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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文摘】拳王之死 2 -- 致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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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文摘】拳王之死 6

二十二

王腾打算直接到“东方明珠”去挑战“鬼头刀”段佩勇,一旁的杜博听了连连摆手说不可不可。

王腾想多半是杜博认为自己技不如人,担心自己上场送命,若不显露一下实力只怕两个朋友更要担心,顾虑之下也不能尽智尽力。于是手指用力,将刚才喝干的酒杯“趴”的一声捏碎――他喝酒用的玻璃酒大杯,捏碎难度比普通瓷杯大了许多倍。

指着地上的玻璃碎片,王腾大声说:“朱军这混蛋害得我王腾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投!虽说是擂台杀人犯了国法,但这个小人也留他不得!擂台格斗靠实力拼胜负、斗生死,这小子使坏损人,除掉他也算是为拳坛除掉一个败类!”

王腾露了这一手惊人的指力,杜博一脸惊奇不说,张星也看得目瞪口呆。愣了半响,张星一拍桌子,大声说道:“王兄弟,你我都是铁山的乡亲,张哥我陪你和那个龟儿子斗一斗!”坐在主位的杜搏也大叫:“好大的力气,王兄弟你简直是神人!”

招呼服务员进雅座把杯子换了后,三人继续商量。

杜博说:“王兄弟,杜哥我本来的确有点担心你的安危。但看你如此天生神力,那个什么鬼头刀也讨不了什么好。不过你直接去东方之珠挑战却不太好,杜哥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没等王腾开口,张星便着急问道:“老杜你有什么好办法?快点说来听!”

原来杜博觉得王腾没什么知名度,直接去参加公开赛和“鬼头刀”格斗,朱军认出王腾后多半要使什么阴谋诡计。所谓“明抢易躲,暗箭难防”,擂台格斗不怕,这坏小子背后打黑枪却不得不防。再说朱军和掸邦军阀关系不错,这小子万一故伎重演,陷害一个什么罪名借掸邦军阀的刀杀人,那样的话真成了“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了,空让朱军耻笑我们太笨。

所以杜博认为唯一的办法是让王腾参加赌场之间的挑战赛,代表某个赌场参加比赛,大庭广众之下当着高低贵贱观众的面打败“鬼头刀”,这样一来朱军也就无法使坏。

张星听完,连连称妙。随后又商量代表那个赌场出赛的问题,因为张杜二人的“金色年华”并没有格斗比赛项目,所以以往并没有参与挑战赛。不过这个不是问题,以前没有现在开设就是,反正挑战赛也是公开搞,只要有赌场愿意支付被挑战拳手的出场费即可。至于赌注则一般为各赌场自己开盘经营,所谓自负盈亏、门票收入分成比例协商解决,而拳手的奖金则从各自的买赢盘盈利中分成20%。

计划停当,次日便开始操办。张星为人谨慎小心,特意在果敢城外20公里树林中找了一个小屋让王腾住下操练,并派了一个信得过的赌场伙计带枪供王腾驱使,这一切安排停当才去“东方之珠”协商比赛事宜。

“鬼头刀”段佩勇武艺高强,随着在果敢拳坛名气越来越大,出场费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已经飙升到50万人民币打一场。(在掸邦人民币比缅币坚挺好使)因为他从无败绩,其他赌场也就慢慢的不愿来挑战,如此一来他倒颇有点“英雄寂寞”的感觉。算起来他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参加挑战赛,这两个月也就是击毙了二十多个赌光输尽、要钱不要命的赌徒。

这样的人果敢经常有,拼了命要那区区五千到一万块的奖金,结果把命丢了。如果是一个人去比赛的,那么刚到手的一万块自然也被赌场老板重新收回,因为入场才给钱,连消费的机会都没有。不过也有赌场提供更“优质诚信”的服务,报名的赌徒拿了钱以后可以在持枪士兵保护下,到赌场把钱输光后再来受死。如果祖坟冒烟万幸赢了,那么也可以按照一天50%的利息把钱还给赌场。不过这样的“幸运儿”其实也就是赢一两天的生命而已,因为还了钱后10个有9个还会把剩下的钱拿去再赌,输光后又来报名,如此循环一直到口袋空空上台送命。

人死之后,碰到赌场老板心情好,会拿几百块钱叫手下喽罗买口破棺材埋了,心情不好则直接叫手下扔到林子里喂野兽。

其实埋不埋结果都一样,就算埋了,那几铲子土和薄薄的胶合板棺材如何抵挡得住饥饿的野狗野狼的利爪尖牙,还不是要刨出来饱餐一顿化做一堆狗屎。所以埋这些倒霉蛋的喽罗们自然一切从简,干脆就把那几百块拿去喝酒吃肉,免得自己出力掩埋还浪费一口棺材,也省得饿得嗷嗷叫骨瘦如柴的野狗刨得辛苦。死去的赌徒们也可以早点完成循环化做狗屎,如此对死人无损,于饿狗有利,于人于狗,皆大欢喜,于是一律扔掉了事。

果敢周围的密林里也就经常有肢体不全的尸体出现,以至于周围农民养的家狗也羡慕野狗大块吃肉的“小康”生活,纷纷落草为寇,主动打破自己的“大米饭碗”,“下海入林”自力更生,家狗也就变成了野狗。

这些吃人肉的野狗数量庞大、性格凶残,饿急了甚至不等人死就要来吃肉。野狗伤人事件发生频繁,军阀政府也颇为头疼,出动了几次军队充做“打狗队”,这些军阀的军队对付毒枭的武装游击队胆小怕死,用手中的AK47来杀狗倒是个个奋勇争先,直杀得狗血成河,狗嚎一片,战果辉煌,只是吃人肉长出来得野狗肉却没人敢吃,又进了剩余野狗得肚子化做狗屎。

这些军人也知道“狡兔死,走狗烹;野狗灭,全失业”的道理,狗杀光了林子里那些尸体谁来消化?再说狗杀完了他们又干什么呢?去消灭毒枭送死么?所以自然杀一部分,留一部分。有人说“自古兵匪是一家”,到了果敢这地方,倒成了“果敢兵狗是一窝”了。

……

“鬼头刀”纵横无敌,果敢不败,久则无聊。这一天听到手下兄弟报告有赌场拳手挑战,大喜过望。听到对手开价出场费也要五十万,不觉有些恼怒,心想自己这么大的名头才敢叫这么高的价,一个区区无名小卒、听都没听过的“铁山斧”居然也敢叫价这么高,简直乱了规矩。

没想到没等多久他的组场老大朱军就来找他,而来以后居然来做他的思想工作让他答应下来。

原来张星也是个精明人,看准了“鬼头刀”久不打挑战赛知名度容易下降。赌场赌客新陈代谢非常快,2个月不打比赛那些熟悉赌客早就走了,新来的赌客不晓得什么名气大小,打死那些输光了的家伙也显不出实力高低,赌场和经纪人收入的大头格斗下注分成便无人参与,所以保持一定的“曝光率”非常重要。抓住这一点张星便找“东方之珠”的总经理谭刚磋商,提议名义上各给对方五十万,实际上大家一分钱都不给,收入就靠下注和门票。

开始谭刚摇头说不可能,听张星一番利害分析下来后谭刚又觉得言之有理。心中暗想:反正出场费没自己一分钱好处,“鬼头刀”这小子也很久没有参加挑战赛了,也就没给赌场的利润做多少贡献。奶奶的,光靠打死那几条小猫小狗,要钱不要命的“狗粮”,这两个月还不如功夫平庸点的拳手给场子里赚钱多!

想到这些,潭刚于是答应下来,并找朱军商量施加压力。朱军这小子一听也觉得有理,谭刚心里的想法他也一清二楚。于是又来找段佩勇把张星的道理复述了一遍,然后又旁敲侧击晓以利害。

“鬼头刀”虽然觉得委屈,但想挑战赛的10%赢盘盈利和门票的5%分成无论如何也比打死一袋“狗粮”来钱多,而且自己长期不曝光也不是个办法,所以想了想也就答应下来。

比赛定在97年9月28日星期日晚上9点开始,地点是“东方之珠”大酒店的格斗擂台,可以容纳1000多名观众。门票从500到5000人民币不等,赔率经过“东方之珠”和“金色年华”的协商,定为“鬼头刀段佩勇”1赔1.3,“铁山斧王石”1赔6,门票收入扣除给比赛拳手的各10%和给经纪人的5%,再支付完宣传费后所得利润“东方之珠”和“金色年华”三七分账。

签订合约那天是9月20日,随后几天便开始了各自的宣传和鼓动,果敢街头到处有人散发宣传传单,各个酒店入住的赌客们也都收到了传单。这些酒店介绍一个观看比赛便可以得到100元的介绍费。果敢街头的汽车司机、三轮车夫也人人手头攥了一把传单,散发1000千张可以得到20元人民币,如果直接拉来客到“东方之珠”住宿或者购票,那就可以拿到100元人民币。

两三天时间,小小的果敢市内新老赌徒,军阀首脑、贩夫走卒都知道周末在“东方之珠”举行的:“鬼头刀”VS“铁山斧”的格斗比赛。大家一时议论纷纷,赌博的常客自然知道“鬼头刀”的厉害,新来的赌客也在赌场伙计添油加醋的叙述下开始对段某人“如雷贯耳”。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这个“铁山斧”是何方神圣。只看海报上写的是:“金色年华重金从大陆聘请格斗高手,拳比铁硬,腿比斧利!”,两个赌场分别开自己拳手的赢盘。

赌客心理十分微妙,大部分赌客自然看好“鬼头刀”,不过也有不少赌客觉得“金色年华”既然舍得50万出场费,“铁山斧”要价居然和“鬼头刀”一样高,肯定也是高手。所以也有不少人买“铁山斧”赢,不过这些“铁山斧”的FANS要是知道其实双方那50万出场费纯粹是个幌子,估计一窝蜂都会去买“鬼头刀”。赌拳的人很少脚踩两只船的,非甲即乙,不会去自相矛盾,要赢就赢的彻底,要输就全盘皆输,这也是赌徒心理。

王腾却全然不知道这些,他在郊外和陪同的云南小伙子黎亮一起,每天一大早就起来跑步练拳,黎亮找了附近的一家农户做饭烧菜定时送来,平时他就在一旁供王腾驱使。王腾也不是个难伺候的人,休息的时候便和黎亮谈天说地。

黎亮刚满21岁,18岁便跑到缅甸来谋生,做过小生意,开个小饭馆,后来因为没生意头脑把几千块本钱赊光。因为长得还算结实,于是就跑到金色年华应聘保安,他也是楚雄人,和杜博是老乡,当即便被录用。小伙子做事还算忠心麻利,很快就成了两位老板的心腹。所以王腾在外训练就让他来做陪。

我和王腾从16岁以后的训练内容基本上是固定的。一般先跑5000米左右热身,然后如果有杠铃就做10到20组深蹲,我选的重量一般为450公斤,他则一般选550公斤。如果没有杠铃就做倒立曲伸100到200次,然后做倒立悬挂仰卧起坐100到200次,做了再单腿轮流各自跳跃100次,这样来代替深蹲。

做完深蹲一般休息半个小时,然后进行击打训练,训练分成固定耙和移动靶。固定靶一般就是踢树和我们特制的沙袋(双层,沙袋里装河里捞上来的鹅卵石和河沙的混合物),移动靶小时候是陪练拿一个乡下用的那种2米长的长柄竹制“笊篱”做靶,不断移动变换去打训练的人,训练的人攻击躲避靶子,不能让笊篱打中躯干头部。固定靶主要是训练力量和肢体硬度,移动靶则是锻炼反映和速度,也训练身体的柔韧性和协调能力。

打了靶后一般我会和他对练,练习分成静力对抗――太极云手和摔跤结合的动作,速度赛跑――在河滩上跑500米来回,跑的过程中干扰对方并防御对方的干扰,格斗对抗――我们小时候买不起扶具,也穿不惯扶具,所以训练一般都不打头部和挡部,其他地方则随便打。后来力量越来越大,就算是我们从小磨练出来的抗击打能力,也实在不能保证不受伤,所以对抗训练慢慢减少,打得时候也不能出全力,而加强了移动靶和固定靶的训练做补充。

训练完了后一般会再练一个我们学的套路或者打太极,最后就是做瑜伽算是放松和穷人的自我按摩。

王腾在缅甸果敢的林子里也是这么练,不过黎亮是没办法和他做格斗训练的,只能加强固定靶和移动靶的训练。

黎亮一学就会,把扎在木棍上的椰子劈头盖脑朝王腾一阵乱打,但就是掌握不到诀窍,踢坏一个椰子又换一个椰子,踢断一根木棍又换一根木棍,最后只好换成铁棍。

这下子棍子运动速度慢了许多,铁棍经常被踢得飞出去老远,却不再担心被踢断。几天下来,椰子拳打脚踢打碎了几百个不说,木棍也打断了几十根,就连铁棍也被踢弯了十多根。

不过黎亮脑袋瓜好使,第二天就请那户做饭农民家的几个小孩来给他扎椰子、拣棍子。每扎一个椰子给两毛钱、拣一次棍子给一毛钱,那几个孩子非常积极。

几天下来后黎亮也懒得一毛两毛的结算,给了几个孩子100块人民币做工钱,也不需要找零,几个缅甸乡下穷孩子拿到这笔“巨款”,一个个欢天喜地。那也难怪,中国出口到缅甸的成衣,衬衫15块以上的都卖不动,最畅销的是5到10块一件的衣服。这笔100元的“巨款”够几个一身破烂衣服的穷孩子一人买套新衣服了,运气好孩子的父母也可以一起沾光“风光”一把。

黎亮非常卖力,练了几天后满手都是血泡,血泡破裂后手上贴满了药用胶布止血,但还是不顾疼痛陪王腾练习。王腾也觉得这个兄弟不错,后来他到了美国还在电话和邮件里提起过几次。

王腾就这样在山沟里因陋就简的练习,反正习惯了,没人陪同我们也能练。

果敢城内的“鬼头刀”段佩勇也天天操练,准备周末的比赛大显神威,他那几个兄弟就是他的陪练。段佩勇也算格斗高手,知道生死较量没有后悔的机会,一次失误都不允许,所以练得也很卖力。抽空他又击毙了几袋“狗粮”,算是他“鬼头刀”段某人给林子里的“狗友”们的礼物。

几天时间转眼就过去了,9月28日比赛那天王腾照例没有训练。按照约定张星不需要来接,这也是怕来接的人被盯梢――朱军那小子诡计多端,也只能小心点免得被这条“毒蛇”咬到。

下午五点王腾把饭吃了,六点就和黎亮一人骑一辆中国出口到缅甸的摩托车回到了果敢。他没有回“金色年华”,而是到了“东方之珠”酒店内订了一个房间在里面休息等候。

果敢的酒店入住都不需要出示证件,给100块人民币算做押金即可。如果参与酒店赌场的赌博,则就算住宿费超出100元押金也不会把你扫地出门,如果没钱赌博甚至身无分文,也不向你追讨住宿费,只请你尽快走人拉倒。不过一般都不是美貌的缅甸傣族服务员小姐来请,而是持枪保安甚至武装军警来请。

黎亮没有跟到酒店,路口一看到“东方之珠”他就停下车,让王腾一个人去开房,随后黎亮便去报告他的张星和杜搏两位老板。

到房间后王腾便用手机向张星通报了房号,果敢大部分地区都可以使用中国的手机进行通讯,所以上至特区首脑、毒枭,下到普通商人,身在缅甸,却使用中国的通讯网络,也算一大怪事。

中国来的赌徒们也觉得确实方便,汉语流行、人民币坚挺不说,连手机都随便打,简直方便到家了,都觉得过了把“上国公民”的优越瘾。这些中国人也不认为这里是出国,都把缅甸果敢看做是中国的一块南方飞地、超级特区。

事实上也差不多就是这样,军阀头目、毒品贩子、赌场老板、赌徒基本上都是华裔或有华人血统,本地人除了马路边摆摊子卖米粉占多数外,其他就是在扛枪的小兵和端盘子的服务小姐中属于“绝对多数”。

门票发售得不错,卖出去800多张,其余200张送给了各路不需要买票看比赛的人。掸邦特区的几个头目、果敢市党政军要人、商界名流、赌场豪客……,这些都属于特邀嘉宾,都不需要花钱买票,相反来看了比赛赌场还经常有礼物赠送。

卖出去的票一共收入了一百五十多万,“东方之珠”总经理谭刚笑得一脸灿烂,钞票大笔进帐,老板又对他连连表扬,还请了这么多特邀嘉宾露了脸。踌躇满志之间,他也觉得自己被称为果敢的“商业巨子”、风云人物不算吹嘘。

下注的金额更大,买“鬼头刀”赢的赌注有两百多万,买“铁山斧”王腾赢的也有六十多万。

比赛前照例搞了十来分钟歌舞表演,然后就是几个来果敢混饭吃的家伙表演了一些断砖、碎石、踢破木板的把戏,又折腾了二十分钟。

朱军早在前派落座,前面几排大多是随时随地一身戎装的军阀头目。朱军也在军队里干过很长时间,他和这些穿军装的共同语言很多,不过朱某人在中国不过是个小小的中校营长,比他军衔高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军队是讲究等级的地方,他在中国实在威风不起来。

如今居然和封疆裂土的异国“诸侯”称兄道弟,那些“诸侯”还向他请教一些军事知识,他也算风光了一把。脑子里还想做什么黑拳组场老大,要是被军阀政府聘请做“军事顾问”那就太好了。不过缅甸军阀可没兴趣请这位非官方的退役军官朱先生加盟军队,北方中国政府那边不好交待。

8点50分,“鬼头刀”段佩勇上场了,他上身赤裸,下身穿了条宽大的黑色短裤,脚下蹬了一双黑色的铁皮包头皮鞋。“鬼头刀”段佩勇1米95的个头,98公斤的体重,但是并看不到一两肥膘赘肉,全身都是铁打铜铸一般的生猛肌肉。

为了刺激赌徒们在最后几分钟下注,当红拳手一般先出场显示力量,段佩勇上场后活动了几下手脚,然后也不做势抬起一脚就把台上两根有40厘米粗、1米5高,固定在铁柱上的木桩的一根踢成两截。随后一拳将另外一根木桩打出一个缺口。

台下倒没多少人鼓掌,只听一片男人的惊呼和女人的尖叫,随后就是闹哄哄一片跑去下注的声音,还有就是七嘴八舌的议论。

8点58分,王腾跳上了擂台,擂台外的朱军一看到王腾就瞪大了眼睛、脸上表情十分复杂。擂台里的段佩勇看到王腾出现却没什么吃惊的表情,“哼”了一声后面无表情的盯着王腾,眼睛里射出一股凌厉的杀气。

9点钟,一声宣布停止下注的破锣敲响,“鬼头刀”段佩勇和“战斧”王腾拖了一年的生死格斗随即开始。

……

二十三

“鬼头刀”段佩勇从小学的是家传正宗少林拳术,十二岁后又苦练格斗散打。他天生的金刚体魄,后天又风雨不断每日磨经练骨,不但力大无穷,更兼身手矫健灵活。段佩勇自进入黑拳界后比赛场次已经上百场,击毙的拳手、赌徒加起来也有一个连,格斗经验十分丰富。此人有力、有技、格斗心理成熟,实在算得上格斗场上的混世魔王。

少林拳据说是印度高僧达摩所创,但实际上少林武技中的格斗心理修炼,也就是一般所说的内功心法中有一些印度瑜伽功夫的影响,而在格斗技术层面则完全是中国土生土长。

少林寺因为是寺院,相对民间较为稳定会和超脱,所以慢慢成了一个中国武术的沉淀池和集散地。许多武术名家曾经到少林来和寺中武僧切磋武技,甚至教授技术。少林的武术拳种大部分并非僧人自创,而是从中华大地民间吸收传入,然后寺中武僧加以提炼和改良逐步得来。

少林的武术实战性很强。拳法刚猛凌厉,招数讲究大开大阖,拳打脚踢为主,走的是格斗的正道,没有去钻营什么奇招怪术。

缅甸果敢市内的“东方明珠”的擂台上,“战斧”王腾和“鬼头刀”段佩勇握拳对峙。

只见一左一右两条金刚大汉赤膊裸胸,一个个虎视豹曲、狮撑熊势,彼此相距一腿距离,片刻间便可置对手于死地。此刻雄视贯气,都在寻找那一刹那的最佳进攻机会。

对峙了几秒钟的时间,“鬼头刀”段佩勇抬腿首先发起了进攻。

段佩勇起右腿飞速扫踢向王腾的肋部,他希望王腾用左手去格挡。王腾的左小臂已经断过了两次,虽然得以痊愈,但是心理上却造成了一些阴影――这是每一个格斗者伤愈后必然的反应。心理的阴影对格斗极为不利,很容易造成所谓“分神”,而格斗者必须做到“凝神”。生死格斗,较技者必须物我两忘,眼中只有对手的一举一动,不能有担心、畏惧、愤怒、害怕……

王腾没有去格挡,他轻轻向后踮身后跃半步想闪开这一脚。

段佩勇腿法极快,右腿不等落地,在空中就变刚刀断砍般的扫踢为铁枪贯刺的侧揣――钢制鞋头、铁钉掌底的皮鞋对准王腾的咽喉,带着一股劲风就飞过来。

王腾并不躲闪,右摆拳奋起神力飞速打出,正好击中段佩勇的小腿。段佩勇脚一歪,铁皮鞋尖擦中王腾的左脸,王腾脸部当即皮破肉烂、鲜血流出。

这一记重锤般的摆拳将段佩勇的重心打得有点失去稳定,他也没空去重新拿稳重心,顺势前扑,右手直拳对准王腾的右眼借着前倾之力疾如流星般打过来。

王腾摆拳打出后,当即右腿起脚,一个高腿踢出,这一脚便正好踢在段佩勇的右上臂内侧,只听咔嚓一声,段佩勇肌肉发达的上臂被踢断。

胳膊一阻,段佩勇九十多公斤的身体也撞在王腾力竭的右腿上,王腾重心当即失去,倒退几步倒在地上。

生死格斗,“鬼头刀”不愧是格斗场上的骁将,他也顾不得右臂剧痛,趁王腾倒地,扑上前对准王腾的软肋狠命一脚踢出。

段佩勇这一脚踢出,不要说皮鞋上包着一厘米厚的钢制鞋头,就是赤脚踢出,脚力之大也可以踢死一头莽牛。加上这钢头,则足可将数十厘米直径的铸铁水管踢碎击穿。只要踢中地上王腾躯干的任何部位,王腾都不可能还能活下来。如果踢中四肢,中脚部位骨头粉碎不说,撕裂脱离都有可能。,

地上的王腾来不及躲闪,而且就算躲过这一脚也不可能躲开后面跟进的连环踢。危急之中,他只得抬起右腿,侧身对准段佩勇的来腿奋力揣出。

这一下正中段佩勇的大腿,躺在地上的王腾身体被段佩勇的腿部力量带动,一下滑出去一米多远。

王腾只觉得右脚整个如被雷霆轰击,从脚掌到躯干都被剧烈震动,右脚跟则完全麻痹,也不知道骨头断了没有。

站着的段佩勇挨了这一揣,也觉得右大腿肌肉疼痛难忍,用不上劲,迈不开步。

王腾知道生死就在这一瞬之间,若不爬起,等段佩勇缓过劲来,那就毫无生存的机会。当即顾不得身体麻痹,奋力一个翻身站起。站起来后只觉得右脚掌心传来钻心疼痛,盆骨、膝盖关节也似乎受损,稍微用力就剧痛难忍。

两人一时都动弹不得,都凝神盯着对手。

场外赌客也都屏住了呼吸,少数几个女人的尖叫显得特别刺耳,这几个女人都是果敢头面人物的情妇,从格斗一开始就尖叫不已。

两人雄视对峙了足足三十秒钟,此时两人身上都大汗淋漓,这倒并非格斗用力产生,大部分是因为忍受剧痛和生死格斗的紧张而来。

场外那几个尖叫的女人可能自己也觉得安静中自己叫得太刺耳,渐次闭嘴,一时擂台内外都变得一片寂静。

王腾感觉右脚知觉恢复,便咬牙微微跃动了几下。右脚虽然依然疼痛异常,但已经可以发力,神经麻痹暂时中止。那边段佩勇也感觉大腿神经知觉恢复,右脚轻轻提了提,已经可以活动。

场上的“战斧”王腾突然发动进攻,他猛扑两步,右脚虚晃做势要攻击段佩勇的左侧,趁段佩勇侧身准备防御时,忽然右脚前踮支撑,左脚疾如流星踢向段佩勇的右肋。

段佩勇来不及躲闪,只得奋力抬起右臂来格挡。他右臂本已骨折,但面对王腾的侧踢却完全出于格斗的本能用右臂格挡。这一下牵动手臂剧痛传来,却已经来不及考虑其它,只盼能稍微架格一下免得直接踢中躯干。

“鬼头刀”这支断臂已经牵动困难,速度缓慢,没等架起便被踢中。不要说是受伤折断的断臂,就是完好无损又如何能够抵挡王腾摧金碎石、千钧之力的左脚踢力。

只听一声“嘭”的闷响,王腾这一脚正踢中段佩勇的肘部,然后带动肘部又踢在“鬼头刀”的肋部。

“鬼头刀”遭此重击,只觉得五脏六腑似乎都被移位。体内肺部反射性收缩,呼吸顿时停滞,心脏跳动也似乎一下停顿,浑身神经已经不听使唤,头脑意识却分外清醒。

王腾那等“鬼头刀”缓过劲来,左脚连环又起,一个摧毁性的正踢以排山倒海之力击中“鬼头刀”段佩勇长满黑毛,扎着巴掌宽、铜扣虎头的皮带正上腹部。

段佩勇1米95,98公斤的身体被踢得飞出去50厘米,轰然巨响摔倒在擂台上。他倒地后四肢抽搐,脸红眼凸,嘴里不断喷血……

……

场内片刻死寂过后,便是男人的欢呼叫骂和女人的尖叫呼喊。赢了的赌客不断吹口哨狂叫,输了的赌客则嘴里念念有词,骂声不断。

张星、杜搏和几个兄弟冲进场内将王腾扶住,急急往门口走去。金色年华的老板潭刚脸色铁青,盯了朱军一眼嘴里一哼便忙着指挥赌场保安和护卫军警送贵宾离场。

朱军也没理会谭刚,他双手握拳呆坐在椅子上,脸色阴冷、目光闪烁。坐了一分钟时间,他才跳进擂台和段佩勇的几个兄弟一起察看还没有断气的段佩勇伤势。

段佩勇已经说不出话,嘴里从喷血慢慢变成吐血沫,四肢抽搐了足足十几分钟才蹬腿断气……

王腾几人离开“东方明珠”,便径直回到“金色年华”。张星招呼早已等待的医生给王腾止血疗伤,杜博则去料理赌拳后续事宜。

王腾伤口不算严重,脸部伤口属于外伤,包扎止血后便没什么问题,足部剧烈震荡导致脚掌和腿部的韧带、关节损伤则需要一段时间修养才能复原。

次日上午,杜博结算出收益,将王腾应得奖金35万给王腾送来。王腾请杜博帮他把30万人民币换成美金,另外5万人民币托张星回铁山的时候私下给自己父母。

休息了几天,王腾感觉腿部损伤已经没有太大影响,便欲前去寻找朱军。

这天晚上,王腾和张星几个人正在饮酒谈天。派去盯梢的黎亮打来电话说看到朱军带了一个人,鬼鬼祟祟似乎是打算趁黑走。

王腾听张星转告完消息,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大声说:“这个败类想走,我和他的帐还没算清楚呢!我王腾这就去找他做个了断!”

张星要和王腾随行,王腾说:“张哥,我托你的事情你帮我已经很感激了。这个事情兄弟自己去处理,你和杜哥两个在这里喝酒,我去了结了这个败类就回来!”

王腾揣了一支手枪,骑上一辆摩托车,便往黎亮电话里说的地点赶去。

果敢巴掌大地方,几分钟便赶到黎亮电话里说的地点。黎亮正骑在摩托车上盯着“金色年华”的方向,看到王腾骑车赶来,他手一挥便在前面带路。

朱军并没有往北方的中国走,却把车往一条通往缅南的偏僻公路开去。这条公路极为破烂,两人追了十多分钟,远远看到前面暮色中一辆蓝色桑塔纳轿车。

王腾追上黎亮,吩咐黎亮在后面了望有无军警,不要跟得太紧。随后加大油门单人独车俯身往前面的轿车冲去。

前面车子内的朱军发现了后面的摩托,拼命加速企图甩脱王腾。无奈公路太破烂,四个轮子的轿车在这样的地面上根本跑不过两个轮子的摩托。眼看越来越近,距离已经缩短到几十米,转眼便可追上……

车子里忽然伸出来一把AK47突击步枪向后扫射,子弹呼啸而来,好几颗子弹便打在王腾跨下的摩托车上,火星四溅。

摩托上的王腾感觉胳膊一热,知道被子弹打中,手不由自主一松劲,方向一歪倒在地上,跨下摩托滑出去十多米远。他迅速跳起,从腰里拔出手枪还击,连发几弹却没击中,倒地的摩托车却被朱军射来的子弹击中油箱,爆炸起火。

火光中后面黎亮赶来,王腾招呼黎亮下车,换了车又去追赶。

轿车中的朱军在军队里呆过多年,枪法了得,又是一枪打中摩托车的轮胎,车上王腾随即摔在地上,朱军接着又是一个连发扫射打爆摩托。

没了车,看着远去的桑塔纳,王腾只得咬牙将手枪子弹全数射出,虽然将轿车打出几个破洞,那车子却渐行渐远,转过一个弯,眼里便只剩下破旧的公路和公路两旁的森林……

无奈,王腾和后面追上来的黎亮汇合后只好步行回果敢市区。

一路上王腾一言不发,一旁的黎亮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紧紧跟在旁边。

暮色覆盖下的异国公路上,只看到两个脸色冷峻的中国人大步流星匆匆而行……

回到“金色年华”,张星和杜博正在等待,王腾入座喝了几口酒,张星看王腾和黎亮的脸色知道没有将朱军格杀,两人只得安慰王腾从长计议。

王腾沉默半响,端起酒杯说:“谢谢张哥、杜哥,我明天打算回国。”

张星道:“兄弟,你伤口还需要休息几天,不如等伤口好了后再回去。”

王腾说:“我回去后就去拉萨,打算找个地方好好操练一下本事。”

张星便问起究竟,王腾简单说了康巴训练营的事情。张星和杜博也有所耳闻,听王腾想去看看,虽觉似有不妥,但也不便劝阻。

第二天,王腾便告别杜博、黎亮,揣着3万美金离开果敢。

张星开车将王腾送过边境,一直开到云南一侧的临沧市才回果敢。两人临别不胜唏嘘,都不知道这一次分开又要等多久才能碰面。

王腾在临沧也不停留,上了一辆客车便往大理赶,一路上他也无暇再考虑其他,只希望靠这三万美金去康巴训练营领教一下顶尖格斗技术的锋芒……

二十四

“战斧”王腾在“东方之珠”赌场擂台上击毙了“鬼头刀”段佩勇,成为缅甸果敢拳坛的头号拳手。

格斗比赛后,张星和杜博都提出让王腾留在果敢,再打几场比赛多挣一些钱后入股“金色年华”。反正北方的中国不能回去,就在这南国边陲的化外之地、蛮夷之邦自我发配吧,以后也可以娶妻生子,过一些快活自由的日子也好。

但是王腾在果敢早已耳闻拳坛的残酷,赌场的黑暗。要他做一个驻场拳手,如同段佩勇那样打死破产的赌徒,击毙那些没学过功夫的人,这样的格斗他是无论如何不愿意地。

王腾击毙前空手道冠军“电锯”后的那天晚上,他失眠了,和我谈了一个通宵。他并不是嗜血的狂人,他只是酷爱武术,只想在擂台上争得荣誉,喜欢那种战胜对手、证明自己的感觉。

擂台格斗,即使有死伤,在中国古代历史的很多朝代并不算犯法。相反碰到尚武的君王,反倒要鼓励学武较技。雍正年间,皇帝下智民间不准学武,擂台格斗造成死伤一律法办,从此以后民风日渐颓靡软化。

在现代,规则约束下的格斗项目,击毙对手也不算犯罪。但是格斗本身对任何规则的约束都是天然抵触的,格斗不是打乒乓球和百米赛跑。为了减轻打击威力而让拳手戴上拳套,指法和掌法就不能运用,拳手抗打击的能力也急剧下降。有了点数,武术家也就成了投机客,被规则诱导去钻营如何得点而不是彻底的战胜对手。有了裁判,就有了不停的搂抱和“战术”。

格斗,是两个人的战争,是实力的较量和抗衡。这里的规则上天早就制定完善了,活着站立的那个人叫胜利者,倒下死亡的那个人叫失败者。而不是一帮坐在旁边看,好多年没挨过拳头的老朽裁判在旁边决定什么10分那个叫赢家,9分那个叫输家。再没有比格斗用裁判判分来决定胜负更滑稽可笑的运动项目了。

自古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现在的格斗体育项目,既然有两个“第一”的平局情况,那么这些人也就只能称为“运动员”,而不能成为“武士”,更谈不上成为“侠士”。所谓的“金腰带拳王”,如果他不是彻底的击倒对手赢得胜利的,而是靠多了几下不痛不痒的“点数”,那这个“拳王”就是个冒牌货。

有人说无规则的格斗太血腥了,那倒的确有点血腥,但是和军队拥有的各种骇人听闻的武器相比,即使是把全世界过去100年所有拳王的铁拳加起来也称不上“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学武比从事其他任何的体育项目都要求严格,因为格斗没有可以投机取巧的地方。学武是体力、技巧、意志的艰苦磨练,一个真正的武者必须遵循天道来增进自己的力量。而学武如果没有一定的实战格斗,走向花拳绣腿几乎是必然的结局,而实战最好当然是战场厮杀,平时只能是擂台格斗较量。

一个不尚武的民族被异族屠杀的人绝对多于死在擂台上的人。一个民族如果男人都手无缚鸡之力,见到粗壮勇猛的敌人就吓得腿软,或者即使胆大也只能用脖子去磨砺敌人的刀口,那这个民族就谈不上什么强盛了。

一个民族没有武士死于擂台,民风必走向软弱奢靡,这个民族终有一天会遭受上天用上百倍的妇孺滴血毙命于强者脚下的惩罚。

中国尚武重义的地区,如荷泽、沧州、佛山等地,出来的男儿多豪爽健壮之士,性多方梗,民风古朴厚道,不重华奢,不贪淫糜。

……

王腾不是一个瞻前顾后、妇人心肠的人,他决心在格斗场上赢得荣誉,也就不会害怕击毙对手。他只是不想击毙那些不懂得武术的人,他希望每一个被他击毙的人都能和他有一样的想法――死则死矣,男子汉命丧擂台好过病死卧榻!

97年10月中旬,王腾从云南出发到了拉萨。一路上客车转货车,从热带丛林到了雪域高原。拉萨的10月已经比较寒冷,经常下雪,到拉萨那天,也飘起了小雪。

王腾到拉萨便径直到宇拓路来找扎西兄弟。扎西麒麟的妻子热洽卓玛正在店内忙碌,见到王腾非常高兴,招呼落座后便给丈夫打电话通报。

只十几分钟时间,扎西兄弟便急匆匆跑回来。一别两月,重逢后三人都非常喜悦,店内也不方便说话,于是一起到附近找了个饭馆吃饭叙谈。

问起这两个月的经历,王腾便将在果敢的事情一一讲给两兄弟听。说到擂台击毙“鬼头刀”段佩勇的惨烈场面,两兄弟都感叹不已,又听未能追上朱军这个败类,都不由咬牙扼腕。

扎西麒麟说:“王兄弟,朱军这小子跑了你也别往心里去,日子还长,他还能跑出地球去?只要他一天不死,总有碰头的一天,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山水有相逢’,这小子迟早有倒霉的那天!”

王腾说:“扎西哥说得是,暂且留他的狗命吧!我在果敢挣了些钱,想去康巴训练营学学格斗。”

扎西麒麟说:“兄弟,你这钱可是生死线上换来的,去学拳可要想清楚!我可把你当亲弟弟看,不希望再失去一个兄弟。”

王腾大笑道:“我王腾也在擂台杀了人,此时此刻,还怕什么生死!扎西哥的情谊我知道,只是现在我王腾重罪在身,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宁肯擂台死,不愿法场亡!”

扎西麒麟叹了口气,说:“王兄弟,我也知道老家你多半是不能回去了。不如你就留在拉萨,也开个店做点生意。将来就在这里成家立业,平时兄弟几个一起喝酒晒太阳,不也很开心吗?”

王腾沉默片刻,说:“扎西哥,我从监狱逃出来,幸好遇到你,才跑到拉萨躲避。这段时间也全靠扎西哥帮忙,兄弟我怎么好再麻烦你,何况万一被发现,势必连累两位大哥,这叫我如何安心!更何况我王腾不领教一下世界顶尖高手的武技,就算死了也不安心!”

扎西兄弟见王腾如此坚决,也就不再劝说。三个人开始喝酒谈起少年时候的雄心壮志,说到开心的地方,扎西麒麟拍案而起,大声说:“王兄弟,哥哥我老了,要是年轻20年,都想陪你到外边去闯荡闯荡!和那些什么“鳄鱼”、“老虎”擂台比个高低!”

几个人哈哈大笑,都觉得男人不怕流血,只怕服软。不怕输,就怕绝望。世界这么大,天地任我行。什么金钱、什么地位、什么美女,都不如男子汉纵横天地间来得潇洒如意。既然上天生我,哪里去不得?什么做不得?又有什么丢不得?想做就做,做事必成,虽千难万险,真英雄自然甘之如饴。那会叫什么苦,说什么累,怕什么死……

说得开心,扎西兄弟也就忘了回店盘点。店中的妻子也知道王腾来了,好朋友见面有许多话要说,也不来电话催促,三人于是一直喝到晚上12点多方才踏雪而归。

午夜的拉萨街头,雪花飘舞翻飞,冷风拂面,酒热心头。王腾身上伤口还没痊愈,心却早已穿越几千里的雪域高原,翻越喜马拉雅山,飞到了藏南谷地神秘的康巴训练营……

第二天一早,王腾和扎西麒麟又去拜会李东老人。王腾把他从云南带来的特产也随身带了一份,不敢称作酬谢李东老人引荐的谢仪,只说是礼敬长辈的薄礼。

李东老人看王腾又来,非常高兴,招呼落座后问起近况。简单说完这几个月的新鲜事,王腾便说将动身去藏南,这次是来辞行。

李东老人沉默半响,说:“王腾啊,你手里的钱只够学一年。若不能完成训练,岂不是半途而废?”

王腾说:“这个我也想过了,不过这次去主要还是想见识一下顶尖高手的技术,还有就是想瞻仰前辈高手的风范。一年就一年吧,总比没学好!”

李东老人看着王腾,点头说道:“你这样想很好,你的根底很好,又有擂台格斗的经验,也许一年你就能通过测试。”

说了一会儿话,王腾和扎西麒麟便告别李东老人,去安排赴藏南的事情。

西藏毗邻的周边国家,如印度、尼泊尔等都有大量藏人。这些藏人居住的土地很多原本是中国领土,历次战争中不幸被外国吞没。国界虽分,时代居住在此的藏人和西藏本土的藏人毕竟同宗同教,依然有非常频繁的来往。这些来往有些是地上的边境通行,更多的则是地下的“偷渡”。

西藏边境高山林立,边境军警要完全看住每一寸边境线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况同族来往原本是一种历史的习惯。现代的民族国家界限面对这样的来往也只能采取一种微妙的政策,两国关系紧张时卡严一点,两国关系友好时则松一点,过于严密的盘查和隔离反倒容易适得其反,民怨沸腾不说也容易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给蛇头三五千块人民币,便可以带你到藏南印度、尼泊尔一侧。这是蛇头属于跨国人蛇集团,每到一处,都有人接应安排。偷渡的人好像地下旅游一样,跟着“地下导游”就行了。这些蛇头信誉一般都非常好,因为没有了信誉他们的生意就彻底毁了。他们彼此争夺地盘经常发生斗殴杀人的事情,但对“顾客”却说一不二。

扎西麒麟在拉萨认识好几个这样的蛇头,当即和一个叫巴桑顿珠的蛇头联络,随即带王腾去见巴桑顿珠。

在大昭寺外的一块空地上,王腾见到了巴桑顿珠。巴桑顿珠三十多岁,穿一身半新半旧的藏袍,面黑如漆,发乱如麻。巴桑个子很高,足有1米9左右,但非常瘦,看着标准的电线杆子。

巴桑顿珠听扎西说王腾是汉人,感到非常疑惑。因为汉人找蛇头偷渡去藏南他从来没碰到过。

扎西麒麟将巴桑顿珠拉到一边,说了好一会,王腾只见巴桑顿珠不停的摇头摆手,看样子是不愿意让汉人进入他们这个网络。过了一会,巴桑顿珠也没和王腾打招呼径直先走了,王腾看到扎西麒麟一脸怒气,知道事情没有谈成。

扎西麒麟走过来就说:“王兄弟,不成啊!他们疑心太重,说你是汉人,还说你可能是什么警察、国安!”

王腾安慰扎西麒麟道:“扎西哥,他们这样想也很正常,你别往心里去。”

扎西麒麟说:“兄弟,你是汉人,咱们是好兄弟。但是有的事情你也知道,有些人可不这么看,你体谅体谅。”

王腾大笑道:“扎西哥,你说那里话!什么汉人、藏人,在我眼中对我好、义气相投的都是兄弟!”

扎西麒麟也笑道:“就是就是,王兄弟说得对。有的人就是看不得太平,不惹点事就难受!你我兄弟这样多好,不说这些扫兴事了,咱们回去吧,另外想办法!”

两人回到家中,扎西麒麟沉默苦思,王腾对如何去藏南更加陌生,只得在一旁枯坐。

良久,扎西麒麟忽然咬牙说道:“王兄弟,看来只能我陪你走一趟了!”

王腾一听,连连摆手,说:“扎西哥,这也太麻烦你了吧,你还要做生意,何况你这样一来一回耽误时间不说,路上肯定很危险,那怎么要得!”

扎西麒麟一笑,说:“这算什么!兄弟你路不熟,还是哥哥我陪你走一趟吧。我前几年做生意去过尼泊尔,就送你到蓝毗尼,那边到印度就近了,我有个朋友在哪里做生意,他应该有办法送你过去。”

王腾见扎西麒麟态度坚决,也不好拒绝,当下就此说定。

过了几天,收拾好行李,揣了一本扎西搞来的护照,两人就到尼泊尔驻拉萨领事馆办理签证。

要说扎西麒麟胆子可真不小,他居然不去翻山越岭的偷渡,而要去签证走口岸。不过这也难怪,扎西给王腾搞的身份证和护照简直以假乱真,根本无法分辨出来真伪。

97年10月15日,扎西和王腾走进了位于罗布林卡路西藏博物馆旁边的尼泊尔驻拉萨领事馆。

二十五

护照、身份证复印件、签证费,王腾把这些东西递给签证官的时候心里有些紧张,因为自己这个名叫“多吉次仁”的“藏”人会说的藏语不超过十句。其他藏族风俗习惯、人名地名更是所知寥寥。他和扎西麒麟商量过如果遇到签证官盘问,就说从小在内地民族学校念书,刚刚毕业回家,情况不太熟悉。但如果签证官当真盘问几句,那也很难自圆其说。如果再仔细核查证件,那就麻烦大了。

没想到签证的尼泊尔大胡子签证官居然连头也没抬一下,收钱找零后就让王腾明天来拿,然后就叫下一位。

走出领事馆王腾就大笑起来,实在没想到办理去尼泊尔的签证居然比买火车票还容易。还说什么藏语,汉语都不用说!

次日上午,两人顺利拿到六个月有效期的旅游签证,可在尼泊尔停留60天。签证拿到手,王腾和扎西麒麟走出领事馆就决定次日动身出发去尼泊尔。

97年10月17日,王腾和扎西麒麟上了一辆拉萨到加德满都旅行团的车。旅行团的司机和扎西麒麟是朋友,和导游打了个招呼就上车启动。当然这车也不是随便搭的,给了司机4000,导游2000做为辛苦费。

这车游客来自天南地北,都是散客,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一车总共二十多个人,其中七八个是去蓝毗尼朝圣的内地僧侣。

汽车离开拉萨,几个小时后到了日喀则,王腾也随着那帮游客去班禅的住息地扎什伦布寺拜佛。他和我从几岁开始就养成了见佛烧香、遇庙必拜的习惯,到了西藏也不例外。

拜了扎什伦布寺里黄教格鲁派的班禅,下午又拜萨迦寺里花教萨迦派的花和尚。反正派别虽分,佛祖都是供的世尊一个,凡夫俗子倒也不必太在意,拜佛拜佛,拜的是佛不是派别。

在老定日住了一晚,第二天又兜圈子去看珠峰,到世界最高的寺庙绒布寺拜佛后便去看珠峰旗云,珠峰的真面目却无缘一见,始终隐在云后不为人知。

珠峰虽高大伟岸举世第一,在佛教中的地位却不甚高。比起康藏稻城的仙乃日、央迈勇、夏洛多吉这样有菩萨之尊的神山来差远了,自然景色也无法相比,高则高亦,但环境实在恶劣不被人喜,当然也被佛所远。

晚上王腾和扎西麒麟随一帮游客又回定日住宿,第二天一早出发往南朝中尼边境的樟木镇而来。

车子出了定日很快就进入开阔的河谷地带,看着希夏邦马的雪峰和路边的飞瀑急流,汽车疾驰而行,路比较而言还算好走,景色又美,车上游客话多起来,拍照的兴趣也大增。

王腾随身也带了个相机,看到这样的美景,也拍了几张。只可惜这些胶卷后来在奔波中没机会冲印出来成为永久的回忆,这成为他的遗憾之一。以致后来王腾去了美国,每次我去西藏,拍得所有照片都要照例拷贝一份给他解馋。

当天晚上就住在樟木镇。次日一早到樟木口岸通关,樟木口岸入口两排有中国特色的大字标语“边关树丰碑,青春献高原”,提醒着来往行人这里就是国门。

比起缅甸那边的边检,樟木这里严格多了。关口军警严肃认真地查看每个人的证件,神情冷峻,核对细致。

樟木口岸常年有一个排左右的军人二十四小时驻守。这里不要说手机信号没有,电视信号也不太通畅,生活单调乏味,长年累月驻守的确很艰苦。不过比修川藏路上的二郎山隧道那些工程兵日子好过多了。二郎山隧道长近9公里,修了足足5年时间,好多修隧道的工程兵军旅生涯就是“当兵两年,出洞三回”。在樟木这里当兵至少能天天看到太阳,不用当“山顶洞人”。

王腾顺利过关,真签证盖在“假”证件上面,检查的人一定感到迷糊。能要求边防军警比签证官更专业吗?显然不能。何况每天检查,人都麻木了,再说那么多翻山的偷渡路线不走,冒险口岸冲关的人也实在太少。

樟木口岸可以看到很多尼泊尔人徒步过关,他们只需要把尼泊尔的居民证出示一下就可以进入中国境内,尼泊尔国内物资贫乏,一路上都可以看到很多尼泊尔人携带从樟木镇买的大包生活用品步行往来,来去虽然几十公里山路,可是对这些尼泊尔人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他们走路极快,而且速度恒定,从开始到结束上坡下坡都一样。

说起来还有些不公平,尼泊尔人到中国境内三十公里范围内,长期不需要签证。中国人进入尼泊尔土地一寸,理论上却必须办理签证,签一次要给领事馆几百块人民币。

这样的不公平待遇一直持续到了2003年8月3才终止,北方的中国越来越强大富有,尼泊尔为了吸引更多有购买力的中国人前往旅游投资,才正式和中国签署了两国互免签证协议,而且没有了任何时间限制。就在那一天,看到新闻的王腾还给我打来电话,说年底和我一起到尼泊尔去朝圣,到佛组的出生地蓝毗尼的寺庙里住两天,看看他也捐了钱修的“中华寺”。

樟木口岸的中国军警应该也对尼泊尔政府规定的歧视性政策不满,所以只要你持的是西藏边境的身份证,基本上也直接让你过,都是自己同胞,何苦赞助尼泊尔人几百块签证费呢?!难道要这些边民为了过边境二三十公里看看异国的亲戚,也要求来回折腾上千公里跑到拉萨,而目的只是付出几百块钱以后盖个戳?!

有些边民来往的次数多了,通关时还要和口岸军警聊上几句,这也算是冷冰冰法律之下温暖人情的一面。

出了樟木口岸,又要进尼泊尔那边的科达里口岸(Kodari Border)。这个口岸是尼泊尔是距离拉萨最近的一个民用口岸,另外一个远些的口岸在木斯塘(Mustang)。

木斯塘口岸所处的区域需要给读者交代一下。这个地方本来一直属于中国的一部分,1840年中国和英国鸦片战争开打的同时,小小的尼泊尔王国在英国政府的背后支持下入侵西藏――尼泊尔干这样的好事不是第一次,趁火打劫是他们的老把戏,千百年里上演了若干次。

鸦片战争后,英国把香港强占过去。西藏这边尼泊尔侵略军也占领了几乎不设防的木斯塘,而且自此以后便从没有归还的打算,正式划入尼泊尔王国的领土版图。真道是国弱被人欺,几大列强狂咬走几百万平方公里土地不说,连小小的尼泊尔都跑来咬走了上万平方公里中国领土!

不过地图虽然改了,时代居住在木斯塘的藏族人仍然是这里的主流民族。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冷战期间,这里的藏族人还组织了游击队,在木斯塘一带与尼泊尔军队展开游击战。

中美冷战,这只游击队被美国中央情报局看中。打算做为对抗共产中国的势力之一,所以给钱给枪,还派军官来训练这只藏族游击队。这只本来长期和尼泊尔军队作战的部队,居然掉转枪口朝北方的中国,成了藏独份子的武装。背后的老板美国中央情报局也利用藏独份子的情报,以木斯塘为情报基地收集来自西藏和内地的情报。

后来上世纪七十年代前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中美随后建交,成为对抗苏联的盟友。中央情报局自然顺应政策撤出这个地区,藏族游击队随即瓦解。

因为这些恩怨情仇,尼泊尔政府把趁火打劫来的木斯塘看做敏感地区,成了拿在手里的烫手山芋。长期特别规定游客禁止进入这一地区,禁令一直到90年初才解除,但是这一地区依然是特殊地区。尼泊尔政府规定所有到木斯塘的游客一律必须以团体名义才能申请到出入许可证,而且厚颜无耻的要求每位游客支付高达七百美元的特别参观游览费,真算得上法律保护下的强盗买路钱。

因为木斯塘地区山高路险,又没有公路,防备极为松懈,经常一个口岸上一个兵都没有,所有成为步行偷渡客的天堂通道。坐车来往的人员则肯定走科达里口岸。

尼泊尔这边检查非常松懈,军警人数不多,几个兵也站得松松垮垮、东倒西歪。王腾他们车上的藏族小伙子导游下车后直接拿出早准备好的两条香烟给一个头目,另外塞了一个数目不详的红包过去,随后那兵头一甩手就叫开路。中国旅客车都不用下,签证检查这样的走过场自然也免了。这也不能全怪这些军警,签证官都只顾拿钱,他们又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跟香烟和红包过不去呢?何况多一个中国人来消费,也算是为尼泊尔的国民经济做贡献。

说起来到尼泊尔虽然有几个通关环节,实际上只有在樟木口岸站岗的中国军警在把守。

王腾和扎西麒麟过了科达里口岸后便正式进入尼泊尔境内。尼泊尔算是一个山国,整个国家大部分都在海拔几千米的喜马拉雅山麓上挂着。

尼泊尔人和藏族人不同,尼泊尔人以农耕为主,另有少量山坡饲养的山羊和马匹。住在喜马拉雅山坡上的尼泊尔人从小养成爬山涉水的习惯,海拔又这样高,不分男女老幼都被喜马拉雅山培养成了登山家。

自然环境让尼泊尔人体力充沛、行动敏捷,历代王国君主又向来好战勇武,所以尼泊尔这个小国千年不倒。表面上看尼泊尔周围强领环伺,似乎应该属于被大国欺负的对象,但实际历史上这个弹丸小国对周边庞然大物似的中国、印度这些大国攻多守少,甚至几度攻占过拉萨,实在让人感叹不已。

英国人长期从尼泊尔招募大量雇佣军组成廓尔喀(Gorkha) 兵团,以作战勇猛、纪律严明著称,二战时和日本、德国的几场血战打出了威风,号称英国的王牌部队之一。

追随英国风气的香港,在回归前也有很多富豪招募退役的廓尔喀兵团军人做为近身保镖,华人首富李嘉诚在儿子被“绑票之王”张子强勒索后,惊惧之下更是一气高价聘请了七八名退役军人做为一家上下的保镖。澳门的赌王何鸿?龀て诰?营偏门生意,更有先见之明,从七十年代起就雇佣几名廓尔喀兵团退役军人做为保镖。一时之间,经济起飞后的香港成为了退役廓尔喀兵团军人的“就业天堂”。

进入尼泊尔后来了一个尼泊尔的导游,此人和王腾他们车上的导游关系甚熟,两人见面一通招呼拍打。司机也乘兴给大家介绍说这个尼泊尔导游当年是驻香港的英军廓尔喀士兵之一,英语很流利,汉语也能讲一些,退伍回国后就来干导游。

导游自我介绍说叫比斯塔,简单说了几句帮一干人等办理了入境手续后就傻坐车上不语,和中国话不停口的导游形成鲜明对比。

从樟木到加德满都只有四个小时车程。车走的是下坡,过了边境城市巴达比斯(Badhabishi)和杜里克尔Dhulikhel后抬眼所见完全改变,从蛮荒的高原雪山景色变成了树木林立的亚热带谷地风光。下午三点钟,车子抵达了加德满都,尼泊尔地处东十区,所以也就是当地时间五点钟。

王腾和扎西麒麟到了加德满都后就向导游和司机告辞,比斯塔早拿了几条中国香烟,这时候也面带微笑过来握手告别,根本不问东问西。

两人当晚找了一家酒店住下,吃了一顿尼泊尔的风味饭菜后聊了一会儿就早早休息,准备次日一早出发去尼泊尔南部的蓝毗尼。

第二天一早,扎西麒麟和王腾在加德满都包了一辆出租车去蓝毗尼。加德满都到蓝毗尼的路算是尼泊尔的国道干线,一路上车子拥挤,从喜马拉雅山麓下到平原地区,处处悬崖峭壁,虽是国道,路面情况不错,但却不敢开快车。三百五十公里左右路程,也跑了足足七个小时才抵达目的地。

9点出发,下午5点,王腾和扎西麒麟抵达距离印度边境只有几十公里,佛祖诞生的圣地――蓝毗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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