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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西西河日报》专刊文章摘录『由天界新闻发布会说开去』 -- 神仙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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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由天界新闻发布会说开去』报道3

【原创】『由天界新闻发布会说开去』报道3

前面讲到,基层民众的祈天行为通常以个人利益为出发点,求福、求子、求桃花运等等。这其中涉及到了桃花运,自然而然的就与我们这次天庭发布会的内容——织女牛郎案有关了,不过这是后话,稍等我们还会详细分析。与为己求利相对应的,那就是诅咒他人了。“诅咒”这个套路不仅仅需要向上天咨询,还必须身体力行,作出相应举动来。神民间常见用一种小人,多为布制,缝成人形,诅咒者还需要一包绣花针,先请示上天,想象被诅咒者魂肉已经附在布人上,然后用针尖插入布人身中,据说如果上天许可,那么被诅咒者身体将有痛感,所谓感同身受也。

诅咒学无论古今中外,都曾盛行。最新消息是由于美洲鬼都新奥尔良为飓风洪水破坏殆尽,千年老坟可能许多孤魂夜鬼不见不说,就连French Quarter里盛卖一时的各种布头也有许多不知去向。不过可以比较放心的告诉大家,虽然诅咒原理类似,这批布人木偶的遗失很难对华人有太大影响。原因一、所遗失当地之天界在中国不享有特权;二、布头本身模样与国人相差太大。提到这个模样,还是有些讲究的。

古代劳动人民,影像技术还很不发达。仅靠缝制出的布人形象往往离被诅咒者本人相距甚远,因而即使天庭许可,诅咒却未必奏效,假如碰巧某人长相和布人相似,得,倒霉蛋就出现了。往往特别很不巧的是,即便是较落后的小布人手工作坊,生产小布人也是流水作业标准化完成。因而,同一厂家卖出的小布人,面貌形象也是完全标准化、统一了的。这里最大的问题是,当初那个被生产厂家聘来作模特的人,此后一生倍受各种疾病困扰,人间各种怪病几乎得了个遍,就是在阎王殿上也只会说一句话:“我疼,我冤哪……”你说这倒霉摧的能不冤嘛,成天被各位不同的诅咒者用针穿来扎去,早已是千疮百孔,但据说其遗体很具有医学研究价值。

诅咒者扎针小布人,其实也造就和影响了一批学科的发展,其中最直接的就是中医针灸学了。

针灸治病,无疑是我中华民族医学奇葩,但谁能想到,这与凡间民众对上天的祈求有关呐?这个与主题关系不大,就不展开讲了。三国时华佗擅长针灸,其实是充分应用了“诅咒学”。病人要来看病,报上生辰八字,再说说哪儿不舒服,得了,剩下就交给华大夫吧。就看他先扎了几个马步,长袖善舞,袖袍中摸出一个黑黝黝脏了吧唧的小布头,两眼瞪天,念念有词,忽然大喝一声——“来吧来吧,相约酒吧”,猛的从屁股兜里掏出一把钢针,就向小布头身体点去,正是点到为止、不会伤及骨肉。而就这当口儿,你就看华大夫忽地扭过头来,伸出兰花指一声娇叱:“死样,为什么不嫁给我?”就趁病人傻了的这一瞬间,华大夫突施快手,噌噌噌噌,病人就感到伤痛处一阵酸麻,已是有针戳上,再往后酸麻消失,竟是十分舒服,疼痛大为减轻。“神医,真实神医啊!”

这就是华大夫利用诅咒反其道而行之、成功实施针灸的经典案例。不过以后给曹操治疗时候,华大夫因为忘记还有一根钢针留在布头里没有取出,从而造成曹操偏头痛更加严重终告不治,而华佗也因为这一针之故丢了性命,暂先不提。

到最后,这扎针也是有讲究的。一般针也不宜作为诅咒针使用。这里说一个小故事。话说当年诗仙李白小时候贪玩,有一次逃学撒丫子出去,结果路上碰到一位老大娘。老大娘手里拿着根铁棒在那里磨呐。李白于是就很纳闷,问了:

“大娘啊,你干嘛磨这根铁棒啊?”

“哦,这个啊,我老头子被个妖精拐跑了……”

“那跟磨棒子有啥关系呐?”

“我捣持出一个布人来,我咒她不得好死啊……”

“那,还是没关系呀?”

“傻孩子,大娘我得用针扎她啊,我手头没针,只好磨铁棒啦……”

“哦,可是大娘您这个方向去磨铁棒,那不磨成铁饼了么?”

“*)^&@)*_+_@#%^(&^”

……

……

这么看来磨针也是需要动脑子的。到了现代,就进化到用木针或牙签去扎人了,由此节约出不少战略物资来。而在当代,林业部、环保总局勒令禁止滥砍滥伐、大材小用之后,牙签也不好找了,诅咒者只好利用车辐条,本着节约原则,一次尽可能的多扎几个被诅咒者的布头,提高诅咒效率。更有甚者,将羊肉块作成被诅咒者模样,穿串后将其放入熊熊烈火中翻来覆去烤炙多时,再淋上多种辛辣之物,最后恨恨的一口咬掉,大有亲啖其肉的快感,其恨何深啊!这种诅咒方式,也是我亲眼所见最为惨烈的了。

冲凉、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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