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2007年回乡散记 一 (出发） -- 一里

8月14日

到姨妈家吃饭。

姨爹是财政厅的退休职员。在中国当职员，生活过得最好的是党一级，通常是xx委。省委，市委，乡委等等。次一等的就是政府，以及它下属手握实权的财政，计划等部门。再次一等就是其他职能部门，什么化工，机械等司局，其他国营单位又要次一等了，。。。，就这样形成一个官本位金字塔。正所谓宰相家中七品官，哪怕是扫地的勤杂工，只要单位好，生活质量也要高出不少。能在财政厅安然退休，晚年生活非常和谐幸福。姨爹是老革命，退休后继续掌印。当然是自己刻的印。治印写书法，每天忙不过来，88岁还精神气十足。他慎重地给了我们一本他刻的印谱，刻满了党的各种口号，并叮嘱我们毋忘祖国。

在财政厅的食堂里吃饭，比外面的豪华餐厅里似乎更精致更实惠。表兄拿出一瓶内部特供的15年陈茅台酒，大家尽欢而散。

晚上凉风吹来，长沙终于凉快起来。我们到河边上散步。沿江大道宽敞整洁，一改旧长沙窄逼的小街小巷风貌。

在民间流传的一个段子就是关于长沙的路。当年新省委书记走马上任时，朱老总据说要他来长沙“搞点路”。朱老先生是长沙人，在长沙土话里，搞点路就是干一番事业的意思。这位书记据说是前交通部长，“搞点路”还不是老本行？ 到长沙后就开始修路，。。。 如今老长沙人离开一两年，回去就不认路了。

大概受先帝的影响颇深， 思潮泛左，又自命不凡。湖南虽然自古就号称鱼米之乡，占居著京广线要道，但是一直比较落后贫穷。不用说它的强邻广东，四川，湖北， 现在经济建设也比不过素以“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广西，江西。前几天为了给邻居带条好烟回加，去了一趟大商场。我早就不习惯于带很多现金在世界各地旅行，担心带的现金不够用，准备用信用卡付帐。没有想到长沙还是属于偏僻地区，居然无法接受国外的信用卡。知道湖南比较保守落后，但仍没想到有这么落后。难道长沙就没有外国人来旅行吗？

我们坐在河堤上瞎聊， 小孩子在周围跑来跑去。湘江的水早已经被污染得黑漆漆地让人望而生畏。不过晚上反正看不清，宽阔的江面水流缓缓，桔子洲头在黑夜中如艨艟巨舰逆流而上。隔岸长沙城正灯火通明。江对面的杜甫楼望之如同仙山楼阁。河边停泊著很多私人小木船供出租。小艇宽敞干净，可坐十余人，价钱也很便宜。于是租了一条，沿河徐行。小风轻拂，江水滔滔，潇湘夜景一览无余，甚为惬意。堤畔情侣双双，江中渔火点点，颇有些秦淮河水上人家的风韵。

河边散步回来，心猿意马，套用诗经里面的一句话就是“东方未明”。回国十几天，和LP就地分居，也有好多天没有干那个事了。我们像大学生情侣一样的手挽手在校园里漫游。这里从小长大，一草一木简直太熟悉。黑漆漆的山上夜里没有人的地方可多了，不过偶们也不敢去。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走了很久，突然发现气象台三层小楼顶上有个露天的阳台，四周寂静无人，。。。（下略）

8月12日

在家吃饭。

饭后家里人都要午睡，我们闲著没事就从家里出来，步行去岳麓山。从家出来，走几分钟就走到了山下的自卑亭。毛主席的塑像依旧挺立在那里。他老人家深邃的目光射向冥冥中的某处。

由此再往前走几步路就看到了岳麓书院。我以前写过首关于岳麓山的诗， “乘风帝子相思迹，汉魏名山古殿存。爱晚亭前枫似火，飞来石上印无痕。书香岳麓承洙泗，铭冠三湘恃楚尊。白鹤清风泉自涌，苍松千载守僧门”，写的是岳麓山的风物人情。其中一句“书香岳麓承洙泗，铭冠三湘恃楚尊”写的就是岳麓书院。它薪火相传千余年，却以一副对联而名动于世，“惟楚有材，于斯为盛”，颇为湖南蛮子所津津乐道。文无第一，这简直不把三湘四水的英雄豪杰放在眼里嘛。湖南大学现在更无耻地把岳麓书院据为己有，从北宋算起，号称千年学府，大张旗鼓地庆祝其一千几百几十几周年校庆。斯为盛，你也配得上么？不知道北京大学要不要和周口店猿人小学联系起来，那样可以号称有一万年历史。幸好北大那帮白痴校领导还没有这样的想象力。

虽说岳麓书院划进了湖南大学的版图，但进书院却要另收三十元门票。书院十几年前还是民宅和湖大子弟小学，我们小时候也在里面玩，现在是白墙青瓦的一栋簇新的大院，大兴土木，造了无数的伪文物。所以岳麓书院对于我们来说并不神秘，看不看也无所谓。我从围墙的花窗中，把镜头伸进去，拍到了那副狂匾“唯楚有材，于斯为盛”的一半。不过冤大头不少，院内游人如织。

岳麓山，南岳之尾。山虽然很小，但是依山带水，风景灵秀。现在山上有座鸟语林，用张大铁网罩住，里面圈养了很多奇珍鸟类。其中一只三十多公斤重的猛禽高山乌鹫颇为显眼。鹰的孤傲冷峻即使在藩笼中也掩抑不住。

鸟语林每天两场鸟类表演。聪明又美丽的鹦鹉知道分辨哪张钞票面值大，只要游客将两张面值不同的钞票高高举起，它们就优美地飞过去从游客的手上把面值大的那张衔走交给豢养者。巨大的鹈鹕扇动著沉重的翅膀钻越花圈。 表演者骑著驼鸟在园内飞奔。一直在凉亭里打瞌睡的那只高山乌鹫也醒过来，威风八面。翅膀展开，扇起一阵狂风，引得游人一阵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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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麓山寺里那颗一千六百多年的古松依旧守望著山门。在古麓山寺旁边，原来有间破庙，以前是国民党第一次江西剿匪司令张飞瓒的祠堂。当年蒋匪张飞瓒被共军活捉，砍了脑袋。共军将其人头放入木盒子顺江而下。其家人把他葬在这里，并修了座“魂兮归来”小山亭。就米下锅，现在祠堂前的小山亭改成了纪念北伐军的仰云亭，后面的张家祠堂变成了一作什么韩国人的XX养生堂。我正在那里看说明牌碑文的时候时，来了几位大学生，站在我旁边也伸著头阅读碑文。我一时兴起，大声背诵起毛主席意气风发的那首词：“万木霜天红烂漫， 天兵怒气冲宵汉。 雾满龙冈千嶂暗， 齐声唤， 前头捉了张辉瓒。 二十万军重入赣， 风烟滚滚来天半。 唤起工农千百万， 同心干， 不周山下红旗乱” 。大学生们面面相嘘，对于那些诗词和历史一概瞠目不知所对。我大笑而去。

岳麓山是块风水宝地，山上墓葬很多。 随便走走就可以看到解放后篡改的不少东西。比如说小时候常在那里玩耍的国民革命军七十三军长沙抗战阵亡的公墓，原来存放的骨灰在文革期间被红卫兵们全部送去做了农家肥料。大石头墓碑上的某某题字也被挫去，只剩下几个坑，无奈地空缺著。