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酒 鬼 （六） -- 老光

春天的夜晚，寒意袭人。

小嘴巴很勤快，早不早便在塘灶上生起一堆火。干燥的木柴，一点就着，不一会，燃烧得旺旺的。松木柴节巴上渗出的油分，燃烧得吱吱响。火苗儿一闪一闪的，把棚子四壁映照得亮堂堂。

棚子内的几个人各怀着心事，默默无言。躺的躺，坐的坐，都窝在各自铺上，用被子捂着。

今天的事儿，实在是遗憾得很。大家伙都在一口锅里搅食，朝不见面晚见面，水上人嘛，船头吵架，船尾就得讲话。大家又不是吃的生食，有么得扯不通的呢？我从铺上爬哈起来，又往灶里头添加上几块干柴，然后，掏出烟，给每人递上一支。

香烟点着后，棚内腾起一阵烟雾，沉闷的气氛，也随着烟雾渐渐散开去。

大儿从灶中抓了块柴火，先自把香烟点燃，又顺便将火伸过去，给老杨头也点上：“杨师傅，今儿的事是我不对，我向您老道个歉。”。

老头朝他瞄了一眼，把身子靠着棚壁一声不吭。

眼见得这门裂开条缝缝，我赶忙插进一句：

“杨师傅，正如你老常说的那话：您这一世吃下的盐，比俺几个吃的饭还要多。您是前辈，大人大量，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莫要同俺这些小伢儿一般见识。今儿的事，的确是个误会，来，来，来，围拢来烤火吧，我们都想听你扯懒谈，讲白话呢。”

吃“水上饭”的人，都是跑江湖的角色。

江湖上的人，三教九流，哪门子都有。常言道：江湖艰险，人心叵测，危难无处不在。人在江湖，身不由已。若混出个名堂，光靠这个人的力量，单打鼓，独划船，绝对是行不通的。俗话说得好：江湖饭，大家办。出门在外行走，处处离不得朋友。在外结交的朋友越多，成事的力量越大，人在江湖的地位也就越加牢靠。

江湖上结交朋友，头一条便是义字当先！为朋友两肋插刀。粗人的说道是，义气除了这老婆不让人，其它所有的，统统能够相共与。江湖上兄弟伙这种相互之间的深厚情感，决定了这些出来混的伙计，不会斤斤计较的独特个性。

自古以来，在水上漂泊的人中，便留下句话儿：船头吵架，船尾讲话。

水上人讨生活，每日里得与那洪水，风浪，暗礁，险滩打交道。逆水行舟，顺水漂流，每时每刻都得遇到这类事儿。事急时，谁都难免有手忙脚乱的那一刻，慌乱中，少不了有处理不当。到了险要地段，危急关头，为着一船的人，满船的货，得个平安顺利，免不了吵嘴骂娘。正是这时候，喊的喊，啾的啾，大伙儿的心态都不怎么平衡，一句话不对味，便火冒三丈。待得风平浪静后，心平自然气和了。尽管刚才那会儿吵闹得山崩地欲裂，恨不得要拖刀杀人，可现在却又握手言欢，屙屎杵得粑粑吃！

这就是排古佬的脾性！刚烈又不乏温情。和他们打成堆厮混得一段日子后，你便体会到这伙子人多么的率性，粗犷，彪悍与豪爽！

杨老头就是这个性。

几十年摸爬滚打荡过来的水上生涯，造就出这老头一副排古佬的硬脾气。

他这人，是个背“呵皮”（奉承）的，几句好话一说，再跟着几个哈哈一打，一脸愁眉不展的乌云，立马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火气一消，这嘴巴上的话儿，又多哈起来：

“你们这些卵伢儿呀，真就是不识货呐！晓得啵？这驴子JB和驴卵子，那可是上等的好吃食啊！这东西还是上等的补品哦！从前那时候，这东西，在酒楼饭店里头，得多少钱一盘呵！这东西弄熟之后，切成薄片片，铺在盘子里头，薄薄的一层，二十来片，那可是嚼得银钱叮当直响啊！知不知道哦？这东西叫作“金钱肉”哦！大儿呵，这东西你丢也丢哒，我呀，也就不怪你哒。只是回想起来，这么好的东西，丢了可惜哟！就是手上拿着钱，也难得寻到噻！”

听老杨还在念念不忘那扔掉的东西，大儿又宝里宝气，从旁打起趣来：“你个老JB夺的哟！你也不照哈镜子，自己看一看！六，七十岁的老行头了，还说补！你就不想想，补起哒又如何消脱那火啰！下面那家伙硬起来，你又找哪个去抵劲哟！这就只好找您自个儿的老妈子呢，可又不晓得她一把年纪了，又还奈不奈得何呢！你呀你，真就是筒老烧鸡公呵！”

大儿宝里宝气的调侃话，逗得小嘴巴笑得在铺上打滚。

杨老头被大儿一顿子劈头盖脸的“宝”话，抢白得一脸通红，窘得几多的不好意思。

老光:【原创】：酒 鬼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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