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燕云游侠传 第四回 1 -- kmy1810

方云笑嘻嘻道：“多谢吕老伯夸奖，你这就教我个曲子吧。”吕洞宾正色说道：“近世吹笛者，多半吹些轻浮俗曲，以至让人轻视笛子本身。其实《风俗通》中讲‘笛，涤也。所以涤邪秽，纳之雅正也。’《乐书》也说‘笛之涤也，可以涤荡邪气出扬正声，七孔，下调，汉部用之。盖古之造笛，剪云梦之霜筠，法龙吟之异韵，所以涤荡邪气，出扬正声者也，其制可谓善矣。’这笛子自古以来都是用于朝廷雅乐的。我教你自然从《虞美人》、《竹枝歌》等近世俗调入手，但古来的名曲如《武溪深》、《落梅花》、《梅花三弄》等，也不可不学。你要记住，心中不可有轻浮之念，吹出的曲调自然就不带邪气。”方云见他说的郑重，也老老实实地道：“云儿记住了。”吕洞宾摸摸他的头，道：“很好。今日就教你只‘摸鱼儿’吧。”

此后方云便上午练气学剑，下午学习吹笛，吕洞宾教了他一月有余，除了几首短曲，又教会了他看笛谱，见他已学会了基本技法，就开始教那《梅花三弄》，此曲乃是东晋恒伊所制，悠远婉转，不似俗曲短小动听，方云虽是学会了，但曲中韵味，始终达不到古雅的境界。吕洞宾听他吹了几次，点头叹道：“云儿，你天资过人，曲调技法，都已无错，但你年纪尚小，这曲中的人世感慨，还需假以时日，方能体会，也不必着急。我还是教你些新鲜曲调吧。”方云口中答应，心中却不大服气，每日勤加练习。这一天在落雁峰上吹奏，吹到激昂处，只听“啪”的一声，竹笛裂了条大缝。他连忙下去找吕洞宾，吕洞宾看过笛子，点头道：“云儿，你内力造诣已深，真气孕于呼吸之中，这寻常竹笛确是经不住。我那枝玉笛，就送给你吧。”方云摇头道：“吕老伯，你的玉笛乃是珍贵之物，我不敢要。我娘教过我，不得收别人的钱物。\"吕洞宾笑道：“好孩子，你先收着，我自然去跟你母亲解释。她不会不答应的。”说着把玉笛塞到方云手中，领着他去找方嫂，方嫂也应允了，又谢了好几次。

这日晚间吕洞宾与陈抟下完棋，说道：“老弟，我明日便要下山了。”陈抟道：“道兄何事匆忙？再住些日子也不妨。”吕洞宾摇头道：“这次住了两月有余，已经够长了，我倒是真想象你一般，回到我莲花峰下九岩洞，就此隐居不出。无奈尘务未了，不能象你老弟这般出世脱俗。如今云儿的剑法和笛技，都已学会。我也该走了。等下次上山，再跟你对弈聊天吧。”陈抟知道留他不住，便叫方云过来磕头谢过。吕洞宾给方云留了几本笛谱，第二天一早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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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鳖27号

这一局两人下的甚是长久，陈抟与吕洞宾在等候对方下子之时，便给方云讲解，方云对照棋局，很快便看懂了下法。等这局下完，果然是吕洞宾输了二子。吕洞宾倒也不挂于怀，对方云道：“云儿，如何？你是想学笛子呢，还是学下棋？”方云摇头道：“下棋争输赢没什么意思，我还是学笛子吧。”吕洞宾笑道：“你这‘无争’二字，倒是跟你师祖学的挺象。”陈抟叹道：“云儿在山上没有玩伴，养成了这独处的习性。其实依他年纪，哪有不爱玩闹、不争输赢的。待他艺成，我还是送他下山，去跟玉郎作伴，不要让他成了孤僻之人。”吕洞宾道：“你放心。我看云儿虽然跟你学得恬淡一些，但本性活泼外向，那是改不了的。”回头对方云道：“来，云儿，欲学吹笛，先听我给你讲讲乐理。你可知世上哪种乐器最古老？”方云摇摇头，吕洞宾道：“那就是这笛子了，《吕氏春秋》上说:‘黄帝令伶伦作音律。伶伦自大夏之西,乃之昆仑之阴,取竹之懈谷，以生空窍厚薄钧者，断两节间——其长三寸九分而吹之，以为黄钟之宫，曰‘含少’；次制十二筒，……听凤凰之鸣,以别十二律。’当年音律的初创，都全靠了这笛子呢。”

陈抟在旁笑道：“云儿好好听着，吕老伯生平最爱，便是这音律，他笛艺天下无双，你跟他学，那是找对师父了。道兄，我就失陪了。”说罢起身作礼，便要出门，吕洞宾甚是得意，头也不回，摆摆手道：“老弟你什么都好，就是不爱音律，可惜可惜。你自去研习你的易理吧，云儿交给我了。”陈抟笑笑出门去了。

吕洞宾接着对方云讲道：“不过上古的笛，多是竖吹的，实则是今日的箫，到汉武帝时，张骞通西域，胡笛传入中原，横吹的笛子才多起来，自此乐府中便有了横吹一部，东汉时蔡邕作律笛，笛之形制，至此而定，今日我教你的这七孔笛，便是自古以来最常见的。”说罢便摆个姿势，教方云如何按孔，如何吹气，见他学的极快，不禁叹道：“无怪你师祖这般疼你，如不是看他面上，我都想抢你做个徒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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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鳖26号

穆见春读完信件，颇为惊讶,道：“福居方丈此举确实出人意料。也不知他请了哪十八家门派？”陈抟点头道：“少林为了武技流传外邦，而愿意向天下名门正派公开这二十项绝技，并请天下高手一起改进这些绝技，确是需要胸襟和胆量，不愧为武林领袖。聚会日期定在明年秋天，想必是请了不少天南海北的高手，所以留出一年多的时间。”穆见春道：“那师父打算去吗？”陈抟笑道：“我也多年未出过华阴县境了，倒真是可以出去走走。只是云儿这里尚有一粒丸药未服，以他现在功力，要吸收此药药力，怕还要两年工夫。只是后一年多半可以自行用功，也不必我在旁了。这样吧，我给福居写封回信，就说先天无极门定然派人与会就是。”穆见春道：“若是师父不方便，我可以将云儿接到潼关，由我教他就是。”陈抟点头道：“到时再说吧，反正我去嵩山，肯定会经过潼关，到时我送他母子到你那儿去就是。眼下云儿还是留在山上比较好，他生性活泼好动，在这里便于收敛心性，专心练功。”穆见春应道：“是。”

陈抟又问：“最近外边有什么消息么？”穆见春道：“石敬塘死了，因为儿子太小，是他的侄子石重贵接的位，这些老师想来都已知道。听说石重贵已向契丹人提出，只愿继承石敬塘的辈分，来往信函中自称为孙，但不再称臣。此外，今年中原大旱，只怕又是一个荒年。”陈抟叹道：“皇帝虽换了，用的还是那些人，峻法以剥下，厚敛以奉上，民穷国弱，加以天灾，就算没有契丹人，又能维持多久呢？”

待穆见春走后，陈抟便教方云服食那最后一粒绿色丹药，方云仍是压制不住药力，需陈抟助他运功。过了两月，陈抟见方云运功渐渐自如，便起手教他学习本门的太玄剑法。每日都命他早起到落雁峰上练气一个时辰后，陈抟才到来教他剑招。那落雁峰又叫南峰，是华山最高之处，古人有「升岳者必登南峰而极」的話，相传李白登上落雁峰后呼道：「此山最高！呼吸之气，想通帝座。恨不携谢眺惊人语來搔首问青天耳！」。峰顶有太乙池、老君洞，人迹罕至，便是有登山游览之人，也要过午才能到达，十分适合练剑。太玄剑法共有三十六招，方云过了两月，便都已学会。陈抟便又挑些其他门派的剑法加以传授。

这一日方云在落雁峰上打坐了一个时辰，自觉体内真气充沛，忍不住张口作啸，啸声清越高亢，如春雷行空，又如凤鸣九天，声传出数里之外，过了一盏茶功夫，真气也不曾减弱。正呼啸间，只听山下云深之处传来笛声，悠扬婉转，虽然相隔遥远，入耳却十分真切，笛声似与方云的啸声相呼应，且渐行渐近，正是往落雁峰而来。方云又运功两周，便停了呼啸，收功起身，觉得全身筋脉畅通，舒服之极，自知功力又进了一层，心下暗喜。走到路口望去，见远远两个人影正往峰上来，一个是陈抟，另一个身材高大，穿一件黄色道袍，原来是吕洞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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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鳖24号

于是自此以后，陈抟便不再帮方云按摩运功，让他每日自行练习。又带他出观采药，教他运用真气，练习轻功。那先天无极门的轻功叫做“金雁功”，虽不及吕洞宾所练步虚神功快捷，但也自成一家。方云每日早起随陈抟上朝阳峰练气，然后便到处采药，半年下来已走遍华山，识了不少药草，华山路径也已熟记在心，而每日行走那苍龙岭、千尺幢或是鹞子翻身，不知不觉中轻功也是大进。陈抟又教他些医术，见他学得虽快，但兴趣不大，也就罢了。

等到这年深秋，天气转冷，大雪便要封山之际，陈抟才给方云服了第二粒黑丸，虽然预先教他自行运气包裹药力，但方云仍是抵抗不住，必需陈抟帮他运功。冬日来临，陈抟便不再让方云出观，每日除了读书练功，又起手教他点穴术。方云随着年岁增长，内力愈来愈强，药力吸收也比原来快，第一粒药用了不到三年，第二粒药只用了两年便化为内力，此时他体内真气充沛，已如同练了二十年以上内功之人，只是运用之际仍不能自如，轻功拳脚，也已颇有火候。陈抟仍是没有马上喂他第三粒丸药，只让他每日白天不再练习内功，而是晚间练习睡功蛰龙法，白天则练习拳脚，或是读书。此时他六经尚未学完，平日也读些诸子百家的书，陈抟特地给他讲了《老子》、《庄子》，见他对老庄之学并无特别偏好，便由他去了。方云平常见陈抟给道童们讲易理象数，听了几次，也没什么兴趣，还是觉得回屋练功读书有味些。陈抟少年时曾耽读诗书，后来也曾精研佛学，云台观里藏书甚杂，方云只拣些自己喜欢的来看。

这一日方云正在观内打扫庭院，见门外进来一人，却是好久不见的穆见春，连忙上前躬身道：“师父，您来了。”穆见春欣然道：“云儿，几时不见，你又长高了。师祖在么？”方云道：“师祖今日去皇甫峪采药，还未回来。”穆见春道：“那我先去见你娘。”方云便陪着穆见春进屋坐下，到厨房叫了方嫂回来，双方寒暄了一会儿，方嫂自出去了。穆见春道：“云儿，你的功夫练得怎么样了？”方云道：“师祖说我功夫尚不够纯。”穆见春道：“那也不必着急，功到自然成，师祖意思，也是要你不要急于求成。”方云应道：“是。师父，师母和玉郎哥哥好么？”穆见春微笑道：“你师母刚给你们生了个小妹妹,这些日子甚是劳累.”方云大喜,拍手道:”太好了,我有小师妹了,师傅,她叫什么名字啊?”穆见春道:” 叫玉华.小名就叫华儿. 玉郎也跟你似的,高兴的不行,最喜欢他这个小妹子.玉郎还是比你高些，功夫可没有你好。”方云叹口气道：“真想去见他，还有华妹妹.这里的道童，都没有玉郎哥哥好玩。”

正说着，陈抟推门进来，招呼道：“伯长，你来了。”穆见春连忙起身见礼道：“师父好。弟子此次上山，带来了少林福居方丈的信。”陈抟点头道：“到我屋里谈。”吩咐方云在屋里读书，自同穆见春来到后院，进屋坐下。穆见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呈给陈抟道：“这是少林福居方丈派达摩堂福生大师送来的，说是有要事相商。”陈抟打开信看了，面露惊讶之色，又读了一遍，沉吟片刻，将信递给穆见春道：“伯长，你也看看，此事关系重大，如何回复较为妥当？”穆见春接过信来，见福居方丈语气甚为谦和，先是再次谢过先天无极门当年参与夺回少林被盗秘籍一事，后续道：“…然此祸虽弭，尔来数年惴惴，常思道清居北地甚久，所习少林诸技，传于外邦，流毒深远，而天下少林弟子，违我法令，屈身事人者，所在多有，其所习少林诸技，亦反足为中原武林之害也。…”他知道道清乃毕世恩当年在少林时的法名，当下点头道：“福居方丈担心的极是，据说那毕世恩在玄武堂收过三个弟子，传他金刚伏魔掌法，虽然尚未听说有什么厉害人物，但少林这门绝技，终是泄漏出去了，而各地少林僧俗弟子甚多，投身官府的也不乏其人，如今少林入门的罗汉拳、伏虎掌，已是流传甚广，就是契丹人中，会的人也不少。”再看下一页，见福居写道：“查少林武技，已流于外者凡二十项，今愿邀天下门派一十八家，共聚嵩山，就此二十项内，一则任意研习，并传于门人弟子，使敌无以害我，二则共相切磋，去芜存精，使我各技精于敌技，则少林前业渐消，而中原武林得安矣。扶摇真人，技通于神，素所仰服，愿于癸卯年孟秋月，少室山恭候鹤驾是盼。少林福居。”底下盖了一方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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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鳖23号

回到观内陈抟住所，陈抟将房门关上。三人入座之后，陈抟才正色对方云说：“云儿，你从今日起，便要跟师祖住在一起，以后读书练武，都有师祖教你，知道了吗？”方云迟疑道：“那师父师母呢？师叔呢？凤儿姐姐和玉郎哥哥呢？他们在哪儿？”陈抟道：“他们有事都走了。你师叔以后有空会上山来看你的。玉儿，你拜师那天，你师父说的话还记得吗？”方云点点头说：“不得跟外人打斗，不得显露武功和门派，要装作不会武功。”陈抟道：“不错，在这山上，也要如此，跟外面的几个哥哥，不得透露武功。他们只是跟我学道，不是我先天无极门的弟子，明白吗？”方云点点头。陈抟又道：“我再加一条规矩：无我许可，不得离开这云台观半步，这里山势陡峭，一不留心，便会粉身碎骨。你要牢牢记住。”

从此以后，方云便跟着陈抟学习，上午读书练字，下午练习武功。他误食山世远的丸药，每天都由陈抟替他输入真气，包裹药力，按摩穴道，教他用功缓缓吸收药力。先天无极门的拳脚功夫只有两套，叫做清风掌与飞云掌，清风掌方云在上山以前已学会了大半，飞云掌也很快就会了，陈抟头一年没有再传他任何招式，而是就这两套掌法教他攻防之道，那是为了让他做到精纯二字。到第二年开始，才从自己所会的别派掌法拳法中，择要教授，器械功夫却一直没教，既是因为方云尚小，也是因为云台观里不太方便，不如拳脚功夫，关起门来还施展得开。方云在观里闲着无事，除了帮着母亲干活，便是能静下心来读书练功，头一年便将千字文都学会了，还背了不少诗词，第二年陈抟开始教他《论语》、《孟子》，然后是六经，见他聪颖过人，过目成诵，也觉得颇为欢喜。但相比之下，方云练武的兴趣浓的多，一天大半时间，还是花在练武上。贾德升每月都要上山一两次，向陈抟请教疑难，他对练武兴趣不大，请教的多是易、象之学。穆见春与吕洞宾也不时上山，来了总给方云带些好吃的。方嫂每日便与道童们打扫庭院，做饭洗衣，虽然山上生活清苦，却也安稳悠闲，自得其乐。

待到第三年上，随着方云内力增强，体内的药力吸收更快，残余药力越来越少，终于消失无踪了。陈抟每日助他运功，察觉他练功进步甚快，内力也是十分充沛，心下暗暗欢喜，想道：“云儿服了这丸药，内力果然进境不凡。看来山世远处心积虑要练这丹药，不是没有道理。纯阳道兄说这药丸单服有毒，这剩下两粒药丸，还是得给云儿吃。只是他服过我九转玉真丸后，就算不能化解体内毒性，至少也可压制一下，云儿脉象也无异常。我且不忙喂他这下一粒丸药，以免他练功太过勇猛精进，便难精纯，云儿本来生性活泼好动，更需磨练这个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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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鳖不要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