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讨论】闲看服贸协定 -- ifever

海峡对岸这两天为了两岸服务贸易协定闹的是沸反盈天，甚至连立法院都被学生占据。作为屁股坐在大陆这一边的某人来说除了一点点已经开始有点麻木的痛心以外看热闹的心态已经逐渐成了主流。主要原因是这次台湾学生闹腾的对象和提出的诉求实在有点天真搞笑的味道。

因为怕自己不了解实情，所以今天早上特地到网上搜了一下服贸协定的全文。我不是贸易或者谈判专家，所以只能走马观花的数数页数——在关于两岸具体开放的项目列表中，关于大陆向台湾开放的部分足足占了五页半；而关于台湾向大陆开放的条目只有区区的两页半。这个事情搞得我一开始还误以为是新华社为了统战的目的特意没把台湾对大陆开放的部分放出来。仅仅从这一点就很难让人相信服贸协定里台湾吃了什么亏。

至于台湾学生的诉求就更是搞笑——逐条审查贸易协定这种想法也好意思提出来。因为任何一个谈判协定都是讨价还价的过程：我在第一条做了让步，你在第二条上就得有所回报。所以谈完的协定就是一个整体，要么整体接受，要么全盘推翻。逐条审查的结果只能是对方的让步全盘保留，自己的让步彻底推翻。这样处理过的协定从对方的角度看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投降条约——掀桌子那是必须的！

不过有一件事情让我的看法有了一点点改变。那是昨天吃饭的时候我听说我们实验室有一个台湾小男生跑去多伦多市政厅支持占据立法院了。因为多伦多离了台北何止千里之遥，所以很难想象会有民进党的组织自己能鼓动到这里来。顶着三月份加拿大的小风去支持远在千里之外的政治活动，个人也不太可能捞到什么好处。而一件哪怕是十分可笑的事情，如果有不少人不计名利的去参与，那多少总反映了一点民意。从这个角度出发，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逐渐有一点点理解台湾版“文革”的来由。

首先，我们通常看到的是民进党在鼓动学生占据立法院。但很少有人会想到问：倾向于国民党的学生组织在哪里？简单的解释是国民党根本就没有这类组织，或者有也流于形式，以至于根本不能在需要的时候发挥作用。从这一点上看，国民党正在或者已经失去了对作为台湾未来的青年人，特别是青年大学生的影响力。从过去的新闻里可以看到，民进党再怎么流氓，在鼓动或者说蛊惑青年人这方面是不遗余力的。相比之下，国民党力推出来的所谓年轻一代多是郝龙斌连胜文这些官二代富家子。如果台面上的政治明星都是这种背景，那基本上就可以断定国民党已经放弃或者根本就没想过要争取台湾普通年轻人的支持。因为这些人的能力无论强弱，其个人的生活经历和环境都和普通青年人天差地别。一些青年人或许能把他们当成偶像喜欢甚至崇拜一下，但我绝没法想象作为一个群体的青年人会真心的把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子们当成自己的一员，认为他们会理解自己的需求和想法。他们也不太可能真正明了青年人的情感和需要。说白了，这些人在政治上的民意基础来自于部分人对他们上一辈家奴私仆式的愚忠。虽说愚忠也不见得没有对的时候，但从今天的政治发展看，随着老一代人的凋零，这种逐代相传的情感纽带会越来越弱直至彻底消亡。真到了那一天，国民党也就彻底成了两手空空的老古董。

另外台湾大学生对服贸协定的谈判还有一个“黑箱作业”的指责。从直观上看，暴露底牌是谈判之中的大忌。所以任何谈判的过程没有不是黑箱作业的。但深究起来，谈判之前可没有这个顾忌，完全可以通过各种民主讨论的过程把台湾人民最急需最想要的条款调查清楚并公之于众。谈判结束有人还不满意，这些调查研究就是铁一样的证据——你们自己说要的条款，谈下来了又不满意，是不是有点给脸不要脸？国民党政府如果在谈判前没做这些准备工作，那无疑是个大错误。事到临头还能像我这样找到协定原文数数页码的都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其他的大多数可能一声“X你娘”就直接冲到立法院去了。如果做了又没拿出来，那就更错得没边——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有牌不打，难道马英九想要秀下限？

考虑到这些前提，大陆和国民党谈判什么服贸协定就真有点闲得蛋疼的意思了。我相信大陆对台湾让利的诚心。但让利这种事情总得台湾方面先开口要这边才能给。套用一句大话西游里的台词——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呢？可是以今天国民党不接地气的状态，怎么能确定他们提出来的条款就一定是台湾人民所急所想？更进一步，其实人们很有理由怀疑国民党提出来的服贸条款相当程度上是部分专家闭门造车的结果和少数财团个别意愿的综合。协定最后可能符合的是这些人的意愿，却不一定真是台湾人民所想所要的东西。

回过头我们再看看“不到台湾不知道文革还在搞”这句话，对比一下大陆文革前夜的状态和台湾今天的现状，似乎可以发现某种共性——当颟頇自大的官僚机构逐渐脱离群众，用一厢情愿的臆想来代替实际的调查研究时，实际的政策就不再能够顺应人民的需求，也不会被人民所理解。在大陆有一个专属的名词叫做官僚主义。这种情况发展到一定程度，人民就只能通过文革甚至造反来表达自己的诉求。虽然没有谁真的期待再来一场文革，但积累起来的矛盾终归是要通过某种形式爆发出来。而矛盾一旦爆发，结果肯定是泥沙俱下的一片乱像，给那些习惯了浑水摸鱼的人以表演的舞台。

所幸大陆文革以后官员们的态度其实已经老实务实了很多。不过从这三十年的情形来看，如果位居台上的人们真的觉得文革早已过去，自己可以高枕无忧的话那下一场文革就很可能在将来成为现实。回头再看台湾，就算台上的马英九以及下辖的官员都是好人，但在实际的历史上就算是好人也往往办出非常混蛋的事情。

想要避免这样的结果，我认为最直接的法宝就是毛泽东的群众路线。“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真正做事情之前先充分深入群众，发动群众提出自己的要求和期望，然后带领群众去实现。如果真能做到这一点，等于在做一件事情以前就先把民意搞定。此后就算有人想把水搅浑也无处着力。但是国民党的基层群众组织从来就不是为做事情而建立的。以前看起来像是政权的一部分或者干脆就是特务组织，现在好像也就是为选举服务一下。所以就算国民党想明白了要走群众路线，也非下一番苦工不行。

对于大陆这方来说，走国民党的上层路线虽然貌似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但治标不治本。在现在的情况下甚至有时候还有反效果。当然大陆隔着海峡去走那边的群众路线确实有现实的困难。不过至少通过这件事情应该明白国民党已经差不多是不可救药了。虽然该接触的时候还是要接触，但是不能无原则的乱扔肉包子。搞不好肉包子过去被人当成石头，那又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