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城的记忆（四） -- 范适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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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南京城墙的记忆，最早也是从祖屋开始的。

因为，祖屋离汉中门也就一箭之遥。穿过汉中门的汉中路，隔开了鼓楼区和建邺区。在印象中，似乎南京以前的鼓楼区是要好过建邺区的，大概南京的主要繁华地带乃至政府机关都聚集在鼓楼区的缘故吧，这让居住在鼓楼区的居民或多或少在心里就存了些优越感。

汉中门当年的城门我还能记得。门是没有了，但曾经束住门的布满铁锈的类似铰链的东西还在，深深的嵌在城墙的城砖中。

汽车，板车还有马车骡车在城门里进进出出。骡马踏在马路上的踢踏声，拉板车的工人吃力的号子声，汽车肆无忌惮的鸣叫声交织在一起，似乎在告诉人们，进了汉中门，就算进城了。

汉中门的城墙一路逶迤向北，就到了鬼脸城。

记得在离汉中门城墙不远的所在，有一家叫做德丰食堂的馆子，是我心里常常向往的地方。如果考试成绩不错，或得了老师的表扬，大人就有可能在这里犒劳我一下。离德丰食堂还有些距离，就能闻到浓浓的饭馆所特有的味道了。其实，最喜欢大人能给我买的仅是一碗辣油馄饨而已。那撒着葱花儿的，浮着辣油的，白生生肉嘟嘟的馄饨，只要九分钱。一碗阳春面是一毛一。用钢筋锅买满满的一锅大杂烩就比较奢侈了，要八毛钱呢。

夏天的夜晚，我和家门口的“小把戏”会一家凉床子窜到另一家的凉床子，为的是听那些下乡返城的“插子”们绘声绘色的“韶”下乡见闻还有各种离奇的鬼故事。当然，那时盛行的手抄本，如《虹桥古墓》，《一把铜尺案》，《血卢布》，《一双绣花鞋》等也是百听不厌的段子。

听完鬼故事，我们就会结伴去探幽鬼脸城。

当时的汉中门到鬼脸城的城墙段，搭满了棚户房，还有一些街道小厂也挤在中间，在城墙和沿城墙而行的秦淮河之间，只有一条蹩窄的土路可行。不过，那时的汉中门段秦淮河似乎比现在要热闹，河里有运各种东西的机帆船，河边，还有用于卸货的小码头。不像现在，城墙和秦淮河已被修建的美轮美奂，观赏性已取代了以前的实用性。

我们结伴而行的“小把戏们”摸黑走在城墙边的土路上，河里间或夜泊的船灯照过，把我们的小小的身影照在城墙上，颇有点鬼影憧憧的味道，我们被自己的影子吓的深一脚浅一脚的狂奔，但越是狂奔，影子就越是张牙舞爪的追着我们，把我们吓的只听见自己的心在怦怦狂跳。到了鬼脸城下，望着黑黝黝的鬼脸，不甚了然，也并不可怕，比起来，还没有船灯照着我们自己的影子可怖，我们就会有些失望的折回头，各自回家睡觉去了。

这时，我对南京的城墙已有了些直观的印象，就是它总是和山和水是连在一起的，是那样的自然而然，是那样的不留琢迹，似乎，南京的城墙如山水一般，是和山，和水，一起生长出来的。

认识南京的水，几乎是和山和城墙同步的，也许还要早一些，因为祖屋在乌龙塘畔，而我上小学乃至中学，是一定要路过乌龙潭的。

夏天，下河洗澡，对孩子们来说是一种抵抗不住的诱惑。但这是家里人所不能允许的，每年都有孩子溺水而亡的传闻，使在暑期的家长们格外担心。大人检验我们是否下水洗澡的最简单的办法是伸出臂膀，用指甲划一下，有明显的白色划痕就是下了河了，这是会受到责罚的。但有一种办法可以逃避这种检验，就是在水里洗过澡后，用力的奔跑，要跑的一身大汗，最好再用头上的汗在臂膀上抹几抹，这样，汗油油的臂膀，是怎么也划不出白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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