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也谈人民币汇率 -- 大众河蟹

广泛讨论是好事, 别想成挨砖什么的, 积砖也可成塔. 这里也讨论下, 先整理几个观念.

贸易出超, 国内 M2 发行量与通货膨胀

首先, 长期出超造成大量的外汇正流入, 透过央行换汇使得国内 M2 放大, 使国内市场有通货膨胀的隐忧, 这是没有争议的. 只不过宏观经济需要面面俱到, 只说一点通膨不论其它层面的优缺点, 还是不足以做为一个全面性的政策依据.

来料加工, 汇率波动与经济损失

其次, 顺便科普一下. 由于中国出口产业主体是来料加工, 并藉此吸收大量底层劳动力, 维持了不少人的生计. 而出口竞争力与汇率有着绝大的关系. 比如说在国内加工一件产品需要雇用一个月工资 827 元人民币的劳工 (原谅我, 这样比较好算), 那么对国际买主的加工报价成本就是 USD 10. 如果今天汇率涨成 7.6, 那么报价成本就会变成 USD 10.88, 可能会因此而丢了这张单, 继而造成工厂缺单停工, 劳工失业等等一连串经济损失的问题. 至于这个经济损失的影响程度有多大, 是个可以争议的话题. 主要的争议大致为:

(1) 中国身为世界工厂, 以二十年的时间经营出具有庞大产能的经济开发区, 竞争力难道有差到汇率动一些就会完蛋吗? 汇率升值可想而知的是这些加工业受到冲击, 但是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会 "完蛋", 在某些方面来说中国的加工行业国际竞争力也没有低到那样. 事实上, 让加工出口行业的劳工工资加个一成, 和人民币升值一成两者所造成的国际报价影响是相同的. 人民币不能调整也意谓着工资不能调整, 工资一旦调高整个产业就要完蛋? 不是吧! 还是说调整工资和调整汇率不能同时来? 也可能坏就坏在美国施压, 他不施压或许咱们自己正想调整呢, 呵呵.

(2) 沿海加工已有二十年的基础, 工资也翻倍了. 可趁汇率调整的同时将加工产业往内地幅射, 以工资差换取汇差, 让中国一样保有加工出口业, 同时也让既有的延海加工业能往更高一层水平的目标迈进, 不要搞了二十年还只会搞这最低档次的玩意儿. 行业发展与区域发展本就应该逐步扩散, 做 value migration, 而不是老守在沿海做加工, 应该是简单加工转内地, 延海转作高端加工才是. 事实上, 国家牺牲别的来保护加工出口业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了, 怎么还得继续保护下去?

自然, 人民币升值等于增加人民币持有人的购买力, 包括中国人民与望风而来的热钱投机客, 不过政策评论上要轻重缓急, 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 基本上经济政策无法事先完全预测结果, 社会科学不能拿人民做实验, 事前研究要先搞好.

美元化, 欧元化与货币联盟

美元化是个可讨论的话题, 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讨论的. 中国是个大型经济体, 央行信用又没有像一些乱七八糟的小国那么差, 即使不谈铸币利益, 经济主权国家放弃本国货币改采美元是件相当奇怪的事儿. 与其说真要讨论美元化, 不如说这是现在美元与人民币 "常年定价交易" 的汇率制度下的极端反讽. 实际上, 中国与美国的经济情况差异甚远, 没必要永远跟着美元跑, 钉死不动的固定连系自然有其不当之处. 但反过来说, 不论未来汇率的升贬波动, 只要中国央行保有汇率的定价权便是, 而目前定价为 8.27, 以后要看情况而定. 不论要如何定价, 央行保有主权与弹性还是必要的. 毕竟对一个国家的经济宏观调控来说, 货币政策还是一张非常重要的大牌.

当然, 欧元联盟国有放弃本国货币改采共同货币的 "现象". 但是这和一般意义 (或说是狭义) 的美元化的不同之处, 在于欧洲央行的货币政策必须由成员国共同决策, 算是有尊严的加入共同货币联盟, 而不是无条件放弃本国货币改用不可干预的它国货币, 如美元.

说到美元在国际市场上的地位, 美元可说是继金本位制度下的黄金之后最通用的评价基准, 虽然欧元有给美元那么一点点的威胁, 呵呵. 本国货币成为国际通货真的那么有趣吗? 呵呵.

外汇的储备, 活用与积极意义

目前中国有庞大的外汇, 而这个外汇正因为出口实力的扩张持续增长. 以国内的状况而言, 出口带来了就业机会与所得的增加, 却有常期进出口不平衡 (出口大于进口) 所带来的通货膨胀压力, 原因如前面所述. 以目前中国所面临的情况来说, 要解决国内通货膨账与热钱干扰经济 (如楼市过热) 等问题, 由央行回收人民币发行是个方法, 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去, 降低 M2 以减缓国内通膨压力, 众所皆知通膨的苦将会由全体人民共同承受. (其实币值低估的购买力降低也是一样.)

合理的外汇储备水位应该在哪? 个人并不认为与 GDP 对比有实务上的意义, 应该作为对比基准的是外汇交易量而不是 GDP. 由于中国经济依靠不小的国际贸易来支撑, 而这些经济活动主要为来料加工, 进出的金额很大但计入 GDP 的附加价值并不高. 由于经济判断必须同时纳入现实一并考虑, 既然中国目前来料加工的经济活动仍然很主要, 那么外汇储备的合理总量就要以外贸总量做为评量, 而不是 GDP.

关于外汇储备的活用, 也同时可以是央行收回人民币发行, 减缓国内通膨压力的手段, 而且应该比最近采用的升息紧缩政策更为有效, 因为这是直接治本 (减缓外汇储备持续扩张) 的方法. 至于方法上有很多种可能, 包含消极的外汇储备的储值 (或说保值), 以及积极的海外置产, 国内产业再投资 (一般说的进口替代), 甚至如河友新华声所说的外汇战略性应用. (突然想到我还欠了他这个包子.) 储值的方法我以前说过了, 海外置产就如购买海外油矿权, 或是购并 IBM之类的, 国内产业再投资指的是引进国外先进生产设备 (预设国内自我提升已达饱和) 作为下一阶段的经济发展所需, 战略应用就很广了, 诸如提供他国国家贷款以求控制他国等政治应用属于此类.

至于央行能怎么用外汇的问题, 由于外汇属于外币, 要用在海外市场而非国内, 所以政策讨论上要先拆开再做集成. 利如用于增加中小学 PC 数量的财政支出包含海外 CPU 等料件的采购 (可消化外汇) 以及国内自产自销的加工 (没用到外汇) 等费用, 是个混合式的外汇储备消化方法. 纯的消化方式可藉由优惠项目让国内单位取得海外产品, 让国内单位取得所需的 "物" 而不是 "钱". 但由于人民币的币值是低估的, 所以国内投资所需的海外采购能力是不利的.

阿丙兄提出资产负债表以说明外汇储备是不是政府小金库, 表的本身没有问题, 不过央行的性质并不同于一般企业. 企业可以在股东的监督与授权下自行决定营运所需并动用资金, 政府亦是. 但央行在体制上所辖的是货币管理, 并不包含动用施政. 中行建行的拨款命令是国务院下的, 央行依令行事, 其本身没有自行决定的权限. 而中行建行的事情是个特例, 拨款目的在于重新注资以填补资本适足率不足, 解决债信问题, 附带条件中便有一项是不得转兑成人民币. 不过这个案例本身猫腻不少, 争议也不少, 只能算是试点, 不能算是个一般性的外汇使用方式.

一不小心说多了, 再来换高不才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