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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左传》人物事略20:鲁同——可以一战 -- 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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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左传》人物事略20附:哀姜孙邾1/4

《庄三年经》:

三年春王正月,溺会齐师伐卫。((p 0160)(03030001))(026)

《庄三年传》:

三年春,溺会齐师伐卫,疾之也。((p 0160)(03030101))(026)

《庄五年经》:

秋,郳犁来来朝。((p 0166)(03050003))(026)

《庄五年传》:

五年秋,郳犁来来朝,名,未王命也。((p 0166)(03050101))(026)

我的粗译:

在我们庄公的三年(公元前六九一年,周庄王六年,齐僖公七年,卫黔牟五年,卫惠公九年),春天,我们的卿“溺”领兵会合齐国部队去进攻卫国,《春秋经》上写“溺会齐师伐卫”,是厌恶此行为。

两年后,我们庄公的五年(公元前六八九年,周庄王八年),秋天,郳国国君“郳犁来”来我们这里朝见,《春秋经》直称此人之“名”,是因他尚未得天王策命。

一些补充:

这一段反映鲁庄公十五岁长到了十七岁,也从大夫不肯听命到终于有个国君来朝他(尽管是小国)。

杨伯峻先生注“三年春王正月”曰:

去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乙巳冬至,(此年)建丑,有闰。

杨伯峻先生注“三年春,溺会齐师伐卫,疾之也”曰:

隐四年《传》云:“故书曰‘翚帅师,疾之也’。”疾之者,嫌恶公子翚专命而行也。此亦当同,故《汉书?五行志》引刘歆之说云:“鲁-公子溺专政会齐以犯王命。”刘歆治《左氏》,此当是《左氏》古义。《谷梁传》则云:“溺者何也?公子溺也。其不称公子何也?恶其会仇雠而伐同姓,故贬而名之也。”此自是《谷梁》义,与《左氏》义不同,宜分别观之。

杨伯峻先生注“秋,郳犁来来朝”曰:

“郳”,《公羊》作“倪”;“犁”,《谷梁》作“黎”。郳与倪,犁与黎,字均得通假。据《潜夫论?志氏姓》、孔《疏》所引《世本》及杜预《世族谱》,郳为附庸国,其先世出于邾。邾君名颜字夷父者,有小子曰肥(《世族谱》作“友”,今有邾友父鬲,当即此人),邾颜封之于郳。犁来,肥之曾孙也。其后附从齐桓公以尊周室,周室命之为小邾子。穆公之孙惠公以下春秋后六世,而楚灭之。郳与小邾一地两名。郳,据顾栋高《大事表》,当在今山东省-滕县东六里。然据《太平寰宇记?沂州承县》条,则当在今山东-嶧城镇西北一里。两者相距百余里,未详孰是。卜辞两见“兒白(伯)”,一见《铁云藏龟》,一见《殷虚书契后编》,或云即此“郳国”,不确。又有“郳????[女白]鬲”。方濬益《缀遗斋彝器考释》卷二十七云:“郳????[女白]当是郳之夫人,????[女白]姓之女。”

杨伯峻先生注“五年秋,郳犁来来朝,名,未王命也”曰:

犁来,详《经?注》。为附庸之国,此时犹未得周室之命,故称名。

“鲁”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卫”——“殷虚”——“朝歌”推测位置为:东经114.19,北纬35.61(淇县-摘星台周围,闵二年——前660,狄入卫)。

“郳”——“小邾”推测位置为:东经117.17,北纬35.08(滕州市-荆河东,小邾城村,有遗址,庄五年之前郳国)。东经117.44,北纬34.95(西集镇-东集河北村东,郳故城遗址,梁王台,庄五年之前郳犁来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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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八年经》:

八年春王正月,师次于郎,以俟陈人,蔡人。((p 0172)(03080001))(026)

甲午,治兵。((p 0172)(03080002))(026)

《庄八年传》:

八年春,治兵于庙,礼也。((p 0173)(03080101))(026)

我的粗译:

又过了三年,到庄公八年(公元前六八六年,周庄王十一年,陈宣公七年,蔡哀侯九年,齐襄公十二年),春王正月甲午那天(杨注:甲午,正月十三日。),我们在太庙召集“民”配发武器进行了检阅,这是规矩。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八年春王正月”曰:

冬至在去年闰十二月二十日壬申,仍建丑。

杨伯峻先生注“师次于郎,以俟陈人,蔡人”曰:

无《传》。凡师,三宿以上为次。郎见隐元年《传?注》。俟陈人,蔡人者,杜预以为期共伐郕,陈、蔡不至,故驻师于郎以待之。贾逵则用《谷梁传》说,谓陈、蔡欲伐鲁,故待之。孔《疏》驳之云:“俟者,相须同行之辞,非防寇拒敌之称。若是畏其来伐,当谓之禦,不得称俟,故知期共伐郕耳。何休、服虔亦言欲共伐郕。”杜《注》、孔《疏》之说近是。欲伐郕而陈、蔡终不至,故又迴师治兵大举。

杨伯峻先生注“甲午,治兵”曰:

“治兵”,《公羊》作“祠兵”。《五经异义》引《公羊》说:“祠兵,祠五兵矛、戟、剑、楯、弓矢及祠蚩尤之造兵者。”郑玄驳之云:“祠兵,《公羊》字之误,以治为祠,因而作说如此。”余详《传?注》。

杨伯峻先生注“八年春,治兵于庙,礼也”曰:

《春秋?左传》言治兵者凡十一次,其中有每三年之大讲武,隐五年《传》“三年而治兵,入而振旅”是也;亦有将战前之习武,僖二十七年《传》“楚子将围宋,使子文治兵于睽”、“子玉复治兵于蔿”是也;亦可用于外交辞令而引申作用兵解,僖二十三年《传》“晋、楚治兵遇于中原”及昭五年《传》“寡君闻君将治兵于敝邑”是也;亦可曰治戎,成三年《传》“二国治戎”、成十六年《传》“今两国治戎”是也。此为将战前之治兵,盖以伐郕。然与僖二十七年楚之治兵于睽、于蔿,宣十五年晋侯治兵于稷,襄十九年楚-子庚帅师治兵于汾,昭十三年晋治兵于邾南等有所不同。诸治兵皆于郊野,而此则于庙。故《五经异义》引《左氏》说,甲午治兵为授兵于庙。则此治兵仅指授兵而言。授兵必于太庙,隐十一年《传》“郑伯将伐许,五月甲辰,授兵于大宫”可证。

“郎”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6.5,北纬35.0(鱼台县-前-后-郁郎村周围)。

“陈”推测位置为:东经114.88,北纬33.73(淮阳县城)。

“蔡”——“上蔡”推测位置为:东经114.25,北纬33.25(上蔡西南卢岗乡-翟村东二郎台周围。蔡国故城遗址,长方形城,东2490,西3187,南2700,北2113。西周至昭十三年(前529),蔡;昭十四年(前528)至战国,楚。昭十一年蔡灭,昭十三年复封于新蔡,哀元年因楚围请迁,哀二年迁于下蔡——州来)。

《庄八年经》:

夏,师及齐师围郕,郕降于齐师。((p 0172)(03080003))(026)

《庄八年传》:

夏,师及齐师围郕。郕降于齐师。仲庆父请伐齐师。公曰:“不可。我实不德,齐师何罪?罪我之由。《夏书》曰:‘皋陶邁种德,德,乃降。’姑务修德,以待时乎。”((p 0173)(03080201))(026)

《庄八年经》:

秋,师还。((p 0172)(03080004))(026)

《庄八年传》:

秋,师还。君子是以善鲁庄公。((p 0174)(03080202))(026)

《庄九年经》:

冬,浚洙。((p 0178)(03090007))(026)

《庄十年经》:

二月,公侵宋。((p 0181)(03100002))(026)

我的粗译:

这年夏天,我们的部队和齐国部队一起包围郕国,郕国却只向齐国部队投降。我们的卿仲庆父(公子庆父)建议我们“公”(鲁庄公)攻打齐军,我们“公”告诉他:“不可。我实不德,齐师何罪?罪我之由。《夏书》曰:‘皋陶邁种德,德,乃降。’姑务修德,以待时乎。(不能这么干。这完全是因为我们过去不懂得施恩,齐军犯了什么错?错是我们自己犯的。《夏书》上说:“皋陶处处播下恩惠的种子,恩惠到了,那些人自会降服。”我们也先去布下恩惠,等着节令来临吧。)”。

这年秋天,我们的部队撤了回来。贵族们都因此事赞赏鲁庄公。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夏,师及齐师围郕”曰:

《春秋》书围国者二十五次,始于此而终于哀七年之“宋人围曹”。“郕”,《公羊》作“成”。郕见隐公五年《经?注》。

杨伯峻先生注“《夏书》曰:‘皋陶邁种德,德,乃降。’”曰:

此为逸《书》文。逸《书》者,在汉立《尚书》博士所传二十八篇之外者也。当时或尚未亡,其后始亡。《伪古文尚书》以此两句入《大禹谟》篇。邁借为勱,勉也。此两句原意已不可考,庄公引此,其意若谓,皋陶勉力种树德行,德行具备,他人自来降服。

杨伯峻先生注“冬,浚洙”曰:

无《传》。洙音朱,又音殊。洙水今为泗水支流,一出山东省-费县北,西流入泗;一出曲阜县北,南流合沂水以达泗,与《水经注》所言故道不合。故道如何,今不可考。《清一统志》所言,亦揣测之辞。此所浚者,当在曲阜北,盖以备齐难。

下面是《鲁国故城遗址分布图》,是出自《曲阜鲁国故城》一书的附图,图中在城西、城北标有洙水河,这也是城垣在这两个方向的护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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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伯峻先生注“二月,公侵宋”曰:

无《传》。此《春秋》书“侵”之始。二十九年《传》云:“凡师,有钟鼓曰伐,无曰侵。”

桥案:“浚洙”在“师及齐师围郕”的次年,“公侵宋”则在“浚洙”几个月之后,

“郕”——“成”(杨注:《公羊》作“公会纪候于盛”。杞、纪易误,郕、盛可通。杜预无《注》,则以此“郕”即隐公五年之“郕”。《谷梁》范宁《注》云,“郕,鲁地”,与杜异。鲁地之郕,《左传》作“成”,故城当在今山东省-宁阳县东北。#“成”,《谷梁传》作“郕”,成、郕字通。古成邑在今山东省-宁阳县北。后为孟氏采邑。定十二年仲由为季氏宰,将堕成,公敛父谓孟孙,堕成,齐人必至于北门云云;哀十五年成叛入齐,既而齐归成,是成为鲁北境近齐之邑。#成,据《山东通志》,今山东-宁阳县东北九十里,亦作“郕”。#“成”各本俱作“郕”,其实成、郕一地,今从监本,以求一律。#成即郕,本杞田,后为孟氏邑。今山东-宁阳县东北。#成在今山东-宁阳县东北九里,在鲁都稍西而北五十余里,鲁北境。),推测位置为:东经117.18,北纬35.86(田家林,有遗址)。

“宋”——“商丘”推测位置为:东经115.60,北纬34.38(宋国,商丘-老南关。有遗址,西3050,南1100以上,北1400。东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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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十七年经》:

冬,多麋。((p 0204)(03170004))(026)

《庄十八年经》:

秋,有????[或/虫yù]。((p 0206)(03180003))(026)

《庄十八年传》:

秋,有????[或/虫yù],为災也。((p 0208)(03180401))(026)

我的粗译:

十年后,到我们庄公十八年(公元前六七六年,周惠王元年,陈宣公十七年,齐襄公十年,宋桓公六年),秋天,我们这里发了蝗虫,《春秋经》上这样记载,是因为成了灾。

一些补充:

如上面《春秋经》所载,蝗虫成灾的上年,鲁国还曾麋鹿成灾。

杨伯峻先生注“冬,多麋”曰:

无《传》。周之冬,夏之秋也。麋多则害稼,故以災书。

杨伯峻先生注“秋,有????[或/虫yù]”曰:

????[或/虫yù]又作蜮,音域,又音或。《吕氏春秋?任地篇》云:“又无螟蜮。”高诱《注》云:“蜮或作螣。食心者螟,食叶者螣。兖州谓蜮为螣,音相近也。”然则????[或/虫yù]即《诗?小雅?大田》“去其螟螣”之螣。《后汉书?明帝纪》引《诗》作“去其螟蜮”,尤可证螣与蜮为一物。《说文》云:“????[虫貣tè],虫食苗叶者。《诗》曰‘去其螟????[虫貣tè]’。”则蜮又作????[虫貣tè],而训短狐之蜮别为一物。《汉书?五行志》引刘向说及服虔、杜预皆谓此????[或/虫yù]为含沙射人之短狐,恐非。说参惠栋与马宗琏之《左传补注》。

《庄十九年经》:

秋,公子结媵陈人之妇于鄄,遂及齐侯、宋公盟。((p 0210)(03190003))(026)

冬,齐人、宋人、陈人伐我西鄙。((p 0210)(03190005))(026)

《庄二十二年经》:

秋七月丙申,及齐-高傒盟于防。((p 0219)(03220005))(026)

冬,公如齐纳币。((p 0219)(03220006))(026)

二十有三年春,公至自齐。((p 0225)(03230001))(026)

一些补充:

这几段《春秋经》反映鲁庄公这几年日子不好过,本国的大夫公子结不把他放在眼里,自行去和齐侯(齐桓公)、宋公(宋桓公)盟誓,而霸主齐国后来与他举行盟誓时也只派出卿高傒。

杨伯峻先生注“秋,公子结媵陈人之妇于鄄,遂及齐侯、宋公盟”曰:

无《传》。公子结,鲁大夫。鄄音绢,卫地,详庄十四年《经?注》。古代,诸侯娶于一国,二国以庶出之女陪嫁,曰媵。此当是卫国之女嫁与陈宣公为夫人,鲁国以女陪嫁,使公子结往送女,本应送至卫国都城,使与陈侯夫人同行,但公子结送之鄄,闻齐侯、宋公有会,遂临时变更计划,使他人往送女,己则代表鲁国参与盟会。陈侯夫人称陈人之妇者,以尚未嫁入陈国,犹不成为夫人。说参杜《注》、孔《疏》及毛奇龄《春秋传》。至刘敞《春秋权衡》、胡安国《春秋传》谓“陈人”为“陈大夫”,此是陈大夫娶妇。程颐则谓鄄之巨室嫁女于陈人,公子结以己之庶女媵之,因与齐、宋盟,遂挈之以往(据《春秋传说汇纂》),皆主观曲说。

杨伯峻先生注“冬,齐人、宋人、陈人伐我西鄙”曰:

无《传》。《经》书齐伐我者十四,始于此。鄙者,边陲之辞。

杨伯峻先生注“秋七月丙申”曰:

丙申,九日。

杨伯峻先生注“及齐-高傒盟于防”曰:

无《传》。鲁及齐-高傒盟也。高傒详庄九年《传?注》。防为东防,详隐九年《经?注》。

杨伯峻先生注“冬,公如齐纳币”曰:

无《传》。纳币即《仪礼?士昏礼》之纳徵,亦即后代之纳聘礼。币,帛也。但古人于玉、马、皮、圭、璧、帛皆称币,因此六种皆常用作礼物。《士昏礼》言昏礼有六,一纳采,採择女也;二问名,问女之姓氏归以卜其吉凶;三纳吉,卜于庙而吉,使使者往告;四纳徵,使使者纳币以定婚;五请期,告婚期;六亲迎,往迎妇。《春秋》于六者仅《谷梁传》于此年书纳采、问名、纳徵、告期,《左传》唯书纳币与亲迎及成八年“聘共姬”,余数者不知同于《士昏礼》否。(互详文二年《传?注》。)纳币不自往,故文二年“公子遂如齐纳币”,《传》曰“礼也”;成八年“宋公使公孙寿来纳币”,《传》亦曰“礼也”,则此庄公亲往纳币,其不合当时之礼可知。《公羊》、《谷梁》两《传》俱云:“亲纳币,非礼也。”

杨伯峻先生注“二十有三年春”曰:

冬至在(此年)正月初六庚寅,建子,有闰。

“鄄”(杨注:鄄音绢。至今鄄城县人仍读绢;又音真。卫地,后为卫司寇齐豹之邑,见昭二十年《传》。故城当在今山东省-鄄城县西北。亦即河南-濮城镇(旧濮县治)之东,但隔黄河耳。#鄄,齐豹之邑,在今山东-鄄城县西北。#鄄本卫邑,此时已入于齐;盖卫庄公为国人所逐,乃出走齐也。卫此时都帝丘,在今濮阳县西南,鄄在濮城镇东二十里,相距不远,晋师退,庄公又入,但须渡黄河耳。),推测位置为:东经115.51,北纬35.67( 鄄城县-旧城镇,俗称王堌堆)。

“防”——“房”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7,北纬35.59(防山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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