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谈谈有中国特色的自由主义者――也算是和温相先生 -- 黑岛人

我在河里最喜欢的就是潜水，不劳而获的翻翻朋友们的大作，不亦。本来也就是看着温相兄的文章有感，冒上来吐个泡。但既然有几位朋友费心写了批评，不作答实在无礼。

首先要说明的是，可能是我没说清楚，我从来没有指责过王怡保持沉默（在朱苏力事件上），事实上，我在关天里打笔仗时，态度从来就是――任何人无权强迫别人就某个问题表态，也不能因为某人拒绝表态而对其动机及道德水准作恶意推定。问题是，在关天泡过一段时间的人都知道，占关天主流地位的“自由派”众一向爱这么干，比如某某签名你参加了没？某某事件你抗议了吗？所以我批评的不是什么“沉默”，而是公然的双重道德标准。

其次，关于赵燕的话到底有什么问题。我还是发一下全部原话――“我没有办法向你们解释病痛和心灵的伤害，我只能咬着牙坚持下去，为了我自己的尊严，为了我们民族的尊严，一定要把这场官司打到底。”

老实说，我看不出这句话有什么大问题。请注意，“为了我们民族的尊严”，是跟在“为了我自己的尊严”后面，显然是赵在气愤中随口使用了递进的语法，有必要如此上纲上线吗？何况有谁可以在没有过堂听证前，就肯定那个美警打人时没有一点种族歧视的原因或潜意识？赵燕作为当事一方，就此提出质疑是她合法合理的权利，辛普森可以指控与他本来毫无关系的警察仅仅出于种族动机就污陷他杀人，难道赵燕被打得那样，倒不可以怀疑对方是瞧她是外国亚裔人（不会英语）才敢下手那么狠？！

而更重要的是，赵燕在“为了……的尊严”后面接着说得是“一定要把这场官司打到底”，这半句显然是在开头省略了“我”字的主语。她没有要求任何中国人、组织、政府去支持她去打这场官司，打官司仍然完全是她个人的事。如果连这种情况下都不允许人提到“民族”、“国家”之类的“大词”，那奥运会上运动员们说着“要为祖国争光”（大意这么说得不止中国一家吧）的时候，诸位觉得丢不丢脸？

顺便说一句，赵燕是采取再正规不过的方法来寻求解决问题――请律师、上法庭。以我在关天的经验，如果这一步略有踏错，骂得更难听的话早就出笼了。既使如此，王怡等人也对赵燕提出五百万美元的高额赔偿要求冷嘲热讽不止（对美国司法实际有点了解的人都应该知道，在美国打官司，原告漫天要价、被告就地还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事实上，赵燕的美国律师最后建议她提出的赔偿要求是一千万美元）。

最后转一下，我退出那场争论前的最后一稿，应该反映了我对事情的一些主要看法。

路线正确决定一切？――再次质疑此次一些为王怡辩护网友的观念

作者：黑岛人 提交日期：2004-8-24 15:14:00

????上周未出门了一趟，回来一看，好家伙，七八个贴子挂得高高的在开掐，打开来一看，刘路大律师的力作最让俺心有窃喜，余一介愚夫居然被刘大律师提拔为“著名”、“领衔”人士。不怕诸位笑话，我这一辈子（嗯，如果没有意外，应该还是半辈子，当然个人希望最好是三分之一、四分之一辈子）至今最“领衔”的一次，还是小学时“代表”全班3、40名同学上缴过几次语文作业本。所以，虽然某知道按刘路先生的本意，这“领”得不是什么好“衔”，但装点糊涂就行了，用本地话就是“好阿（的）坏阿（的）一老（起）当补药七（吃）”。

　　笑话说完（虽然大概不会有人笑），开始严肃的来谈一谈吧。

　　本来已经不想再转王怡那几段的文字了，否则真还象和他有私仇，也污染视觉空间。不过，很多人似乎以为可以视而不见，自己派一个动机、用心给我，然后再据此振振有词的发问。对此，再用其它言语解释反倒既麻烦又不容易简单明了的阐明“原色”，还是重读一下王怡的“铮言”吧。

　　//作者：王怡　回复日期：2004-8-18　16:20:11　

　　我若为自己维权，……那我就和赵燕那个SB没什么区别了//

　　//作者：王怡 提交日期：2004-8-12 13:28:00　　

　　我是同情她的遭遇，更支持她要求赔偿的维权行动的。//

　　请对比以下：

　　// 作者：王怡　回复日期：2004-8-19　21:38:26　

　　但内容上并没有对她不公。赵燕此人我也极度厌恶，她描述案发情况的话我基本上一句也不相信。//

　　作者：王怡　回复日期：2004-8-19　21:38:26　

　　补充一点：

　　赵燕的民族大义姿态，和李肇星的抗议姿态是一种相互迎合的体位。

　　作者：王怡　回复日期：2004-8-19　22:30:20　

　　李肇星如果抗议自己老婆性冷淡，人家也只能说一句I am sorry。

　　如果有人还要说，这种话是讨论问题时可以接受、可以忽略的言语方式，那请不要再看下去，后面的对您来说，只能是废话。

　　王怡说赵燕的那句“我没有办法向你们解释病痛和心灵的伤害，我只能咬着牙坚持下去，为了我自己的尊严，为了我们民族的尊严，一定要把这场官司打到底。”是犯了“动辄引用人民的名义、引用民族国家的宏伟叙事为自己的欲望撑腰、为自己的话增添正当性的错误”，我是不赞同的。但如果他还是仅仅说到“这是公共领域最不要脸三句话之一”为止，我如果作文批评，也仍然不会用上“请留一点做人的底线”这样激烈的标题（其实当时我还懒得发言）。原因当然不是我认为，那句话真属于“公共领域最不要脸的三句话之一”（具体理由已经多次重复了，不再累述），而是王怡著此文的真意，正如大家都看出的那样，赵燕不过是个“载体”，目的仍然是一以贯之的“易大旗”。在我看来，这已经踏出了学术的范畴，而是实实在在的在搞政治了，而政治自有政治的游戏规则。老实说，没有一个国家一个时代的政治里不肮脏的，只是程度轻重而已，用流行的话说，最好的选择也就是选择最不坏的。把话说白了，就是一定程度上的空头许诺、心口不一、含沙射影、人身攻击、甚至牺牲他人利益，在政治斗争的实际规则中是被允许的，甚至是不可避免的。这么做的政治人物也许在具体事件上确实是有失严格意义的道德风范，但却不可以就此简单得出其就一定是为人不堪、面目可憎。毕竟虽然每个政治人物都会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要坚持诚实正直、也只会诚实正直，但实际上能完全做到这一点的，不是三天内就会出局的天真过客，就是伟大到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圣雄贤杰。而我还不至于冀望王怡是位圣贤人物。

　　上面说到我开始在此事上“懒得发言”，之所以“懒”，其实是出于矛盾。我同情赵燕被打本身的遭遇，但老实说，对于国内媒体对此案的渲染很不以为然。我说过，我认为赵燕是有合理及不可剥夺的权利提出――她怀疑打人事件带有种族歧视色彩，进而宣称自己的诉讼带有维护民族尊严（当然，同不同意可由每个人自己判断）。但我同时认为媒体报道则不能简单的搞“一边倒”，在一件事没有水落石出前，对事件进行平衡报道是有“公器”性质的媒体，特别是主流媒体应当承担起的责任。可这不是赵燕能控制的，更不是她有义务控制的，对此的不满不应该发泄到赵燕头上。

　　不过退一步说，赵燕虽然原本不是政治人物，但她这次正好处在了风尖浪口，而政治是世界上最霸道的东西之一，它要把某人卷进来，极少有人能够抵抗得住。从这点出发，我是可以理解王怡拿赵燕当“微言大义”的由头的，赵燕被卷进来，也只能怨她“命不好”或是自己“大嘴巴”。――你看，我不但不是个清教徒，相反，在政治手段观上甚至是有点赞同马基雅弗里的。――然而，正常政治游戏规则下所能允许的，参与者超越一般社会道德规范仍然有它的极限，虽然没有明文，但是不以极为低级下流的语言攻击自己的对象，特别是本身无意参与政治斗争的普通人的最基本的人格尊严，也不把政治对立带来的敌对情绪发泄、报复到原来无关的亲属身上，则显然是必须要遵守的最基本的现代政治规范之一。而正是由于王怡连这一层的规范都没能守住，我才会如此严厉的指责他。

　　此次站在支持王怡一边，包括其中对王怡也有所批评的很多网友都有一层意思：王怡行文中的“大义”是正确的，所失者不过是“小节”，批评他的人（典型者就如在下），客气的说是忽略了王文的主题，不客气的说是尾巴被踩疼了或是要跟自由主义对着干。这种说法在我看来，比王怡的以谩骂为武器更可怕。难道这种旗号的真实图样，你们看不出来吗？不错，王怡文章的“大义”是正确的，但在“大义”的名份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在“大义”的名份下，一切细节就不容检查批判了？这是极端荒谬的，而在为王怡的辩护中，我却不断看到这种逻辑。老实说，要有一个无比正确的“主题”不是什么难事，问题往往就是出在“正确的主旨”下的细节与微观中，大帝们为了建立一个“美丽新世界”，“暂苦吾民数年”的事情还少吗？而把反对XX人，就是反对真理、正义，就是别有用心的坏人的逻辑落到实处，这种噩梦般的历史最多就过去了二十几年，难道已经忘得精光了？

　　如果上某家饭馆，点了一碗鸡汤，端上时里面飘着几只苍蝇。当食客投诉时，店家振振有词的解释说，“你不能只看到那几只小小的苍蝇，你应该看到，整个一碗汤其实还是炖得极好的，还是有丰富营养与鲜美滋味的。如果你仅仅因为表面漂浮的苍蝇就拒绝相信这是一碗好汤，其实是对鸡汤本身不信任，不但将错过一次美餐，更是对本店、对鸡汤产生了不应有的误解。”你会怎么做？是冷笑一声，摔门而去或者进一步投诉；还是点头称是，坐下来开始进补？我想，只要不是白痴，没有人会选择后者。那为什么当王怡文章里夹杂着一些非常过份的谩骂时，有这么多人急急忙忙跑出来替他百般辩解，或者干脆视而不见，把话题扯到本不相关的问题上去？老实说，我脑子里想起了一个词――“派性”。

　　王怡敢与政府公然唱反调的勇气值得佩服是一回事，他的话有没有道理又是一回事，而他就是有道理，用秽词一而再的攻击他人人格，你们也要在一旁“大度”的说“没关系”、“不要紧”、“主旨还是好的”？不客气的说，王怡，还有过去的余杰等，之所以越来越偏激，除了感到受打压之外，你们这些持相同、相近政治观点的朋友、网友，不负责任的一味替他（们）辩护，支持他（们）的任何言行举动，也是主要原因。

　　最后再真诚的奉劝一句。自由主义者不能一边高唱“个人权利至高无上”、反对“国家”、“民族”、“集体”之类的“大词泛滥”。一边又只要当“正确的主题”需要时，就可以把一个个具体的人当成“载体”献上牺牲的祭坛。一面是反对声称专制主义思想，而另一面却把“自由”之类新“大词”当成自己的专利，别人批评自由主义者就成了反对“自由”、“民主”等等。用从前一位持自由主义观点的网友湘山居士的话，你们这样做，想与你们所反对的比什么？比厚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