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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最后的挣扎 -- 大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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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最后的挣扎

最后的挣扎

似乎总有一些事情,是需要回顾。

有人说总是想着过去,就代表人已经开始老了。每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总是不以为然——似乎在很小的时候,这样的行为就已经根深蒂固地存在于我的生活中——回忆就像捉迷藏时钻进柜子,但衣角被关在门外一样,藏头露尾自欺欺人地把所有的美好保留,而所有的悲伤与遗憾都统统丢入回收站,在临走时三番五次地进行清空。

逐渐长大了以后,身体再也钻不进柜门,于是经常做着白日梦,很阿Q的把幻想与现实混淆,偶尔在搅拌的过程中加入一点麻辣的催化剂,油着嘴连侃带吹地忽悠别人,尽可能地在别人面前展示自己的高大,如同站在凳子上的小孩子,总是妄图够到立柜顶上那些属于大人们的禁忌东西。

有时可怜,有时可笑,有时可悲。

当人从一个观众成为表演者再变成一个疯子的时候,他没有为所谓的艺术贡献什么,反而成为了遭受唾弃的把柄,如同在高压线下挂着一具焦糊的尸体,其宣传效果远胜于一块写着:“高压危险,请物靠近”的标语牌。这样的办法在秦朝有法律上的保护,可惜今天行不通了,有人说动物园的外展动物每隔几年必做胃肠结石的手术,我觉得就应该挂上数条残断上肢在熊山啊,猴山啊之类的地方,边上写一句话:“投食者断其臂膀!”——于是手起刀落,“唰”地一声——整个社会秩序了。

成为疯子的表演者是否会依旧手舞足蹈是不得而知了,神经错乱,精神失常是疯;任性放荡,不受管束也是疯,疯着疯着累了,就换了一双呆滞木讷的眼睛,死勾勾地盯着,一眼看了就毛骨悚然的样子,有人说:为了艺术,痴了。

于是被保护着,簇拥着推了上去,闪光灯噼噼啪啪,握手的握手,拥抱的拥抱,有人拿了笔来,就用手一挥,得了墨宝的人捧在手心里,虔诚啊,崇敬啊。表演者刚要张嘴说我只写了一半,但这句话被记者听去,于是人群更加期待他著作等于两身的来临,是迎接千禧还是迎接末日暂且丢在一边,高深的人从来都是只说半句,只言片语向来热爱演绎,滚雪球搬逐渐饱满如芙蓉姐姐硕大的乳房,下垂在腰际。

芙蓉姐姐说:你知道个屁?我不仅丰乳而且肥臀!

听说姐姐后来去了撒哈拉,做了新世纪的彭加木,表演者在舞台上演绎着这股思念:他倒在热沙上,狂风湮没了他的脸,最后两个驼峰一样的肉球没来得及干瘪就失去了水分,干馏为优质的奶粉。

掌声,这个时候需要排山倒海的掌声。表演者向攒动的无数脑袋致意,致意,致意……啊,原来是个梦魇。

表演者睁开眼睛,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以及绑在身上的皮带,一根吸管歪在嘴边,刚才还在鼓掌的人穿着白衣呵斥着他的挣扎。表演者的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愤怒,但是逐渐的,他不再扑朔,换了迷离的表情,安静的睡去,镇静剂的针筒还未从身上拔出……

去见女人,带上你的鞭子,走到她们的面前,卑微地下跪,将鞭子递上,既然当初说要化为依偎在身边的小羊,如今只得接受被笞打的命运。

表演者说,不要鞭子,要光武!发着光亮的武器,隐藏着无数被吞噬的灵魂,在撕咬在骚动在渴望着沸腾的血液。当战争的北辰在天际升起,末日的君王正披荆斩棘,痛苦伴随着传世的功绩,泪水无法掩饰权利的辉煌,一将功成万骨枯,不变的,是粪土。

我想睡觉。

表演者闭上了眼睛,忽然感到窒息,似乎要被浸溺在无尽的海洋之中,他拼力挣扎,但是抓不到任何可支持自己的东西,空泛中荡漾着绝望……或许,这就是最后的挣扎。

关键词(Tags): #大壳子
家园 先献花,再拜读.

帖子好象大有深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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