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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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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锦衣异志录Ⅵ】第16章节

“婉儿姐姐,你执掌风月道,才真是江湖霸业。”风清扬大笑道,又仰脖尽饮了一大口酒,沉吟良久,复低首轻声道:“婉儿姐姐你放心,我不会死的。诚如你所言,纵然要死,也要在国公爷面前去死。”

婉儿一笑,起身离去。众人晚间睡了一个好觉,第二日一早齐齐收拾停当,启程回京。只是回程途中,绰失加要求前往赤金蒙古卫逗留些许时日。

“前辈莫非是赤金蒙古人?”周昂问。

绰失加轻叹一声道:“我若非赤金蒙古又如何能蒙圣恩选为锦衣卫?”

“前辈既是赤金蒙古卫,却为何与天方城勾结?”周昂疑虑地问。

绰失加望向周昂,缓声道:“莫非你以为我是要与大明为敌?”

“不是么?”周昂直视绰失加,反问。

绰失加轻叹一声道:“当年我失白无常之位,并非景泰帝负我,我又如何会与大明为敌?”

周昂疑惑地望着绰失加。

绰失加缓声道:“天方城一直想拿下金乌堡,代元号令撒马儿罕,再雄心一统当年蒙古留下的诸般没落汗国。我只是顺手借之,金乌堡已无号令蒙古之威,由我来号令岂不更好。教主答应夺下金乌堡,由我统领,只须向天方城臣服即可。”

唐行简冷冷道:“难不成你拿下金乌堡还是为了阻止天方城东进?”

绰失加抬头望向唐行简:“你不信?”

唐行简冷冷道:“不信。”

绰失加望向周昂。

周昂欲言又止。

李龙轻笑出声道:“前辈,我信。”

绰失加望了李龙一眼,缓声道:“你年纪虽小,却另有一番威严。我听说你是当今圣上贴身内助?”

“是。”李龙坦荡道。

“内助之名,向来只在藩王续娶之女,你却是当今天子内助,倒是奇特。”绰失加缓缓道。

“陛下乃孝庙独子,孝庙不欲独子孤单,特赐我内助之名罢了。”李龙道。

“你于天子座前,言语如何?”绰失加竟认真的问。

李龙淡淡一笑道:“我不过一侍卫。”

绰失加久久直视李龙,李龙坦荡对之,却就不语。

绰失加望着周昂,缓缓道:“听说你在大同梅龙镇上建有皇庄收留蒙古人?”

周昂点头:“多是从北元回流中原的蒙古人。”

绰失加不语,只是时不时的点头,复又闭目似在冥思。

周昂见此,小心问道:“前辈若是有事,不妨直说。”

绰失加闭目良久,重启目望着周昂道:“我教你武功。”

“啊?”周昂微讶地望着绰失加。

“海别吉寻着了你们传武堂功夫的缺陷,你们不怕么?”

“前辈有反攻之法?”周昂即问。

“无有。”绰失加听周昂不接语,又道:“但我与海别吉恶战一场,可复述于你,以你的资质,定可参详剔透。”

“前辈有何事要晚辈效劳?”良久,周昂问。

“你果然聪明。”

“只不知晚辈能否不辜负前辈所托?”

“我亦不知这世间还有何人能做到。但你为人温柔谦逊,定是一位君子,我把赤金蒙古部众托付于你,但望你能尽力为他们谋条活路。近些年来赤金蒙古屡受土鲁番侵扰,人丁凋零,我心甚为痛惜。”

“朝廷军政大事非锦衣卫所能左右。陛下也不欲我们参与朝政。但前辈既托付于我,晚辈自当尽力而为。”周昂正色道。

“有你这句话我也放心。我知土鲁番亦有不断侵扰哈密,明军数次与之争夺才守住哈密。 难免顾此失彼,无法长顾赤金蒙古卫。 ”

“前辈,晚辈有一事相问。”李龙道。

“你问。”

“前辈能否告知是何人教你和释迦也失双修之法?”

绰失加哈哈一笑:“你为何想知?”

“若不能解开此迷,陛下昼夜难安。”

“你果然是陛下内助,甚是为陛下着想。除非你答应我一事,否则不会说。”

李龙望着绰失加,良久道:“赤金蒙古卫吗?”

“还有我那一对孙儿,我要你向我保证定要保护他们一生无虞。”

李龙微微一笑道:“赤金蒙古卫乃我大明子民,我自会保他们周全。至于你的一对孙儿女,若陛下要保,我自当保。”

绰失加面色一凛:“若是陛下不保?”

李龙淡淡一笑道:“我会亲自击杀之。”

绰失加忽仰头大笑道:“老夫有你这句话,也够了,我告诉你是谁教我和释迦也失双修之术。”

“是谁?”几乎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问。

“他叫天机老人。”绰失加道:“只是他应当经已仙逝了。我已是古稀之年,他年岁比我还大个二十上下,无有可能还在生。”

“他可还有其他弟子?”

“他神秘莫测,只除了教我武功从不曾说其他事。不过?”

“不过怎地?”李龙即刻追问。

“他除了武功高深莫测,还玩得一手好火铳。”

众人讶然互望,皆心有所思。

“前辈难道半点也不知他在何处?”周昂追问。

绰失加叹息道:“我与他相见于三十年前,如何能知他目今在何处?”

李龙沉吟半晌,缓声道:“一个爱玩火铳之人,必定要试验火铳,绝无可能半丝踪迹也无,我们一路回京一路打探吧。”

众人缓缓点头。

一行人等回到哈密,奴答力月出城迎接,喜不自胜,果然圣旨下,奴答力月与唐诗得以回京。绰失加却在哈密精气衰竭而亡。周昂执弟子礼为他火化,再将骨灰交由姬晨风与董逊之带回。其余人等从哈密起行一同随大部队回京。一路走还一路在考虑天下之大,到底如何处寻这天机老人?

李龙从怀中取出正德赐的那把小火铳,缓声道:“我们引蛇出洞如何?”

唐行简摇头:“不妥,到何处打这火铳才能被人望见?太飘渺了。”

“只能见机行事,那人如此神秘,也不是我们随时可遇着的。此事倒当真要顺其自然方好。”婉儿笑道。

众人也觉如此,便不再烦恼,一路向京师方向走去。大部队进入宁夏卫所整休,沐浴更衣,用餐,方才要睡下,宁夏总兵仇钺派人来请诸贵客参观火铳演练,原来京师神机营送了一批新式火铳到宁夏卫所,卫所神机卫正要试铳。

“这批火铳当真是京师送来的最新式的火铳?”

李龙在得到肯定答复后,请仇钺将试铳之期推后五天,同时于宁夏城中大肆宣扬,届时官民同乐举办大型的军民骑射比武,不单有新式火铳压阵,也有传统箭驽比拼。五天后,众人齐去较场,此时较场已是旌旗招展,四周围观者众。

众人随奴答力月和唐诗两夫妻坐在贵宾席上,看场内宁夏军民齐比武。箭驽比试依然是最令人兴奋的,毕竟当下仍是军队远距离做战的主力武器。但火铳则令人最是好奇,当十二名神机卫分成两组持火铳上前试射时,整个较场瞬间便鸦雀无声,都在望这新式武器到底有多厉害。

两轮火铳演示完毕,较场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以示客气尊重。这东西到目前为止都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射程不如弓箭,夺命更不如弓箭,更不用说比弓箭更厉害的驽箭了。打出来铳弹虽然散暴得到处都是却并不致命。又不能像驽箭那样十驽同时连发,打一铳就要退后重装一颗铳弹,唯一比从前神机营那批旧火铳好的可能只有新火铳的铳弹射程更远了。

奴答力月向来十分喜爱火铳,此时身边还有一枝他常年带在身边的火铳。但看到这种演示结果也不禁叹息道:“怪不得火铳迟迟不能装备到各地边军使用,终归只能在京师充当仪仗。”

言下之意便是这火铳终归是绣花枕头之物。

周昂向李龙低语,李龙轻轻点头,周昂长身而起飞掠而出将铳靶向远处再移了一靶之地,李龙起身走下较场走到神机卫站立的位置停步,从怀里取出陈幸嫔为正德特制的那把世间独一无二绝世之宝的小火铳。小火铳仅如手掌般大小,精巧绝伦,李龙待周昂回来单手持小火铳瞄准远处的铳靶,他视物甚远,此时也有些看不真切。整个较场在一阵惊讶喧哗后再次鸦雀无声,都盯着他手中的小火铳。

啪,

啪,

啪,

李龙的小火铳连续射出三颗铳弹,颗颗击靶心。

较场发出惊呼。

奴答力月惊跳而起,激动道:“李侍卫,你这小火铳居然能连发三弹啊?”

李龙将手中小火铳高高举起故意转身高声道:“哈密伯,我手中小火铳乃是陛下所赐,全天下只此一支,可连发三颗铳弹,颗颗致命,还不会暴散令人狼狈。”

“当真只有一支?”奴答力月眼放精光道。

李龙肯定的点头:“是,天下仅此一支。”

切,切,切,较场中有人暗暗发出嘘声,空欢喜一场,仅此一支有何用处?难道跑到这里参加比武是为了看根本不可能装备到每个人手中的所谓神兵利器。

宁夏总兵仇钺望着李龙手中的小火铳,竟有些触景生情道:“看着李侍卫手中火铳,倒令我想起家父曾说起的一桩往事。”

“甚么往事?”奴答力月即问。

“三十五年前,家父曾在京师当差,目睹过京军中发生的一场关于箭驽与火铳到底谁会是将来军队常规装备的激烈争论,最后当然是箭驽派大获全胜,火铳确实样样不如箭驽。即便三十五年后再看,还是如此。不过?”

“不过如何?”周昂亦问。

“当时神机营有一位神机卫却极力主张火铳肯定会是将来军队常规装备。他认为弓驽已发展到尽头,不可能再有全新功能的弓驽出来。当时我父亲随口开了一句玩笑,说火铳连驽箭这般十驽连发都做不到,谈何成为将来军队常规装备。那人却说驽箭的十驽连发早就由火炮取代,虽说驽箭灵活,但功用也不过是大规模杀伤敌人,此点火炮不需近距离追击便能做到,更安全。而弓弩的灵活性完全可以由火铳取代,他还说火铳之所以不如弓驽,不在功能,而在制造的技术和材料达不到要求,若能在技术和材料上狠下功夫,火铳应当能取代弓弩成为军队远距离杀伤敌人的利器。我当时还年少,听父亲所言也极神往有此等神兵利器出世,不料空等了三十五年,依然不曾见到火铳大规模装备军队。”指挥使叹息道。

李龙听了,也不禁叹息,长声道:“我手中这把小火铳,乃是用定州玄木崖火莲教运送至京师的铁矿石烧制而成,可惜也失之锻炼技术及矿石材料不过关,千挑万选中只能制出这一把合格小火铳,连多制一把都是奢望。”

婉儿听李龙说话,细细看了他一眼,眼中颇有些敬服,喃喃道:“你呀,你呀,如何是这少年对手?这一箭双雕,他是信手拈来啊。”

“不知这位神机卫可还在京师?”周昂问。

仇钺摇头道:“那次争论仅他一人坚持要研制火铳,可他到底人微言轻,兵部拨下来的军费还是更多的给了传统的弓弩派,他一怒之下离职而去,从此不见踪迹。我父亲与他又不熟,久而久之也便忘怀了。”

石勇笑道:“不过我亦觉得这火铳不如弓弩,京军年年比武,也都是弓弩派大胜。神机营终归只是做了陛下身边的仪仗。边军镇压刘六、刘七叛乱,除了火炮有用外,也还是弓弩最能杀伤敌人。不知那位前辈为何执着于火铳?”

周昂笑道:“有时人的执着未必有因,不过就是心中有执,总要去完满才肯松口气。”

唐诗笑道:“周郎此言倒也是道理,其实当年我喜欢周郎亦无缘由,目今想来也不过是心中有执念,不肯放弃罢了。”

奴答力月一听,不悦道:“你目今还喜欢他?”

唐诗看向奴答力月,笑道:“呆子,我目今只喜欢你。”

奴答力月听了,随即容光焕发,好不得意。

唐行简见奴答力月神情,心下安慰,就道:“看了一日比武,也累了。”

奴答力月扶唐诗起身道:“倒也真是累了,且回官驿将息。”

众人便纷纷起身,仇钺亲送到较场外,与之作别而去。大队人马整修数日后,继续回京师去。一路上倒是平安,也不曾听说江湖上有何异动,就这么到了十一月底回到京师。正德对归来的锦衣卫赐御宴,赐宅、封官,想要辞官回乡的赐厚禄,子孙袭职。绰失加的两个孙子女则被送至传武堂不再选任的后代栖居之地定居,世守传武堂弟子之灵。十二月,姬晨风、董逊之移葬绰失加、释加也失,周普英遗骨。忙忙碌碌,正德七年就真的过去了。

钟信仰头望着落花,听着李龙与婉儿娓娓细语,恍惚间竟觉得前尘往事一一散去,南宫敬之死了,芸娘死了,梅香死了,南宫无我与王纯远走海外,连令狐溪亦去了遥远的撒马儿罕,自己的前半生似乎真的从此飘散。不知为何,他心里竟是有些轻松,前尘往事,终于全都过去了。

“师父,喝酒。”石勇殷勤的替钟信斟酒。

钟信望着这个徒弟,仰脖饮尽杯中酒,示意石勇继续斟酒,石勇便继续斟酒。钟信连饮九杯,面色渐红。

“师父,不能喝了。”石勇放下酒壶道。

钟信凝视石勇良久,轻声道:“勇儿,将来谨儿是要有一番作为的,行简与居易也各有家室,以后为师身边……”

石勇不待他说完,把手一拍胸脯道:“师父,您放一万个心,以后勇儿会晨昏定省,朝夕服侍您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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