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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我写的吸血鬼小说!百年系列小说 -- 龙神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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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我写的吸血鬼小说!百年系列小说

初来乍到,干脆发部小说,也算是在新兵营的第一枪吧。

|| 百年系列小说 || 第一部 暗夜惊情 ||上

六月的法国南部乡村气候是很宜人的,尤其是在这个凉爽的夜晚:太阳刚下去,一轮明月低低地挂在天上,好像伸手就能够到似的。比埃尔•;巴索把含在嘴里的草棍吐出来,仰首看着月球上那些神秘莫测的环形山。他穿着白色的马皮夹克和褐色的马裤,浑身上下的扣子和靴子上的马刺都是纯银制成的。他把那顶巴黎买到的帽子斜戴在头上,伸手摸摸嘴唇上时髦的小胡子。

“比埃尔!”在比埃尔身旁的灌木阴影里传来一声低低的警告:“别把脑袋伸出去,会被狼人发现的!”他转眼看着自己的朋友,月光透过灌木枝叶洒下来,在那个东方人的脸上映出奇妙的图案。

“你这个啰嗦的家伙,如果有什么杂碎想 偷看我的话,就让他尽量来看吧。”比埃尔一边嘟囔着,一边还是老老实实地伏在地上。

这时候不远处的谷仓那边有走路的脚步声传过来,两个人都睁大眼睛瞧着,紧接着一个高大的人影从谷仓后面蹿了出来。当那人走到月光下的时候,埋伏着的两个人都能清晰地看到他的容貌:枯草一样凌乱的金发和血红的眼睛以及那张已经五官变形的宽大脸盘。那人嘴里发出狗一样的低沉声音,嘴角的口水不断地滴落下来。忽然间那人踩到了机关上,一张大网从他头顶的树丛中弹下来。那人受惊之下乱扑乱闯,反而让网绳将自己越缠越紧,最后扑通一声摔倒在泥地上。

“好啊,逮住这个大家伙了!”比埃尔•;巴索挥舞着手枪从藏身之处冲出来,他的同伴擎着一支小巧的弩跟在后面。他俩小心翼翼地接近那个被捉住的人,那人看到他俩竟像狂怒的狗一样“汪汪”大叫起来,他像条搁浅的鱼一样发疯地在地上翻滚扭动,拼尽全力想挣脱网绳,在一切举动都不奏效之后,居然对着他俩吐口水!

那个东方人把洋洋得意的比埃尔拉到一旁去免得被口水吐着,他的身材魁梧,穿着一身粗呢衣裤。他有一张浓眉大眼的国字脸,一双黑眼睛在月光下烁烁发亮。他叫洪武,跟维克多一样都是跑江湖的职业驱魔人。现在是1835年,法国的一世豪杰拿破仑早已与世长辞,路易·菲利浦夺取了复辟的波旁王朝查理十世的宝座统治法兰西。这一时期的法国也开始了自己的工业时代,不过一些从中世纪一直流传下来的职业还照样有人干——例如驱魔人。欧洲大陆的驱魔人职业曾世代被吉普赛人垄断,不过也有少数出与社会底层的欧洲人肯干这种被人轻视的职业,至于像洪武这样的东方驱魔人则像爱斯基摩人在赤道一样罕见。

比埃尔朝天上放了一枪,片刻之后一些火炬在远处燃起,一群乡民战战兢兢地围拢过来。比埃尔对他们喊着:“来吧,朋友们,狼人被捆得牢牢的!”他朝着乡民们走过去,把手搭在一个中年壮汉的肩膀上说到:“公鸡路易,下次你再带着酒去会那个风流的老寡妇玛丽·德·蒙托小姐,就不用怕有东西会跳出来在你的肥屁股上来一口了。”

那壮汉大为狼狈,在嘴里嘟囔着:“比埃尔,你这个家伙还是这么喜欢胡说八道……”

“什么?难道这些年里你的老相好爱上别人了?还是你这花心的家伙又找到了新的爱人?”比埃尔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壮汉揣在怀里的羊皮酒袋掏出来,毫不客气地灌了几口。那些放下心来的乡民们也跟着说笑起来,他们把火炬凑在一起,把地面照得亮堂堂的。

洪武从地上捡起半截铁锹把,瞅冷子扔到地上那人的脸上。那人猛地一口叼住铁锹把,再也顾不上朝众人吐口水。 洪武从一个乡民手里接过火炬来仔细看着被逮住的人,接着他抬起头来说到:“这个人不是你们说的那种狼人。”

众人一下都愣住了,比埃尔扫了洪武一眼,继续喝他的酒。洪武走到他搭档跟前一把夺过酒袋,然后回到“狼人”面前把酒倒在地上。那“狼人”听到酒洒在泥地上的声音之后,忽然恐惧地缩成一团,他翻着白眼,喉咙里像被堵住一样发出“咝咝”的哮喘声。

“看,是恐水症,就是狂犬病!”洪武走到比埃尔身边把酒袋还给他,然后说到:“这个人活不了两天了,别被他的口水粘上,更别被他抓伤咬伤——否则都会传染上的。”

午夜的时候,在卡达拉舍镇上的旅店里比埃尔独自喝着闷酒。洪武拿着面包, 咸肉还有一大铁罐牛奶来到他身旁坐下,说道:“那些村民给了我这罐新鲜牛奶,很不错啊。你不来点吗?”

比埃尔把牛奶罐推开说到:“你还有心思喝牛奶?昨晚你的一句话减少了我们四分之三的收入。”

“你想让他们把那个倒霉的裁缝当作狼人抓起来?他们会把他烧死的!”洪武很认真地看着比埃尔说道,比埃尔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老兄,你别装天使,要是你在中国没杀人干嘛还要跑到法国来抓鬼?”

洪武眉毛跳了一下,他克制住自己的火气说:“我可没害死一个好人!”

“哼,好人?”比埃尔把酒瓶放下,看着身边空荡荡的桌椅。“十年了,这里还是这样让人不痛快!”接着他一把撕下一大块面包,放进嘴里嚼起来。

“这里好歹也算你的故乡,你该高兴一点。”洪武一边喝着牛奶一边看着旅店外宽阔的道路被月光照的像撒了一层盐一样莹白,到天亮的时候那上面便会挤满满载货物的一队队马车。卡达拉舍镇虽然不大,但因为这里靠近法国最大的港口马赛,所以天南海北的过客很多,旅店也很干净舒适。十年前他就是在马赛和比埃尔遇上的,那时候他刚到异国他乡举目无亲,只会说一点点的法语。正在彷徨时不知怎么得就跟比埃尔搭上了话,此后便跟着这个法国人开始了浪迹江湖的生涯。现在忽然说到故乡,他心里顿生一股浓浓的酸涩哀愁。他走到小旅店门前的石阶上坐下,口里慢慢吟出一首诗来:“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一曲萨蛮子,双泪坠君前!”

“很伤感的声音,你是东方人吗?”忽然自洪武身后有一声很柔和的法语传过来,他心里一惊,即回头看去原来一位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约五六步的地方了。那女子身材高挑,穿着一身黑袍,连头脸都被黑色的头罩遮挡住了。洪武自幼习武,从来没有遇到过不能察觉他人脚步的情况,纵然是自己思念故乡心情烦闷之际,出现这样的差错也是很不应该的。他一边在心里暗自责备自己,一边回答道:“是的小姐,这是中国的诗。”

“没想到你竟然会法语,是中国人吧……”那女子轻声说了一句,柔和的腔调像小夜曲一样传进听者耳中。这种说话的腔调与洪武整天打交道的三教九流不同,反而像他曾在巴黎圣母院听过的贵族耳语。

“苏菲,我们该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从远处的树阴下传来,那声音极轻,但洪武却听得很清楚。就在他转眼再去看那女子的时候,才发现早已不见了踪影。接着随着一声马嘶,一辆四匹马拉着的豪华马车飞驰而过,就在马车经过洪武身边的时候,他恍惚间似乎看见一双狰狞的眼睛在黑色的马车窗帘之后盯着自己,让洪武心里腾地升起一股寒意。

“洪,我要去睡觉了。明天还要去看看那个老窝囊废,该死的……”比埃尔在店里面说了一声,接着便传来他上楼时木质楼梯被踩得咯咯吱吱的声音。洪武应了一声也走进店里去,而那辆马车早已去得远了。

阿尔芒·迪瓦尔神父把自己一辈子的时间都用在了卡达拉舍镇上的小教堂里,每当人们挤在教堂里做礼拜的时候,那些古老的橡木地板被踩得坑坑洼洼得让人简直站不稳。迪瓦尔神父一直未婚,年轻时代他把自己那点可怜的年金拿出来收养了几个没人管的野孩子,当那些孩子长大后只有玛格丽特·戈蒂埃依然留在他身边,给他做饭,帮他洗衣服。有时候老神父会像多嘴的老太太一样嘟囔着说三十岁的女人还没出嫁简直是不像话,可是说归说,玛格丽特依旧还是那样生活,迪瓦尔神父知道她在等着某人回来,所以经常在祈祷的时候特别向上帝指出这一点来。当中午的阳光随着书房门的打开照进来的时候,神父吃了一惊,他看见当年那个惹事生非的青年人又回来了。迪瓦尔神父起劲拨响书桌上的铃铛:“玛格丽特,玛格丽特!快来,你看谁来了!”

比埃尔夸张地鞠了个躬,一边嘴里说着:“父亲,你看起来精神还好啊。”一边就上去拥抱神父。神父被他的拥抱弄得喘不过气来,他喃喃说着:“比埃尔,这么多年你也没写信回来——你的朋友也是基督徒吗?”

比埃尔回头对洪武眨眨眼说:“洪,神父很担心拯救你灵魂的事情。”

洪武像个大学生那样恭谨地向神父问好,告诉神父:“您好,神父。我对基督教很尊敬。”

这时候玛格丽特从厨房赶了过来,她一看到比埃尔便脸颊绯红,然后飞奔过来拥抱他:“你这个坏家伙,怎么突然回来了?”

洪武在晚饭之后找了个借口溜到花园里散步,他早已看出那位老神父打算喋喋不休地向自己传教,劝诱自己皈依基督,所以当他独自站在花丛中眺望夕阳的时候不禁感到松了口气。和煦的暖风一阵阵吹过来,把花香散步四方。虽然花园里没什么名贵的花草,可是能看得出料理花园的人很用心,收拾得极为干净、井井有条。他盘腿坐在一株胡桃树下,用手慢慢摩挲着挂在脖子上的银饰。这时候比埃尔也走进花园,他跟洪武打了个招呼,很随意的靠在树干上。

洪武对他说:“我还以为你要跟神父他们聊很久,尤其是我们前几天坐过的那种蒸汽火车。”

“那个老头子不等我说完两句话便会插话问我有没有经常忏悔,是不是每周都做礼拜,还要跟我说些规规矩矩做人之类的屁话——我再在屋子里待下去会发疯的。”比埃尔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早看出来老头想知道我在外面做了什么,他呆在这个小地方太久了,迫切渴望听到些新闻,可是又要假惺惺地装模作样训导人,所以我偏不跟他说。”

“你从没告诉过我你是神父养大的孩子,今天你忽然说要去看你父亲,我还以为你会把我领到一家铁匠铺呢。”

“哦,别那么说,我的朋友。我可是在神的恩赐下长大的。”比埃尔在嘴里含了一片树叶,吹响几声尖锐的调子。“我从记事起就在神父的花园里玩耍,可如果不是接到驱逐‘狼人’的邀请,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来。”

“其实我小时候也是被人收养的。”洪武把头靠在树干上,缓缓说道:“洪武不是我的真名字。”

比埃尔嘲笑地说道:“这我知道,有哪个逃犯会不改名换姓的?”

洪武笑了笑接着说道:“我只知道自己是中国南方的江苏省人,家乡发了水灾,是师傅把我从洪水里捞出来的。后来我就跟着师傅白天读书,晚上习武,等我略大一点懂点事了,师傅就跟我讲满洲鞑子怎样欺负汉人,后来又带我入了洪门。你听说过国姓爷吗?”他看比埃尔摇摇头,也不以为意,又接着说下去:“国姓爷的名讳是上郑下成功,是我们洪门的开山祖师爷。他以明太祖朱元璋的年号‘洪武’为记,洪门的口号是‘明大复兴一’,就是反清复明的意思。所以满洲鞑子最恨我们洪门,一被查出就要抄家灭族。我从十五岁开始跟着师傅几次出洋买你们英法洋人的枪炮,准备起义,所以我学了点你们的洋话。可是我二十岁那年师傅被洪门的叛徒出卖,被抓去凌迟处死了!”

“洪,什么是凌迟处死?”比埃尔好奇地问道。

洪武脸色一变,他嘴角抽搐了几下才说道:“就是把人绑在木桩上,用小刀把身上的肉一刀一刀割下来,一共要割三千六百刀!”

比埃尔在胸口画个十字,声音颤抖地说道:“哦,我的上帝!太残忍了!”

洪武用手抱着头,狠狠不已地说道:“我当时不在师傅身边,等我赶回来时师傅已经遇害了。我便连夜摸进江苏巡抚衙门,那些满洲狗官和那个洪门叛徒正在摆酒庆贺,我便扮作上菜的小厮凑上去,先一剑刺死了叛徒,然后用飞刀往那些鞑子官们身上一掷便赶紧往外冲。外面接应我的洪门兄弟们趁机放起火来,我们就趁乱跑掉了。后来我才知道那天被我飞刀打中的竟是个鞑子的王爷,第二天就伤重死了。满洲鞑子们悬赏一万两要我的人头,我一路往广州跑,由洪门的兄弟接应我上船,就这样飘洋过海来到你们法兰西。”

比埃尔听完后问洪武说:“洪,你的名字是为了纪念你的洪门是吧?”他看洪武点点头,就拍拍洪武的肩膀说:“我真没想到你还是位中国的罗宾汉!了不起。”

洪武把自己脖子上的银饰递给比埃尔看,那是一条盘卷成一团的小银龙,龙的四只爪子抓着婴儿手指般大小的一块黑水晶。“这是师傅帮我做的,他说我在洪水里的时候手里攥着块水晶,后来他就帮我做了这个银龙吊坠。”

比埃尔啧啧称奇地看着巧夺天工的吊坠,十年间他和洪武各怀心事,但今天花园的一席话却令他们彼此敞开胸怀,坦诚以待。

“总有一天我要回去参加起义,在洪门的大事成就之后,我也就……”

“你也就可以找个女人,生一堆孩子!”比埃尔对着朋友打趣,他得意地笑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的朋友一直在沉思着什么。“洪,你在想什么?真的想女人了?”

“胡说!”洪武脸有些红,他很严肃地对比埃尔说:“我怕我有生之年都不能回乡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至少我要告诉我的孩子,他是中国人的后代!”

“真有趣,这句话用中文怎么说?”比埃尔向洪武学了几句以后,用怪腔怪调的中文说起来:“你是一个中国人!你是一个中国人!”

洪武也用中文说了一声:“你是一个洋鬼子!”然后哈哈大笑,比埃尔正想问他说的是什么,但一阵忽然传来的马蹄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一个农夫骑着马沿着街道一直跑到教堂门前,他的嘴里大声喊着:“神父!救救我们!有魔鬼!”

公鸡路易和玛丽·德·蒙托小姐的尸体是在树林里被发现的,两人衣衫不整地倒在地上。公鸡路易的脖子被拧断了,他的脸部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朝向自己的后背;而蒙托小姐则脸朝上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在左侧的颈动脉上留着两个清晰的圆洞。洪武和比埃尔蹲在尸体旁勘验了一番,比埃尔用手指轻轻挤压蒙托小姐的伤口,可并没有淤血流出来。

“她全身的血被放得干干净净。”比埃尔轻声对洪武说,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答案——是一种大名鼎鼎东西的獠牙要了她的命。

“这下你可有活干了。”洪武告诉比埃尔,周围围拢着的村民们议论纷纷,从他们的谈论中洪武听出来原来是昨晚捉‘狼人’的闹剧之后,公鸡路易没有回家而直接去找自己的情人鬼混,显然他们在树林里碰到了要他们命的东西。

阿尔芒·迪瓦尔神父已经活了快七十岁,可是面对这种魔鬼造的孽依旧恐惧不已,他语无伦次地念着祈祷经文,哆哆嗦嗦地把从教堂带来的圣水洒在受害者的遗体上。比埃尔粗声粗气地跟他说:“够了,神父,你的这些清水能起什么作用?”

忽然间一股火光在不远处闪动起来,紧接着一阵凄惨的呼号也随风传来。有几个村民说道:“他们去烧死那个关在谷仓里的狼人了!”

洪武听了连忙站起来大声说:“那人是个病人,你们怎么滥杀无辜!”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赶过去救人,可等他跑到树林边缘的时候呼号声已经停止,整个谷仓燃成了一个大火炬。洪武难受地摇摇头,随后赶来的比埃尔对他说道:“算了,你救不了他的,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已经吓疯了。”

“比埃尔,比埃尔!”迪瓦尔神父在一个举着火炬的年轻村民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他对自己的养子说道:“我们先回教堂,我有话要跟你说。”

在教堂充满霉味的地下室里,比埃尔、洪武替迪瓦尔神父举着蜡烛照明,老人则费劲地在一大堆潮湿的故纸堆里翻找文件。终于,他手里拿着一个用旧丝绸包裹着的包袱,嘴里说着:“找到了,就是这个。”随后他领着二个驱魔人来到自己的书房,吩咐玛格丽特挡住一切求见的人——这个倒没什么必要,除了家里有垂危病人记着要作临终忏悔之外,没人会想到在深夜打搅这位老神父。

六支蜡烛的烛台把书房照得很亮,迪瓦尔神父用不太灵活的手指把丝绸包袱打开,里面是用火漆封住口的一个大信封,信封上面写着几个数字:1735。老神父用手摸着信封上的数字说道:

“被法王封为枫丹白露公爵的德·巴尔家族祖先据说是是十一世纪时法王的私生子,以前马赛周围的地区都是历代侯爵的领地。不过当我刚来到这个教区的时候,侯爵和他的家族早已不存在了,据说是因为参与叛乱被国王派来的军队屠灭了满门。我刚来到这个小镇上的时候是做神父助手,当时我觉得一切都不如意,因为这里的环境与我就读的巴黎神学院相差巨大,不过当时主持这里的卢梭神父人很好,他当时的年纪和我现在一样大,对我的态度却向对一个同辈一样,这让我很感动。”

神父停下来歇了口气,他看到比埃尔的表情就连忙说到:“我知道自己又犯了罗嗦的老毛病,不过我想说的全一点总比说的少要好,因为这可能关系到很多人的性命。”他用手摸着信封上的火漆说到:

“四十多年了,这个信封始终是我心里面的阴影。当年我在整理文件的时候,未经卢梭神父允许偷偷打开了这个信封,才发现里面充满了关于可怕恶魔的记载:这里面的文件说枫丹白露侯爵杜蓬一家世代都是吸血鬼!他们的城堡就在卡达拉舍镇附近的密林深处。在几百年的时间里,这些吸血鬼们盘踞在这一带杀人如麻,他们的暴行同罗马尼亚的大吸血鬼德库拉伯爵比起来也毫不逊色。1435年,教皇亲自发出命令,由法国的宗教裁判所召集军队消灭了枫丹白露侯爵家族。但是吸血鬼的后裔们并没有被消灭尽,据说每隔一百年他们会回到家族故地纪念自己的吸血鬼祖先,所以从1535年开始,每隔百年都会有成群的恶魔回到这里,1735年的时候,卢梭神父亲身经历了吸血鬼的大屠杀,他把所有的细节都记载下来,准备警告后世的人做好准备。”

“父亲,你怎么一直都没说呢?”

“我……”听到养子的指责,老神父不禁涨红了脸,他为自己辩解道:“后来卢梭神父没有向我解释这份文件就突然去世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担心这份文件卢梭神父妄想的结果,而且除了他自己的纪录之外,只有一份写于1735年的含糊其辞的教廷文件,真假难辨。”

“父亲,今天你看到那伤口了吗?那是吸血鬼!”比埃尔有些激动地在书房里转圈,他有手比划着说到:“你看到公鸡路易的尸体了吗?他足有一百公斤重,脖子粗得像树干。我以前跟他打过架,知道他的那股蛮劲——可袭击他的东西只是一下就扭断了他的脖子!”他走到愁眉苦脸的神父面前,说到:“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认为我和别人搭伙去做了江湖骗子,我承认是这样(洪武听见这句话,做了个无奈的苦脸),不过我们也曾出生入死!相信我的话,这个镇子大难临头了。”

“比埃尔,你别这么冲动。”洪武拍了拍朋友的肩膀让他坐在椅子上,随后他对神父说到:“神父,能让我看看这些文件吗?也许卢梭神父留下了怎样打败吸血鬼的纪录。”

迪瓦尔神父叹息了一声:“愿上帝拯救我们这些罪人!请尽管去看吧,但愿你看完后别像我一样绝望才好。”

清晨的时候,浓雾弥漫在白桦林里。两个驱魔人全身披挂在林中疾行,汗水和露水混杂在一起打湿了他们的额头。当阳光从树冠上方洒下来的时候,两个人停在几棵已足有数百年高龄的古橡树下。洪武环顾着四周苍茫的林海,卢梭神父记载中的枫丹白露城堡并没一丝踪影,在那些吸血鬼残杀人类的纪录里并没有提到有救世主出现,只是在文件的最后一页写着:“谢天谢地,在第一百个受害者倒下之后,恶魔们也消失无踪。”

比埃尔蹲下系自己的鞋带,他一眼瞥见树根旁边长着的一丛小草。“是薰衣草,我和玛格丽特小时候经常采一些晒干后卖掉换点零食。神父很穷,不过好歹还是把我们都养大了……”

洪武忽然说到:“别动!你看看那些草后面是什么?”

比埃尔仔细看去,只见被杂草遮掩的树干上刻着一个模糊的翅膀。他连忙把杂草都拨开,一个人头大小的徽章赫然出现在两人眼前。徽章历经风雨已经模糊变形,但还能看出左边是一头独角兽右边是一只带翼的雄狮,四张不同的盾牌分别刻在徽章的四个角上。比埃尔从怀里掏出信封来,在里面掏出一张纸,上面画着吸血鬼的家徽,正是刻在树干上的这一个!

洪武也掏出自己的银龙吊坠,看到那枚黑水晶散发出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光。“看,我的水晶也知道这树上刻着的东西邪得很!”

“东方人就是喜欢这种不可靠的预兆。”比埃尔掏出自己的手枪来上了膛:“不过傻瓜也知道小心为上。”

“比埃尔,你认为会有吸血鬼在白天跑出来吗?”洪武嘴里虽然故作轻松地说着,不过也照样把短弩取了出来。

中世纪的贵族城堡常把大树作为大门口的装饰品,树干上的家徽说明魔鬼的巢穴就在附近。两个驱魔人小心翼翼地在树林间穿行,直到他们来到一大片林中空地。在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空地里没有一棵树,一人多高的荒草把地面覆盖地严严实实。两个人相视无言,心里都明白如果真有枫丹白露城堡存在过的话,那肯定就是这里了。洪武对比埃尔说:“我攀到树上去看看。”比埃尔点点头,这时候忽然草丛里传来一阵嘈杂,两个人连忙把手里的武器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草丛里的声音越来越近,临到两人面前的时候忽然又停下来,接着里面传来一阵老年人剧烈的咳嗽。洪武和比埃尔面面相觑,不知怎样是好。忽然一只布满了皱纹的手拨开草丛伸出来,接着一张布满了老年斑的老脸呈现在两人面前。这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子,他拄着一根粗核桃树枝做成的拐杖站在两人面前。

沉默了片刻之后洪武问道:“老人家,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应该问你们才对,你们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这里是私人领地啊。”老头板着脸回答道。

“哈哈哈,你这老头是这片林子的主人吗?”比埃尔被逗乐了,他揶揄地说着:“我告诉你,我的权力更大,我是整个法国的国王!所以我下旨这片林地现在起属于法国人民所有!”

“我是守林人,你们必须离开!”老头仍然阴沉着脸说道:“否则后果自负!”

“噢,别这样,我们在找一群躲起来的小猫,好要在这里转很长时间呢。”比埃尔决定不再理睬这痴呆的老人,他对洪武做了个手势,准备走入草丛看看。洪武把弩背到背上,正准备转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水晶射出的光芒正越变越强。他蓦地向那老人看过去,那老人嘴里的声音越来越大:“我奉爵爷的命令,处死擅入领地者!”

说话间,那老头布满皱纹的皮肤便抖动起来,他满身的血管也都鼓起来,模样相当骇人。老头嘴里的警告声音渐渐变成了动物的咆哮,他仰面朝天大张着嘴,气管里发出窒息一般的嘶鸣,忽然他的嘶鸣结束了,在一秒钟的安静之后,一个巨大的狼嘴从他的喉咙里伸出来,紧接着是整个三角形的狼头,而他全身皮下隐藏着的强健肌肉和黑色皮毛也都撑破皮肤绽露出来,使他的个头猛地增大了一倍多。

“是狼人!”比埃尔惊呼一声,他举起手里枪对着狼人守林人就是一枪,那个老狼人侧过身去,用右臂挡下了子弹。接着狼人绷紧自己的肌肉,将在自己体内被撞扁的铅弹头挤了出来!狼人闻到自己手臂上流出鲜血的血腥味道,两只眼睛顿时变得血红。

洪武对比埃尔喊道:“普通子弹没用,用银弹!”他从背上取短弩,还没等他瞄准,狼人已经窜了上来,一爪打飞了他手里的短弩。洪武见势不妙便一个借力使力向外侧翻滚开,躲过了狼人腿部足以将他开膛破肚的踢击。洪武在地上滚了几下后猛地跳起来,一甩手三道寒光向狼人的双目和咽喉射去。狼人飞快地双手合十抓住了三把飞刀,然而他的双手却腾地燃起一股浓烟,浪人嗥叫一声将飞刀丢在地上——洪武的飞刀是镀过银的,刀刃划破了狼人的手掌,那层薄薄的银烧伤了它的血肉。

洪武甩出飞刀后接着从腰间拽出盘丝软鞭来,他的这条鞭子长一丈二尺,是用人的长发和丝绸混杂编成,核心是一条带刺银链,纵然是力如蛮牛也不能将它一把扯断。洪武一个鲤鱼打挺跃身而起,在疾闪过狼人爪子的扇击后,回身一鞭抽在狼人腿上,鞭子上的银钉倒刺钩住了狼人的肉,疼得它大吼一声;接着洪武绕着狼人转了几圈,用软鞭将狼人的双腿牢牢捆住。正在这时,比埃尔大喝一声:“洪,低头!”洪武低头疾闪,这是比埃尔的枪响了,随着一声炸响,一枚纯银子弹穿透浓烟和火光射出,正中狼人的额头。那狼人猛地一抖,射进它头颅中的银与它的血液迅速产生化合反应开始燃烧,接着弹头爆开将它的头颅炸得粉碎。狼人的无头尸体耸立了几秒钟,接着轰然倒下。洪武忍着刺鼻的血腥味,把自己的软鞭从狼人腿上解下来,然后又把飞刀捡起来收好。他想找到自己那支被狼人打飞的短弩,可四下里传来的狼嚎声让他改变了主意,显然刚才的一场打斗已经把附近的妖魔鬼怪都给惊动起来了。从草丛里多个方向都传来了野兽猛扑过来的脚步声,洪武和比埃尔撒腿就跑。他俩穿过崎岖不平的林地逃命时,整个树林似乎都变成了魔鬼的帮凶:那些突出地面的盘绕卷曲树根个个都像绊马索,而灌木和荆棘的枝条也像一支支邪恶的手臂在撕扯衣服、阻拦去路。

幸好这两个驱魔人早已练就了在野外逃生的本领,在一阵疯狂的奔跑之后,那些狼嚎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了。在奔上一个小山岗之后,已经能看到远远的村庄乡舍了。两个驱魔人再也跑不动了,比埃尔像一滩稀泥一样瘫软在潮湿的土地上,洪武比他稍强一些,还能站立着靠在树干上喘息。

“真不公平,你每次都显得比我轻松。”比埃尔伸展了四肢四仰八叉地躺着,望着天上乱云飞渡。

“那是因为我从小就练习运气的跑步方法,你们洋人可不懂这一套。”洪武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回答。

比埃尔忽然笑了起来:“该死的,我想起来了,你说过中国人认为欧洲人膝盖不能弯曲,一摔倒就爬不起来;还说我们目光昏暗,到夜里就看不见东西是吗?”

“是,中国人没见过你们这些洋人,自然会有这些牵强附会的说法。”洪武也乐了,他看着比埃尔说:“不过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摔倒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我们在苏格兰那次跑得快还是这次跑得快?”比埃尔眨着眼睛回想起来:“好像这次还没有那次快呢。那次追我们的是一大帮拿着草叉的苏格兰人,一帮不讲道义的家伙,我帮他们驱鬼,他们反而恩将仇报。”

“谁让你把那个村长的老婆给睡了?那次差点连累的我也被抓去吊在树上——我可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

“你这样从来不近女色,活着还有什么滋味?”比埃尔做着鬼脸说到:“你干脆受了洗礼去做苦行的修士好了。”

洪武苦笑了一下,他心里忽然想起来在苏州时邻家的那位小姑娘,弹指一挥间已有十年了,想必她早已为人母了吧……

忽然间草丛里钻出个东西来,吓得的两个人一身冷汗。原来却是一只绵羊的脑袋,那只羊毫不在乎两个陌生人在附近,径直经过他俩身边走向不远处的小村子。随后有一大群羊跟着这只羊蜂拥而过,可是等了许久却不见牧羊人出现。

“放羊的懒家伙在哪里睡着了?”比埃尔嘴里嘟囔着,向羊群来的方向探头看了看。他远远地看见灌木丛里露出一点褐色来,那是南部羊倌喜欢的披风颜色。于是他就吆喝了一声:“嗨!羊都跑了,还睡呢?”那个牧羊人却毫无动静,洪武也感觉有点不对劲,他快步跑过去查看了一番,片刻之后回来对比埃尔说:“如果他们确定要一百条人命的话,那么现在他们凑够两条了。”

基督教并不是一个法国人生来就必须加入的宗教,在天主教的传统势力范围内传教注定是件不轻松的差事。不过阿尔芒·迪瓦尔神父早有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真理的觉悟,多少年来他独自一人苦苦支撑,他早已学会每当苦恼困惑的时候就从自己灵魂的冷静声音里寻找安慰,可是今晚这一切都听不见了,他灵魂里的一切声音都消失无踪,就好像这寂静无声的教堂一样,只有午夜的冷风暗暗地吹过来。神父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寐,白天比埃尔和他的朋友带回来的消息实在是骇人听闻,他哆哆嗦嗦地在黑暗中祈祷上帝垂怜卡达拉舍镇上的罪人们——包括比埃尔的异教徒朋友,他虽然是个不信奉上帝的蛮子,但毕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神父忽然想起玛格丽特的事情,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必须和比埃尔认真谈一次,他让这可怜的孩子等待太长时间了……”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困意渐渐涌上他脑海,他在沉沉睡去之时仿佛听见楼顶上有轻微的响动,可能是猫吧?神父这样想着,旋即坠入梦乡。

就在二楼的神父辗转反侧的时候,睡在一楼客房的洪武也在自己的睡房里被一种焦躁不安的情绪所打扰。他所在的房间靠近厨房,只要推开窗户就能看见教堂小花园的树影婆娑。此时月光正好,照得天地一片雪亮。洪武把窗帘拉上也挡不住月光的柔和光芒渗进屋子,月光把墙壁上的童稚涂鸦照亮,显然这里曾是神父收养孩子们的卧室。洪武想尽办法也睡不着,无奈之下干脆盯着墙上的涂鸦发呆。这些涂鸦出自于不同的作者,有线条简单的人物,也有勾勒得不错的花鸟动物,这些儿童内心的喜悲写照被忽明忽暗的光芒照着,好像走马灯等一样时隐时现。洪武看着看着,恍惚间仿佛回到江南水乡。正月十五的时候,满街的彩灯把天空都照成彩色的世界……想到这里,洪武悄然披衣起床,他小心不要惊动了隔壁的朋友,轻手轻脚地走到花园里,异国的明月高悬天际,洪武怅然发觉自己身边丝毫找不到故乡的一丝痕迹。不过片刻之后他又宽慰自己,这明月并不分中华和西洋的,同样的一轮明月曾照着他畅游灯海、勤练武艺,也曾照着他手诛仇人、亡命天涯。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重归故国,再次举杯一尊再酬江月了。

凝视着月光的洪武,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要不是胸前水晶的光芒,他还会独自徘徊于乡愁之中。这不是水晶反射的月光,而是报警的信号!洪武一惊之下连忙想回屋取武器,可是一股突如其来的杀气逼得他本能地一跃闪躲。“啪”的一声响之后,一支利箭就射在他刚才流连的树下——这支箭他非常熟悉,这正是白天他丢失在森林里的短弩所射出的箭!显然是白天被打扰的那些吸血鬼前来回访了。紧接着从黑暗中又连续射来数支箭,洪武凭借着多年练就的身手好歹躲开了。这些箭接连从不同的方向飞来,连喊一声的空隙都不给洪武留下,显然对方的动作之敏捷实在是匪夷所思。洪武曾经接触过几个吸血鬼,但没有一个动作有这样灵活的。

敌人在房顶上。洪武躲在一棵月桂树后留心倾听,敌人在教堂楼顶的红色瓦片上移动时所弄出的声响比老鼠还轻。洪武由于手无寸铁而心急如焚,他想大喊示警,可楼顶上的敌人正等着他暴露目标。他一咬牙用手扶在地上准备猛地一下冲出花园,可是就在这时他的手指触摸到几颗又圆又滑的冰凉鹅卵石。这些鸭蛋大小的鹅卵石是花园里的装饰物,它们被半插在土里,充当小径和花丛、树根之间的路标。现成的飞煌石!洪武心里腾地一亮,他轻手轻脚地把地上的鹅卵石拔出来,然后先把一颗轻轻地抛到附近的花丛里,果然立即就有一支箭射了过去。洪武在心里暗自庆幸道:幸好这些妖魔鬼怪还不知道短弩的机关,要是他们弄明白了吧二十支箭一下全射出来,刚才我就成刺猬了……

现在从箭飞来的方向上,敌人的位置大概已经被弄清了。洪武定了定神,甩手便把一枚鹅卵石打在比埃尔房间的窗户上。玻璃破裂的清脆响声在黑暗中传出很远。洪武接着把手里的鹅卵石向身后一抛,就在石子们乱七八糟落地的同时,他猛地从树影后跳出来,一个黑影果然就站在房檐处向下张望,洪武右手“嗖嗖嗖”三下把攥着的“暗器”尽全力向楼顶上打去,那黑影对洪武射来一箭的同时自己手臂上和肩膀上也结结实实中了三枚石子,手里的短弩也被打落在房檐上。洪武在空中翻了个身,利箭在电光火石之间与他擦额而过,他在地上一滚即起,看着自己的短弩从房檐上摔到花园的土地上。洪武心里叫声“好!”,赶忙一个箭步冲过去夺弩,然而几乎就在一瞬间,那教堂楼顶上的黑影已经一跃而下挡住了他的路。

洪武心里咯噔一下——这家伙的身手太快了!在月色中他清晰地看见敌人的身材不高,全身罩着黑色的斗篷,紧接着一声极柔和的法语低低地响起来:“中国人,你好吗?”洪武猛地省悟——这正是前天午夜在卡达拉舍镇旅店外遇到的女子!

洪武见比埃尔半天没有反应,心里恼火,正想喊他一声,却冷不防传来“呯!”地一声枪响。就在他走神的一瞬间,那女子已经猛扑过来。洪武胸口挨了重重一击,那女子一击得手后便伸手去扭住洪武的脖子。冷不防洪武却就势向后一仰避过这致命的一击,接着他腾起一脚向上踢去。那女子似乎有点惊诧洪武竟能避开自己的一抓,她对洪武后续的一脚准备不足,仓促之间向后跃开,头上的斗篷被洪武的脚尖勾了下来。

洪武定睛看去,一个金发少女的娇媚容颜在月光下展露无遗。她脸庞的线条犹如鹅卵般柔和,并不像一般的欧洲女人那样粗,白皙的皮肤在月光下如大理石一般微微泛着青色的光芒。她绿色的双眸如湖水般深邃,此刻流露出的目光半是惊诧半是恼怒,配合她似笑非笑的嘴唇,让人想到猫咪在准备发坏咬死一只鸽子时的神态。

洪武尽管身处险境,仍禁不住在心里惋惜道:这样美丽的女子为何竟然是恶魔呢?可是她唇边露出的两支可怕獠牙是吸血鬼的身份证。洪武忽然想起旅店外那声男子的呼唤,就张口问道:“你叫苏菲?”

那女吸血鬼微微一笑,似乎很得意洪武还记得她的名字,她说道:“都怪那个可恶的威廉,让我的名字曝光了。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神秘的中国人。”

“洪武。”洪武挺胸答道。

苏菲点点头说:“很好,我记住了。”她接着微微一笑说道:“在你剩下不多的生命里可以再念一些那些奇妙的中国诗吗?”

洪武被刚才的一击打得胸口生疼,他勉强运气支撑住。为了不让苏菲看出来,洪武嘴里应付道:“泱泱中华的诗可不是念给妖魔鬼怪听的!”

就在这时,教堂里又是连续几声枪响传来,教堂周围的人家都纷纷亮起灯,有些镇上的男人们拿着棍棒火枪向教堂这边赶过来。忽然比埃尔房间的窗户被“砰”地一下撞碎,一个和苏菲衣着一样的吸血鬼跳进花园里,他嘴角长长的獠牙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今晚的动静闹得太大了,我们走吧。”那个吸血鬼对苏菲说道。

苏菲懒洋洋地回答他:“好吧,威廉。不过别总说我们、我们的,我和你并不是同路人。”那个叫威廉的吸血鬼似乎很不满被苏菲说破自己的名字,他冷冷地看了洪武一眼。苏菲对着洪武说道:“你真是不一样的人类,能从血族贵族手下逃脱。我们还会见面的,中国人阁下。”

这时比埃尔手里举着一只来福枪也从窗户里钻出来,他对洪武喊道:“洪,你的脖子上没有多出两个来历不明的窟窿吧?”

洪武回答他:“还好,暂时没事。”他再转眼去看两个吸血鬼时,花园里早已不见他们的踪影了。于是他问比埃尔:“神父和玛格丽特受伤了吗?”

“没有,他们一点事也没有。”比埃尔一边走到洪武身边一边说道。

“你是怎么赶跑教堂里的那个吸血鬼的?”

“不,不是我,是她——”比埃尔转身冲着正走进花园里的玛格丽特说到,她手里拿着一只与自己的手不相称的大号后膛手枪。“我开了一枪之后就被那个家伙摁到墙上,准备像犹太人祭坛上的羊羔一样去见上帝了。这个勇敢的姑娘冲过来用手枪给了那家伙一阵猛揍!她救了我。”

在洪武和比埃尔惊异与敬佩交织的目光中,玛格丽特只是默默地腼腆地笑着。

经历了半夜里吸血鬼袭击的闹腾之后,吃早饭时每个人的精神都显得萎靡不振。洪武觉得自己胸口的肋骨简直要断了,要不是他的太极功夫卸掉了苏菲那一抓的力道,当下他就得送了命。他勉强吞了几口羊角面包和咸肉之后,便开口问比埃尔:“为什么告诉大家是强盗的袭击呢?告诉他们真相,让大伙一起来帮忙不好吗?”

比埃尔耸耸肩膀说道:“把他们都吓疯了能有什么好处?与其让这镇子上充满了草木皆兵的疯子,还不如让他们老老实实地待在镇子里安全些。”

“神父呢?”洪武转头问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叹了口气说道:“可怜的老人,昨晚的一切把他吓坏了。他现在在忏悔室拼命地祷告。”她看着洪武说道:“我知道在一般人眼里被吓坏的人应该是我。”

洪武连忙抱歉地说道:“不,我并不这样认为。”

“没什么,”玛格丽特温柔地笑笑,她接着说道:“我在被神父收养之前,是街上的野孩子,和比埃尔一样,不知道谁是父母,每天同野狗抢吃的……上帝啊,如果没有神父,我们早就像垃圾一样死掉了。”

比埃尔在一旁不作声地吃自己的早餐,洪武看看他,接着听下去。

“比埃尔在我们这些孩子中年龄不是最大的,胆子却是最大的。镇上的人都骂他从小就偷鸡摸狗,可是没人想过他把弄来的全部吃的都给大家一起吃了。神父很穷,他宁愿自己饿着也把面包留给我们,可是根本不够那么多孩子吃的。”玛格丽特说着眼圈都红了,比埃尔嘟囔着:“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可是玛格丽特不理他,径自说下去:“我们这些孩子长大后几乎都离开神父远走高飞了,只有少数几个还记得神父,给他写信。比埃尔可一封都没写过——不过我每个月都能收到某个人寄来的钱,金额有多有少,邮寄地址还是来自不同的地方……”

“玛格丽特,你变得和神父一样多嘴了!”比埃尔猛地站起来,把叉子一丢大步走出去了。

洪武对玛格丽特一笑说道:“我跟他一起流浪了十年,他是个轻浮的家伙,但是个好人。”

“洪先生……”

“叫我洪就好了,迪瓦尔小姐。”

“好的,也请你叫我麦琪(法语玛格丽特之昵称)好了。”玛格丽特微笑着说道:“洪,你看起来应该是和我们有不同身世的。”

“其实我也是个被神父捡回来收养的孩子。”

“噢?是真的吗,洪?”

“虽然我没受过洗礼,可我也完全可以对上帝发誓!”洪武用手指着天说道。

玛格丽特笑着说道:“你的相貌很秀气,气质也不像是来自社会底层的人,你在中国肯定很招女孩子青睐。”

洪武微微一笑,不知怎么地他又一下想到那个女吸血鬼苏菲。吸血鬼最忌讳被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和相貌,它们会追杀知道自己底细的人——看来自己每天晚上都别想睡觉了。忽然比埃尔又跑进厨房,他告诉洪武:“镇上的白痴们还是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了,他们正集合起来准备去林子里搜索吸血鬼呢!”

洪武问到:“你要去阻止他们?”

“试试看吧。”比埃尔说了一声便走出了。洪武站起来准备跟他一起去,玛格丽特忽然叫住他说道:“洪,请你看着点比埃尔,别让他送命好吗?”

“放心吧,麦琪。”洪武说道:“比埃尔会平安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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