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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恒星纪元前》核聚变新路线的科幻小说,历史大剧 -- azhe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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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第二十一章 岂曰无衣?与子同行

古司令曾经评价我“每临大事有静气”。但苏伦的安危让我还是出现了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就出发。尽管如此长期的职业习惯还是让我的头脑冷静下来,开始制定周密的行动计划。我查看了苏伦被困位置区域的地形图。从北京到达那里的常规路线有两条,北线和西线,大概有6、7百公里的距离,但问题是都要经过地形起伏极大的区域,在大雪完全封盖的原野上,经验告诉我车辆和徒步过去都是不可能的。我的目光从苏伦的位置往东看,地形图上显示地势平缓,一直往东北方向延伸,经过一片开阔地带后,两边的山势收紧,最终经过一个垭口处,进入到广阔的草原地带。北京到达这一带尽管要绕行好几百公里,但从地形和灾情的情况看反而是最可行的。救援路线找到了!但同时我也被惊呆了,这个垭口位置我再熟悉不过了,陈庆之墓葬就在附近,这是我和苏伦初相识的地方,也是我驻防多年的区域,突然间我明白了一件事。

从地形图上看,苏伦的位置到这个垭口之间实际上是一个三百多公里东西向的狭长河谷盆地,当地称之为“纳若川”,由于分别划归两省区,这个地名现在很少使用了,但军用地图上还保留了这个名字。纳若川南北两边的山势非常险峻很难通过,明月公主和陈庆之的墓葬分别扼守在狭长盆地的东西两端入口附近,实际上是分别守护着进入这片区域的两条咽喉通道。以我职业军人的眼光,这两处位置的确是守护纳若川的战略要地。当年明月和陈庆之遥相对望的距离成为今天我和苏伦之间生死救援的生命线。

路线确定了,我开始进行后勤工作的准备。首先是交通工具,通过马院长借到了极地研究所用于极地越野的四履带皮卡车,然后又找到了一辆雪地摩托和一幅雪橇,其他防冻燃料、食物、野营帐篷、随身装备等一天之内都准备齐全并全部装车完毕。与此同时抽空给所里和江波打电话安排了我离开期间的工作事宜。一切就绪后就立即准备出发。

临行前,我去古司令家跟贝贝告别。苏伦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息了,灾区惨痛情形的消息也逐渐多起来,这让古司令一家都心急如焚。我进门时贝贝刚刚因为想念妈妈大哭了一场。听我说要去救妈妈,马上抄起自己的玩具枪和机甲勇士玩具,拖着我就要往外跑,好说歹说半天,在我一再保证会把妈妈平安接回来后,才眼泪旺旺地跟我道别。我蹲下身,爱怜地看着他哪张吹弹可破的小脸,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这孩子从出生以来一直是苏伦和我们大家的心肝宝贝,从来没有接触过生活中的任何艰辛和忧愁,原本以为他们这一代将有一个繁花似锦的未来,谁知道小小年纪却要承受与父母生离死别的考验。

我说:“贝贝,你是爸爸妈妈的小男子汉,一定要坚强起来。”

师母看着我们父子俩告别躲在一旁抹泪,古司令破天荒地送我到门口,我跟他握手道别时,本来想说一些托付的话,但想想还是不要搞得跟交代后事一样,说:“古司令,我过几天就回来,贝贝就麻烦你们了。”

古司令仍然是当初送我们出征时的严峻神情,点点头说:“你每次出征我都很放心,这次也不例外。”

当我走出院子后,蓉蓉追了出来,交给我我一部导航仪和一条登山索。她告诉我这部导航仪带有COSPAS/SARSAT(国际卫星搜救系统)信标机功能,能发出国际搜救组织全球统一标准的求救信号和位置信标,登山索是当年江波在雪山上救她时使用的,救过两人的命,送给我图个吉利。说着一边掏出一个从西藏带回来的藏天珠玛瑙吉祥手链给我套手腕上,一边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了。

我安慰她说:“蓉蓉,放心吧,你之奂哥比这危险得多的事都经历过,这次真算不了什么。”

开着借来的小货车出城到约定的地点拿到了雪地皮卡,这是一辆经过特殊改装的美国产四履带8缸大型雪地皮卡车,是目前国内唯一的一台,曾经陪考察队征战过南极,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我把携带的所有的东西都卸到了后面的货厢中绑扎妥当,经过简短的适应后就出发了。一路上几乎看不到车辆,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四周,履带压过路上冻成冰壳的积雪嘎吱嘎吱作响。还没出北京地界,手机响起了。

电话是刘斌打来的,他说:“头,你向2点钟方向看,我就在你的右前方。”

果然看见路边的空地上停着一辆大切诺基越野。穿戴严实的刘斌在一旁向我招手,示意我开过去。我很诧异,他怎么知道我会走这条路。这是往东的方向,与苏伦的位置是南辕北辙。车停稳后,刘斌上到车的副驾位置,兴奋地说:“头,一看到这么拉风的雪地皮卡就知道是你。你真是制定行军路线的大行家啊,我猜你一定会走这条道。”

“为什么?”我不动声色地问道。刘斌说出的理由和我想的如出一辙。我又问道:“所里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让你到这里来截道?”

“不是,我想跟你一起去走一趟。”刘斌回答说。

他说得很轻松,不过我急眼了说:“你这不是瞎胡闹吗?这是我自己的私事,从任何角度说,我都不能让你跟着去冒险。”

刘斌跟我争辩道:“这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私事,按照国家保密委员会的要求,你现在是重点保卫对象,我对你的安全负有责任。另外,你也知道我曾经是‘雪狼营’成员,接受过极地环境的生存训练。”

我最初从档案里已经了解过刘斌过去的经历,而且也知道“雪狼营”是我军为极地环境作战准备的一支特种小分队,刘斌的经历让我刮目相看。他接着说:“你虽然战斗经验丰富,但对付眼下这种极地环境还是个业余选手,我查看过路线,到达苏伦老师的位置至少有200多公里的徒步距离,这样严酷的天气下你不但救不出苏伦老师,自己也有去无回,你不会忍心让贝贝从小就失去父母吧?”

刘斌的话说服了我。我说:“好吧,我过去带的团叫‘老虎团’,现在加进来一匹狼,真成了虎狼之师了。”

刘斌见我同意了,就开始检查我的装备情况,清点完毕后,比较满意,他用钦佩的口气说:“你是我见过的最专业的业余选手。只是装车次序和绳结方式需要调整。”

说着,刘斌开始将自己携带的物品转移过来,并对所有装车货物进行了重新的调整,我看见他分拣出一部分货物放在了雪地摩托车相连的拖斗内,将拖斗叠放到雪地摩托上绑扎在一起。然后一起安放在车厢上部,并用一种我从没见过的绳结方式捆绑固定在车厢内,最后从自己的车里取出一顶特殊帐篷换下了我携带的帐篷,并拿出一大包蜡烛放进了雪地摩托的储物箱中。

他看着我露出奇怪的眼神,笑笑说:“这可是救命的东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经过一番折腾后,我们开始重新上路,往东出了北京地界后,再开始转头向北,路况开始严峻起来,发现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考验接踵而至。

出了北京后,积雪明显加厚,气温也下降了很多。积雪实在太深了,不时还需要停车下来清理,行车的速度只能已每小时30公里的速度爬行。北行了四百多公里后,路上已见不到任何的其他车辆,手机信号早已完全中断,我用卫星电话跟苏伦的领导和古司令家联系了一下,又两天过去了苏伦还是没有消息。我拼命压制自己不要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但眼前不时出现的惨况还是让我不断分神,好几次都将车开离了车道,靠导航仪的指引才找回道路上来。

路上看见不少弃置的车辆,我和刘斌都明白,这些弃车逃命的人多半都难逃厄运,但留在车上也是死路一条,想想真让人难受。即便侥幸找到避难点也支撑不了多久,我们在路边一处废弃厂房附近发现一辆空无一人的长途大巴,厂房内一堆燃尽的灰烬旁倒伏着一群衣衫单薄的乘客,一位年轻的母亲还紧紧地搂着年幼的孩子,场面让人不忍目睹。灾难降临得太仓促了,路上的人成为最孤立无援的牺牲者。路边的村镇被几米厚的积雪笼盖寂静无声,偶尔闪过的人影如同鬼魅一般。凌厉的寒风卷起的雪霰搅得四周雾茫茫的一片,不时还看到有刚烧抢过的痕迹,看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社会秩序还没有效的恢复,我和刘斌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再往前行就完全分不清道路了,好在已进入起伏平缓的草原地带,履带皮卡车的优势显现出来,辨明大致方向后,选择风口附近积雪较薄的路艰难地往前行进。为节省体力,一开始我还和刘斌轮流驾驶车辆,他在雪地娴熟的驾驶本领让我佩服不已,皮卡一次也没有陷入积满深雪的沟壑和陷坑中,仿佛他有特殊的能力能看清积雪以下的路面。后来就完全交给他驾驶了。

两天后,按照导航仪的显示,我们已接近进入纳若川的垭口位置,但现在四周被白雪所笼罩,看不到任何明显的参照物,尽管曾经这一带的地形地貌我闭着眼睛也不会弄错,但我知道这一带沟壑纵横,在积雪的覆盖下到处是陷阱,完全依靠导航仪是非常危险的,稍不小心就有车翻人陷的危险。我努力辨明方位,从山势的起伏的形状中找到了进入垭口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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