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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梦评版】杂忆随感漫录--张学良自传 -- 梦里依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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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九一八事变之经过

九一八事变之经过

  我伤寒症痊愈之后,身体极为衰弱,赫尔大夫建议,我须长期休养,彼并愿为我准备戒除嗜好。我甚同意,所以我未销假办公,仍住在协和医院,由医师护士照料,每天服药和注射,早晨事到公园各地散步,饮食一切,皆遵医生指定,晚间偶出观电影戏剧,以兹消遣,皆由两位护士陪同,随时照抚。(按:张氏与秘书二人,在南京贪食鲜樱桃,患染伤寒病,在协和医院治疗。石友三之变後,九一八事变起,张将军仍在协和医院休养。平时外出散步,外出看电影戏剧,皆有两位护士小姐陪同。因张氏不许两位护士着白色制服,穿戴如平时装束,引起外界纷纷传说,协和医院属美方经管,张氏为此被院方“请出”。)

  一切非重大事件,一概不加过问,北平职务,由万福麟代为负责,东北职务由参谋长荣臻负责。万宝山事件以及中村事件,事前我毫不知悉。迨至日本军人利用中村事件,大肆宣传鼓动,东北宪兵司令陈介卿(兴亚)亲至协和医院报告,并请求我必须迅速处理此一案件,否则恐日本少壮军人,欲藉口制造事端。我遂招中村事件直接负责之关瑞玑(关玉衡)亲加询问。关团长将该事实经过,尽情告知,并请求可开军法会审,彼到时自己承罪,愿以一死与中村偿命,结束此案,以免扩大,而日方当无可藉口矣。我嘱彼到宪兵司令部投案,以备向日方办理交涉。不久日本军部知我方有解决悬案的决心,遂发动九一八事变,而关团长关瑞玑由宪兵司令将其释放,以免落入日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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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福麟将军为黑龙江省政府主席,东北边防军副司令长官,九一八事变时也不在东北。

  我现在欲在此处说一说,关瑞玑的爱国忠诚。当彼在内蒙防地捕获中村伪装为农学博士,实行调查内蒙兵要地理,搜出其日记地图等等,皆无关于农事者。中村不得已,承认其为日本陆军大尉。当时关团长与其部属会商,如何处理此一间谍要犯,因当时日本在中国享有治外法权,我必须将犯人交换其本国处置,这自然彼不但无罪,反而有功。最重要的,中村是详知内蒙古兵要地理的情形,我虽然将其日记地图没收,但彼仍能记忆。关等遂决心,将其秘密处死,由彼负责,不报知上峰,以免处置上困难,不幸被一蒙古人出卖,将中村被捕时的情形及中村在起家中的遗物,献之日方。而关团长到最后愿付出自己的生命,为我弱国外交上的羔羊,以免损失国家利益,而勉发生重大事端。

  日本野心家,先利用万宝山事件,再利用中村事件,在国内大肆煽动,以期鼓荡,欺骗日本民众,思以制造成侵华是正当之行动的观念。当我方已知此种情形:(一)我决定迅速解决中村这一案件。(二)我派汤尔和渡日,向日外相币原表示,我方欲寻求解决东北悬案之意图,币原甚表赞同,遂决定拟由中日政府选派大员办理。(三)通令东北军政,凡事慎重,凡有日方挑衅之事,竭力避免,不可与之冲突对抗,以免扩大事端。此即为不抵抗命令,致为国人攻击我之口实。在此一问题上,我从未有过声述,因我想知理明事之人,一见即知,不深明理之众,我又何必在个人问题上,哓哓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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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17日,日方在隐瞒中村等进行间谍活动至事实的情况下,公布中村事件情况报告,借机在国内煽动对华作战狂热。

  面对日方咄咄逼人的挑衅,张学良于9月5日对应召抵北平的荣臻指示中村事件处理办法时,命令“沉着应付,勿使扩大,敌果挑畔,退避为上”。

  9月6日张学良又自北京致电辽宁省主席臧式毅、荣臻:“对于日人无论其如何寻事,我方务须万方容忍,不可与之反抗,致酿事端。”给驻守北大营第七旅旅长王以哲的电报称:“中日关系现甚严重,我军与日军相处须格外谨慎。无论受如何挑衅,俱应忍耐,不准冲突,以免事端。”

  我曾在胡政之(霖)所办的“国闻周刊”上,看见有过关于我的一篇言论,大旨我略记如下:

  “不抵抗主义这个名辞,并不是由张学良创始的,但是如今我们,一提到不抵抗主义,可就联想到张学良,张学良是这个主义的一个实行者。这个名辞的出现,好像是一个新玩意儿,但是这主义的精神,早有他的历史渊源,具有十足的必然性。我敢武断地来说,假如东北负责当局不是张学良,九一八事变,任何人十分之九的也是不抵抗。在民国十九年的中东路事件,张学良不是抵抗了吗?闹了个损兵折将,大为失败,内外责言,这是促成张学良不抵抗决心之远因也。中东路事件给日本一个暗示,暴露了中国幼稚无能不团结。当九一八事变之前,日本军人高呼惩罚张学良,消灭东北政权。张学良本人自己也知道将会有事情发生,但是他总有万一的心理“日本或者是不敢吧?”等到九一八事变发生了,他觉着“打是打不过日本的,以不抵抗对付之,不使事端扩大,以待国际来解决。”那时候张学良是这种心理,中央也是这种心理。所以我说就是换作他人是东北边防司令长官,也是十分之九的一样不抵抗。以过去的济南事件为证,凡是对付日本武装挑衅行为,不都是退让吗?我要是给张学良定罪的话,他的罪过不在九一八的不抵抗,而是在其继续的不抵抗。”

(按:张学良对胡政之所说:“他的罪过不在九一八的不抵抗,而是在其继续的不抵抗”张氏对胡政之如此批评,至为心服。)

  但今日思之,为了历史的真实,我不可以再事隐默。我今略述九一八事变前后我的心情,和处置的经过。我先说,我在那个时代对于日本的理解,我认为日本是一个立宪国家,军部虽有帷幄上奏之特权,但不经天皇批准,国会通过,是不能对外用兵的。有国际条约之约束,元老重臣之稳重,虽然日本少壮军人,从事煽动,如果我方不给以可乘的藉口,不跟他武装冲突,那是不会发生军事问题的。

  这是我对于九一八近年时的日本少壮军人的嚣张和日本当时的政情,未能随时彻底研究注意,仅根据旧日对日本之理解,此乃我的重大错误。

  我再说我当时在情理上对日本的判断。我想虽然日本少壮军人们浮动浅识,但仍有其重臣元老。如日本无故对中国发动战争,以军事占领中国土地,蛮横侵略,凡有深远眼光的人,会明白将来的结果,对日本不会有利的。他们负责的人,安能见不到这一点吗?我对于这一观察,虽然是错了--而日本终于不顾一切,发动蛮横的侵略的战事,但至最后,日本终自食其惨痛的结果,这一点也可以说我是没有错。

  上述是我对当时日本方面之判断。同时迷信条约神圣,错估计国联的制裁力量。诚然是,我当时料其不敢,在利害观点上,我更料其不能。当时我是认为国联可以解决争的。基于这些心理,所以我自始至终,竭力避免事端扩大,以期易于解决,遵守国联的警告。我佩服国闻周刊的言论,他说到了我内心的隐情。

  日本军人,内乘我正卧病协和医院,张辅枕奔丧锦州,万寿山在北平给我代理职务,东北长官皆不在职。外则长江水灾,粤变,和共匪猖獗,发动九一八事变。该夜我同英国驻华公使蓝博森博士,在第一舞台观剧,约在十点三十分许,来人报告,沈阳有长途电话,荣参谋长请我说话,有紧急事项,我立即辞蓝公使归返。荣对我说有日本铁道守备队约一中队,向我北大营营团射击,日本附属地的日本驻军亦集结活动。我嘱切戒我军勿乱动,速与日本顾问妹尾,柴山向日方高级将领交涉制止,由交涉者即向日本总领事处接洽交涉。通话之时,电话中断。因恐尔后联络断绝,遂用无线电令,荣臻,臧式毅二人全权负责处理一切。并屡询情况的变化,到半夜二时许,无线电台被破坏,整个通讯中断矣。天晓之后,除报告政府情示之外,我派员向日本北平使馆矢野代办交涉,彼答以不知其祥,仅允转其驻京公使而已。我对于沈阳情况,十分焦虑,遂利用长途电话令新民县知事魏键,设法向沈阳联络,随时向我报告。

  事变之后,政府和我的见解是一样的,认为条约神圣,国际正义存在,对于日本这种侵略的行为,必当仗义执言。遂信赖国联,而不同日本直接交涉,以免损失权利,所以币原所提之五项原则,拒不接受。对于日军行动,听从国联劝告,竭力取容忍方针,静待国联解决。但使我痛心者,是当时全国不但未能团结一致对外,反而利用外交问题,发动政争,以逞私愤。在中央迫 蒋主席下野,改组为不伦不类的政府,成为一国三公。孙哲生(科),汪兆铭相继为行政院长,而又负不起责任,如锦州,山海关发生问题时,凡有请示,皆答为,相机处理,或善为处理。在地方,山东韩,刘火并,四川二六对垒,粤则二陈相战,贵州毛酋之争。我触目惊心,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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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联行政院根据中国的提议,9月30日通过了限令日军于10月14日以前撤兵的决议。日本出席国联行政院会议代表声明接受国联决议。张学良委托顾维钧由北平到达南京。10月5日,中国驻日公使蒋作宾就日本撤兵问题照会日本政府。9日,日本提出先谈条件后撤兵的答复,并抗议中国的“排日”行动。同时,日本派遣大批军舰到达上海。张学良多次电南京政府,希望立即交涉。6日,顾维钧受蒋介石委托,由南京返回北平,向张学良“代达”蒋介石的指示,即: “日本届期延不撤兵或更别有暴行,自在意中。我方如何应付、此时正在研究,并须视彼时国联行政院开会后如何解决而定。盖国联虽不可侍,亦非尽不可侍。此案发生后,中央所以

尽力至使国联负解决此案之责任者,因维持中国在国际上之地位,与减小日本直接压迫中国之力量,途径惟在此。”

币原五项原则

  1931年10月20日,国联行政院五国委员会劝告中日两国直接谈判。10月26日,币原提出解决“东北纠纷”的基本条款五项:(一)彼此放弃侵略政策及侵略行为,(二)尊重中国领土完整,(三)凡有妨碍自由贸易及足以惹起国际间仇恨之一切有组织之举动,一概予以取缔, (四)日人在满洲全境内经营之所有和平事业,予以有效的保护,(五)尊重日本在满洲条约上之所有权利。币原并表示,愿与中国开始谈判,恢复两国通常关系,还主张将东三省日军撤回铁路区域。币原的“基本条款”,反映了日本统治集团中主张用政治、外交、经济的方法,以渐进步伐实现日本对华侵略目标的那一派人的主张。币原的声明发表后,国民政府有关要员“在主席(蒋介石)官邸集会讨沦,一部分出席人员认为日本“此举可能是(给了中国一个)机会,不妨试探其真意,随后斟酌馆情形,作进一步之处理,不宜不留余地的拒绝”。“一时会场空气,倾向于采取若即若离之态度。然另一部分人则坚持不撤兵不交涉之说,主张拒绝”。结果,主张依靠和通过国际联盟处理中日事件的意见占了优势,接受币原声明之说遂被否定。正加蒋作

宾后来不无惋惜地回忆道:“我国政府在熟辩深思之后,仍予拒绝,一心一意听候国联之处。”

 1931年12月15日,蒋介石下野,

  1932年 1月21日蒋介石重回南京;

  1932年 1月 2日下午二时日军侵入锦州。

  1933年 1月 2日日军陆,海,空军及装甲部队协同作战,攻占榆关。

  汪兆铭于廿一年夏间偕宋子文,李济深莅平,见面之后,出示 蒋委员长亲笔函,大意是汪院长来平,为对日军事问题,同我相商。谈询之下,汪表示政府打算在华北对日本有用兵之意。我遂询问,政府是否真有坚决的决心,有无相当的准备,我们不要再蹈当年抗俄的覆辙。汪答曰:“不是那个样子的事,是因为政府受到各方的言论攻击希望我对日做一个战争的姿态,小加抗战,至于胜败则所不计,乃是在政治上可以应付舆论之指责夜。”我聆听之下,惊讶愤慨,遂即答曰:“政府既无准备和决心,你牺牲将士性命,来挽救延续政治之垮台,我不取也。”汪遂曰:“这是 蒋委员长的意思。”我说:“你若说是 蒋委员长的意思,蒋委员长是我的长官,他会直接给我下命令,他不会写信,说汪先生你来同我商讨。既然说是同我商讨,这种并不是真正的抗战,而是拿人家的性命来挽救自己的政治生命的办法,我的表示是,决不赞同。”汪呈不悦之色,乃言曰:“我以行政院长的身份,亲来同你商量,那么同蒋委员长的命令,又有什么分别哪?”我说: “命令是命令,我服从军事委员会委员长的命令,那是我军人的职份。至于命令所做的事,我只是执行,我不负道义上的责任。商谈是商谈,我不计较什么行政院长的身份,为了政治上的利益而牺牲我部属的生命,我良心上是作不下去,我决不敢苟同。请汪先生你要原谅我。”此一会见,遂不欢结果而散,汪兆铭返回南京。导致因热河问题,发生汪院长通电请我同他共同下野。我立即辞职,经华北诸将坚决的挽留,而政府亦未允准。此事的发生,在华北引起数端不良之后果,使东北将领,不分皂白,对中央人员,发生误会,使我处于其间,很是为难。在热河的问题上,亦受了相当的影响。

(按:张学良引咎辞职,北方将领联名愿与其共进退。军事委员会蒋委员长特任张以全权代表委员长名义,代蒋处理一切,仍留北平。厚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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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张之争的背景是日军要攻热河,中国军队当然要准备防守,但是热河的汤玉麟并不是张学良的嫡系,也是独霸一方已久的军阀,和日本人,国内的粤系等也暗中有往来,汤不愿意张学良的嫡系部队进入热河。处理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很麻烦的,张和蒋两人对此事如何处理,如何让张学良的军队能够妥善的进入热河布防,而不激出“兵变”或“内战”,一直在进行密商,这就是下面蒋的日记里面提到的“出兵热河计划之实情”。而汪精卫对军队系统内部的这些过节自然不怎么明了,而汪与张本有宿怨,致使本可以协商解决的事情,却搞得政坛顿起风波。

  蒋介石一九三二八月十日之日记,『今思汪兆铭、张学良二人之言行,皆为私而不顾大局,令人愤慨,汪尤不如张也。惟徒愤无益,须勉强支持,为国相忍,决令张辞职,嘱其顾全大局,而以另组北平军事委员会,嘱张推举人选报核,对汪则嘱唐有壬转告北方及出兵热河计画之实情。如鱼(六)日能略加忍耐,不发表攻击电文,则出兵之计可成;今竟激成北方将领之怨愤,而使此计画中阻,未审汪氏能自悔卤莽否也?呜呼!汪氏终非可共谋国是之人耳!』

  联名挽留张学良的为宋哲元,万福麟,商震等二十九路军,东北军,晋军共57名将领。

汪张之争的经过,摘自《汪精卫评传》:

   汪精卫上台后曾想用“一面抵抗,一面交涉”的口号,给自己涂上一些抗日的色彩,作―点抵抗的姿态。一九三二年三月,刚当上行政院长的汪精卫指令陈公博、李济深去北平,劝说张学良在山海关外向日军反攻,以策应上海抗战。但张学良答称他道循:‘巩固后方,推进前方,保卫地方,拥护中央”的方针,不肯出兵。上海停战之后,热河吃紧,国联调查团来中国,日寇制造伪国等一系列棘手的外交问题要由汪精卫负责处理。他既要讨好国联调查团,又不敢迁怒于日本,既想逃避国人对他的谴责,还得按国民党中央制定的对日妥协方针行事。为此,汪精卫偕同顾维钧、罗文干、宋子文,一次又一次地上庐山与蒋相商,然后再去北平征求张学良的意见。

  汪精卫不甘心处处做矮人,想增加一点身价。一九三二年六月十九日汪精卫到北平,曾与张学良相商,请张能整理华北政务,出兵东北,张答,须委员长亲自下令。汪再想与其相商,张称病进入医院,汪精卫在平住了四天,张一直对他怠慢。六月二十二日,汪精卫经过济南,劝韩复渠出兵抗日。韩受张学良节制,未得张的允许不敢应允。汪回到南京后为指挥棒不灵而十分苦恼。此时蒋介石催促军费,汪精卫飞沪晤宋子文,也不顺利。七月,热河告急的电报接连送到南京。汪精卫连续召开谈话会议,但拿不出一项切实可行的方案来,只好至电张学良,指示出兵抵抗。但汪所见到的仍然是告急的电报,而不见张学良的抗敌措施。于是,汪情卫便以行政院长的名义于七月二十二日发表通电:“…,国难日深,凡我军政长官,应督饬所属,从今努力,共谋捍卫”意在压张学良进兵热河,发电同时军事参议院的参议们拟具了抵御日本侵略的计划。

  消息传到北平,张学良立即召开华北治安会议,又开北平政务会议,张群代表蒋介石参加了会议。七月三十一日,北平政务委员会发表宣言称:“本大会认为,长期御侮,应以改善内政为根本之图。……至军事负责人员,在此国难期中,整理军政,责无旁贷,所有恢复失地,巩固国防诸端,自为全国军人之专责,而华北军人负责尤重,更应遵照中央命令,同心协力,共谋捍卫,精诚团结,生死相依,以身许国,义无反顾。此次本大会全体委员倾诚会商之结果,决定按照上列两项方针,切实施行。”此电驳斥了汪精卫二十二日的通电内容,暗示汪无权指挥华北军事。

  汪见此电气愤不已,希望蒋介石回南京会商。但蒋介石既不返宁,又不让汪上庐山。汪精卫主张惩罚张学良,蒋默不表态。汪认为这是蒋,张在表演双簧,给自己难看。于是,汪精卫于八月五日晚偕曾仲鸣、陈碧君、唐有壬赴沪。六日晨,汪访晤宋子文请他回南京主持行政院工作。当天,汉精卫分别给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国民政府主席林森、行政院各部长、军委会委员长蒋介石、北平绥靖公署主任张学良等发了五份电报,提出辞职。其中给张学良的电报措词严厉,斥责张屡次丧地失土,拥兵不前,违抗反攻命令,控诉他只知向中央要巨款,搜刮民脂民膏以自肥,而不为国家出力的罪责,要求张学良“亦以辞职谢四万万国人”。

  汪精卫的五份电报一发出,南京政海顿起波涛。张学良被汪精卫一顿臭骂,火冒三丈,又是开会,又是通电,发泄他的满腹牢骚,声称准备交待工作,辞职下野。国民党中央破例于八月七日下午三时召开第三十二次中央临时常会,决定通电挽留汪精卫,派居正、何应钦赴上海劝汪留职。林森也从庐山赶到上海劝慰。蒋介石向汪致电称:“吾二人既均以共赴国难而来,现在无论有何困难,必须共负仔肩,勉渡难关,不可于国难

益加严重之际,遽萌退志,务请即日返京,照常主持党务”。一时之间,庐山、南京、上海、北平,使者往来如梭;张学良八日电汪,请求辞职。汪立即电国民党中央称:“今者张主任既称已电中央罢免本职,选员接替,切望中央即允其所请,以为打破军人割据之发韧;同时并望中央允兆铭之请,罢免行政院长之职”。他又向记者发麦谈话,申诉坚决辞职的原因,称:“国难日亟.而内部不统一如故。言军事则各自为政,无法指挥,财政则各省截流,仰屋兴叹。今热河告急,平津危殆,张汉卿拥兵不前,民族沦亡,指日可待,故救国唯有去军阀,统一内政”。建议由何应钦或者朱培德接替张学良的职务,蔡元培或于右任接替自己的职务。随后汪即避入德国医院,拒绝任何人的访晤。宋子文无奈,于八月九日中午领衔通电,宣布行政院各部长总辞职。

  张学良不知所措,等待蒋介石定夺。此时蒋介石离不开汪,但又要按自己的旨意行事;蒋又不能抛弃张,但也要张听命于己,于是他便施连环计:留住汪以牵制张,留住张以限制汪。于是他首先设法留住汪。八月中旬转向汪“诚恳”表示,希汪继续负政治责任,汪如坚持辞职,则与其共进退,并称同意张学良辞职。汪见此情,同意先回南京,八月十六日汪从上海返宁。

  蒋介石通过蒋伯城试探张学良所能接受的处置办法。十六日,何应钦主持第五十六次行政院会议,称奉军事委员会之命,准张学良辞北平绥靖公署主任职。十七日,由汪精卫主持召开第一二三次中央政治会议,决定撤销北平绥靖公署,改设军委会北平分会,张学良以中央军委会委员的身份留在北平。会后汪上庐山晤蒋,表示可留任中央政治会议常委职,坚辞行政院长职,中央不准。最后决定汪、张的遗留问题待国民党四届三中全会解决。八月十九日,南京政府正式发布命令,任命了北平军分会委员,由蒋介石兼任北平军分会委员长。八月二十日蒋汪由庐山分手,汪返宁,蒋赴武汉。

  汪精卫到南京后召开中央谈话会,他提议由宋子文暂代行政院长。由于张学良坚持辞职,华北五十七名将领名通电,表示要与张共进退,经各方调解张学良取消了避入颐和园,不再过问政治的计划。八月二十五日,国民党中央常会正式作出决定由宋子文代理行政院长。

  酿成这场风波的根源在于蒋介石。张学良从东北易职以后,一直听命于国民党中央。东北丧失,退入关内,他误认为只有依靠蒋记中央才能反攻复土,因此对蒋介石唯命是从;蒋介石对张学良表面看来多方关怀,但因张重兵在握,又有反攻复土之心,恐难以驾驭,有碍于推行他的对日妥协政策,所以一直在计议把东北军的指挥权抓到手。蒋介石一手制造了汪张矛盾,又顺风使舵:借汪之力压张交出部分兵权,又借张之口给汪以难堪,控其锋芒。他两边作好人:允张辞职,结汪出了一口气;张同意改组东北军,由蒋介石兼任北平军分会委员长,标志东北军巳开始由蒋介石直接指挥。可是蒋介石又将华北军队的主持权交给了张学良,让他代行委员长的职权,使张感恩于他;蒋介石给汪很大面子,使汪感到蒋介石确实离不开他,但又对蒋介石明显袒护张学良的作法极为不满。为了观察蒋介石是否有诚意继续与他合作,汪于九月初躲进上海医院,又进莫干山,行踪诡秘,让蒋介石的人找不到他。汪称病重,须出国疗养,向中央请假三个月,坚持辞职。汪精卫的意图在于压蒋放弃对他的控制。可是蒋介石虽然仍要利用他,又不肯给他更大的权力,于是决定,不同意汪辞职,只给假三个月出国休养。这样,汪精卫便于一九三二年十月二十一日去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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