颂和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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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映阿巴拉伊战役的细密画 =====

在平定亚美尼亚的过程中,巴萨克逐渐成了众矢之的,萨珊统帅马士侃认为他的风头盖过了自己,投降和被俘的亚美尼亚贵族们,也把这位亚奸视为最大敌人,必欲除之而后快。巴萨克自己也不检点,在剿抚亚美尼亚的过程中,中饱私囊和扩充势力,俨然以未来的总督自居。在多方的交口攻击之下,萨珊朝廷认定巴萨克企图自立为亚美尼亚王,将其逮捕入狱,452年,巴萨克瘐死狱中。

巴萨克之死并未让伊嗣侯停止亚美尼亚的改宗工作,为了削弱亲王们的势力,王中王将35位亲王流放到里海东南部的赫卡尼亚,之后又把他们流放到更东方的尼沙普尔。460年,继任的卑路斯(Peroz)皇帝让他们到更边远的赫拉特(Heart,阿富汗名城,《明史》做‘哈烈’),以骑兵的身份在萨珊军中服役,与东方的游牧民作战。到了463年,卑路斯将他们释放并允许他们返回故乡。

卑路斯的做法基本等于放弃了亚美尼亚的改宗事业,其原因有三,一是亚美尼亚人的抵抗持续不断,多山的地形让围剿和改宗改宗工作进展缓慢;二是伊嗣侯去世后,他的两个儿子卑路斯(Peroz)和霍尔米兹德(Hormizd III)之间发生了历时2年的残酷内战,帝国无法顾及亚美尼亚事务;更重要的因素在于萨珊东方的嚈哒人越来越强大,迫使帝国东顾,西线的亚美尼亚事务只能搁置。无论如何,阿巴拉伊战役之后,亚美尼亚的有组织抵抗不再,对萨珊帝国而言,亚美尼亚事务已经不再是问题,只能算作麻烦。

说完亚美尼亚的亡国之战,让我们回头再看看两个罗马帝国和匈人都发生了什么,欲知详情,请看下一章《天无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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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参考书目《A History of Armenia》,作者:Vahan M. Kurkj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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