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短篇小说】青春作伴（一） -- 润树

故事梗概：1981年，四个大学生结伴从重庆乘长江轮出发，过三峡，观武汉，登庐山，分抵南京，上海返校。这篇故事演绎了他们对友情和爱情的理解和追求。

谨以此文，纪念我和我的朋友们逝去的青春。故事人物和情节，纯属虚构。

青春作伴（一）

黄昏，太阳加快了向天边移动的速度，在江面上映射出一片橙红色的波光粼粼。

重庆朝天门码头的一艘客轮前，排了一条长长的人龙，旁边的一快标牌上写着“1981年8月24日下午8时，重庆 – 武汉”。有些人已经在此等了一个多小时了，虽然已经立秋，30几度的空气仍让人直冒热汗。

当轮船一声长笛，宣告开始登船时，两个年轻男子匆匆赶到人龙的末端，重重地放下抗在肩上的行李，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手帕擦汗。

“我跟你说没问题吧！”戴眼镜，个子稍高的那位对他的同伴说。

“算你又说。。。”，话未说完，他的目光投在了站在前面，转过身来看他们的一个女子脸上，然后惊讶地叫起来：“是你？”

“你是 。。。”

“不记得了？我是桥梁系的，萧-沫-然。”

“哦，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在学校诗歌朗诵会上风头很健的大诗人嘛。”

“哎呀，艺术家真会讽刺人。”

“哟，原来是诗人和艺术在此相会？”戴眼镜的插话了。

“对了对了，这才是大名鼎鼎的诗人，复旦中文系的杜若冰”，萧沫然赶紧介绍他的朋友。

“我是林丽佳”，艺术家伸出纤细的手，然后指着站在她旁边的一个男子，“这是我的中学同学，韩建实”。萧沫然和杜若冰这才注意到那个站在林丽佳身旁的男青年。

“你也是同济大学的吗？” 若冰问。

“不，我在南京建工学院”，韩建实答道。

“哦，你们都学建筑吗？”

“是的，”林丽佳和韩建实同时回答。

“你们毕业后要是分到重庆来，在这嘉陵江和长江两岸的山上，竖起座座造型别致的艺术建筑，那才美呢”，杜若冰接着说。

“这正是我的理想”，韩建实脱口而出。

“也许吧”，林丽佳好像有些勉强。

“这个事情若冰你就不用操心呐。往前挪包”，萧沫然适时地插进来。

“那你们这次的航程是怎么计划的呢？” 杜若冰转到旅行上。

“我们先到武汉，然后我乘船去南京，丽佳去上海。”，韩建实简单回答。

“什么，你们没有计划顺道上庐山？” 萧沫然感到很奇怪。

“没有，我要提前赶回学校去”，韩建实答道。

“我和沫然要去庐山，林丽佳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呀。” 杜若冰脑子转得很快。

“丽佳本来没计划单独去的，现在你们能一起去当然好了。”韩建实很大方地说。

“这个应该由我自己决定吧？”，林丽佳显出愠怒的样子。

“当然当然，你想想再做决定吧”，萧沫然不想让她为难。

说话间，已经轮到他们上船。韩建实拎着两个包走在前面，用船票到服务窗口换了房间和床位牌，萧和杜紧随其后。他们都是四等舱的票，在二楼。韩建实和林丽佳是221号，萧沫然和杜若冰是222号，两个房间中间隔着走廊。每个房间有12个床位，林丽佳和杜若冰都分别选择了上铺。当他们一切安顿停当，已是轮船起锚离岸的时分。几个年轻人一同走到舱外，向岸上望去，但见远处已是灯火阑珊，斑斑点点，缀出山城的美丽轮廓。几声汽笛长鸣之后，客轮就加快了速度，从嘉陵江与长江干流的交汇口进入长江。一袋烟功夫，轮船就把这个长江上的第一大都市抛在后方，向着前方充满诱惑的山间驶去。

回到房间，若冰决定先去洗个澡，于是拿出换洗衣服，要沫然和他一起去。沫然还在找衣服，要他先走一步。

四等舱的浴室是在船的中间，也是由走廊分开，男女各占一边。若冰走进走廊，只听两边浴室里的水冲得哗哗响，还夹杂着一些女人的声音，不禁有些怦然心跳。忽然，若冰身前的一扇门打开了，扑面冲来些许热气，顷刻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年轻女子，披着湿漉漉的长发。若冰惊了一下，一阵心慌，也不敢细看，赶快走进男浴室。一边拧开水龙头，若冰一边还在想刚才的情景，恍惚之间，竟像是有许多女子的酮体在眼前晃来晃去。猛然间，若冰意识到自己正处在青春勃发之期。

冲洗完，穿上衣服，若冰走出浴室。不料，刚才的那扇门正好又打开了，又是一个长发飘逸的女子从里面走出来。若冰这次已镇定不少，但在昏暗的灯光下，看清眼前的人竟是林丽佳时，心又是一阵猛跳，朦胧中仿佛见了天仙一般。若冰不自然地和丽佳打了个招呼，急忙收回目光，怕被她窥破了什么秘密似的，快步走回房间。

洗过澡，大家都感到肌肠辘辘，于是一起到餐厅去吃了晚饭。餐厅人很多，吃完饭已近11点钟。一天赶路下来，大家都累了，便各自回房休息。

萧沫然躺在床上，却不能入睡，回想起此行的波折。沫然的父亲和若冰的母亲都是乐山市六中的教师，沫然比若冰要大一岁，他俩从小就是好朋友。沫然的父亲教数学，若冰的母亲教语文。沫然在学校各科成绩都不错，发展比较平衡，而若冰却是文科很好，数理稍差。1975年沫然高中毕业下了乡，随全班同学去了沫水县的一个农场。而若冰一年后却单飞，独自去了若水县下面的一个公社插队，因他的舅舅在那里当县委副书记。一年多以后，全国恢复高考的消息在十月初宣布，他俩同时回到六中复习，准备参加一个多月后的考试。由于时间如此仓促，沫然考试后感觉并不好，回到农场参加每年冬季的农田水利建设。若冰却很乐观，只在家里等好消息。不久他们都得到通知体检，然后填报志愿。次年一月初，他俩差不多同时得到录取通知，沫然如愿进了同济大学桥梁专业，若冰考上了梦寐以求的复旦大学中文系，他们在惊喜之余，对命运的改变如此迅速，都有点不敢相信。临行时，父母再三叮咛他们要互相照顾。几年来，他们在上海举目无亲，每到周末，不是沫然到复旦，就是若冰去同济，实行他们的“三同”：同吃同住同学习。每年暑假后返校他们也是一路同行。前几年，他们曾从北边成都出发，过秦岭，经西安，开封，徐州的铁道线回上海，也曾从南边经重庆，贵阳，柳州，杭州返沪。想到今年暑假已是最后的一次机会，可以借道长江，过三峡，观武汉，登庐山，于是他们一起说服了各自的父母，同意让他们乘长江轮回上海。谁知天公作难，这年夏天四川暴雨不断，使长江上游的好几条支流都河水暴涨，迫使一些江轮暂时停航，甚至重庆方面也不时传来有关长航的坏消息。这使沫然和若冰惴惴不安，生怕预定的计划落空。还好老天有眼，接近八月下旬，各地的狂风暴雨渐渐平息下来，河水也慢慢地退下去。当长江轮复航的消息传来时，萧杜二人欣喜至极，终于在24日一大早，乘了乐山至重庆的长途汽车赶到山城，再匆匆换乘市区公共汽车赶至朝天门码头，这才有了开头的一幕。再想到今天与林丽佳和韩建实的不期而遇，沫然既感兴奋，又有一丝隐隐不安，把未来几天的行程作了一个设想，但在想到最后的结局之前，就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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